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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王崇专访李辛(一)我们这代人很幸运,有很多条件可以思考人怎么活得再简单一点□上海晨报星期日周刊记者王崇

错过了李辛的一个讲座,非常沮丧。于是写信给他,希望拜访他。

“你可以来常熟吗?到我家。”

收到他简短的回信,在约定好的日子踏上了去常熟的长途车。

李辛是一名医生,这是他以前的身份。现在,他不给人看病了,只是偶尔讲讲课,编编书。

十年前找他看病就需要提前很长时间预约了,可是他看着看着,就给病人上起课来。“我希望他们来看病一次,明白生病的道理,就不要再来找我了。”这样的想法很少见,然而即使这样时间也不长,后来他就彻底停诊了。

“怎么说停就停下来了。”“我想收一收。把精神收回来一些,多照顾一下自己和家人。”对李辛有很多好奇,除了很想知道,从一个中医的眼中怎么看儿童,看这个社会。也很想了解,这位转而做教育的医生,究竟在想什么?他是如何说的?他自己又是如何做的?

采访更多像是在聊天,聊儿童,聊自己,聊生活,聊烧菜,当然也聊癌症、糖尿病……什么都聊。但不管聊什么,采访始终有个主题:一个中医眼中的儿童与社会。

下了长途车,我决定先吃饭,再问问他们夫妻在家里吵不吵架。

菜还未烧好,只好先问吵架的事了。

哪有这样的采访?

好在我从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把赚钱放在首位,这点很重要。

■xinshijie1010@126.com

■短信/p>

总第95期

吵架实际是一种不得已的澄

清,看你最后把它带到哪里去

星期日周刊记者(以下简称星期日):你们夫妻俩吵架吗?

李辛太太:肯定会吵。

李辛:吵架是正常的,你学过心理学的,吵架也是一种交流。

星期日: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交流的?

李辛:吵架实际上是一种“不得已的澄清”,看你最后把它带到哪里去?你把它停留在过去,那在停留在过去;把它封闭成一个壳子,那就是一个壳子。但你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交流,而且是两个人突破了一个常规模式的交流,那么吵架最终诉诸的目的在哪里就很有意思了。

星期日:你说“不得已的澄清”是指?

李辛: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意识不到的“结”,它的外周裹着一层层的保护,里面极为敏感,亲密关系中的吵架,其实是在用某种交流方式突破这些“结”,但这种交流方式不一定恰当,看当事人的心态。

星期日:人们有可能少一点这样的交流方式吗?

李辛:如果大家吵架时能够有一点觉知那又可以少吵一点。然后也可以早一点从吵架里面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吵架起点本来要到的那个地方。

星期日:这个不容易。你们现在的吵架,经常能从起点到终点吗?

李辛:吵架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澄清的过程。

李辛太太:这与人和人的关系有关,也有夫妻从来不吵架。

星期日:我还是觉得一对夫妻吵比一直不吵健康些。

李辛太太:修养好的,可能会避免这些,至少程度比较轻,频率上比较少,互相更为理性。

星期日:很少看到这样的夫妻。有时候,你看一个人修养功夫很好,你让他回到原生家庭跟父母住一段时间,或者跟爱人相处一段时间,就可以检验了。那是很不容易的。李老师你一直在点头,是表示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李辛:你说得对啊。

星期日:那你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在婚姻关系的检验里,你成绩怎么样?

李辛:我没有要求自己不要吵架,或者说我没有给自己定位成始终做一个有涵养的人,仅仅做有涵养的人可能不是我们生活的最终目的。

厨房里飘着香气,是八角的香。不知道烧的什么,只感觉是在锅里炖着。陪了一会儿,李辛太太回厨房忙去了。

借着香味,我们继续聊。

星期日:你认为生活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李辛:你开博客的目的是什么?

星期日:怎么问题回来了。嗯……这个……打发无聊时间。(大笑)

李辛:这个也很重要,如何打发嘛。你会发现,无论是为什么,过程很重要。你若对这一点相对清楚,可能会好一点。如果你过于重视涵养,有些东西你可能会回避。

星期日:回避了什么?

李辛:假设你是一个非常有涵养的人,很不巧你年纪又很大,再不巧如果你又德高望重……

星期日:被人称为“大师”。

李辛:这就是心理学的镜像效应。大家会以你是一个有德高尚、有涵养的人来对待你,那很多话在你面前,到了嘴里就欲言又止,你可能不一定能接触到真实的生活和真实的世界。这是一种可悲的事情。

星期日:“大师”好可怜。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可悲的事情的?

李辛:这个事情正反都有。假设一个人没有涵养,很凶,大家会用很凶的方式对待他。如果一个人很脆弱,很容易崩溃,那可能大家就以这个方式对待他。所以当一个人是一个什么相的时候,他只能接受这个角度的东西,如果你没有太多的模式,你的角度可以是100度,180度……也就是传统文化里所谓是“圣人”、“贤人”,可能他的角度会更开放一点。这样看来,人也会舒服一点。

星期日:这很有意思,我回去想一想,我被别人怎样对待的,然后我自己也以为我就是那样的了。

李辛:其实人和人是通过心灵感应沟通的,而不是经过大脑。涵养是经过大脑的。这个在传统文化叫感应,你是怎样,别人就会怎样。你每天模仿的都是你的自行显现。

星期日:我对今天非常感谢和期待。昨天凌晨12点多,先生的母亲突然去世了,我们晚上陪夜并最终送走婆婆。因为之前就与你约好,所以还是如期踏上来常熟的长途车。我们下车,然后可以到家里吃午餐,聊天,采访。这其实是一次很难得的精神享受,这样的待遇在城市生活中是很不容易的。我因为之前错过了你在上海的一个讲座,经历了异常的沮丧,给你写了一封信,没想到今天回到了原点。

李辛:你很坦诚。说实话,我们不轻易请人到家里来的,如果不是很熟悉的话。

星期日:你多说说?

李辛:还是回到刚才我们谈的。你的信非常坦诚,文字背后是有一种东西的,能让人感觉到的,就跟音乐一样,同一首曲子每个人听到的感受都不一样。一个人投入多少?是复杂还是简单的人?做的时候是专注的还是有其他想法?我们其实都很清楚。传统文化在这个部分讲的很多,就是这些无形的东西。所以,我想我们也不需要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今天见面也是一个很好的善缘,大家交流就行了,有时候没有主题,可能会有更多的可能。

采访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精神活动。我问李辛这个问题,看似在谈论我的坦诚,实则是希望透过这个问题,看看李辛是如何看问题,看他人和看世界的。一问,果然有很多的细节和线索,更多是谈论则是他自己了。

更有意思的是,一路长途车,我的确也不太清楚我为什么会去常熟,去了之后问些什么,得到什么。我只有一个朴素的想法,想见到李辛。这对记者来说,是一个冒险:怎么可以不知道问什么,要什么就上路了?可是,这样的采访状态对我而言已经有好几年了。好像人越是放松,就越有很多可能性。我要与我的不熟悉、不确定相处,与我的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相处,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真的会发生什么呢?

我们这代人有选择,很幸运

李辛:下午我陪你们到湖边坐一坐,到四、五点钟我们就一起回来,晚上你们可以自己在宾馆用餐。宾馆一楼有一个日本餐厅,他们的套餐有素食,很好吃。明天如果天气好的话,我带你们到山上走一走。

星期日:常熟有山?

李辛:这里的山在江苏来说还不算小,十几公里,我们因为这三年都在这边,所以走了很多不同的山路。

星期日:你原来就住在常熟的吗?

李辛:我出生在常熟,一个月之后,跟着支边的父母到了贵州,他们是军工厂的工程师。我高中在常熟读过两年书,大学在北京,毕业以后在常熟做过两年中医老师,然后又辞职,去了北京,在中医领域干了很多不同的工作,一直到做回医生。2005年到上海。我父母跟我一起住过北京、上海,常熟是我妈妈的老家。2011年的时候,我觉得需要重新调整一下,所以搬回常熟。

星期日:你也很坦诚。

李辛:我发现我的节奏是这样,每隔几年都会有一段完全不工作的状态。2011年我开始游学。

星期日:到哪里?

李辛:当时跟张至顺老道长去终南山和海南,了解隐修人的生活。在英国也待了一个月,在福建又待了一个月……那一年在上海就住了两个月,房子没住,贷款还是照样要交,一个月七千块。当时就想做一个调整,我们商量了一下,很快做了决定,把房子卖掉了,把公司的股份也卖掉了,不需要的东西都卖了。2012年1月份搬回常熟。

星期日:为什么搬到这里?

