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发布第二批参考性案例

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发布第二批参考性案例为进一步促进裁判尺度统一，经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讨论通过，现将《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诉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合同纠纷案》等5个案例作为全省法院第二批参考性案例发布。案例涉及刑事、民事、行政等审判领域，对涉产能指标置换合同纠纷的法律特征和处理原则、让与担保合同的效力以及同一标的物存在两个请求权时交付规则认定、严格适用罪责刑相适用原则、谎报安全事故罪的主体认定、查处虚假广告违法行为应考量的具体因素等问题提供了裁判思路，供全省法院在审判类似案件时参考。参考性案例9号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诉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合同纠纷案

关键词民事/合同/产能指标置换/产业和能源结构调整/双碳/政策性生态补偿

裁判要点涉产能指标置换合同纠纷属于“双碳”领域中涉产业和能源结构调整的新类型案件，具有政策性、有偿性、公益性法律特征。对于此类纠纷的处理，应当把握以下三个基本原则：第一，必须尊重国家“双碳”目标政策的整体要求；第二，应综合国家产业政策变迁来对案涉合同进行理解，以整体探究当事人订立合同时的真意；第三，必须兼顾产能退出方与产能新增方之间的权利义务平衡。

生效文书编号（2023）黔民终454号

相关法条《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第六条第一款、第三款

最高人民法院《环境资源案件类型与统计规范（试行）》第5.4.1条

基本案情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向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诉讼请求：1.请求法院依法判决被告向两原告支付应付而未付的产能置换转让价款尾款20,662.65万元以及暂截至2022年5月30日的利息19,793,333.15元（①以2430.9万元为基数自2017年12月31日起至2019年8月19日按同期银行贷款利率计算，2019年8月20日至2022年5月30日按LPR利率计算;②以1215.45万元为基数自2018年12月31日起至2019年8月19日按同期银行贷款利率计算，2019年8月20日至2022年5月30日按LPR利率计算；③以7292.7万元为基数自2019年12月31日起至2022年5月30日按LPR利率计算;④以12,154.5万元为基数自2020年12月31日起至2022年5月30日按LPR利率计算)，后续利息按LPR利率计算至欠付款项全部付清为止。合计：226,419,833.15元。2.本案诉讼费、评估费（如有）等一切原告为实现债权而实际产生的费用由被告承担。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辩称：1.产能指标转让合同约定的合同标的，实际履行的是97.2万吨/年产能置换指标，应按照双方实际交易量及合同单价结算合同款；2.发改办能源〔2018〕1042号文件发布时间系在双方合同签订之后，不应适用本案，且双方2019年6月签订补充协议进行确认，视为对1042号文件适用的否定和排除；3.被告所属红二煤矿建设产能获行政许可，没有利用原告退出煤矿产能指标，与原告退出煤矿产能指标即本案双方合同交易标的没有关系；4.原告领取奖补资金不能及时告知被告的行为，存在主观恶意，给被告造成26085万元损失，被告主张应在97.2万吨/年的合同价款中直接扣除。法院经审理查明：2016年，国务院出台意见，提出要用法治化和市场化手段化解煤炭行业过剩产能，并要求3年内原则上停止审批新建煤矿项目、新增产能的技术改造项目和产能核增项目，确需新建煤矿的，一律实行减量置换。根据相关文件，纳入化解煤炭过剩产能实施方案的关闭退出煤矿产能可用于产能置换，但要按一定比例折减。经国家能源局批准，2017年8月，国家电投集团贵州某元股份有限公司所属煤矿企业的贵州八家案涉煤矿（该八家煤矿的采矿权人为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及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与国家电投集团宁夏某铝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宁夏某铝业公司）签订《产能置换指标转让合同》，约定贵州退出煤矿8处，总计退出产能330万吨/年，根据国家相关文件折算后取得产能置换指标219万吨/年，该219万吨/年的产能置换指标以111元/吨的交易价格（总计24,309万元）出让给宁夏某铝业公司，用于宁夏某铝业公司红某某煤矿红一煤矿产能置换，双方同时约定最终交易指标以国家能源局认可的指标数量为准。宁夏某铝业公司随后全资设立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各方约定《产能置换指标转让合同》中宁夏某铝业公司的权利义务由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继受。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2018年12月25日向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支付产能置换转让费36,463,500元。2018年，煤炭产业政策调整，已审核确认的新建煤矿（含未批先建煤矿）产能置换方案，实际关闭退出产能(含核减产能)大于新增产能部分，可用于其他建设煤矿（含未批先建煤矿）产能置换，不再进行折算。以此政策为背景，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编制《红二煤矿产能置换方案》,将已审核确认的红一煤矿产能置换方案取得置换产能中大于新增产能的部分用于红二煤矿产能置换（开办），方案获得国家能源局批准。2019年6月，案涉八家煤矿与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签订《补充协议》，载明：红一煤矿产能置换方案涉及的贵州5处煤矿领用了国家奖补资金，按照规定，该5处煤矿用于红一煤矿产能置换的产能合计174万吨/年，只能按30%比例折算产能置换指标。双方协商签订补充协议，由双方共同遵守。一、双方一致同意将原合同产能转换范围及转让指标数量变更如下：甲方本次退出煤矿8处，总计产能330万吨/年，其中324万吨/年用于乙方红一煤矿，根据国家相关文件，折算比例为30%，折算后取得产能置换指标97.2万吨/年。甲方将上述97.2万吨/年指标全部协议出让给乙方，用于乙方红一煤矿产能置换。二、相关商务条款另行商定。后双方当事人对案涉八家煤矿最终的产能指标交易价款发生争议，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及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提起诉讼，请求判令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支付产能置换转让价款尾款20,662.65万元以及暂截至2022年5月30日的利息19,793,333.15元。

