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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基于互文性的刘亮程小说《本巴》与史诗《江格尔》之对话摘要:新疆籍作家刘亮程以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为题材再创作的长篇小说《本巴》荣获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引起了国内文学界广泛的关注和普遍反响。史诗与小说的互文性对话,是这部作品的一个焦点,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遗产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思路。《本巴》与《江格尔》之间存在着多方面的互文性关系,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文化的新篇章,为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长期争论不休的互动互融关系又提供了一个典型个案。针对《本巴》取材于史诗《江格尔》再创作问题,学界有褒贬不同的声音。本文围绕文本分析,就故事情节、人物形象和环境描述等诸多方面开展“双创“维度的阐释,提出了个人思考与见解。关键词:刘亮程;《本巴》;《江格尔》;互文性理论;中国当代文学1988年4月,新疆作家刘亮程第一部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出版;2000年初期,多家媒体、报刊给予刘亮程高度的评价,称其为“20世纪中国最后一位散文家”“乡村哲学家”。处于“文学热”潮流的中国文坛对刘亮程以散文家身份予以关注,《中国当代文学》教科书中“散文体裁”篇专设章节介绍了刘亮程的散文创作。直至2023年,刘亮程小说《本巴》获得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刘亮程作品再次引起了中国社会的广泛关注。这位出生、成长于新疆沙湾农村的作家,其作品大多取材于充满梦幻色彩的新疆大地,书写着“活着”的、古老的、更迭的黄沙与草原。刘亮程新作小说《本巴》灵感来自蒙古族史诗《江格尔》,以史诗中传说时代的故事为背景,展开想象的翅膀,在小说时空中进行诗意的漫游,生动重塑了在《江格尔》那个遥远的传说时代中,为寻找精神家园和振兴民族力量而拼搏和生存的英雄群像。史诗《江格尔》本是讲述蒙古汗江格尔率领部下与臣民征战四方,试图建立一个没有战争、死亡、饥饿,生活美满富足的理想乐园“本巴”国的故事。《江格尔》没有贯穿始终的主角,也没有按照线性叙事设置一个统一的主线情节,数十个故事独立成篇,又能够合成一个整体,其间没有强烈的因果关系和时序秩序。因此,整部《江格尔》更像是一个被世代传承、补足、重塑和扩充的历史传说。小说《本巴》基于《江格尔》进行了文学再创造,“这种创作撷取了原史诗中的元素,构建了一种世界观,复活了史诗自身的精魄所在,而没有流于符号化的表壳。”换言之,《本巴》是将原本的文本秩序较弱的《江格尔》史诗进行了自洽自足的“同人文”式创作的一部小说,提供了关于“传统文化”创新发展的新思路,并激发了中华传统文艺作品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层面的新思考。同时,《本巴》与《江格尔》产生了多方面的互文性关系。一、口头史诗的书面化表达:互文性理论与《本巴》“互文性”理论由法国符号学家朱莉亚·克里斯蒂娃最早提出,她将其概念内涵阐释为:“任何作品的文本都像许多行文的镶嵌品那样构成的,任何文本的构成仿佛都是各自文本的拼接,都是对前文本的吸收、改写和创新。”基于此,中外学界关于“互文性”的基本定义为:每一篇文本都联系着若干文本,并且对这些文本起着复读、强调、浓缩、转移和深化的作用。而当下文艺界所倡导的“新时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后文中简称为“双创”),旨在通过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弘扬、发展、创新,使中华文化焕发长久的生机,进而助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得以延续的重要路径,更是现代化发展进程中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需要。