李辛:我爸爸妈妈就住在楼上,互相照顾方便一些,大概就是这样。这三年我就闲下来了。

星期日:闲下来是指什么呢?

李辛:闲下来就是说不每天上班工作,也不特别规划什么事情,有什么值得了解和学习的就去走走看看。我这几年的收入大概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是因为不用交房贷,住在小城市,物价便宜,生活压力反而比以前小。

星期日:你在想什么?

李辛:我是个中医,要出来做事随时都可以出来。因为现代人的生活受这些物质上的影响太大了,我也想了解自己是否可以放低对物质的需求,这样我可以有更多的自由选择。

星期日:你怎么看你的选择?

李辛:我们这一代人,很幸运有条件可以思考人怎么活得再简单一点,清楚一点,或者再少一点浪费在不必要的、罗嗦的东西上,可以更直接了当一点。我们这一代人是很幸运的。

星期日:你指的我们这一代是指哪一代呢?相对于父母上一代吧?

李辛:相对于父母上一代,也相对于现在二十几岁这一代。

星期日:怎么讲呢?

李辛:我觉得父母这一代被格式化比较厉害,程序都装好了,自动升级和不相关程序都拆掉了,对口的端口也没有上网功能。

星期日:你说得好形象。年轻一代呢?

李辛:年轻的一代,可能一开始自己的CPU(中央控制系统。比喻独立的思考能力)没有形成,装了很多插件,APP下载很快。

星期日:你指的幸运的一代,是他们形成了CPU吗?

李辛:还是有不少人形成了CPU。我们现在在讨论的专题,你的博客也在讨论这些问题。关注你博客的这些人,也在思考这些问题。

星期日:我个人的理解,可能最开始的起点缘于痛苦。

李辛:痛苦很重要,你心脏不痛你是不知道你有颗心的。

星期日:人们需要从痛苦中体会和学习。这也是你的路径吗?你刚刚说,这三年开始不做事了,你是想体会无用,还是……?

李辛:要收一收。

星期日:收什么?

李辛:把精神收回来一些,多照顾一下自己和家人。

星期日:那这些年做了什么?

李辛:2011年到2012年就编了张道长(张至顺道长)的《炁体源流》。2013年把张至顺道长的《米晶子济世良方》编出来。另外也校对了一下《八部金刚》,《八部金刚》主要是一刀在做。还有雅克爷爷的《心灵治疗与宇宙传统》。看了很多书,走了很多路。

星期日:你现在一天24小时是怎么过的?

李辛:早上起来打坐,打完坐或者看会儿书或者收一下邮件,然后吃饭。吃完饭散步一个小时或一个半小时,或者爬山,三到五个小时。回来睡一会儿,一般爬山回来就是下午2点左右了,就可以睡一会儿。睡醒了看书,或者回一些邮件。吃晚饭,然后或者散步,如果爬了山就不一定散步了。然后到楼上去,跟父母坐一个小时。

星期日:跟父母坐一个小时会做什么?

李辛:有话就说,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星期日:就往那儿一坐?

李辛:对啊,可以聊天,可以看他们的报纸,干什么都可以。心在那里就行了,这方面现代人很缺乏。

星期日:你是指?

李辛:你们最后有时间能陪婆婆很好。

星期日:没有,我们也很惭愧,只是在医院里面的那个时间陪着。

李辛:起码你们是在那里。这对于一个人内心的完整是很重要的。

星期日:你是指对婆婆还是对我们?

李辛:对任何人。内心完整不是靠学心理学能学出来的,也不是靠某一个专家或者某一个学说能够完整的。

星期日:你说的内心完整是什么样的状态?

李辛:很难形容。相对来说内心比较安定,比如没有太多的缺失和缺憾感导致的更多的想法和评价。这一点很重要,你安定的时候就不会思考那么多了。

星期日:的确是这样。

李辛:当你没有找到的时候,你会用概念去界定它,或者用一个概念跟那个东西对起来。就像我第一次如果见到这个茶杯,我就想这可能是个碗,因为我的数据库里只有碗,这是个思考的过程。

星期日:你几次提到思考,你对思考是怎么思考的?

李辛:如果一个人或者整个社会,都只在用头脑思考和概念的话,人们的内心是很难安定下来的。人们很难找到自己。因为人不是靠概念活着的。

星期日:那人们应该怎么做?

李辛:以自己的身心,真正地活着吧。

星期日:我看到你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你自己在20多岁的时候,心有点不定,你是怎么慢慢地找到心慢慢定下来的路的?或者你找到了什么东西?

李辛:我觉得重要的是你不要把他糊弄过去。其实我们很多问题都是糊弄过去或者回避掉的,对不对?你觉得不高兴,如果你不是马上找个电影或者电视,或者打个电话把不高兴糊弄过去,你可能会痛苦一段时间,但是这个过程,就是刚才说的,真正活在那里。如果你养成了这个习惯,这个按西方的观念就是叫澄清。需要澄清一些东西。

星期日:这个澄清最开始应该也是从思考而来的吧?但过程就不再是思考了。

李辛:可以这么说。

星期日:你认为每个人都有澄清的能力?

李辛:澄清是每个人都具有的能力。这有点像中国说的格物致知。其实就是你自己去澄清自己的世界。

幸好我没有把赚钱放在首位

正说着,李辛的太太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碗烧好的红烧四喜烤夫上楼了。楼上住着李辛的父母。用他们的话说,这是给父母提神的小菜。

星期日:你愿意多说说你的澄清过程吗?

李辛:这对别人其实没有太大意义,这只是个案。

星期日:我同意你说自己是个案,但这两年我也在想,似乎越是个性的东西,越是具有共性。比如,当你心不定的时候,你做什么?你是如何逃避的?然后接下来你又是怎样在不定的状态,还努力地坐下来?

李辛:给自己培养一个习惯。

星期日:我挺想知道你的习惯是怎样形成的。

李辛:现在有一个误解,好像想通过打坐达到某个境界,就定了。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如果你一直处在不定的状态,你不可能真正地安定下来的。我们说的这个定也不是说打坐的时候定就可以了。

星期日:我理解你说的,真正的定是渗透在所有生活中。

李辛:他是一个圆。

星期日:在你看来,澄清地生活涉及哪些因素?

李辛:这件事情从先天来说,比如一个人的意志力,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你意志力不强的话,容易被摆动;第二就是一个人的清晰度,你能不能发现问题,能不能找到什么是重要的问题,什么是不重要的问题。比如说职称考评每个月的报告真的那么重要吗?周围的同事关系群众关系那么重要吗?还是说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星期日:是否能想明白这些,与什么有关?

李辛:跟我们的教育有关。但我不了解这一代的教育,上一代人的教育程序化格式化比较厉害,所以独立思考的能力会差一些。但是我觉得你要写的东西是给现代人看的。现代人其实是很自由的。他有更多的选择,他有更大宽裕的时间,财力上也相对充沛,还是会回到一个人如何选择的问题。就像你带了一堆钱去了超市,最后能不能买到你想吃又合适的东西。还是说你没有买到,甚至都没有看到,结果买了一堆没有用的东西,很多人一辈子的生活也是这样的。

星期日:我觉得你说得很好,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满足。比如,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思考、选择和让自己定下来的。关于你个人的部分,我似乎又同意又尊重。但是我也在想榜样的作用到底是什么?比如,我观察你,说话这么缓慢、安静,我就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辛:可能不是每个人都应该这样的。你觉得这杯水能解你的渴,你就会想要喝它,不会因为有个伟大的人喝过这口水,你才会想喝它。不是榜样的力量。

星期日:我很认同你。但有时,信息也是很重要的。比如一个人很痛苦,但他不知道自己痛苦的原因,也就是说,他可能不知道有这杯水。直到他看到你有这杯水,你也很特别,这杯水他也没见过,他才一下子理解了自己的痛苦。所以他可能需要一个信息。所有的传播,都是给那些准备好接受这杯水的人,我想我的工作也是这样。

李辛:这个在古代叫见贤思齐。你看到那个人就像看到一件好衣服,你也想要。但是,这里还是看你自己,因为你可能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你会忘掉你想要的。

星期日:呵呵,我们终于说回来了。我希望,一些准备好的读者,有机会从你这里见贤思齐。

李辛:好在我从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把赚钱放在首位,这点很重要。

星期日:你说说看?