裁判结果贵州省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23年5月8日作（2022）黔01民初867号民事判决：一、被告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内支付原告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转让款71,428,500元及逾期付款利息（从2019年7月6日开始起算，以欠付的71,428,500元为基数按同期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公布贷款市场报价利率计算至付清该款日止）；二、驳回原告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其余诉讼请求。一审宣判后，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不服，提起上诉。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于2023年8月30日作出（2023）黔民终454号民事判决：一、撤销贵州省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2022）黔01民初867号民事判决；二、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内支付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转让款71,428,500元及逾期付款利息（自2019年7月6日至2019年8月19日，按中国人民银行同期贷款基准年利率计算，从2019年8月20日起按照同期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公布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计算至付清该款之日止）；三、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内支付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补偿款4500万元及逾期付款利息（自2018年11月24日至2019年8月19日，按中国人民银行同期贷款基准年利率计算，从2019年8月20日起按照同期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公布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计算至付清该款之日止）；四、驳回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的其他诉讼请求。

裁判理由法院生效裁判认为，案涉产能置换合同的签订、履行以及贵州八处煤矿产能关闭退出、红一煤矿及红二煤矿的审批设立，具有政策性、有偿性、公益性法律特征。鉴于案涉红二煤矿的成功开办，是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在宏观政策调整的大背景下，以贵州八处煤矿及新疆案涉煤矿的关闭退出产能为客观前提，运用自身优势，把握时间条件的综合因素而成这一客观事实，且双方当事人虽就产能置换指标的数量在2019年《补充协议》中进行了变更，但未在《补充协议》中就最终价款达成一致，而是约定另行商定，而此后亦未再就此进行协商达成约定，在没有明确法律规定及交易习惯的情况下，对红一煤矿的产能置换指标转让价款应按照2019年的补充协议的约定计算，而鉴于红二煤矿开办系因合同签订后尚未履行完毕前政策发生调整，且客观上确实利用了贵州八处煤矿的退出产能，故可考量贵州八处煤矿实际关闭退出产能对红二煤矿成功开办存在贡献度的情况，由被告对原告作出适当补偿，作为贵州八处煤矿退出产能整体交易对价的补充，故二审撤销一审判决，改判宁夏某煤业有限公司支付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转让款71,428,500元及相应逾期付款利息；支付贵州某电力燃料开发有限公司、国家电投集团某产业有限公司补偿款4500万元及逾期付款利息。参考性案例10号卯某某、苏某诉王某某、某房开公司确认合同无效纠纷案