目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文化强国建设迫切需要文化自信和文化自强的注入,其前提便是弘扬、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双创”思想正是这一阶段的根基与方法论。由此可见,“互文性”理论与“双创”文艺思想有着高度的共同点。“互文性”也有人译作“文本间性”。作为一个重要的批评概念,“互文性”一词出现于20世纪60年代的法国,随后成为后现代主义的标识性术语。“互文性”理论进入中国之前,受到巴赫金的“对话艺术”理论的影响,巴赫金认为作家创作出的一切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参照、吸收和改编,是其他文本的一种历史与镜像,任何文本之间都存在对话。“对话艺术”理论为学界提供了以文本细读为基础的文艺批评的新思路,针对作家作品的创作蓝本,来研究其怎样在自己的作品中实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亦有启发作用。在此基础上,法国文学评论家罗兰·巴特提出“互文指涉”概念,即文学作品中的文化内涵和知识结构包含在“互文指涉”中,文本都交织出一种互文关系。这就意味着任何一种文学作品,都不只是某个作家的独创文本,而是指涉并改写了前一个文学文本的规范、形式和系统。克里斯蒂娃认为,“互文性”指任何文本都与别的文本相互交织。她曾对“互文性”下过这样的定义:“任何文本都是由引语的镶嵌品构成,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互文性”的概念代替了主体间性,诗学语言至少可以进行双声阅读。”总而言之,任何文本都无法孤立存在,任何文本都只是一个巨大网络中的一个节点,与其他诸多文本存在着无法割裂的复杂关系。在现当代中国文学创作中,“互文性”创作较为常见。这种情况的原因大致分为三种:其一,“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文学,积极接纳吸收了西方文学思想,大量西方文学作品传入中国,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中国作家的作品,使其与西方文学产生了“互文性”关系。例如,莫言小说与马尔克斯、福克纳小说之关系。这种学习借鉴潮流,与“新文化运动”时期的西方文学之于中国文学之影响颇为相似。其二,现当代中国作家作品内部的“互文性”联系。例如,鲁迅的文学思想与创作风格对近百年来中国文坛的辐射。其三,现当代文学作品与中国传统文学作品的“互文性”关系。例如,刘亮程小说《本巴》与蒙古族史诗“江格尔”之“互文性”关联。《本巴》的故事背景设置于英雄与传说的时代,无疑《江格尔》为此提供了“世界观”支持。作为我国“三大英雄史诗”之一的《江格尔》拥有悠久的历史,其结构宏伟,卷帙浩繁,内容丰富,流传广泛。其描写了以江格尔汗为首的六千零十二名蒙古族英雄,为捍卫自己的家园“本巴”,与敌人进行顽强的保家卫国斗争,最终取得胜利的故事,反映了古代蒙古族人民征服自然和外敌的英雄气概。在《江格尔》中,每一篇章都有共同的一批英雄人物,但不同篇章情节相对独立,共同构成了《江格尔》史诗集体人物群像与传说集合。小说《本巴》正是择取其一,对于土尔扈特部的历史遭际略有涉及,讲述了英雄江格尔和洪古尔凭借神力与意志,与拉玛国侵略者进行对抗的故事。小说从第一章开始,便将本巴国和拉玛国的恩怨情仇逐渐摆开,并将重要人物的形象进行一一塑造,构建出一个完备的传说时代的国族关系。在江格尔和洪古尔的视角下,母国“本巴”是饱受敌人摧残,而后靠着强大的英雄成为世界主宰的国家,这里富庶辽阔,草原充满魔力与生机,但是却因拉玛国不愿出生的哈日王而陷入危机,自此“本巴”国的英雄们先后踏上迎接敌人的战场。在第一章末尾以及第二章,英雄赫兰成为叙事主体,他在拯救哥哥洪古尔的路上,用强大的游戏魔力,使得拉玛国几近瘫痪,在幻梦般的征途上,自己也陷入深深的时空泥沼中。第二章后半段开始,直至第四章结束,《本巴》的叙事主体不断变换,几位史诗中的英雄轮番成为小说情节的主要推动者,渐渐明晰了自己所处世界的真相。最终,引出“齐”这位重要人物,“本巴是‘齐’的祖先所居草原的名字,那里碧草连天……‘齐’创造了本巴世界中战无不胜的圣主江格尔,和他的十二个勇士,也创造了让部族害怕的莽古斯”。此时,《本巴》中的人物以及读者才知道本巴世界的真面目,正如谋士策吉所讲:“现在,他给了我更多的几乎不可能有的能力,让我看见他——那个真实世界里的说梦者——‘齐’。我们的本巴,正是他说出的一场梦。”至此,《本巴》前部分看似混乱迷幻的叙事逐渐变得明晰。