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课标背景下：“语文跨学科学习”的边界

什么是“跨学科学习”?它从科学研究的“跨学科学”(学际研学科学教育工作的意见》《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教育2035行动计划》等国家层面上的文件相继发布，相关著作和研究论《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提出“跨学科学习”概0从其数量分布来看，小学最多，初中明显减少，高中最少，中国知网//教师大多持审慎态度。实事求是地说，“跨学科学习”与语文学习的关系远不如与理科学习的关系重要。钱学森在《现代自然科学中的基础学科》一文中论述了天文、地学、生物、数学、物理、化学六大学科之间的关系，指出最基础的是物理和数学。自然科学领域无论怎样分科，都必须以物理和数学为根底。这一点在语言、文学、历史、音乐、美术等学科中似乎不太明显，尽管它们之间也有联系。基础教育中的语文学科很特殊，它与所有学科都有关系，换言之，所有学科的学习都要凭借语言文字，凭借听、说、读、写来实现。可以说，听、说、读、写四大能力决定了语文学科性质——基础性和工具性，哪个学科都离不开它。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语文学习中进行跨学科学习是自然而然的事。长期以来很多一线教师就是这样做的，只是没有冠以“跨学科学习”这个帽子而已。二于漪老师回忆年轻时教《木兰诗》,有学生说“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不可信，因为古代女子裹小脚，很容易被发现，不可能隐瞒十二年。于老师说，木兰那时候还没有裹小脚呢。学生问：古代女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裹小脚的?这个问题把于老师问住了，她只好说课下查一查文献资料再回答学生。课下，于老师查阅了相关资料，了解到女子裹小脚始于五代后唐后宫女子。我教《琵琶行》时，教到“轻拢慢捻抹复挑”一句，学生问：这究竟是怎样的弹琴指法?我不让我反复看，于是我才明白。在这个过程中，我还知道了“抹”作为一个弹琴指法应读第四声，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古代汉语词典》收录了这个义项和读音。我在语文课上经常借助音乐帮助学生理解课文：教《孔雀东南飞》,全程播放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教《苏武传》,教学生唱伶歌《苏武牧羊》;教《沁园春·雪》,播放改编的京剧唱段；教《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播放王菲的歌唱音频，全班同学沉浸其中……这种做法，在我的语文课上是家常便饭。在语文教学中，经常有看图作文的训练。在中考和高考中，也有看图作文的命题。早在1983年，高考作文就与绘画结合起来，给了一幅漫画《这下面没有水，再换个地方挖》,要求考生看图作文。1996年高考作文题是：仔细观察《给六指做整形手术》和《截错了》两幅漫画，说说你更喜欢哪一幅。漫画作为一种绘画表现形式，有其特殊性，懂漫画才能写好文章，否则就很难说了。我教课文时经常借助科学知识。教《看云识天气》一文，我给学生展示天气云图画册，学生很感兴趣，一学生课下到办公室找我，要借画册拿回家去仔细看，我满足了他的要求。我专程到中国古代建筑博物馆参观，详细观看“藻井”“斗拱”等建筑部件，并推荐学生利用双休日去参观。为教好《天文学上的旷世之争》一文，我买了《科学史十五讲》一书。记得我给学生开设《汉语成语》选修课时专门有一个“成语与科技”专题……因为我科技知识贫乏，为了教好课文，凡是搞不懂的内容我就学习，目的是更好地教课文。以上是不是“语文跨学科学习”?我认为是，起码是其中的一种。基于此，我的“语文跨学科学习”观就是：以语文学习目标为圆目的在于帮助学生更好地学习课文；适当拓宽学生视野，但有一个边界：不能上成非语文课。