关键词民事/确认合同无效/让与担保/商品房买卖合同

裁判要点当事人通过订立《商品房买卖合同》的方式为借贷提供担保，属于交易习惯中的让与担保。因当事人仅办理了商品房备案登记，未完成标的物所有权转移登记，无法就担保功能的发挥形成有效公示，故双方之间并未成立让与担保，仅存在设立让与担保的债权债务关系。该法律关系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应属合法有效。当出卖人将同一房屋作为合同标的分别与债权人设立让与担保和与买受人订立商品房买卖合同，债权人和买受人均要求交付房屋时，各方之间即就标的物的履行形成了竞争关系。虽然债权具有平等性，但各方当事人对不同合同的履行程度并不一致，合同所约定的权利义务履行越充分，就意味着双方之间的交易越成熟，该合同所体现的信赖利益和交易秩序就越应受法律保护。交易成熟度应该综合考虑各方当事人办理房屋所有权变更登记、合法占有房屋以及合同履行情况、合同成立先后等顺序确定。

生效文书编号（2024）黔民再26号

相关法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三百八十八条第一款

基本案情原告卯某某、苏某诉称：2017年11月29日,卯某某、苏某与某房开公司签订xx2号《商品房买卖合同》，并支付了购房款，某房开公司亦向卯某某、苏某交付了案涉商铺，双方成立合法有效的房屋买卖合同。而2017年1月17日某房开公司与王某某签订的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系为了保证王某某出借款项的安全而签订，系以虚假的意思表示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应属无效。遂诉请判决：一、确认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无效；二、判令某房开公司与王某某到不动产登记中心注销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网签登记。被告某房开公司辩称：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没有买卖房屋的真实意思表示，应属无效；而xx2号《商品房买卖合同》是真实意思表示，合法有效。被告王某某辩称：卯某某、苏某非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相对人，不具备确认合同无效的资格，更不具备要求注销网签备案的资格。法院经审理查明：2017年1月17日，某房开公司法定代表人李某某向王某某借款200万元。同日，王某某与某房开公司签订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并办理备案登记，但未办理不动产预告登记。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约定，某房开公司将案涉商贸城13幢1单元5、6、7、8号房出售王某某。同时约定：该商品房建筑面积326.32㎡，套内建筑面积320㎡，商品房单价为6129元/㎡，总价款2000000元。（合同上对该商品房的单价及总价有涂改，被涂改之处载明的是“单价为10500元/㎡，总价款3426360元”），出卖人应当在2016年12月30日前向买受人交付该商品房。2018年12月1日，李某某向王某某出具了由李某某签字并加盖了某房开公司印章的《承诺书》载明若某房开公司2019年4月30日前未还清王某某借款，则王某某有权处置抵押物，某房开公司配合办理手续。另查明，某房开公司在开发案涉商贸城项目过程中将部分工程发包给唐某某施工，施工完成后与唐某某约定将案涉商贸城13幢1单元5、6、7、8号房折价抵偿唐某某的工程款，并约定唐某某可以自行出卖出租，相关房产手续由某房开公司负责配合办理。2017年11月29日，某房开公司分别与卯某某、苏某等8人（四户）签订了4份《商品房买卖合同》，将案涉商贸城13幢1单元5、6、7、8号商品房分别出售给该四户。其中，出卖给卯某某、苏某的为5号商品房，双方签订了xx2号《商品房买卖合同》对房屋面积、单价、总价等进行约定，并约定买受人应当于2017年11月30日前支付全部房价款，出卖人应当在2017年11月30日前交付该商品房。当日，卯某某、苏某便向唐某某支付了50万元购房款，唐某某于2017年12月1日向卯某某、苏某出具的收条载明：“今收到苏某交来商贸城13-5号门面房款伍拾万元整（人民币：500000元），其中由某房开公司开收据叁拾叁万肆仟叁佰伍拾元，其他壹拾陆万伍仟陆佰肆拾贰元。”次日，某房开公司将案涉5号商品房交付给卯某某、苏某，卯某某、苏某收房后将案涉房屋出租，并收取租金。2018年7月，王某某向6、7、8号商品房的租户索要租赁费时与卯某某、苏某等四户购房者发生纷争，王某某与卯某某、苏某等四户购房者先后向某县公安局报案，某县公安局于2019年11月14日决定对李某某涉嫌合同诈骗立案侦查。李某某等相关人员在公安机关陈述案涉某商贸城13幢1单元5、6、7、8号商品房系受唐某某委托出售给卯某某、苏某等人，而与王某某签订的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系因向王某某借款200万元时王某某要求用房屋抵押才订立的虚假合同。某县公安局经侦查后认为不构成犯罪撤销了案件。