李辛:就像你从小是把老师的表扬放在首位,还是说你去探索放在首位?最好不要把很多简单的东西,一个人日常生活就可以形成的东西,推到一个很高的境界,认为一定要这样才可以。

星期日:你的意思是,不要认为只有打坐、修行才是正路?

李辛:对,或者一定要闭关。这些都很好,但是我现在感觉,不管你是修行的人,还是不修行的人,你首先需要一个正常的生活。

星期日:刚刚我们说到“见贤思齐”,你就不愿意做那个“贤”,当那件漂亮的衣服,让人看一看?

李辛:因为我还不具备那个“贤”,人家找你,你需要回应他。我不是能够一直回应的人。我是闲人,不是贤人。

开饭了,三炒菜两酱菜,佩服!

厨房门再一次打开,李辛太太从里面走出来,笑着端出三道菜:四喜烤夫、炒蚕豆、炒生菜。两小碟酱菜。她一边整理餐桌,一边插说道:只能偶尔贤一下。

看着这三道菜,我暗自佩服。有多少人,家有访客,可以允许自己端出这样朴素的三道菜。看惯了中国人满满一桌子菜,仍说“没有什么菜”的待客之道,知道我这一趟,来对了。

见贤思齐,我可以请贤者告诉我些什么,我也可以不勉强他,只是看看贤者做些什么,怎样生活的。

开饭了。

星期日:我看到你现在还在为一些企业当顾问,顾问是什么意思?要干活吗?

李辛:顾问就是他们有顾虑就给我打电话问我一些问题,我就告诉他们一些我认为我知道的。

星期日:是哪方面的问题,是教育还是医疗?

李辛:主要是公司的方向,还有就是中医方面。中国古代人讲立意很重要,不管画画还是写字、写诗,都要有一个立意。同样做商业,也是要考虑你的立意。

星期日:所以是商业领域的问题?李辛:我会给他们一些建议。星期日:是帮助他们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吗?

李辛:不是这个意思。比如,有这样一个人,他原来想的是他要开一个面馆,最好是三年之后,开一百家面馆,然后上市。很多做商业的人都是这么被洗脑的,尤其是他读了MBA,他可能真的会这样想。但是,他也会犹豫,不知道他应该怎样做?那我就跟他交流。

星期日:让我猜一猜。他给你打了电话,你们聊得很好。电话挂了,面馆没有了?

李辛:可能会有更好玩的东西,你不人为控制的话,水总会流到最低处,填补那个凹陷。

星期日:这个是商业领域的事,他为什么愿意听你的,而你为什么又感兴趣。你的兴趣范围比我想象得要大很多?

李辛:不是感兴趣,我在商业领域也待过。商业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商业其实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纽带,过去的纽带靠宗教,靠传统,现在就是靠商业。就像物流一样,无所谓好坏,全在于人的立意。

你要告诉别人你逃课去哪里,为什么?

午餐时间,我们边吃边聊,没有主题。谈到我们都很喜欢读书,李辛很有感触。

李辛:我觉得西方国家的人自由度相对大一点,我原来带过一些西方的学生。我记得2001年有一个叫托马斯(音)的德国人,给我很大的震憾。当时他已经30多岁了,十几年一直在读书,在日本也待过,又到中国来学中医,学完之后准备到南非去开诊所,救穷人,也救动物。当时我就问他,你的经费或者你爸爸妈妈怎么看?他说他向他们借钱,他就是做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再比如有一个美国人叫马凯翰,喜欢东方文化,大学就学日文,研究生时在日本学东方哲学,也学武术。然后觉得还要往前走,就到中国来学中医。这就是黄明雨(立品图书的创办人)经常说的一句话,你刚才说你喜欢实在的东西,不喜欢只活在概念里。黄明雨就说要“活出来”,我觉得他这三个字总结得很好。其实这就是你的日子,这就是你的世界,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就是这样而已。

星期日:其实这个过程是不容易的。概念是很重要的,但是概念如果只停留在概念上,那是没有意义的。我也很羡慕可以由着自己的兴趣去学习。但是,有孩子比较麻烦,好像做父母了就有一种责任需要承担。

李辛:主要我这么多年学习的经验,我从高中开始就逃课,大学逃了四年,研究生一边读研究生一边还打零工………

李辛太太:我要提醒你,你每次见记者都说你逃课,你一定要告诉别人,你逃课去干什么啊?

星期日:我不问,我只是“见贤思齐”。

李辛:我是自己读书去了。

星期日:你不读书也没关系。

李辛太太:以前就有记者写他逃课,最后那篇文章看起来像是一个不良少年的改过自新之路,我说这个好像不太对头,所以你要告诉别人你逃课去哪里,为什么?

李辛:我的意思是,真正对我们,对我们的生活,起决定性作用的,其实都是自己探索出来的东西。而且你摸索出来一个点,就有一个立锥之地,然后在这个锥上慢慢扩张自己的世界,其实不用学那么多的。王崇专访李辛(二)如果你是一只老鼠,你就做好一只老鼠就行了2014年08月03日B06/B07:心世界稿件来源:新闻晨报□星期日周刊记者王崇

在我看来,未来中国最大的变革可能是那些在体系里面的人,他们还想出来吗?他们能做什么?那是真正的创造力。

■xinshijie1010@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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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96期

“我读大学的时候,那会儿喜欢看哲学书,当时有一个感触,社会的发展是思想的发展,人类的进化是思想的进化,这个东西是需要几代人的……这个也是古人很重视的部分,如果孩子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就明白这些道理,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生长,进化就会快一点。我想,我所做的,是在这件事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说这话的人叫李辛,是一名中医医生。现在,他不给人看病了,只是偶尔讲讲课,编编书。

彻底停诊,李辛是想把自己的精神收回来,好好地吃饭,好好地睡觉,照顾自己和家人。

我因为采访,体验了一下他们的午餐和餐后小点。真心不错。我们边吃边聊,聊到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孕不育。

李辛说:“不孕症的比例越来越高,和我们整个社会的发散是有关系的,一发散离卦里面就空了。子宫就是最里面的一部分。散得太厉害了。女人在古代被看作土地,她是承载的。所以要安静,坤德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女人这个土地一直都是振荡的,热的,那种子种不下去。我们看到的几对不孕症的朋友或者同事,他们都是非常疲劳,非常累,都是把自己转得非常快,等他们慢慢停下来的时候,就怀孕了。”

一个中医眼中的社会生活,有意思!

老鼠的痛苦

在于他认为他自己是大象

星期日:我们之前谈到,真正对我们自己,对我们的生活起决定性作用的,都是自己探索出来的东西,而不是老师教的那些。我很想知道,你的决定性的点是什么?你后来找到了吗?

李辛:我有很多点。从概念上来讨论“决定性的点”,就是每个人要接受他自己,然后做他自己就好了。就是我的(QQ)空间里写的,如果你是一只老鼠,你就做好一只老鼠就行了。为什么要顶一个大象的壳子呢?

星期日:但是人最痛苦的是看不到自己是老鼠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大象。

李辛:所以苏格拉底说:要认识你自己。

星期日:认识自己好难啊。哲学是否提供了认识自己的途径?

李辛:主要是我们的教育和生活,没有提供足够的自由、独立思考的空间。因为它想快速地让你成为第一名、第二名、小队长、大队长、三好学生……你没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但实际上我们这些东西——比如你把我们的对话登在报纸上,现代人看一看会觉得不错,“这道菜有点胡椒粉”,过后他还是吃他的菜去了。

星期日:我最开始写两个专栏时(“儿童中心”和“心世界”),也有这种感觉;写到第二年的时候,有一种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感觉,尽管写得也不错。感觉周围的大多数人,还是在用习惯的方式对待孩子,解决问题。但是后来,我发现在不同场合,都能收到读者的反馈。比如有一次我去办护照,轮到我去窗口办理的时候,突然办理的警官问我,你是不是《新闻晨报》的王崇?我吓了一跳,还有些不好意思。我问她,她是怎么知道并且能认出来的?她说她看我的专栏。可是报纸上的名字和照片和现实中的人还是很不容易对上的。她说她认人很准的,“你不要忘了我是警察”。还有一次,我去社区医院,那个医生看了我的名字后,就问我是不是报纸上的“王崇”。这样的反馈多了,我就开始思考了,这样的反馈不仅仅在于一个城市的居民对我的认同,而是大家表现出一种越来越普遍、越来越强烈和深入的对精神产品的需求。阅读报纸是他们的一种精神生活。所以,我也一直与我的领导聊,新媒体再怎么发展,人们依然需要高品质的精神产品。我们媒体工作者的努力就是要办高品质的报纸。我和我的同行只是投递员,读者是否能收获到他们所需,还得看机缘,他们得自己修通这条路。就像今天我与你对话,我们无法保证读者一定明白李辛到底要说什么?或者明白了以后一定会有多少改变?但我能感受到,人们真的是非常渴望这一类的文章。我看到你的文章,特别兴奋,觉得以这样大众化的语言,帮助成人从儿童的疾病中去思考,把治疗和教育说清楚了。

李辛:其实从养育孩子入手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因为孩子的原因,父母才愿意改变,愿意学习。

星期日:我自己也是借着孩子的出生,接触新的教育和心理方面的学习,慢慢就改变了我自己的生活和看世界的眼光。

人是可以喘口气的吧,

为什么不跳下那个传送带?