三《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没有给“语文跨学科学习”下一个明确的定义，而是说：“本学习任务群旨在引导学生在语文实践活动中，联结课堂内外、学校内外，拓宽语文学习和运用领域；围绕学科学习、社会生活中有意义的话题，开展阅读、梳理、探究、交流等活动，在综合运用多学科知识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提高语言文字运用能力。”这就是说，“语文跨学科学习”是有边界的，这个边界就是“提高语言文字运用能力”。但这个边界似乎窄了一点，应把基于听、说、读、写能力培养的语言学习和运用都纳入进来。“语文跨学科学习”指的是以提高听、说、读、写能力为目的的扩展式学习和运用。这里的教材为依据的扩展，二是语文实践活动的扩展。要分清“跨学科学习”和“语文跨学科学习”。二者不是一回事，不能随意混淆。前者指学校在学科融合理念下对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模式，对应的是国际科技竞争这个大环境；后者对应的是提升学生语文素养，属于语文教学本身应有之义。二者虽然有一定联系，但性质不同。语文教学不宜照搬“跨学科学习”的做法，不能淡化、稀释语文学科的浓度。守住语文阵地，这既是语文学科发展的需要，更是人的发展的必然要求。中国古代没有“语文”学科名称，小孩子就开始学习“四书五经”,是大文科，文、史、哲为一体，与今天的“语文”不同。到近代才有作为学科的“语文”,“癸卯学制”实施后我国才开始分科教学，即所谓“科学”(与“科学技术”之“科学”含义不同)。语文独立设科120年，与数、理、化相比还是一门年轻学科，甚至还不够完备。我们要维护、坚守语文阵地，使之更加完备、科学。要求中学语文教师从事学科融合背景下的“跨学科教学”是不现实的，能做好“语文跨学科教学”已经难能可贵了。再者，语文有语文的专属使命，稀释、淡化语文，谁来承担语文使命呢?当下有一种做法，语文老师邀请数、理、化老师同上一节语文课。这种做法偶尔为之尚可，但不能持续。有的老师教《烛之武退秦师》,邀请历史和政治老师，组成三人小组合作备课，共同确定学生学习目标。这就改变了文言文教学的性质。不说别的，单说课时就不好分配。语文老师没有权利随意支配其他学科老师，每位老师工作都很忙，没有时间、精力、义务来与语文老师《谁是最可爱的人》这样的课文上成“跨学科学习”的课，令人啼笑皆非。例如，有的语文老师教《沁园春·雪》时，用“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引导学生解释气候现象，了解到南北方气候不同的科学知识。这是地理课的任务，语文课完全没有必要涉及。即便对于《青蒿素：人类征服疾病的一小步》这种课文，也没有必要把教学目标定为“多渠道了解青蒿素的相关知识，着重了解其药用价值”。至于“跨学科主题学习”,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概念。有的老师教学《谁是最可爱的人》时进行“跨学科主题学习”,设计了三个任务：任务一，人物讲解员——走近英雄，认识“最可爱的人”;任务二，故事展演会——穿越时空，对话“最可爱的人”;任务三，撰写致敬词——学习英雄，争做“最可爱的人”。如果上成实践活动课似乎还可以接受，如果只是学习这篇课文，而且是新授课，则是错误做法。要求学生争做“最可爱的人”是不合适的。学生还小，能够认真阅读此文，受到语言的感染，埋下爱国的种子就足够了。语文教育当以熏陶感染为主，潜移默化，不能干巴巴地说教，更不必喊口号、表决心。这种“跨学科主题学习”已经不是语文课了，不值得提倡。我很赞同赵卉的观点：“无论引入多少其他学科的知识和方法，都不能偏离语文课程的本质。”[1]另外，《义务教育课程方案(2022年版)》中明确指出：“原则上，各门课程用不少于10%的课时设计跨学科主题学习。可设计拓展内容，供学有余力或有兴趣爱好的学生选学，不作统一考试要求。”这就把边界画得十分清晰，任何地方、学校、教师不应随意“开疆拓土”增加学生负担，常规教学、命题考试都应遵循这个原则。这就是边界，语文教学是有边界的。四为了更好地培养学生听、说、读、写的能力，教师必然借助各种文献资料作为台阶、支架，帮助学生实现深度学习。