裁判结果

贵州省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人民法院于2022年5月26日作出（2021）黔0526民初10234号民事判决：一、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无效；二、某房开公司与王某某到不动产登记中心注销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备案登记。王某某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贵州省毕节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23年1月5日作出（2022）黔05民终3415号民事判决：一、撤销贵州省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人民法院（2021）黔0526民初10234号民事判决；二、驳回卯某某、苏某的诉讼请求。卯某某、苏某不服二审判决，申请再审。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于2023年10月23日作出（2023）黔民申6594号民事裁定，提审本案。于2024年3月25日作出（2024）黔民再26号民事判决：一、撤销（2022）黔05民终3415号民事判决和（2022）黔0526民初10234号民事判决；二、某房开公司与王某某到不动产登记中心注销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备案登记；三、驳回卯某某、苏某的其他诉讼请求。

裁判理由法院生效裁判认为，本案的争议焦点为：一、王某某与某房开公司之间是何种法律关系；二、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网签登记是否应当注销。关于第一个争议焦点。虽然王某某与某房开公司签订了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但不能据此认定双方之间系商品房买卖合同关系，应综合考量双方合同约定内容、合同实际履行情况及合同订立目的等因素进行认定。从合同约定内容以及履行情况来看：第一，双方合同约定的交房时间早于合同签订时间；第二，双方在同一商品房合同约定出卖四个不同房号的商品房，不同于一般情形下商品房买卖合同采取一房一合同的交易习惯；第三，在无重大市场风险变化的情形下，双方在同一天就合同标的约定的单价、总价与最终成交价格差距巨大，明显不符合商业逻辑；第四，现无证据证明某房开公司向王某某交付了案涉商品房；第五，王某某未提交证据证明支付了案涉房屋的维修基金等费用。双方之间不符合商品房买卖的一般交易习惯。再结合李某某等人在公安局的供述，可以认定王某某与某房开公司订立合同的目的是通过签订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的方式为王某某出借的款项提供担保。综上，某房开公司与王某某之间缺乏订立商品房买卖合同的真实意思表示，不能认定为商品房买卖合同关系，只能构成让与担保法律关系。双方以签订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的方式为王某某出借款项提供担保的合意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应属合法有效。但因双方并未办理转移登记，未就担保功能的发挥形成有效公示，故仅在双方之间具有债权效力，不能对抗第三人。卯某某、苏某要求确认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无效的诉请法院不予支持。关于第二个争议焦点。虽然王某某与某房开公司之间并不存在真实的商品房买卖合同关系，但双方仍存在合法有效的债权债务关系，王某某有权主张某房开公司继续履行交付标的物以担保其债权的实现。卯某某、苏某与某房开公司之间存在商品房买卖合同关系，其亦有权依据合同约定要求某房开公司继续履行交房的义务。此时，王某某与卯某某、苏某就同一合同标的均与某房开公司订立合同，各方之间就标的物的履行形成了竞争关系。虽然债权具有平等性，但各当事人对不同合同的履行程度并不一致。合同所约定的权利义务履行越充分，该合同所体现的信赖利益和交易秩序就越应受法律保护。卯某某、苏某在签订xx2号《商品房买卖合同》后已经交付了合同约定的购房款并占有案涉房屋，而王某某与某房开公司签订的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仅具有债权效力，王某某未占有房屋。应当优先保护已经交付购房款且已经占有案涉房屋的卯某某、苏某的权利，如果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网签登记不予注销，则会阻碍卯某某、苏某依据xx2号《商品房买卖合同》享有的权利的行使。因此卯某某、苏某诉请注销xx1号《商品房买卖合同》网签登记应当予以支持。参考性案例11号方某某、喻某某故意伤害案