李辛:再喝点酸梅汤吗?

星期日:好,真好喝。这些菜从买到洗都是你(李辛太太)自己吗?

李辛太太:李辛参与比较多的。

李辛:我是背菜工、洗菜工和洗碗工。

星期日:你们买菜方便吗?

李辛:我们小区对面有一个生态小店,很方便的。

星期日:这些菜都是有机的?

李辛:据说都是有机的。

星期日:刚刚进小区的时候,我在想,这里住着两个这样特别的人,不知道你们的邻居是不是知道?

李辛:我们说我们是编书的,因为他们很好奇我们不上班。我们俩总是形影不离,长得也像编书的。

星期日:你现在不看病了?

李辛:我这三年没有看过病,最多人家写信问我,我用邮件回答。

星期日:那你就只给父母看?

李辛:我父母基本上不需要。我爸爸在我大学毕业以后,就开始学中医,现在也学了20多年了。

星期日:天啊,还可以这样?

李辛:对,所以什么《温病条辨》他都看过,一般的病他开个方子就好了。

星期日:你给他打几分?

李辛:如果他现在去外面出诊的话,一般的问题都可以解决。

李辛太太:再来点饭后甜点。

星期日:还有饭后甜点?

李辛:对。

星期日:甜点会触动我,我大概脾不好,脾不好的人特别想吃甜点。

李辛:还有五根台湾的青芒果干。

星期日:不上班不对社会有贡献?

李辛:人是可以喘口气的吧。为什么不可以休息一下呢?为什么不可以跳下那个传送带,自己走一走呢?

我1995年就辞职了,2002年10月份开始做回中医,之后每个礼拜最多上四到五个半天。所以,2001年到现在我没有上过全职班。

星期日:似乎这个工作状态,已经是很放松的节奏了。现在,全部都停下来,你是怎么想的?

李辛太太:我来说一下。每个人生下来,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节奏。李辛的节奏挺有规律,差不多是12年一个周期,慢节奏九年或者十年,再快节奏两三年。每个人的节奏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可能一直在一个比较快的节奏里转,然后等到身体健康出现问题的时候,才不得不停下来,才会慢下来。李辛是比较自主性地调节自己的节奏。比较慢的节奏多一点,然后慢到最低谷,这个阶段在内部会有一些累积,然后再会有一个高点,在这个阶段,他可能会积极地做一些事情。一段时间后,又是一个比较长的修理自己的阶段。每个人的节奏不一样,而且在社会上的功能不一样。

李辛:每个人对社会的作用是不一样的。

做对了事情,老天会照顾好你

星期日:这个壶真漂亮。

李辛:这些全都是朋友送给我的,不同的朋友。

李辛太太:这一套茶具是五个不同的朋友送给他的。我们家的东西很多都是别人送的。

星期日:是你们开菜单,然后别人说想送礼物,你们就告诉他们?

李辛太太:我们之前住在上海,那里的不少东西是朋友们送的,比如有个朋友要搬回台湾了,就把他们的电热地毯送给我们,有个朋友要回美国,就把他们的茶杯送我们了,前一个业主是日本人,把电视什么的都留下了……好多东西,我们不用买什么。

李辛:我们搬走的时候,我们又送给了别人。

星期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儿童教育和中医的关系?

李辛:我的第二位中医老师是宋祚民先生,他是北京中医医院儿科的创始人,也是中医儿科领域的元老,他今年90岁,还在看诊。所以我的病人当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儿童。用中医的方法帮助儿童退烧是很快的。

星期日:一副药就可以了?

李辛:或者半副药。还有那种输液输了很长时间,又退不下来的。我治过的最小的孩子出生才50多天,医院给她输液输了30多天,高烧退不下来,全家都要疯掉了……这一类儿童病治得比较多。

星期日:在大量的案例中,你发现了什么?

李辛:治多了以后,你能发现小孩子的病比大人要简单,一个是饮食的问题,再就是生活节奏,这两点是最主要的问题,爸爸妈妈精神状态不好,干扰到孩子,或者是忽略到孩子了。

星期日:这个观察很有意思。

李辛:我看诊的时候病人比较多,需要提前预约,所以我当时的心态是希望治好他们的病,也告诉他们一些道理,他们明白了以后,就不需要再来找我了。如果他们不明白道理,等这个病好了,过一段时间那个病又来了,虽然每次来的病名字不一样,反应不一样,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基础——体质上的一个基础,而体质上的基础又来自于不恰当的生活,或者是意识上的一些不恰当的选择。这么一来,我发现一个个看病的效率比较慢,2006年我开始讲课,这个方法比较有效率。原先我一个上午最多看12个病人,有些观点我要跟12个人讲12遍,那为什么我不一次讲给100个人听呢?

星期日:效果怎么样?

李辛:那会儿我在上海办学堂,听我讲课的那些学员,在一到两年内基本上都不用来找我看病了。包括他们的家人和小孩都不来找我看病了,因为他学会了自己调理自己。

星期日:你成功了。

李辛:大概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为什么选择小孩,刚才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我也讲过了,小孩能促使家长改变。家长你跟他讲,少吃一点多动一点,或者少想一点,他不一定听;但是一件事对孩子很重要,他就变了。这是一个窍点。

星期日:慷慨的医生,都要被饿死的。

李辛:这个我不担心,你做对了事情,老天会照顾好你。

寻找意义

比扩大内需厉害得多

李辛:我读大学的时候,那会儿喜欢看哲学书,当时有一个感触,社会的发展是思想的发展,人类的进化是思想的进化,这个东西是需要几代人的。爸爸妈妈是这一代人,那么作为孩子他的起点就在那里,上边也有一个天花板。这一代人再努力一点,他孩子的起点就高一点,天花板少一点,或者更高一点,所以真是要一代一代地去努力。这也是古人很重视的部分。如果在孩子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明白这些道理,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生长,进化就会快一点。我想,我所做的,就是在这方面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星期日:其实你是在做教育。

李辛:这两年,我以讲课为主,教一些有临床基础的医生,我现在在欧洲就是给一些专业的医生讲课。

星期日:讲什么?

李辛:讲中医,讲怎么看病,怎么提高他们的治疗效果。

星期日:你希望在中国也是给临床医生做专业培训?

李辛:我会慢慢往这方面发展。其实我在准备“这些菜”,也在等这些“吃菜”的人,等他们来。

星期日:医科大学的学生不是你等的人吗?

李辛:中国社会和西方社会不太一样,像我的师妹,博士,毕业八年在北京一个医院挂号费3块5,每天看四五十个,你觉得她有精力和兴趣提高自己的疗效吗?

星期日:还有3块5的?

李辛:我的另外一个好朋友,跟我一起写书的。她原来学西医,后来学中医,在瑞士看一个病人是100瑞士法郎。但如果没有病人,她一分钱都没有,还要分摊诊室租金。我从2002年开始,也是没有基本工资的,什么都没有的,我看十个病人,那我就有50%的挂号费,开药是一分钱提成都没有的,这样才有提高疗效的迫切性。这在某个方面是生存问题。中国的情况确实很不一样。

星期日:我理解了。但医生不是都很想把病人治好吗?

李辛:对,医生都想把病人治好,但迫切性不同。很多事情取决于迫切性。

星期日:所以未来就看医生是不是愿意走出来?

