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汉语（第三版）上册25论贵粟疏

论贵粟疏

这是晁错上汉文帝论述重农贵粟的一篇奏疏。

晁错，颍川（今河南禹州一带）人，是西汉文帝、景帝时期著名的政治家。

西汉建国初期，汉高祖刘邦采取了轻徭薄赋等与民休息政策，使因连年战争而遭到严重破坏的农业生产得以恢复。文帝继位后继续奉行重视农桑的政策，促进了农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和商业的繁荣。但也加剧了大地主、大商人对农民的兼并和侵夺，大批农民因失掉土地而流离失所，阶级矛盾日趋激化。论贵粟疏针对这种状况，为了缓和社会矛盾，晁错于公元前168年向汉文帝上了这篇奏疏，论述了“贵粟”的重要性，提出了重农抑商、入粟于官可拜爵、除罪等一系列主张和办法，这对当时发展生产和巩固边防都具有进步意义。本文论述精辟，分析透彻，逻辑谨严，文笔流畅生动，是一篇具体认识西汉农民、农业状况及社会矛盾的珍贵的历史文献。论贵粟疏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无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论贵粟疏

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论贵粟疏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择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论贵粟疏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当具，有者半贾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责者论贵粟疏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敖，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论贵粟疏

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余者也。取于有余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论贵粟疏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亡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迺复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与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

论贵粟疏本篇选词概述1、息2、时3、步4、保5、务6、游5、财8、劝9、旨10、粱11、汤12、贾13、履14、交通〔息〕气息《北冥有鱼》：“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呼吸，喘气《中山狼传》：“我鞠躬不敢息。”叹息，叹气《伯乐荐九方皋》：“伯乐喟然太息。”《愚公移山》：“北山愚公长息。”增长，跟“消”相对《秋水》：“消息盈虚。”“消息”是词组，指消长《触龙说赵太后》：“老臣贱息舒祺，最少。”利息本篇：“亡者取倍称之息。”“商贾大者积贮倍息”。〔息〕〔时〕（時）季节（春、夏、秋、冬四季）本篇：“四时之间，亡日休息。”“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一般的时候，时机本篇：“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论语·阳货》：“好从事而亟失时。”按时《秋水》：“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步〕走路，特指慢慢散步《触龙说赵太后》：“乃自强步。”脚步，步伐《汉书·叙传》：“又复失其故步。”古代举足两次为一步本篇：“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六尺为一步，这是量地单位，三百步为一里〔保〕

抚育，抚养本篇：“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安，安抚《孟子·梁惠王上》：“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守住，保存《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务〕（務）努力去做某事本篇：“故务民于农桑。”同篇：“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追求，争取达到《五蠹》：“糟糠不饱者，不务粱肉。”事业，任务本篇：“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同篇：“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务必《商君书·更法》：“错法务明主长。”韩愈《答李翊书》：“惟陈言之务去。”〔务〕（務）〔游〕在水面上浮行《诗经·邶风·谷风》：“就其浅矣，泳之游之。”《岳阳楼记》：“沙鸥翔集，锦鳞游泳。”浮动，飘荡不定本篇：“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同篇：“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交游，旅游韩愈《柳子厚墓志铭》：“所与游皆当世名人。”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久。”游学《后汉书·张衡传》：“游于三辅。”〔游〕〔财〕（財）财物，钱财本篇：“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国语·周语上》：“行善而备败，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通“才”，仅仅《汉书·霍光传》：“长财七尺三寸。”表示才能《孟子·尽心上》：“有成德者，有达财者。”〔劝〕（勸）

积极鼓励本篇:“劝农功”《齐晋鞌之战》：“赦之，以劝事君者。”引诱助长本篇：“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受到鼓励《北冥有鱼》：“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劝说王维《渭城曲》：“劝君更进一杯酒。”〔劝〕（勸）

〔旨〕

好吃的东西，味美的食品本篇：“饥之于食，不待甘旨。”《论语·阳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味道美《礼记·学记》：“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诗经·小雅·鹿鸣》：“我有旨酒。”旨意，意思沈约《谢灵运传论》：“妙达此旨，始可言文。”皇帝的命令蔡邕《陈政要七事疏》：“臣伏读圣旨。”〔旨〕

〔粱〕粟之别名，即谷子《诗经·小雅·甫田》：“黍稷稻粱，农夫之庆。”特指粟类中的优良品种，即上等小米本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粱肉”、“膏粱”在古书中常并称，表示精美的膳食《礼记·曲礼》才说：“岁凶，年谷不登……大夫不食粱。”精细的粮米《左传·哀公十三年》：“粱则无矣，粗则有之。”“粱”与“粗”对举，表示细粮〔粱〕〔汤〕（湯）热水，开水本篇：“汤池百步。”《论语·季氏》：“见不善如探汤。”食物加水煮熟后的汁液王建的《新嫁娘》诗：“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中药汤剂《华佗传》：“又精方药。其疗疾，合汤不过数种。”温之使热《山海经·西山经》：“汤其酒百樽。”“汤汤”读作shāngshāng，大水急流的样子。范仲淹《岳阳楼记》：“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汤〕（湯）〔贾〕（賈）居货待卖者，即坐商《周礼·天官·大宰》：“六曰商贾，阜通货贿。”“商”、“贾”连书又指一般的商人本篇：“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做买卖《五蠹》：“长袖善舞，多钱善贾。”价格，价钱本篇：“有者半贾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论语·子罕》：“有美玉于斯，韫荳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贾〕（賈）〔履〕踩，践踏，在……行走本篇：“乘坚策肥，履丝曳缟。”《诗经·小雅·小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登上〔帝位〕《过秦论》：“履至尊而制六合。”施行，执行《礼记·表记》：“处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