关键词刑事/逃费/脱手摔倒/故意伤害

裁判要点行为人为逃缴停车费闯杆出停车场，在车缓行时明知被害人拉住车门B柱的情况下，为尽快离开提高车速导致被害人脱手摔倒伤重死亡，构成故意伤害罪。在副驾驶位上的行为人明知被害人拉住车门B柱未劝解反而催促驾驶人驾车快走，构成共同犯罪。对因逃缴停车费致被害人摔倒伤重死亡的案件，应考虑与一般暴力性故意伤害案件在主观恶性、社会危害性上的不同，对被告人认罪态度较好，具有自首、从犯、积极赔偿并取得被害人亲属谅解等情节的，可以依法从宽，减轻处罚。

生效文书编号（2023）黔刑终277号

相关法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

基本案情2022年8月7日，被告人方某某为回老家，委托被告人喻某某向他人借车给其使用。为逃缴所借车辆停车费，被告人方某某提出跟车闯闸杆驾车驶离停车场，喻某某予以配合实施。当日20时40分许，方某某驾驶喻某某借来的轿车，搭载坐副驾驶的喻某某，从贵阳市某停车场内驶到出口位置后，紧跟前车驶出收费闸杆。停车场保安被害人韩某某发现该轿车欲逃缴停车费，遂先后采取口头制止、追上该车拉住副驾驶车门B柱的方式阻拦。二被告人发现韩某某拉住车门B柱后未停车，喻某某还告知方某某不用管赶快开走。方某某遂加速行驶至马路路面，导致韩某某跟车一段距离后摔倒在地。韩某某经送医院抢救无效，于2022年8月11日死亡。经鉴定，韩某某系被钝性外力作用于头部致重型颅脑损伤死亡，韩某某摔倒时轿车车速51.48㎞/h。2022年8月8日，二被告人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二审期间，经法院释法析理、能动履职，被告人方某某、喻某某在一审赔付被害人亲属部分经济损失的基础上，积极赔偿被害人亲属，被害人亲属对二被告人表示谅解并请求二审法院从宽处罚。

裁判结果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2023年9月5日作出（2023）黔01刑初15号刑事判决，认定被告人方某某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被告人喻某某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宣判后，被告人喻某某不服，提出上诉。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2024年6月26日作出（2023）黔刑终277号刑事判决，以故意伤害罪改判被告人方某某有期徒刑七年、被告人喻某某有期徒刑四年。

裁判理由法院生效裁判认为，被告人方某某为逃缴停车费，在知晓停车场保安被害人韩某某通过敲车窗、呼喊停车，并在车速较缓时拉住车门B柱的情况下，对于突然提高车速行驶可能造成韩某某抓握不稳受到伤害的结果有明确认知，仍然驾车提速致使韩某某受伤死亡，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被告人喻某某虽未驾驶车辆，但其事先与方某某共谋通过紧跟前车闯闸杆驶离停车场逃缴停车费，且发现韩某某拉住自己一侧的车门B柱时，仍然要求驾驶人方某某不管、快点开走，喻某某此举对于方某某提速行驶致使韩某某摔伤具有心理上的帮助和促进作用，喻某某与方某某构成故意伤害共同犯罪。在共同犯罪中，方某某驾车实施了伤害的实行行为，系主犯；喻某某起到心理上的促进作用，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作用较小，系从犯。本案被告人的行为有别于持凶器或利用身体暴力直接故意伤害他人的犯罪。鉴于方某某具有自首、庭审中认罪认罚，喻某某主动投案、二审中如实供述犯罪事实、表示认罪认罚，以及方某某、喻某某积极赔偿被害人亲属，二审中被害人亲属对二被告人表示谅解，并出具了谅解书，希望予以从轻、减轻处罚等情节，二审法院根据二被告人的犯罪事实、犯罪性质、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法减轻处罚，予以改判。双方矛盾得以化解，实现案结事了，取得良好的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参考性案例12号刘某甲等组织他人违章冒险作业、重大责任事故、谎报安全事故、非法储存爆炸物案

