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视角解读《女女女》中的女性形象-2019年文档VIP

从文化视角解读《女女女》中的女性形象继提出“文学的根”一年之后，韩少功在1986年发表了中篇小说《女女女》。它可视为《爸爸爸》的姊妹篇。《爸爸爸》以“丙崽”这个混沌、痴傻的男性形象凝聚了传统文化的毒瘤和生生不息，《女女女》则是以一个变异扭曲的、混沌、非理性的女性形象提出了没落的传统文化将走向何处的困惑。一、么姑的蜕变——传统文化的没落在给法文版《女女女》所作的序言中，韩少功对作品作了一个注脚：“幺姑是一位东方礼教训练下驯良而克己的妇女，与我们十分敬重的其他善良人不同，造物主给了她一个中风致瘫的机会，使他们得以窥视她内心隐藏的仇恨。”这个注脚赋予了这部作品批判的内质，也使幺姑这个形象具有了文化的象征寓意。么姑生于有着更多依旧守训的传统的乡村世界。“么姑”这个词在这里被称为“么伯”，是“女子用男人的称谓”，也就是女性需以男性身份获得存在的依据。么姑的婚姻并非圆满：年轻时的么姑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被莫家老二抢去做了小妾。莫家老二死后，有人说她是“蛊婆”，动家法，么姑差点被火烧死。遭此劫难后，么姑又遇人不淑，嫁给了吃喝嫖赌样样行的李胡子。在生育中难产失去了孩子，“哭得黑天黑地，耳朵就背了。”从此，么姑成了聋子。这里推崇生殖，依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未生育的女子“愧对先人”，死后不能葬回故乡。未生育的女子不是自杀就是远走。舆论的巨大压力使么姑只能背井离乡，远到城市去打工。然而，勤劳善良的她没想到，城市也不是可靠的栖居地。她陷入了入了另一个漩涡，加剧了她此后的人生悲剧。命运的不公并没有使么姑失去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她极力想融入这个陌生的环境，于是她接受了一次次的现代文明的洗脑，提高思想觉悟。在“我父亲”的启蒙下，认识到自己是个受压迫的妇女，应当同属于剥削阶级的家庭绝裂。思想启蒙的后果是么姑离了婚，从此孑然一身。她追求进步，是厂里的劳模，响应社会的号召，虔诚地学习“焦裕禄”，恪守“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生活信条。然而，一切努力不仅没有获得认可，反而使她成为可以被任何人利用、凌辱和损害的工具。食堂将馊饭卖给她，同事们利用、苛责、蔑视她，指使她干这干那，借钱不还，甚至当面叫“覃聋子”羞辱她。中风后的么姑与从前判若两人，变得刁钻刻毒，精神变得萎缩，陷入浑浑噩噩，非理性的境界，身体上却获得了空前的成长。生病使她陷入可以随意驱使他人的自由的状态。她对人恶言相向，变着法儿折磨身边的人，似乎是为了洗尽先前的压抑和屈辱。正如“妻子”所言，她是来“要账的”。随着精神的扭曲，她的身体也异化成了非人的“猴”，后来更像“鱼”，由美“女”蜕变成原始的怪“嬃”。韩少功将笔触延伸到了民族（女性）无意识背后的阴暗龌龊的心灵世界。如果说《爸爸爸》着力于一个民族（或父系文化）的衰落，《女女女》则是一首女性（或母系文化）如何走向灭亡的史诗。籍此，韩少功完成了他传统文化的毒瘤和民族劣根性的批判。文中反复提到了么姑的一个“草编竹篮”。这个竹篮牵动着么姑的命运。人在篮在，人去篮空。竹篮曾经是“通往市场的一张大嘴”，承载了么姑的善良，朴实的传统美德。她不计前嫌地在“父亲”死后周济“我们”，宁可自己缩衣节食，也不让“我们”挨饿。