李辛:对,这个可能是未来中国一个最大的变革,就像今天我看到一篇文章说,40岁的公务员出来能做什么?这个问题是未来30年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原来在体系里面的人,他们还能出来吗?他们还想出来吗?他们出来能做什么?

在我看来,这其实是还没找到自己真正的立足点。不光是公务员,如果各个领域的人们都能不仅仅关注于提高自己的物质生活和保障,更多寻找对自己和大家都有意义的一个状态,这个力量一释放那就不得了,这个国家的力量就很大了,那个比什么扩大内需要厉害得多。那是真正的创造力。这才叫发动群众。中国其实空间是很大的。

星期日:是人重新做选择的空间比较大。

李辛:非常之大。这就是教育的力量,一个是教育,一个是相对合理的社会的管理模式。教育很重要。

不孕症、洗衣机脱水桶和外求过度

李辛安静地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说到中国的力量和空间时,眼神里透着坚持和乐观。

确切地说,是喜悦和期待。

这个人,有意思。

星期日:我对你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很好奇,这是你们在做研究吗?

李辛太太:那是李辛的中药,李辛有时候喜欢在家里搞点药吃。

星期日:呵呵,李医生是在家里炼丹吗?

李辛太太:都是一些常用草药,蒲公英、车前草、桑叶、四君子什么的,还有我们从欧洲带回来的药茶。

星期日:说到药,我想到很多人为了要孩子,吃很多药,进行很多人为的努力,这个现象现在很普遍。中医怎么看要不到孩子?

李辛:很正常,人生八苦之一:求不得。古代讲,要孩子除了生理的条件,更重要的是有因缘。

李辛太太:当一对夫妻生活、工作的频率过快、过高,就像洗衣机的脱水桶,离心的,最里面是空的。人的子宫是人最最里面的部分,人要是老追求外在的好,里面就越来越空,孩子想要钻到这个最深处的子宫很困难,即使进来了也呆不住。

现代人相比以前,不孕症的比例要高很多,这和我们整个社会的发散状态是有关系的。发散过头了就是离卦,里面就空了,这不仅与子宫有关,跟整个身心都有关系。

李辛:尤其是女人。女人在古代被看作土地,她是承载的。所以要安静,“坤德”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女人这个土地一直都是振荡的、热的、没有能量的,那种子种下去也是没有用的。

李辛太太:我们的一些受不孕症之苦的朋友或同事,都非常疲劳,非常的累,都是把自己转得太快了,结果等她们慢慢停下来的时候,她们就怀孕了。

李辛:喝完这点茶,我们去湖边。

星期日:我借着工作的机会跟你们一起生活,过个半日闲。你们每天的生活,都是有固定的规律吗?

李辛:我们的节奏,就是饿了吃,困了睡,有精神再做点事。

星期日:怎么到你那儿都很容易,现实生活好辛苦啊,饿了谁烧?吃啥?孩子谁接?……

李辛:我们一般晚上会讨论第二天吃什么?

星期日:每天晚上都讨论吗?

李辛:对,因为我比较贪吃,所以每天的吃都小小规划一下。

李辛太太:两个人的生活很简单,三个人就要考虑很多了。

李辛:早上是吃粥,吃饼,还是吃面,或是外面吃,我们都会商量。

星期日:那挺好的。你们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李辛:吃的是香蕉饼。

星期日:也是你太太做的?

李辛:饭都是她做的。

星期日:香蕉饼都能自己做?我看你中午还弄了一碗菜送到楼上去(李辛父母住在同一栋楼)?

李辛:我们常常交换好吃的,老爸老妈有好吃的,会拿下来一点点。其实不是给对方吃的,是给对方提提神。

李辛太太:对,他们很高兴。李辛对长辈特别好,我的爸妈已经去世了,现在又有一个机会跟长辈建立这么好的关系,真的非常好。

星期日:她这么夸你(李辛),你什么感觉啊?

李辛太太:他会很受用呗,人都喜欢别人夸的。

李辛:不过我和爸爸妈妈确实很好。

李辛太太:对,很少见得好。公公婆婆对他的教育,也是中国人里比较少见的,属于鼓励型的,他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挺好的,挺相信他的,是一个比较宽松的环境。我爸爸妈妈给我的环境,现在回过头去想,其实也算比较宽松的,但是相比公公婆婆给李辛的环境,还是管教比较严,制约多一些。

星期日:我也在想,如果一个儿子,有着一手好技艺,住在楼下不上班,父母还不把地板敲穿了。

李辛:刚开始,他们也会觉得奇怪,有钱不挣,事业可以做大却停下来,为什么?我就对他们说,都辛苦十来年了,可以休息几年了。

李辛太太:我公公婆婆都比较放松,看得远,他们可能一开始心里会嘀咕,但是不会唠叨。包括我们现在还不想要孩子这件事,他们也至少理解一多半,另外一小半是因为有点担心我们老了以后谁照顾?所以,他们平均一年提醒一次,每次五秒钟。这样的父母很少。包括他们下来的时候会先敲门。

星期日:他们对界限是敏感的。

李辛太太:互相尊重。他们没有觉得是爸爸妈妈,就直接进来。

星期日:那真的是很难得。那你们担心自己老吗?

李辛:问她(李辛快速地用右手指向坐在右边的太太)。

星期日:你今天右手用得特别多。

担心和心想事成

李辛太太:我比较不担心,我爸爸妈妈中年才结婚,当初我妈妈想要生我的原因,是希望老了以后有人帮她养老送终,当然这个心想事成了。而我呢,一直觉得,我是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而且,我希望自己还有多余的精力,可以照顾别人。所以因为需要养老送终才要孩子,这样的想法在我这里可能不会发生。

星期日:你这么确信,你怎么保证自己的未来?昨天晚上,我和我的爱人在医院里照顾婆婆,看到医院抢救病房的景象,实在话,都没办法踏脚进去。我在我的同事圈里说,我发誓要让自己永远没有机会进入这样的环境。真是太恐怖了。

李辛太太:那你就不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星期日:肯定不会。

李辛太太:在我妈妈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我跟她商量好,即使以后出现什么问题,也不送医院。当时周围的人是不理解的,我也确实有一些压力。但因为我们多少了解一点人在临终时的真实状态和需求,这和现在的医院里给的照顾不太一样。

李辛:她妈妈是西医。

李辛太太:我妈妈后来没有送医院,是在家走的。临终关怀的常识,网上有一篇文章:临终关怀知识——给生命最后的安详。

李辛:了解了就可以有合适的选择。

李辛太太:自己有能力选择更好的。假如我希望自己照顾自己,希望可以不用别人的力量来照顾自己,那就有可能,因为有这个想法,所以能够自理地活到最后。

自理不就是自己给自己做家务嘛,慢悠悠地做家务,其实是很大的享受。等老了,我可以再慢一点,再不慌不忙一点。等时间差不多了,自己最好能知道,先整理干净,然后走人,免得麻烦别人太多。

李辛:做不到的话也会有其它办法。这是社会制度保障的问题。大家恐慌养老的问题,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子女身上,是因为制度一直都没有稳定。我们和朋友前段时间还在聊,有条件自己开个养老院。

星期日:你啥时候开啊?需求很大。

李辛:这个可能是很大。如果我不想开养老院,也可以找一个合适的养老院。全世界那么多地方。

阅读练习:这一段采访非常有趣,看上去是一个闲聊,其实李辛和太太谈了很多重要的观念。我们很多人活在恐惧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这个担心是有原因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也印证了李辛的观点:心不想,事不成。所以,看看我们是否有勇气和信心,练习新的观念。

练习:想想你想要什么?你是否可以相信你想要的会得到?你是否有勇气全然地信任你的想法,而不是表面相信,内心担心?

如果你是一个老年人,你想要的晚年生活是怎样的?你是否相信你想要的,就会得到?你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舒服地离开此次生命旅程?