关键词刑事/违章冒险组织作业/谎报事故伤亡人数/非法储存电雷管/从业禁止

裁判要点对煤矿生产、作业负有组织、指挥、管理职责的行为人，明知煤矿违规建设，存在煤与瓦斯突出重大安全事故隐患而不排除，仍冒险组织作业，因而发生重大伤亡事故，对事故发生负主要责任的人，应当认定为组织他人违章冒险作业罪；未按规定履行对煤矿的管理职责，在生产、作业中违反有关安全管理规定，对煤矿发生的较大煤与瓦斯突出生产安全责任事故负主要责任，应当认定为重大责任事故罪；负有报告职责的人员谎报安全事故，或者与负有报告职责的人员串通谎报事故，都应当认定为谎报安全事故罪；单位和个人违反民爆物品管理规定，非法储存爆炸物，应当认定为非法储存爆炸物罪；行为人在从事相关职业中未恪尽职守而犯罪，并违反职业道德，禁止其在一定期限内再从事相关职业。

生效文书编号（2022）黔01刑终559号

相关法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十七条之一第一款、第一百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三款、第一百三十四条第一款、第二款、第一百三十九条之一

基本案情2013年12月，刘某乙实际控制的贵州某投资有限公司收购某煤矿，2019年6月该煤矿开工建设，负责人为刘某甲。自2021年2月以来，刘某乙与刘某甲等人在未完成煤矿煤与瓦斯防治工程建设，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的情况下，采取蓄意隐瞒事故作业区域、图纸作假、监管系统数据不上传、不安装人员定位装置、密闭伪装事故煤层出入口等手段，违法违规组织建设、生产。2022年3月2日4时许，某煤矿发生煤与瓦斯突出事故，导致8人“死亡”（未经医疗救治确认）、十余人受伤。事故发生后，刘某甲、刘某乙、程某等人指使他人关闭监控视频，隐匿、销毁、伪造相关证据，隐瞒事故造成人员死亡情况，由贵州某投资有限公司及某煤矿私自处理。随后，相关部门在多份报告中对于该次事故造成的人员伤亡情况均只报送10人受伤，无人员死亡。在谎报事故只造成人员受伤后，贵州某投资有限公司相关人员勾结贵州某服务有限公司方某等人，约定处理每具尸体8万余元，并于事故发生后不久即将8具“遇难者遗体”运往他处非法处置。事故调查中还查明，某煤矿还非法储存电雷管4000余枚。经事故调查组认定，某煤矿“3·2”事故造成8人死亡、13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3369万元。

裁判结果贵州省清镇市人民法院于2022年10月28日作出（2022）黔0181刑初455号刑事判决书，以组织他人违章冒险作业罪、重大责任事故罪、谎报安全事故罪、非法储存爆炸物罪，判处被告人刘某甲、刘某乙、程某、赵某某、李某甲、江某某、谢某某、李某乙、邓某、曾某某、卢某某、黄某某、方某某、陈某甲、高某某、陈某乙、姜某、李某丙、魏某某、林某、丁某、胡某某等22人有期徒刑十二年至一年；以非法储存爆炸物罪，对贵州某投资有限公司某煤矿判处罚金人民币一百万元，并对刘某甲等12名被告人宣告三至五年从业禁止。宣判后，公诉机关及被告人刘某甲、刘某乙、程某、赵某某、黄某某、邓某不服，提出抗诉、上诉，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22年12月20日作出（2022）黔01刑终559号刑事裁定，驳回抗诉、上诉，维持原判。