可见,《本巴》总体上淡化了历史上的卫拉特蒙古起源等部分,去除了史诗《江格尔》的地方和族群特殊性元素,而采取了去族性化的可译性、世界性书写,完成了一次对于史诗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二、刘亮程小说《本巴》对史诗《江格尔》的创造性转化“创造性转化,就是要按照时代特点和要求,对那些至今仍有借鉴价值的内涵和陈旧的表现形式加以改造,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和现代表达形式,激活其生命力。”创造性转化并不是创造新的事物,而是激发出原本文化内容的文化活力,创造出适应时代发展的文化表现形式。深挖史诗《江格尔》的文化内涵,发挥其应有的价值和作为,就需要全面了解《江格尔》的文本内容与文化特质。《本巴》对史诗《江格尔》的创造性转化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是对人物形象的重构与再塑造;其二,是对故事情节的创新演绎;其三,表现在小说语言风格的继承与转变上。通过这些方面,刘亮程小说《本巴》完成了对史诗《江格尔》的现代化和小说化。(一)人物形象的重构与再塑造史诗《江格尔》的每个诗章都有一批共同的英雄人物形象,但情节相对独立,互不连贯,它们是整个《江格尔》史诗传统的有机组成部分,共同构成了《江格尔》史诗集群。国内学界已经习惯将这种演述形态和叙事结构的蒙古史诗称作“并列复合型英雄史诗”。在这种结构中,史诗都没有固定的核心人物,每一个史诗篇章都根据故事情节而设定不同的核心主人公。例如,江格尔汗作为史诗的先行主人公,并不是每一个篇章的核心,而是以“灵魂人物”的身份出现在部分片段,使得不同情节的故事平行贯穿在一起,起到串通并联故事情节的纽带作用。刘亮程将《江格尔》的这一特质延续到小说《本巴》当中,将小说叙事主体与史诗叙事对象进行多元化改造。《本巴》故事情节的推动,并不是靠“我”或者“他/她/它”这种固定的主角视角,也不是按照“某主人公看到或讲述某事件”这类的“笔者即亲历者/参与者/见证者”的叙事模式,而是以一个“讲述者”的视角编排整个故事。当然,这种“讲述者”视角需要读者读到小说后半部分才能够完全显现。在此之前,读者往往会产生“故事叙事过于跳跃”的质疑与困惑,然而等读者知晓作家的用意后,笼罩前文的“混乱感”会得以豁然开朗,在此认识的基础上重读《本巴》,便能够轻易意会:刘亮程是以一个“讲述者”的身份创作出《本巴》的;不仅是作家,小说中的江格尔、洪古尔、赫兰、阿盖、哈日王等主要人物也都是讲述者。至此,作家本人以及小说人物,都成为“齐”,成为那位最后亮相的史诗讲述者。在史诗《江格尔》中,虽然主角是江格尔汗,但出征打仗的主要是盖世英雄洪古尔,作为史诗的核心人物,洪古尔在史诗情节的推动上占据着重要地位。而在小说《本巴》中,洪古尔是一个不愿长大的孩童,他的出征携带着亦真亦幻的魔法能量,天真的本质和掌握自身时间的魔力是他的武器。刘亮程以童真形象的魔童洪古尔,代替了史诗中大杀四方的战士,与他笔下的其他英雄一同重构了《江格尔》的英雄史诗建构。这一点同样表现在英雄赫兰身上,《江格尔》中赫兰大多时间作为边缘人物出现,在征战中的作用更多的是辅助性的,在多数篇幅中其作用仅在情节展开层面,人物本身的故事性并不强烈。而《本巴》中赫兰俨然成为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全书围绕着他的“游戏”与抗争展开,成功将史诗故事完成了创造性转化。小说最后,引出《本巴》世界的本质核心——说唱者“齐”,而赫兰的名字也被赋予新一代的“齐”身上,也足以证明这个人物在小说人物形象的重构与再塑造上所占据的重要地位。而史诗主人公江格尔,在小说中的主要地位被削弱,除了作为背景人物出场,引出故事整体框架和交代小说世界观念的作用之外,江格尔并没有起到直接推动情节的作用。刘亮程模糊史诗的主体性,将故事交付于历史与时空,使“宝木巴”国的传奇性上升至更高的境界,抛弃以往的视角转而聚焦《江格尔》中次要的细节部分,使得史诗故事的讲述更加生动与全面,这是当代文学关于史诗创造性转化的一次有效尝试。(二)故事情节的创新演绎史诗《江格尔》由数十部长诗构成,讲述了江格尔汗带领部下征战八方、保家卫国的故事。其中,包含着征战、家庭、爱情、婚姻、传承、民俗等多种元素,使得这一英雄史诗充满传奇性特质。《本巴》取材于《江格尔》,“以它为土壤,以它为肩膀,从它出发,去书写一本属于作者的个人童年史诗”。正是刘亮程的别样叙述,使得《本巴》的故事情节相较于史诗《江格尔》而言有了创新性的演绎,其情节与内涵有了新的解读方式,英雄们的传奇故事以全新的面貌受到了当代读者的重新关注。故事情节的创新表现在对“宝木巴”国及其英雄战士形象的重新塑造上。《江格尔》中的“宝木巴”是一个理想型家园,守卫家园的英雄们个个有着超然俗世的力量与勇气,他们为民族和家园而征战,勇敢地担负起了作为战士的责任。