这很正常，多年来许多语文老师在这样做。严格说这不是什么“跨学科学习”,就是语文学习。给它冠以“语文跨学科学习”也未尝不可，但不能稀释、淡化语文要素。孔子“恶紫夺朱”就是坚守正色。我们要处理好课文内容与语文教学目标之间的关系。课文内容及其写作目的与语文教学目标不一定相一致，语文教师不能被课文内容及其写作目的牵着鼻子走。那为何还要在语文课本中选入一部分科技文章以及政治性很强的文章呢?是为了培养学生阅读这两类文章的能力。阅读能力表现在对各种文体的理解把握上，并延伸至写作。文学作品占全部课文的80%,是主体，这是对的，因为只有语文学科承担文学作品的阅读任务，但这不等于说非文学作品就不读了。学生阅读科技文章，必然涉猎科技内容，但绝不是让学生搞科学研究。教《中国石拱桥》,不是带领学生研究中国石拱桥，而是学习说明类文章中的语文要素。对非文学作品中理性思维、逻辑顺序等要素的把握，是阅读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比如，《中国建筑的特征》属于建筑学论文，有学术观点和学术分其理性思维对于学生思维的发展颇为有益。中学生在基础教育阶段，既要掌握文学艺术话语体系，又要掌握科学技术话语体系，还要掌握社会科学话语体系，从而形成完备的话语体系。只有这样，其语言能力才能够得到全面发展。当然，作为基础教育中的语文教学，无法独自完成科学技术、社会科学话语体系的建构，还要依靠数、理、化、因此，语文学科中的跨学科学习是有限学习。中国向来有“文史不分家”之说。教学《过秦论》《六国论》《伶官传序》等政论、史论文章必然涉及政治、历史学科内容。但是，语文的特殊性又决定了语文课中的历史不完全等同于历史课中的历史。以上三篇政论、史论也是说理散文，有浓厚的文学色彩，作者不拘泥于史实，若用严格的历史眼光看它们，是可以挑出一些毛病来的。正如当年苏轼参加科举考试写的《刑赏忠厚之至论》中有“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之语，主考官欧阳修问其出处，苏轼说，何须出处，想当然耳。这就是文学态度，不必胶柱鼓瑟。胡怀琛在《古书如何读法》一书中指出，“各书有各书的读法”。他批评把文学书当作非文学书去读的做法。比如，有人读《离骚》,认为“夕餐秋菊之落英”不妥，因为菊花是不落的，是枯死在枝上的。于是强作解人，说“落”字当作“始”。其实，争论菊花落不落，是植物学的任务，读文学作品只要领略到餐菊的佳趣即可。不管菊花落也好，不落也好；残菊也好，初开也好，文学就是文学，讲究的是审美。胡先生还举了宋代浅人乱解聂夷中“二月卖新丝”的例子，说什么二月里绝没有新丝可卖，“二”是“四”之误。胡先生说，这是把文学作可谓个个典型。段玉裁认为，“荷”无所谓圆不圆，“荷叶”才可云圆，因此应改为“荷浮小叶圆”。胡先生认为，段玉裁的文字学不可谓不好，校书工作不可谓不精，但对文学作品的赏析实在不敢恭维。由此可见，“语文跨学科学习”的确有一个“度”的问题。然而读文易》《左传》和《汉语大词典》。《周易·乾卦》有“初九，潜龙勿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解释为“初九，巨龙潜伏水中，暂不施展才用”。余敦康《周易解读》解释为：“象征一条潜伏的龙……这条龙虽然具有阳刚的品质才德，但是由于穷居于下位，受到时空环境《左传·昭公二十四年》记载：郑伯如晋，子大叔相，见范献子。献子曰：“若王室何?”对曰：“老夫其国家不能恤，敢及王室?抑人亦有言曰：‘婺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为将及焉。’今王室实蠢曰：‘瓶之罄矣，惟罄之耻。’王室之不宁，晋之耻也。”献子惧，而与宣子图之。乃征会于诸侯，期以明年。《汉语大词典》收“婺不恤纬”一词：“谓寡妇不忧其纬少，而恐国亡祸及于己。”李纲《与张相公书》中有“其知我者，以为见危纳忠，嫠不恤纬，而忧宗周之陨”之言，陆游《泛舟湖山间有感》中的诗句“岁晚客貂那复叹，时艰嫠纬未忘忧”,表达的都是忧国心切的意思。由此可知，“婺妇”作为一个意象，已经积淀为中华文化的“语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