裁判理由法院生效裁判认为，被告人刘某甲、刘某乙、程某、李某甲、江某某分别系某公司或某煤矿负责人、主要投资人、实际控制人、总经理、矿长，对煤矿生产、作业负有组织、指挥、管理职责，明知某煤矿违规建设，存在煤与瓦斯突出重大安全事故隐患而不排除，仍冒险组织工人作业，因而发生重大伤亡事故，其行为已构成组织他人违章冒险作业罪，因事故造成8人死亡、经济损失3369万元，且被告人刘某甲、刘某乙、程某、李某甲、江某某对事故发生负主要责任，故应认定为“犯罪情节特别恶劣”，应当在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分别予以处罚。赵某某、谢某某、李某乙、邓某、曾某某、黄某某、方某某、卢某某、高某某、陈某甲分别担任某公司或某煤矿安全生产副总、调度室主任、监控室主任、总工程师、通防部长、安监部长、副矿长之职，未按规定履行对某煤矿的管理职责，在生产、作业中违反有关安全管理规定，对事故发生负主要责任，其行为已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因事故造成8人死亡、经济损失3369万元，故应认定为重大责任事故罪的“犯罪情节特别恶劣”，应当在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幅度内分别予以处罚；陈某乙、姜某系某煤矿掘进队队长，在生产、作业中违反有关安全管理规定，对事故发生负一般责任，其行为已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论罪应予处罚；又因某煤矿未依法取得安全许可证件，为逃避相关职能部门的监督管理，关闭、破坏必要的安全监控和报警设备，采取弄虚作假手段，故意逃避、阻扰负有安全监督管理职责的部门实施监督检查，故对上述被告人应从重处罚。刘某甲、刘某乙、程某、赵某某作为负有报告职责的人员，在事故发生后谎报安全事故，谢某某、李某、卢某某明知事故发生，与负有报告职责的人员串通谎报事故情况，其行为还构成谎报安全事故罪，应予数罪并罚；李某丙、魏某某、林某、丁某系某公司或某煤矿员工，在明知某煤矿发生安全事故后，与负有报告职责的人员串通，或转移、藏匿、毁灭遇难人员尸体，或毁灭、伪造、隐匿与事故有关的证据，其行为已构成谎报安全事故罪，论罪应予处罚。某煤矿违反民爆物品管理规定，非法储存爆炸物，其行为已构成非法储存爆炸物罪，且属犯罪情节严重，刘某甲系某煤矿的负责人，对煤矿生产管理起决定作用，是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胡某某系某煤矿仓库保管员，将爆炸物电雷管藏匿于其居住的寝室内，是直接责任人员，刘某甲、胡某某应对被告单位某煤矿的犯罪行为承担相应刑事责任。因某煤矿系从事合法的生产活动而非法储存爆炸物，数量虽达到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制造、买卖、运输、枪支、弹药、爆炸物等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条第一项的规定，但其储存的爆炸物未造成严重社会危害，且胡某某系从犯并认罪认罚确有悔改表现，也可以不认定为“情节严重”。因被告人刘某甲、刘某乙、程某、李某甲、江某某、李某丙、赵某某、邓某、黄某某、卢某某、曾某某、方某某系在从事煤矿安全生产管理过程中实施了犯罪行为，未恪尽职守，并违反职业道德，亦未维护公共安全这一重大社会公共利益，故决定依法禁止该12名被告人自刑罚执行完毕之日起一定期限内再从事相关职业，以免再次对安全生产造成危害。参考性案例13号贵州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诉毕节市市场监督管理局行政处罚案

关键词行政/行政处罚/虚假广告/抖音/广告费用/过罚相当

裁判要点

《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五十五条规定，行政机关对发布虚假广告行为确定处罚数额时，一般以广告费用的认定作为基础。据此，行政机关对于广告费用的认定具有调查核实的法定职责，其不能在未尽到合理调查义务的情况下，径直推定“广告费用无法计算”作出处罚决定。与传统广告不同，决定自媒体广告推广范围的是内容本身及粉丝、观看、点赞、转发的数量等因素。在查处自媒体虚假广告违法行为时，应综合考量自媒体广告的特殊性，并结合调查情况合理认定广告费用。过罚相当原则，要求行政处罚主体在行使处罚自由裁量权时，必须以事实为依据，处罚种类和幅度应当与行为人过错程度相适应，与违法行为的性质、情节以及社会危害程度相当。如果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法》规定的从轻、减轻、不予、可以不予处罚情形的，应当适用上述规定作出相应处理。行政处罚的价值绝不是“为罚而罚”，必须确保过罚相当、法理相融，坚持处罚与教育相结合，广泛综合运用说服教育、劝导示范等方式，让执法既有力度又有温度。行政处罚的慎用，不仅是包容审慎监管的应有之义，亦是适应营商环境建设的必然要求，有利于切实保护企业和群众的合法权益。