而刘亮程小说中,本巴国从一开始便是“齐”吟咏诗词中的虚构世界,战士们存在于“齐”做的一场又一场梦境当中。“江格尔的本巴地方,是幸福的人间天堂。那里人都二十五岁,没有衰老没有死亡。”正是这种“永葆青春”的“人间天堂”,使战士们陷入了享乐的泥沼之中,当江格尔在梦中杀敌复国之后,本巴国的人们开始谨慎地护卫家园,躲藏自身,隐匿国土,为了防止外敌入侵,本巴国“所有门帘窗帘拉起来,班布来宫的彻夜灯光,从不泄露到外面”,完全丧失了史诗《江格尔》中英雄战士们的骄傲和勇敢的气概。战士们沉溺于永恒的酒宴与庆典,抛弃了作战的决心,史诗中神勇杀敌的形象,在小说中变得呆滞、胆怯且优柔寡断。面对格楞赞布拉汗的挑战,史诗中主动请缨的洪古尔,在小说中变成了“只愿做未断奶的孩子”的退缩形象,对他而言,尝遍草原上所有女子的乳汁才是大事,保家卫国只是小事。肩负重担却犹疑的洪古尔,被禁锢在敌人的锁链之中,最终陷入垂垂老矣的时间,一刻也没有享受过青春。在这之后,成功深入敌营并对敌人发起抗争的赫兰,在面对敌人——未出生哈日王时,本该崇尚力量的两国,却以孩童之间的游戏应对彼此。与史诗《江格尔》中激烈厮杀的英雄传奇不同,刘亮程笔下的英雄故事充满怯懦、犹疑、嬉闹与泯灭,作者以一种质疑与失望的心境将史诗故事的情节进行了小说性转化。最终,征战者赫兰揭开本巴世界的真实本质,以史诗人物与真实世界中的讲故事的“齐”的双重身份,使英雄的国度泯灭,使时间与空间不复存在,使传奇的故事完结,史诗《江格尔》中的一切故事情节变为一场虚无缥缈的幻梦。虽然从《本巴》第三章开始,读者才能够意识到本巴世界的本质是梦幻与虚无,但是本巴国的人们自一开始就表现出对本巴世界浓厚的模糊感受。史诗《江格尔》是一代代江格尔齐传承、拓展和延续的结果,其中的世界是鲜活生动的,是真实且清晰的。而在小说《本巴》中,这种真实被完全取代,江格尔汗在清醒的白天,看到的只是世界的局部,只有在梦中,看到的才是“一个全部的世界”。本巴世界的真实性虽然十分模糊,但似乎从未被人质疑过,而拉玛国的哈日王和忽闪大臣却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哈日王甚至早就意识到世界的虚构性,从不认真生活,却认真地摆布着游戏;忽闪大臣也曾表现出对现实的忧虑:“我们清醒地听由一个梦中的人安排,把他的梦话变成现实。”拥有魔力的赫兰在拉玛国失去天马行空的想象与能力,却像是进入了一个真实的世界。反观本巴的江格尔、洪古尔、乌仲汗都无数次在梦中改变自身或整个世界,他们对此深信不疑,他们背离自然规则生活着,于是本巴的故事情节也背离规律而推进。故事一直延续到“真实世界的口子”——拉玛国,才得以通过哈日王、忽闪大臣等人的推问与觉醒,向赫兰在内的“虚构人物”揭示了世界的本质,也向读者揭示了史诗故事的本质。刘亮程在江格尔的梦中——被哈日王控制的梦中——使本巴的人民奔赴故乡,旅途上人们听到了万物真正的声音,看到了鲜血与凋零,体会到了真实的寒冷与恐惧,这才使得本巴国人面对了真实世界,只是这个真实世界是由说唱者“齐”的吟诵组成的,只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传唱史诗《江格尔》的“齐”的真切感受。最后,小说读者才能知晓,悔悟的江格尔汗与英雄们、接受现实的本巴国人、早已觉醒的哈日王、随后觉醒的忽闪大臣、赫兰等人,依然只是虚构世界里的故事人物而已,那个虚构的故事随着“齐”的说唱开始而存在,随着“齐”的说唱停止而消失。万事万物存在于故事当中,史诗《江格尔》的故事情节依附于说唱行为而非其他。至此,刘亮程关于故事情节的全新演绎修成正果。(三)语言风格的继承与转变在语言风格的表现上,小说《本巴》对史诗《江格尔》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转变,并且积极开展语言运用实验,得到了较好的效果。《本巴》的故事背景处于英雄与传说的时代,无疑《江格尔》为此提供了“世界观”支持。而《江格尔》作为长篇史诗,本身就具有浓厚的诗意,表现为适于口头传唱的、传奇性强的、诗歌韵味充足的、思维跳跃的叙事范式,因而《本巴》也无法脱离这种史诗意蕴与创作风格。再加上根据刘亮程以往的作品特征可以看出,作家本身在编排文字的过程中,偏爱使用散文化的、诗歌化的表达,因此《本巴》自然地被赋予了强烈的诗意,呈现出叙事层面的史诗风格,在互文性创作处理上,刘亮程小说就史诗的风格进行了继承,同时完成了语言创作风格上的创造性转化。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中,用“江格尔的本巴地方/是幸福的人间天堂/那里人都二十五岁/没有衰老没有死亡”来描述“本巴”这样一个乌托邦。