……这真是一次有趣的采访,也是一个重要的练习。

王崇专访中医李辛(三)每个人做好日常生活中最基本的事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2014年08月10日B06/B07:心世界稿件来源:新闻晨报□星期日周刊记者王崇李辛是个中医,他给人看病,但不希望人们一直生病。于是,他给病人讲课,希望他们健康不生病。而他自己在生活中,实践着他的健康生活哲学:平静而不费力地活着。这些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去采访他,去他们家,与他们夫妇共度几日,吃好吃的,聊天。我们聊到年老,聊到疾病……我一直在想,什么是我真正想要的?希望我的采访也可以帮助大家启动这样的思考,然后好好地吃,好好地睡,慢慢地活着。正如李辛说的,每个人,如果能做好日常生活中最基本的事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是我采访李辛的真正原因。在我看来,未来中国最大的变革可能是那些在体系里面的人,他们还想出来吗?他们能做什么?那是真正的创造力。■xinshijie1010@126.com■短信第97期什么是有价值的,需要自己去分辨星期日:很多人会认为,不费力地活着很不容易,因为现实有很多问题需要我们考虎。更直接地说,人们认为生活中有很多的不确定和担心,你怎么想?李辛:我觉得很多东西其实是不用考虑的。比如说我到现在都没有医保,也没有劳保,也没有什么三金。我的很多朋友说,因为我是中医,而且是比较好的中医,所以可以这样。但我从大学毕业后一直都是这样的。我在三十几岁之前,都还没有什么人知道我,我都是主动求着给别人看病的:“我给你开个药方吧,好不好?”。什么是有价值的,是需要自己去分辨的。一开始就没有浪费时间,以后就一直不用在这部分浪费时间了,这也是个心理学的问题。把主要精力简单地放在不多的几个目标上,可能收获会大一些,而且不会太费力。星期日:你多次提到心理学,你后来专门去学的心理学?李辛:我研究生读的是心身医学。星期日:心身医学?李辛:心身医学是1980年代末从美国开始的一个新的学科,简单地讲就是研究因为社会心理压力导致躯体的一些疾病。比如高血压、糖尿病、痛经、甲亢、偏头痛、皮肤瘙痒等一类问题。另外,我当时还自己报了中科院的心理函授,中科院那时是中国比较早开始有心理学培训的,我把那些书都看了一遍。读书期间,也看了一些西方心理学的书。我从2000年研究生毕业开始,做经典心理分析咨询。星期日:是别人给你做?李辛:我给别人做。就是不开药,也不借助那些量表,通过交谈,进行分析。星期日:是精神分析吗?李辛:可以说是经典精神分析。星期日:你怎么又对心理学感兴趣了?本来学的不是中医吗?李辛:我大学的时候就对心理学感兴趣,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还有一些哲学书。后来读研究生的时候,正好全国中医院校开设这样一个心身医学专业,我就读了。那是1997年,当时学的时候还属于很冷偏的科目,我周围的人都说这个太偏了。等2000年我毕业的时候,开始有人说这个好像不错,到2003年的时候,中国的心理学一下子热起来了。星期日:这个就是你一直提到的心身医学?李辛:是的。我的QQ空间上有一篇文章,是我在交大MBA的讲座,叫《现代人的压力与管理》,就是讲心身医学的。星期日:所以你是一个不错的中医,还是一个不错的心理学界的实践者?李辛:不能这么讲。只能说作为中医,我也运用心理学帮助病人。我只是在病人需要做心理分析、心理治疗的时候,才进行这样的诊疗。另外我从大学毕业后就开始打坐,也开始接触佛法、道家等传统文化。佛法对人的心念和心理方面的解析很透彻。所以当时是透过中医、心理学,还有静坐,来帮助病人。星期日:我看到你在一篇文章中说,有一段时间,你不先给病人看病了,而是直接教他们打坐?李辛:对,是对心理病人。当一个人非常混乱的时候,你跟他花一个小时讨论问题一点用也没有,既浪费他的钱,也浪费彼此的精神。我没有光是坐在教室里听课星期日:我听着非常羡慕,你在大学的时候学的是中医,然后又是心理学又是佛学又是打坐,怎么好东西这么大密度地一下子都来了。李辛:因为我没有光是坐在教室里听课。我自己去学重要的东西。星期日:我知道很多人也没在教室里听课,但是没有那么幸运。李辛:我大学三年级碰到了我第一个最重要的老师,他精通医术,是一个太极高手,也修佛法,读过《道藏》,自己有一个中医研究所。星期日:太难得了。李辛:对,当时见到他,我在想,还有这样的人啊?!星期日:真好。现在这位老师还在吗?李辛:他现在在美国。上午给人看病,下午讲佛法,专门看那些在美国医院里治不了的病。他很有意思,20年前,他是作为美国斯坦福大学的访问学者去的,当时是可以留在斯坦福大学的,但他出来了,自己走自己的路。星期日:这个老师挺了不起的。李辛:对,那会儿我20岁他40岁。星期日:他在理念上是现代人,但是他传统的修养又那么好。真是太难得了。李辛:这样的人其实很多。星期日:可能这扇门以前没有向我打开。好像到2010年以后,这样的信息才开始多起来。说句题外话,我实际上很早就拿到你的电子邮箱了。当时我直接打电话到你曾经工作的地方,我问李辛医生什么时候出诊啊?他们说,他去游学了。我说怎么能联系到他,他们就把你的邮箱给我了,我记在一个小纸片上。但是,我好像不知道给你写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始,后来就不了了之。现在再一次找人要来你的邮箱一看,这个地址好熟啊,和我以前抄过的一样。而且邮箱的名字有点像日文。李辛:我问过日本人,没有这个词。星期日:你也认为它有点像日文?李辛:读起来像是“傻乎乎”。星期日:原来是你自己编的一个密码。李辛:对。公私不对立星期日:现在谜底揭晓了,如果我最初拿到你的联系方式,说我很想见你,但不知道问你什么,你肯定不会见我。李辛:你后来写了一封信,你看过我的文章,你了解我,你又把你的文章给我,我们俩互相了解了。星期日:那是因为我有工作上的理由。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这是在假公济私吗?李辛:公私兼顾是最好的。我们做事情,可以看看做的事情里,有多少是顺应内心的,或者说在生活中,自由度有多大?因为我们过去“公私”的概念,蒙蔽了很多东西,一说到公就与私对立了。其实,这里面要留意心的感觉。难道你不是在做你自己的心喜欢做的事吗?星期日:我可以想一想,为什么老有这种感觉。李辛:你是一个很认真的人,道德感强。星期日:这其实挺让我困扰的,我做事常常提醒自己注意发心,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工作。李辛:你的心是清明的,思路也是清晰的,情感也是正常的,真挚而且平静。所以你在工作的同时,也是一个自我澄清的过程。星期日:你这样说,也让我想着昨天晚上的经历,也有类似的困扰,不过一切都还好。昨天晚上婆婆的情况非常危急,护士给她吸痰,一下子她的脸色就变了,没有呼吸和心跳了。然后医生的自然反应就是抢救,当时我们没有经验,就呆看着医生为婆婆抢救,插管子。因为尽管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但她最后是在家里离开的,整个过程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家人,都折腾得很少。李辛:一个比较自然的过程。人虽然走了,精神不痛苦星期日:对于医院医生的抢救,我们没有什么经验,我心里是接纳的。所以当时先生、他的父亲还有我,三个人没有任何人阻止医生这样做。但看到医生经过努力,好不容易将婆婆抢救回来,婆婆的身上、嘴里都插了管子,特别痛苦。我们就问医生,接下来他的治疗目标或者是治疗方案是什么?医生当时说,婆婆被救过来以后,慢慢地会感觉非常不舒服,但可能这个过程也持续不了多久,然后需要切开喉咙插管。当时我们听到医生这样说,脑子好像一下子清明了起来,先生和他的父亲就当即决定,不要去做这些事了。李辛:对,因为再下一步就是呼吸机。除非你一开始就告诉医生说不要到那一步,然后需要签字。星期日:所以今天凌晨,当我和先生还有他父亲处理好一切后事,在回家的出租车上说,我对先生说,我很佩服他和他父亲,面对那样一个突发事件,果断的决定是非常不容易的。李辛:这个在我来看是对的。星期日: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李辛:我大学在医院急诊科实习的第一天,刚到班五分钟,就开始抢救病人,给他做人工呼吸,打肾上腺素,然后是人工心脏起搏,最后病人还是走了。整个过程我就是不停地在那里按。那个时候还没有气管切开,还没有普及呼吸机,全国都没有几台,再后来就多了。我们有时候到重症监护室看一些很重的病人,你知道呼吸机是可以维持很久的。李辛太太:对于已经处于临终状态的人来说,它延长的不只是生命,是痛苦。星期日:用机器帮助或者说代替人呼吸。李辛:当事人会很痛苦。因为人离世是一个正常的过程。人走的时候,其实他的神志可以是非常清楚的。简单地讲,有的人肉体走了,在某种程度上,精神也就解脱了。有的人肉体走了,精神还困在那里很痛苦。人真要走的时候,感觉是很灵敏的,那个时候让他平静地走比较好,如果再插东西灌东西,痛苦会很大,而且在干扰整个自然的过程。所以,以你现在的状态,可以推断你婆婆的状态挺好的,她是平静的。因为人和人是有感应的,人不在了,那个感应还在,包括空间的气氛也完全不一样的。像她(李辛太太)妈妈去世前,有一年的修行。李辛太太:我爸爸去世和我妈妈去世,我心里的感受完全不一样。星期日:这两年我的经历很有意思。我母亲去世前几天,我一个在外地的、没有见过我妈妈的朋友——她是我非常好的知已,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妈妈要走了。我就到我父母家去,告诉我爸爸,妈妈今天要走了。那时候,尽管母亲病得很严重,但她什么时候离开谁也不清楚。那天我告诉爸爸这个信息后,母亲在当天就走了,我们平静地把她送走了。