生效文书编号（2024）黔行再8号

相关法条《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法》第五条、第六条、第三十二条、第三十三条第一款、第四十四条、第五十五条、第五十七条、第五十八条第一款第二项《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二条第一款、第二款、第四条、第二十八条第一款、第二款第二项、第五十五条第一款《互联网广告管理暂行办法》第三条第一款《市场监督管理行政处罚程序规定》第五十条第一款第二项、第二款

基本案情2017年10月，贵州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某房开公司）通过竞拍取得某县9宗地块的国有土地使用权，并进行房地产开发。后抖音号为“f……g”、抖音名“某房地产”抖音博主王某某在抖音上发布信息对涉案房屋进行宣传，其中有某楼盘住房2380元/平方米的宣传内容。2022年3月4日,毕节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以下简称毕节市市场监管局）接到举报称“某房开公司通过抖音发布某楼盘住房2380元/平方米，到现场后工作人员却说要三千多每平方米,该公司发布虚假广告，误导消费者”。之后毕节市市场监管局予以立案查处。截止到2022年5月7日，毕节市市场监管局执法人员用手机搜索提取数据时，抖音号为“f……g”、抖音名“某房地产”抖音博主王某某抖音号粉丝量为10.9万，获赞123.1万。某房开公司在毕节市市场监管局进行调查时认可王某某系公司董事长，抖音上发布的某楼盘住房2380元/平方米实际上指的是教师团购房房价，非教师购房价格均价在3500元/平方米左右。某房开公司通过抖音发布的该广告为抖音博主自己拍摄、编辑发布。毕节市市场监管局于2022年7月8日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五十五条第一款之规定,作出《行政处罚决定书》（以下简称案涉处罚决定）,责令某房开公司停止发布广告、在相应范围内消除影响，并罚款人民币200000元整。某房开公司不服，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撤销案涉处罚决定。

裁判结果贵州省大方县人民法院于2023年6月12日作出（2022）黔0521行初214号行政判决：驳回某房开公司的诉讼请求。宣判后，某房开公司提出上诉，贵州省毕节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23年11月8日作出（2023）黔05行终267号行政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该判决生效后，某房开公司申请再审。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于2024年3月28日作出（2023）黔行申958号行政裁定，提审本案。经审理，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于2024年5月16日作出（2024）黔行再8号行政判决：一、撤销贵州省大方县人民法院（2022）黔0521行初214号行政判决；二、撤销贵州省毕节市中级人民法院（2023）黔05行终267号行政判决；三、撤销毕节市市场监督管理局2022年7月8日作出的案涉处罚决定。

裁判理由

法院生效裁判认为，一、案涉抖音视频是否应认定为广告。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二条第一款和当时有效的《互联网广告管理暂行办法》第三条第一款的规定，结合在案证据，某房开公司系以互联网应用程序，即抖音平台为媒介推销其公司的楼盘，以达到广而告之的目的，符合商业广告的构成要件，属于互联网广告的范畴。二、某房开公司是否为案涉抖音广告的广告主。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二条第二款之规定，以推销商品或者服务为目的，自行设计、制作和发布广告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其身份仍然是广告主，并非广告经营者或发布者。本案中，某房开公司在毕节市市场监管局的调查程序中，提交《补充申辩意见》明确指出案涉抖音发布者王某某系其公司董事长，且王某某在抖音发布的视频显示其身份时有“……王某某某集团创始人

黔西房地产协会会长

贵州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字样，结合案涉视频均为推销某房开公司的楼盘，某房开公司为广告的受益者等情况，毕节市市场监管局认为王某某发布案涉抖音视频系代表某房开公司，据此认定某房开公司为本案广告主并无不当。三、案涉抖音视频是否构成虚假广告。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二十八条第二款第二项之规定，认定虚假广告应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商品、服务及其允诺信息与实际情况不符；二是该信息对购买行为有实质性影响，即宣传的虚假信息影响或者可能影响消费者的购买决策。如果信息虽不真实，但对购买决策没有实质性影响的，不构成本项规定的虚假广告。本案中，案涉抖音视频以“住房2380元/平方米”等作为视频推广的主要内容，但毕节市市场监管局未举证证明上述抖音推广内容对购买行为有实质影响，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