而刘亮程在小说《本巴》中对这一世界的描述为:“当阿尔泰山还是小土丘、和布河还是小溪流的时候,当时间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万物长大。江格尔就在那时长到二十五岁,本巴所有人约好在二十五岁里相聚,谁也不再往前走半步。”显然,作为小说创作的触发点,刘亮程不只是单单重新解读了“本巴”这个福乐之地,而是在保留叙事层面的诗意的同时,用简单的语言重构了本巴世界,将其所指的历史现实进行展开,构建了一个多维的、立体的、不流于史诗文本浅层表面的“本巴”的形象。在《本巴》中,情节的平铺直叙是不重要的,通过线性叙事完成故事情节的推动占据了很少的篇幅。刘亮程更多选择用吟诗一般的洒脱文字,对传说中的故事进行表述。“话说完,也没等江格尔答复,他起身……消失在一片谁也追不上的年月。”时间在《本巴》中不再有物理层面的意义,而是成为彰显草原部落的英雄们宏伟气概的量尺。而作为时间的见证的“衰老”,也被塑造为“选择性”的过程,成为可能会传染的存在。同样,空间也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或者说空间无法束缚本巴世界的任何事物与生命,不愿长大的英雄洪古尔和赫兰都能够在一念之间跨越千万里,能够将时间赋予在物体上,加速触碰之人或物的衰老,拉玛草原的守边老人拥有无限延展的毡房……空间成为可有可无、可大可小的存在。同时,本巴国的一切生命都有着神性与灵气,如同被史诗所赞誉一样,当英雄们在不曾停歇的宴会中向草原上的一切生命敬酒时,“本巴草原的所有草木,都被醉醺醺地赞颂了一遍。得了赞颂的草木都陶醉了,在微风中摇摇晃晃,你推我搡,瞬间把赞美的消息传到远方”。招惹光线的虫子、会说话的花蛇、带领牧人迁徙的牛羊,都成为古老草原史诗的一分子,成为这段传说时代中,被永恒叙说的主角。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本巴》本身就是说唱者“齐”口中的世界,时空与生命的存在形式,不过是讲述者的选择性行为。刘亮程在小说后三分之一的部分开始揭开这个梦幻世界的本真面目,戳破一个又一个梦的本质,让离奇魔幻的故事情节回归到现实世界中来。这一“突然”的举措,不仅为读者揭示了光怪陆离的本巴世界的存在问题,还揭示了作为小说的《本巴》为何充斥看似“标新立异”的诗意表述,回答了为何浓墨营造无序且旷远的史诗氛围的疑问。《本巴》本就是说唱者讲述史诗《江格尔》的内容,自然如诗一般浪漫梦幻。值得一提的是,《本巴》不仅在内容与叙事技艺上与史诗形成互文性关系,在叙事形式上也有许多如诗一般的特征,最明显的表现是《本巴》的文本语言中存在大量的押韵。当洪古尔回想起本巴草原时,他想:“春夏秋冬围着宫殿和大小毡房轮回往复,季节的每一圈转动,都不增加人的岁数。”当洪古尔与未出世的哈日王交谈时,几个自然段落都押着同样的韵:“那夫人的肚脐眼说完话,眨了眨,很快变成一只大眼睛……目光里满是狡猾和事故……洪古尔说……别躲在母腹……这只右眼是孩子的,充满天真和无辜。”“赫兰说,我看你用单调乏味的长途转场,敷衍汗国遍地的牧人和牛羊,不舍得给他们的白天安置一个明亮的太阳。”《本巴》中这样的文字编排比比皆是,不难看出刘亮程在创作过程中受《江格尔》史诗性的感染颇深。此外,《本巴》在叙事形式设置上也有着明显的“使小说与史诗合为一体”的意图。《本巴》共五章,前四章分别以“搬家”“迷藏”“做梦”“本巴”为题目,在讲述故事的同时揭开本巴世界的真面目;只有最后一章以“史诗”为题的部分,作家将《江格尔》史诗中第三十九章《吃奶的娃娃洪古尔大战格楞赞布拉汗》,以及第四十六章《两岁的贺顺乌兰出征打仗》引用在小说中,单独成为小说最后一个部分。这样的设置有着明显的意味,即小说《本巴》与史诗《江格尔》的融合,或者说作家刘亮程有着让《本巴》回归《江格尔》的渴望。事实上,史诗《江格尔》涉及本巴国的部分完全可以作为“附录”或“参考”等形式出现在小说文本之后,但刘亮程坚持让史诗本身作为小说的第五章,足以说明《本巴》是无法脱离《江格尔》而独立存在的,它比任何一种解读或其他形式的艺术加工,更贴近于《江格尔》本身,这便不难看出《本巴》创作风格中与史诗《江格尔》产生了明显的互文性关联。三、刘亮程小说《本巴》对史诗《江格尔》的创新性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新性发展是传承逻辑的必然。蒙古族史诗《江格尔》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之一,也是新时代文化发展汲取营养的源泉之一,对其进行创新性发展是文化传承发展的必经之路。刘亮程小说《本巴》在《江格尔》的基础上推陈出新,积极适应新时代文学的特征,坚持与时俱进,使其在传承中有机地融入到历史发展的普遍趋势中,焕发出强大的文化魅力与新时代含义。