篮子是彼此交流的纽带，寄托了亲人们对么姑美好，真挚的怀想。篮子最终还是被弃置于门后，“装着一些引火的炭屑，蓬头垢面，破烂不堪。”这也预示着么姑的下场：终会被她所舍身滋养的人们所抛弃。篮子在小说结尾再次出现时是在么姑死后不久。“我”在幻觉中感受地震来临前的鼠群，鼠河，鼠瀑，鼠岛，来势之凶猛足以摧毁一切的砖瓦颓垣，然而却是么姑的篮子幻变而成，难道不是么姑的诅咒？不是传统文化失落的阵痛？二、失去传统文化滋养的现代都市文明何去何从现代都市文明是作为传统文化的对立面出现的。以么姑周遭的人们为例，最能代表这一点的是她的干女儿老黑。这个都市女儿充分享受着现代生活和女性解放所带来的自由。在老黑的人生中，生育，男人，结婚，离婚，一切都只是玩物，生活毫无价值。金钱和性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然而，这种毫无传统约束的过度自由又将她引入另一个极端。她极力贬低生殖力，可以随便怀了说“拿掉啦”；对人情冷漠，在么姑跌倒在浴室后她冷酷地说“么姑——mustdie！（必须死）！”可以随便制造一个“自杀现场，”这是现代钢筋水泥的城市中人与人的疏离，即便亲人也是如此。这与么姑对她的温情关怀和挂念形成鲜明对比。其中有两句话隐约传达了作者的态度：老黑说“我早把一切都看透了！”“我”说：“包括把看透都看透？”老黑的“看透”，并非是佛家的看破红尘的出世哲学，也非道家看破物质世界后的两袖清风，而是极端的个人主义——不在乎道义、情感，拒绝社会责任，只有及时行乐才是人生的终极意义。“我”却看透了这个“看透”背后的非正常，在这个风流、快活了一辈子之后的都市摩登女郎身上，惊奇地发现了么姑变异后的影子：“她头重脚轻，再加上两只大眼泡——她居然也像一条鱼。”又是一个美“女”蜕变成怪“嬃”的故事。同样的变异渗透着作者的理性思考和深深的隐忧：一旦失去了传统文化的根基，现代文明的命运也危在旦夕，也会将“人”异化为“非人”。三、最后的归宿——寻根之旅韩少功是一个伟大的怀疑者：传统文化对人束缚、毒害，都市文明使人异变，矛盾和焦虑之下，借小说中的“我”，作者开始了实地探寻文化的根。小说有两条线索：一条是显性的：以么姑的过去，现在，结局勾勒出了一个传统的乡下女人的一生，其中分别穿插着“我”、“父亲”、老黑，珍嬃与么姑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我对么姑的情感态度从崇拜、热爱——同情——厌恶、反感——怀念。此外，作品还暗含着一条的隐形线索：地域上体现为从都市——老家——都市的推移。这里蕴含着一个回乡的主题。回乡是一次寻找么姑的旅途，也是一次文化寻根的旅程。我回老家参加么姑的葬礼，意外了解到了么姑的前半生，解决了我长期以来对么姑的困惑、矛盾乃至分裂的心理状态。同时，“我”在有着“南方长城”的湘西地区找到了自己的“根”，找到了有着相同鼻子、眼睛的人们，嗅到了父辈们曾经在这里生活的气息。“我”所找到的也是文化的“根”，这就是几千年来生生不息的湘楚文化。正如作者在《文学的根》中明确指出：“在湘西那苗、侗、瑶、土家所分布的崇山峻岭里找到了还活着的楚文化。那里的人惯于‘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披兰戴芷，佩饰纷繁，萦茅以占，结苣以信，能歌善舞，呼鬼呼神。只有在那里，你才能更好地体会到楚辞中那种神秘、奇丽、狂放、孤愤的境界。”“大岭本兮盘古骨，小岭本兮盘古身……”从远古传来的招魂曲中，“我”完成了精神的洗礼，寻根历程得以完满，一切疑问得以解答，大彻大悟之下回归到平凡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