去年,我先生的叔叔也生了病,有时先生的父母会暗示我们要去看望。有一个礼拜五,先生说他要去看看叔叔,那时候叔叔状态还可以。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就说,我感觉一下,我如果一起去,是因为人际压力,还是我确实想去。结果那天我没去。我感觉到有一些必须要去的压力。我先生也没去。隔了个双休日,星期一我们俩感觉了一下,没有压力了,就各自背了个双肩包去了。去了以后叔叔见到我们,我们和他说了一些话,他就走了。昨天晚上也很奇怪。因为婆婆是急症住院,而我今天要来这里出差,就把孩子托到亲戚家。晚上八点多了,我本来是要乘地铁回家的。我和先生说好,我回家,先生去医院陪母亲。出了亲戚家,我就在想,我要不要去医院转一转,那时先生还在家里睡觉,因为要值夜班陪护。我的脚就向医院方向走去,到了医院,跟公公聊了聊,然后陪陪婆婆,大概晚上十点左右,我觉得该走了,再不走地铁都没了,这时先生也来医院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发生了吸痰的意外。这几次的经历让我很诧异,怎么好像我们都知道别人要什么时候走。李辛:你的潜意识知道。星期日:但我不知道,三次的经历我感觉都是糊里糊涂的。李辛:但你的内心还是知道的。星期日:我内心知道我是要去?还是不要去?李辛:你去了,说明你的内心是知道的。需要学习放松和不在乎一些事李辛太太:可能因为你的潜意识非常清晰,收到了讯息,但你的头脑不知道,所以你自己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你做的行动是正确的。星期日:那我如何让我的潜意识更清楚一些呢?李辛:你不要太过投入忙碌地去学习和工作。相对来说,头脑就是要做事、判断,要符合社会标准,按照时间完成……这就是头脑。你过去应该过得比较紧张,比较辛苦的。但你是直心人,潜意识没有被蒙蔽。星期日:一个家庭,每个月要还贷,要吃喝,又有了小孩,一个人如果不太管,另一个人就很辛苦啊。李辛:这个也跟性格有关系,你本身是很认真的人。星期日:我看到你(李辛太太)在笑,你们家也是这样?李辛太太:对。以前我会觉得,怎么好像我一直在做事,他躺着的时间多。后来我发现,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不要那么在意,或者说放掉一些事情,这个对于过度认真的人来说,真的是非常重要的调节。我们认识快十年了,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我差不多就开始调整自己,学习放松,学习不在乎一些东西。我们在一起是一个平衡。我大概让他学习了需要留意一些比如家里的环境什么的,这些他平时看不见。几年前,我们搬家到上海的新房子里去,当时东西很多,大部分是我爸妈留下的,一时处理不完,五吨的卡车全部装满了,卸在客厅中间,满满腾腾的一大堆,我看着那一大堆东西正在犯愁,他在一边满心欢喜地说:我们家好干净啊!星期日:这说得太好了。对着一堆东西能说家好干净。李辛太太:他可是由衷的!星期日:你真的是嫁了一个特别的人。李辛:我们新房子的气比较干净。原来我们是租房子,年代偏久。虽然打扫得很干净,那个气有点浊。我们新搬的那个房子建了没几年,原来的业主每个月只来中国一次,一次就只待一个礼拜。那个气很干净。星期日:所以你说的不是她(太太)注意的。李辛太太:我跟他不在一个频道。星期日:他看到的是别的。李辛太太:对,我看到的是一堆五吨卡车里出来的东西,我被它们抓住了。……李辛:我有个提议,现在大家稍微休息一下。如果今天还有必要见面的话,晚上可以到湖边喝喝茶或者再聊聊天。感觉稍微空下来会比较好。星期日:我对湖边很感兴趣,只是有些担心,太打扰你们。李辛:你来我倒是有准备的。星期日:所以还是打扰了。李辛太太:呵呵,准备好被打扰。星期日:准备接待是怎么一个状态?李辛:就是今天不安排别的事情,这个时间就是给你的。星期日:我也希望保持你们的节奏。李辛太太:他一天只做一件事情。我们先休息一个半小时,然后碰头去水街。那里都不用买门票和茶水,坐在亭子边的地板上就能看到很好的风景。星期日:我很好奇,你们墙上挂着2个准备好的包,是可以拿了就走的吗?李辛太太:是的,包里装着垫子什么的。星期日:这个办法很好,是一个固定功能的包裹。也是让头脑退下——不动脑筋——的好办法。一会儿见。来吧,喝茶吧有趣的对话,突然中止,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体验。追随感觉,回宾馆睡觉。一个半小时后,我们碰头,见面,跟随李辛夫妇来到免费的湖边。说句心里话,我爱这样的小城市。湖面平静人稀,又赶上下小雨。我们在户外坐下,李辛夫妇各自从包时拿出自己的东西:一整套完整的功夫茶具、茶、大号保温壶、葡萄干、小饼干、碳烤乌梅汁……李辛熟练地洗茶、倒茶,我就在一旁等着,安心地被他照顾着。这是令我非常意外的。外出采访,被受访者细心照料。被好好照顾的感觉真好,头脑的不安此刻慢慢退下,谁不想过好日子呢?“来吧,喝茶吧。”李辛把一切都弄好了。李辛:这些杯子我在上海很多年也没用,那会儿我忙着看病和讲课,今天你们看到的这些茶具都是我到了常熟才用的。李辛是我第一个长时间采访的中医,也是开始慢慢交往的朋友。他的专业和细心常常让我意外。坐下来,李辛太太给了我一个小瓶子。是朱砂。让我用来为昨晚婆婆去世压惊。李辛:你(太太)冷不冷?李辛太太:不冷。你可以在睡觉前抹(朱砂)一点点在印堂上。星期日:那样睡觉就可以安神了。李辛:这个在我的博客里都写了。星期日:好,我体验一下。你下个月去德国讲什么?李辛:德国其实是因为朋友在那里,他们有一个文化学会,德国汉堡是中国人比较多的城市,而且,在那里感觉大家心意相通。他们想了解一些中医,我去讲儿童健康方面的内容。我们今年去欧洲的重头项目是徒步,我们和朋友说好,要去法国徒步一个月,计划走730公里,从法国中部走到西班牙边境,每天平均要走25公里。门口挂的那两个包就是到时候要背的。星期日:已经准备好了?李辛:早就准备好了。我们走完以后,再回到里昂,在里昂会有四天时间给那里的欧洲中医讲课,再到瑞士去讲一次课,然后就回来。星期日:这样的行程安排是你们自己参与安排的,还是听凭邀请方安排?李辛:看因缘,然后我自己安排。我们俩前段时间就训练从家里直接走到湖边。然后再走回去。冷吗,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搬到房子里去。有点冷,坐久了不好。李辛太太:还能坐半小时。李辛:没必要。星期日:给家长上的中医儿童课,会教他们怎样在生活里照顾自己吗?李辛:先讲一个基本框架,从中医的角度来看人体,精神和生活的关系,家长跟子女的互动、互感。今年去德国,重点会讲一些具体的病,以及具体对治方法。星期日:具体的病是指?李辛:综合讲一下普遍的问题,比如感冒中医是怎么看的,怎么处理。一些基本的思路。星期日:专门针对儿童的。李辛:对,儿童的睡觉不好、害怕啊……不行,这里太冷了,我们得进去。星期日:听医生的。冷了坐久了不好,没必要看中医如何保护自己,避风冷,保温度,这个对话最能体现:“冷了坐久了不好,没必要。”我们于是又换了位置,进了湖边的室内茶室。小杯子小碗小点心又都收起,然后再铺开。都是熟悉的身手。星期日:我很想了解这样几个部分。一个是,你眼中观察到的儿童是怎样的?你给家长的建议主要的方向是什么?他们听了以后,生活有哪些改变?这些可能涉及到中医“治未病”的部分。还有一部分就是关于你的想法和你的生活。以我所经历的为例,早上坐汽车到这儿,然后中午你在家里接待我们,招待我们吃午餐,然后来到这里。我觉得这是你个人实践你所说的很好的证明。一个人说什么是一方面,但他怎么去做的是另外一方面。如果你足够幸运,你还到了他们家,看到他们夫妻是怎么吵架的,甚至于他们吃什么,他自己的生活是怎么样的,然后你发现他说的和做的是吻合的,这其实是最难的。这个部分我正在享受着。李辛:你问,我就讲嘛。只是别变成一个典型,成了某种时尚人物。星期日:你看我的人物专访写得像不像“时尚人物”?李辛:我看到你采访米凯拉(德国医生,教育家;瑞士歌德大殿人智医学部负责人),我觉得还可以。家长能这样做,就是言传身教星期日:谁喜欢时尚人物?米凯拉愿意当“见贤思齐”的人。李辛:她站出来了。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愿意发声,愿意把我自己的体会告诉大家。但是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地方。我只能说把我自己做好就够了。每个人做好日常生活中最基本的事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做一个正常人、一个平常人,我们把平常人的部分都注意到、都做好,很多东西就已经很好了。星期日:怎样才算“正常”、“平常”?李辛:先认识自己,愿意花时间跟自己相处,愿意思考一些东西,愿意问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痛苦?为什么会吵架?为什么会是这样?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学习不要轻易地滑过。然后,按照自己的节奏去生活,去选择,不要自己欺骗自己,对自己真诚一点。喜欢的就去追求,追求不到也没关系。不喜欢的就说出来,能忍受就忍受,不能忍受就避开。每个人先做到这些就可以了。先做到古代人说的“独善其身”,或者说“慎独”,这很重要。如果一个家长能这样做,那就是言传身教。一个家长这样做,她(他)生活当中的“振荡”肯定要少很多,她(他)也不太容易被外界所引动,即使有对比,她(他)也不会被干扰。她(他)心里会很扎实,会有一个立足点。有了这个扎实的立足点,孩子遇到问题的时候就比较容易应对。有点像《长江七号》(电影)里说的:我们是穷,但是我们不偷不骗不抢。这就是心里扎实的状态。这跟你穷不穷、有没有学历没关系。这就是我说的“平常”。王崇专访中医李辛(四)关于一个人的基本问题:你是否拥有一个理性的心灵2014年08月17日B06/B07:心世界稿件来源:新闻晨报