这主要表现在《本巴》叙事技巧的创新与突破、对史诗传统与现代性的结合与探索、创新性发展中的价值坚守等层面当中。(一)叙事技巧的创新与突破《本巴》整体的叙事结构与创作风格主动贴近“史诗”的范式,因此,小说对故事情节的呈现更像是“传唱”(或“说唱”),在这一层面上《本巴》就《江格尔》的叙事结构进行了一次创新性的发展。《本巴》没有遵循单一线性叙事,而是忽略时间和空间的物理性质,尽可能地回避人物生老病死的因果与规律,无论是叙事方式上还是情节上,都有着巨大的自由度,于是自然而然地反映出这样一种叙事布局:《本巴》世界的底层逻辑与基础框架便是文本内容本身。《本巴》用嵌套式叙事结构,做到了形式与内容的高度统一。“梦”与“游戏”是《本巴》故事的行进方式,通过做梦与做游戏,主人公在本巴草原上展开了对家园的守护,而正是这些方式,模糊了战争与杀戮的血腥氛围,揉碎了作为历史叙事标杆的“时间”,使得文本中的一切元素获得生命力,拓展了史诗《江格尔》的维度。由怪力乱神的传奇书写,过渡为清奇诡谲的世界本质——“齐”的说唱世界——这使小说《本巴》呈现出嵌套的而非单一的、跳跃的而非连贯的叙事结构。“整个故事藤蔓交错,深植于作者由记忆与想象、经验与超验编织而成的文字世界中,和《虚土》《凿空》《捎话》一样为读者呈现了那个粗粝而广袤的西域时空一角,字里行间都烙刻着作者独一无二的叙事印记。”《本巴》用嵌套式的“做梦”行为以及梦境,联合完成了一种宏伟的史诗叙事。小说开篇便讲述了富有威望的本巴国老汗王乌仲汗与他的英雄手下,在陈年胜利的骄傲中,醉身于酒肉宴席之中,被青春抛弃的本巴老英雄们已然说不出一句硬话,随后被敌人莽古斯击败;当莽古斯来袭时,乌仲汗手下忠心的蒙根汗,将本巴少年汗王江格尔藏匿于山洞之中,而将自己的儿子洪古尔冒充江格尔,交由莽古斯掳去。随后,成长于山洞中的江格尔迅速长大,“他一场一场地做梦,在梦中学会父亲乌仲汗打仗治国的所有本领,并在梦中把一辈子的仗打完,赶在山洞盛不下他之前,跑了出来”。自此,《本巴》中“梦”的叙事开始确立,“梦境”成为能够影响真实世界的平行宇宙,“那些蛮狠的莽古斯,白天在本巴草原上横行霸道,每到夜晚,眼睛一闭,江格尔便提刀跨马出现在他们梦中。江格尔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捕捉他们。刚开始,莽古斯以为在梦中被杀了,天亮后还会活过来。后来不断有莽古斯在梦中死掉,天黑后闭住的眼睛,天亮了再不会睁开”。就这样,江格尔凭借梦中征战的本领,收回了本巴草原,开始了属于他的漫长宴席,直至神通广大的哈日王将本巴国君民们做进梦里,哈日王、英雄赫兰、谋士策吉以及江格尔汗等人都逐渐明白了“梦”与本巴世界的本质。此外,在小说《本巴》中,窥探别人的梦境、在自己梦中参与别人的梦等情节不断发生,直至“齐”与本巴草原的真相被顿悟,这些梦与做梦的游戏才有了新的意义。刘亮程曾说:“一定有一种办法让梦中的事在梦中解决,让睡眠安稳地度过长夜。就像我被人追赶时突然飞起来,逃脱了厄运。把梦中的危难在梦中解决,让梦一直做下去,这正是小说《本巴》的核心。在《本巴》一环套一环的梦中,江格尔史诗是现实世界的部落传唱数百年的‘民族梦’,他们创造英勇无敌的史诗英雄,又被英雄精神所塑造。说唱史诗的齐也称说梦者,本巴世界由‘齐’说唱出来。齐说唱时,本巴世界活过来。‘齐’停止说唱,本巴里的人便睡着了。但睡着的本巴人也会做梦,这是说梦者‘齐’没有想到的。”可以说,借此嵌套式梦境推进的故事,以及“梦”与“齐”错综复杂的联系,刘亮程将《本巴》故事的叙事结构再次提升了一个高度。《本巴》中关于“时间”的叙事有着更为随意的结构,时间与年岁在本巴世界中只有里程碑式的“站点”作用,却没有作为单向推进的丈量意义。近现代科学判定的关于“时间匀速而客观”的定义在《本巴》中被消磨殆尽。本巴草原有超越世界维度的魔法,这里有着永远停在二十五岁的江格尔及其手下,还有选择永远不长大的少儿英雄洪古尔,有能够看见过去未来九十九年的谋士,甚至有“被江格尔伸手从童年领走的”阿盖夫人……“刘亮程在科学昌明的现代,以初民的天真精神,重新发明‘时间’。在《本巴》的世界里,时间的单向、匀速和抽象性被打破了。时间是具体而特殊的,不再如箭矢一般一去不回。时间如空间一样,可以暂停,可以逆向行驶,可以四处流溢,可以供人在其中徜徉躲藏。”可见,《本巴》中“时间”作为传统文学叙事要素的性质被完全剥夺,失去了推进线性叙事的能力,它可以被随意穿越和往返,可以被定格与选择,这使得《本巴》的叙事结构更为摇摆,抑或说是更为复杂却精密。事实上,刘亮程笔下本巴世界的时间是被“空间化”的,正如文中哈日王所述本巴国人停留在二十五岁,是因为江格尔汗的恐惧,“他在那个藏身的山洞里,积累了太多幼年的恐惧,他既害怕自己年幼无助,又恐惧年老乏力。于是,他带着你们本巴国人,躲藏在身强力壮的二十五岁,他以为这个年龄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可以抵御任何外敌”。在二十五岁的青春里,本巴国人不被人察觉,不会被敌人找到,因为他们的敌人或是太小,或是总会不小心越过二十五岁,这是一种具象化的时间定义;再如,谋士策吉与其父亲老谋士分别可以看到九十九年的过去,而策吉继承了这一时间,当他的眼光与父亲衔接,于是他能够看到一百九十八年的过去;此外,《本巴》中的人物能够处在自己的年龄,而走向其他的年龄,也正是因为恐惧衰老,江格尔汗曾许久没有走向那个被囚禁在老年中的父亲。作家将抽象的“时间”具体化、空间化,时间在《本巴》中犹如道路里程的站点或者房间,可以躲藏,也可能会被困住,在这里“时间都是‘层层叠叠’,过去时间里的故事像是安排好的,死去的人仍在过去活着。未来的时间里同样是‘一节一节被安排好的故事’,这意味着未来的人也已经同时在未来活着。过去未去,未来已来,时间的不同阶段共存,如同一棵树上生长出的不同分叉,成了量子叠加式的多重可能性的铺展,预示着世界和人类存在的不同可能”。读到小说末尾时,读者将会知道,本巴身处一个被“齐”讲述的世界,而每隔二十五年便会有一个史诗中的人物转世到真实世界,继续讲述史诗,于是小说中出现了运营着两种时间的不同世界:史诗世界与真实世界,如此整个故事中的过去、未来和现在更加混沌起来,刘亮程嵌套式的叙事结构借此被深刻加固。此外,《本巴》中的“游戏”贯穿整个文本,这不仅表现为赫兰和哈日王组织“搬家家”“捉迷藏”和“做梦梦”等大型魔幻游戏,还在真实世界中“齐”的抉择中得到反映。当策吉对江格尔道出世界的真相时,说道:“前夜我在你梦中看到,这一轮说唱我们的‘齐’是一个孩子,那些前辈‘齐’说过的江格尔,他在母腹中早已听会。如今他讲的这一章,是自己新创的,他或许不想一出生就讲成人打仗喝酒那些事……他希望这场迁徙只是一场搬家家游戏,希望死去的人只是躲藏到死亡那里,还会在捉迷藏游戏中被找回来。在他新创的这一章里,几个顽皮孩子成为主角,我们这些大人们,便只有在一场场的酒宴上喝酒吹牛了……那个哈日王更是做足了一个故事中人的能事,他倒腾出一场一场的故事,最后用做梦梦游戏,让我们知道,原来我们的本巴世界,是由东归途中一个孩子说唱出来的。”这也诠释了,为何神通广大的哈日王将自己的臣民变成小孩,任由牛羊带领自己的国家与臣民随意漫游。由此可知,知晓世界本质的史诗人物们,早已将其视为一场荒诞的游戏,并将自身无力改变世界的无奈感转化为游戏,为自身所处的故事增添趣味性。《江格尔》作为古代民族史诗,有着较为严格的叙事结构与规则,而经过刘亮程的小说转化,史诗故事的叙述形式取得了创新性发展。《本巴》层层嵌套的叙事结构,支撑起整个小说的故事框架,也贴切了小说的整体逻辑,这种编排无疑是需要作家耗费大量心力才能实现的,在这一层面,刘亮程的苦心孤诣为故事叙述质量的优化带来有益效果。(二)对史诗传统与现代性的结合与探索小说《本巴》是基于蒙古族史诗《江格尔》的文学创作,在小说对史诗的创新性发展层面,刘亮程并非简单的重述历史,而是通过淡化史诗《江格尔》的传统民族属性和地方色彩,使史诗故事通过现代化表达,在世俗化的理性时代重获生机。《本巴》延续了史诗的语言传统和传奇性质,叙事充满诗意与魔幻的格调。同时,作家刘亮程作为当代散文家、小说家,被誉为“20世纪最后一位散文家”和“乡村哲学家”,他的小说作品往往带有强烈的散文风格与诗意色彩。《本巴》也同样,超越传统史诗的传奇性限制,对其传奇性进行现代化的再造,形成了“梦-游戏-觉醒”锁链式的叙事结构,从“梦境”到“现实”,从“现实”到“游戏”,由“游戏”觉悟“真正的现实”,表达了刘亮程丰富发展与升华抽象的“再造史诗”思维。在其整体叙述中,刘亮程还融入他对现代性的反思,对生命、家国、自由、文化传统等问题的深入思考,给予了传统英雄史诗以新的意义。《江格尔》作为中华民族传统英雄史诗,保留着许多经典的史诗要素。在它宏大的世界观中,糅合了庞杂的故事体系与人物关系,史诗整体与局部有机结合,彰显出厚重的爱国主义情怀,语言精练生动,叙述性和诗意化特征明显。这些元素一同为《江格尔》注入强烈的传统史诗表征和寓意。小说《本巴》一方面继承了史诗《江格尔》的传统性,另一方面又增添了大量现代性文学因素,这是刘亮程对其史诗传统与现代性结合与探索的一种尝试。(三)创新性发展中的价值坚守蒙古族史诗《江格尔》作为中华民族共同的精神财富,蕴含了爱国主义、乐观主义、奋斗主义等普遍人类价值与中华民族精神。刘亮程在小说《本巴》中延续、拓展并升华了这一点,在互文性创作关联之上,达成了对文本精神价值的坚守。刘亮程作为久负盛誉的新疆本土作家,很早就被誉为“乡村哲学家”,他的诗集《晒晒黄沙梁的太阳》,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在新疆》,长篇小说《虚土》《捎话》《凿空》等作品,始终流露着他作为乡土作家的价值坚守,他的文学作品始终有着对土壤的热爱,有着对华夏乡土世界生命和归宿的思索,有着对民族文化生命力的不断挖掘。