□星期日周刊记者王崇

采访中医李辛,不仅因为人们关注中医,关注健康,关注儿童。我们关注一切与生活,与人有关的话题。

在报纸的两端,读者、记者、李辛,有着共同的生活境遇,很多问题激励着我们思考,体验。

然后,会是什么呢?

大家一起来称赞,生活多么美。

如果我不花钱,不把所有的技术用上去,别人会觉得我们没有尽力

星期日周刊记者(以下简称星期日):我们聊到做一个正常人、一个平常人,你想到什么?

李辛:每个人真实地生活,接受自己。如果身体不好或者学历很低,我们可以接受,也可以选择:我们可以锻炼,或者可以继续学习。有的人天生残疾——我的朋友、我的老师好几位都是这样,但是他们接受这个现实。人生有360度,这部分不能发展了,可以去发展别的。我学不好英语,那可以去学体育,或者可以画画。这是一个自然的过程,而不是一定要达到跟某个人或者某个机构,或者某一个群体一样的标准,这个就不健康了。

一个人如果能够这样生活,他会具备一个理性的心灵。当一个人具备理性的心灵,在面对所有信息和选择时,他会很自由、很独立。

星期日:一个理性人。

李辛:是的。一个理性的人,当他送长辈去医院看病或抢救时,他不会过度关注这个念头:“别人会评价我,我必须尽力花钱。”

上个礼拜我碰到一个朋友,他的烦恼就是:“如果我不花钱,不把所有的技术用上去,别人会觉得我们没有尽力。”但是一个更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我们的家人是否有必要接受这样的治疗?这个过程是否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痛苦?

星期日:理性的心灵帮助人们选择。

李辛:具备理性的心灵,会在我们遇到问题时更清晰,比如要不要结婚?要不要买房子?送孩子去哪个学校?甚至仅仅是买还是不买这件衣服……这些就是关于一个人的基本问题:有没有一个理性的心灵?有没有自由选择的意志?有没有选择的勇气?有没有行动力?这些实际上是人,不管是现代人、古代人或者野蛮人正常生存的基础。

星期日:如果人们具备这样的生存基础,那我们的社会会是完全不同的样貌。

李辛:如果具备这个基础,那么他学不学医、读不读书都不是第一重要的。他做木匠肯定是优秀的木匠,他做任何东西、学任何东西都能做得很好。他(她)会是一个好父亲、好妈妈或者好孩子。

这是关于人的基本的东西。这也是教育的基础。教育工作者或者家长,应该在这个点上来努力。这也是医生基本的思考,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不是只是给病人开药、检查,让病人下次再来。这样医学和教育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对医生来说,他很大的职责是教育和引导,包括舒缓人内心的焦虑不安和痛苦。

保持这个“知道”

星期日:我刚刚听你说这一段非常精彩。你说一个人把自己的日常生活过好了,最基本的做到了,其实就是最好的。我在想你从早年开始学习、思考,到现在四十多岁,开始谈一个生活基本的问题。这个历程本身就说明,“过好日常生活”,“做到基本的部分”是很不容易的。

李辛:嗯。

星期日:我不知道,普通的家长们如何从那种“散乱”、“振荡”的状态里,逐步靠近你说的那种“扎实”、“平常”的状态,人们怎样开始这一步?

李辛:先学习观察自己。首先不要太忙,为生活和工作做减法。我们要观察到自己确实很乱,才有可能改变。只有看到这里有灰,才会去擦。就从这里开始。然后我们会知道,“刚才那句话说过了”,“我又想多了”,“我又太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了”……一切随时都在变化,一切也都在调整,只要保持这个“知道”。

对谁都不算是弯路

星期日:你在最开始学习的时候,就已经这样想了吗?还是走了很多弯路?

李辛:对谁都不算是弯路。

星期日:当然,每一步都是走到今天的一个准备。

李辛:都是垫脚的石头,不能只要在水面上的石头,会湿脚的石头不要,你不要,就会“噗通”掉下去。

星期日:那我换一个问法:那些让你湿脚的石头是什么?有什么例子吗?比如,你会想,“这个是我走到今天的湿脚的石头?”

李辛:当我二十几岁时,有段时间,我觉得出路有问题。

星期日:什么问题?

李辛:大部分人在二十几岁都会遇到出路的问题。我有一段时间爱上了玩游戏,把自己放逸了一段时间,然后有一天知道: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再把自己拉回来。

星期日:你认为什么是最重要的?

李辛:发现哪些事情跟我们的内心息息相关,就去思考它,然后就能找到解决方案,这样我们每年都会有进步。比如我们跟家人不愉快,这个问题会压在心里。如果能看到这个问题,愿意面对它,就会找到合适的办法。比如我们跟爸爸妈妈的关系,婚姻里的关系……这些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愿不愿意把这类事放在重要的位置?它比读书、升学、买房子、挣钱、维护人际关系要重要得多。这也是一个选择的问题。

二十多岁一步到位

星期日:我想问中医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不要买房子啊?

李辛:有能力有需要就买。

星期日:现实生活是有很多具体的困难的。

李辛:这其实是一个平衡的问题。我们愿意把多少精力放在这些具体的事情上?多少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举一个例子,我23岁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的一个好朋友——他没有读大学,很早工作了,那会儿他算很有钱了,还买了房子,装修得很好。他说,啊!真好,一步到位了。我听了吓了一跳。因为当时周围的人都爱说这句话:好不容易啊,三室一厅,装修了三个月,这回一步到位了。我想,天啊!才20多岁人生就结束了?难道一辈子就只为了这一套房子?

星期日:所以,怎么建立我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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