这在《本巴》中也有所呈现,刘亮程通过多个维度的叙事,不仅刻画了“本巴”世界的史诗风景,更重要的是通过坚守自己持之以恒的创作价值观,对自我与读者共同的文学精神家园,进行了层层构筑,垒砌了一座这个时代文学世界所需要的精神高塔。首先,《本巴》中透露出强烈的家国情怀。中国现当代文学思潮几经流变,在不到半个世纪的时期内,文学创作风格、创作题材等都出现过多次不同流派的争锋,但始终不变的一点,便是创作过程中家国情怀的流露。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中华民族的“家国观”是中国人安身立命之本,是精神的凝聚、价值的沉淀,更是精神的家园、心灵的归宿。《本巴》中的“返乡”意识,便是对家园、乡土,甚至“母体”的追寻。史诗世界中,江格尔、洪古尔、赫兰,甚至作为敌人的哈日王,都凭借各自的能量,守卫着自己的家园,他们对母腹与乳汁的眷恋,就是对国土和故乡的热爱;本巴草原上,无论是不同阵营的英雄们,还是生活在天地间的其他生灵,抑或梦中之物,都怀揣着对家乡的永恒向往,对家园的深刻情感浸透在每一场宴席中,流露在本巴草原的花草树木、蛇虫鼠蚁之间。而在现实世界中——从‘齐’所在的真实世界的角度来看,《本巴》便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归乡小说,“在未能回到故乡时,他们以史诗的形式自己创造一个故乡,随时带在身边,装在说梦者‘齐’的脑子里,由此也可以说,作为梦的史诗世界也是真实世界的故乡……真实世界中的本巴人创造出史诗世界,也将自己的祈愿放在了这个想象的世界里”。其次,《本巴》延续了《江格尔》史诗对青春和奋斗人生的追寻。《本巴》的时间起点源自一场游戏,而游戏便是用童真充盈起来的活动。小说建构了真实世界与史诗世界的嵌套式结构,这便有赖于“将时间停住”,给时空以无限可能性,然而“将时间停住”如何才能拥有自洽的逻辑?刘亮程用游戏解决了这个难题。小说一开始,江格尔汗便带领族人停留在青春中,同时“不愿长大”甚至“不愿出生”的少年英雄们也有了重要的席位,唯独面对衰老,本巴人敬而远之。刘亮程在《本巴》中也有不少童话语言,例如,他形容夜晚的月亮“长毛了”,还有“饲料就是人用草给羊讲的故事”,以及在拉玛汗国聊天的花脸蛇夫妻……“这些有趣而浪漫的书写淡化了战争的残酷,展现了史诗中草原的美好景象”。刘亮程用童话叙事重构出《本巴》,相较于《江格尔》本身而言,为史诗故事增添了童真意蕴,坚持了作家本人的“童年情节”。他曾在文章中坦言:“多少年后我才意识到,我写过的所有孩子都没有长到八岁。我不让他们长大。因为‘我五岁的早晨’,父亲还活着。只要我不长大到八岁,便不会失去父亲。我执拗地让时间停驻在童年……我垒筑在童年的时间之坝,在我六十岁时都不曾溃塌。我在心中养活一群不长大的自己,他们抵住了时间的消磨。那是属于我的心灵时间。有一天我认出梦中追赶我的那个人,可能是长大的我自己。我被自己的成长所追赶。一个人的成长会让自己如此恐惧。作家最不同于他人的是与生俱来的那些东西:在母腹、童年成长的‘劫难’中获知人世经验。”最后,《本巴》中有着对民族英雄崇高的礼赞。刘亮程笔下的主人公无论是汗王,还是英雄将领,抑或是平民百姓,甚至草原和草原上的生灵,无一例外都是英雄。虽然有着不同的家国阵营,但是他们忠于本族,忠于家园,甘愿为自己的母国奉献出岁月与血汗。毋庸置疑,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这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但也不可否认,在某些重要的历史节点上,英雄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更是不可或缺的。正是基于此种崇敬之情,《本巴》将小说结尾的高潮部分设置为十二青年英雄解救赫兰齐的故事,并且借听书人和说唱者的对话,表达了对亡故民族英雄的崇高敬意。同时,刘亮程在小说中淡化了单个民族的特殊性元素,竭力将蒙古族土尔扈特部东归的故事情节模糊化,使这段史诗故事中的人文精神提升到普遍价值层面上。四、“故乡”主题的升华与拓展史诗《江格尔》的核心主题之一是保卫家乡,这一主题驱动着英雄们不断征战。在这片被英雄们誓死捍卫的宝木巴理想国中,每个人心中都怀揣着一个向往的故乡。而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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