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草堂笔记》中的男狐形象分析

摘要《阅微草堂笔记》是清代笔记小说的鼎盛之作，它以神鬼传说和狐妖精怪为主要题材，共收录了1196则故事，其中，狐题材故事共有210则，占小说总量的20%，其狐故事成就蔚为大观。以《阅微草堂笔记》中的狐妖作为一个切入点，借狐妖中出现较多的男狐妖的形象进行分析，研究他们的特征与影响，不失为一个研究以女狐为中心的狐仙文化的另一视角。关键词：阅微草堂笔记男狐狐仙文化形象AbstractYueweithatchedcottagenotesisthemostprosperousworkinQingDynasty.Ithas1196storieswiththemainthemesofthelegendofgodsandghostsandfoxspiritsandmonsters.Amongthem,210foxstoriesaccountfor20%ofthetotalnumberofnovels.Itsfoxstorieshavemadegreatachievements.TakingthefoxdemonsinthenotesofYueweithatchedcottageasastartingpoint,thispaperanalyzestheimagesofmoremalefoxdemonsandstudiestheircharacteristicsandinfluence,whichisanotherperspectivetostudythefoxfairyculturecenteredonfemalefox.Keywords:YueweiCaotannote；malefox；Foxculture；image目录TOC\o"1-2"\h\u引言 6一、《阅微》中男狐正面形象 7（一）良师益友型 7（二）与人为邻型 8二、《阅微》中男狐的反面形象 10（一）迷惑人心型 10（二）戏弄人类型 12三、男狐形象的表现特征 12（一）男狐形象的特征 12（二）男狐形象描写特点与女狐的异同 14（三）《阅微》与《聊斋》写狐的不同之处 16四、纪昀生平及民间传说对《阅微》男狐形象建构的影响 17（一）纪昀生平对《阅微》男狐形象构造的因素 17（二）涉狐文学对《阅微》男狐形象构造影响 18六、结语 20参考文献 21致谢 22《阅微草堂笔记》中的男狐形象分析引言狐作为一种精灵进入人们生活，是源于远古时期人们对部落图腾的崇拜意识。在两汉时期，它拥有了瑞兽和妖精的双重身份；从魏晋南北朝到唐朝时期，狐的形象也不断地发展，从神化到逐渐妖化，再到后来渐渐演变成具有人的外貌和气质，而在明清时期，文学作品中的狐的形象与内涵变得更加丰富多彩。[3]《阅微草堂笔记》（以下简称《阅微》）作为清代笔记小说中的佼佼者，自然少不了对狐鬼精怪的描写。《阅微》是清代笔记小说的两部鼎盛作品之一，内容极其丰富，它主要记述狐鬼神怪故事，借狐鬼故事对广大人民进行劝善惩恶，但其中也不乏因果报应的说教。通过种种描写折射出封建社会末世的腐朽与黑暗。在传统的狐鬼精怪故事中，狐妖一向是以女子的身份出现的，他们以大多以报恩为由接近人类，在接触过程中与其产生爱情，并从中获得自己修行的力量，或成为人家中的侍女，帮助主人得到富贵，有个美满的人生。而《阅微》一反常态，在狐鬼精怪的故事中，狐妖并不拘泥于女狐，男狐更是其创作的重点之一。《阅微》与其它书中描写的狐形象有所不同的是，狐与人的接触并非单向。在传统小说中，狐通常都是主动接近人，为报恩，或为提升自己修为与人接触交往。而在《阅微》中，更多的时候，是人类主动接近狐。狐与人的关系并不像以往一样是利益使然，而是以一种师生好友身份交往，更有甚者，是以一种辨别忠奸的瑞兽形象出现。纪昀他以狐为利器,批判官吏的枉法昏庸,揭露富豪的为富不仁,讽刺书生的不学无术,嘲弄讲学家的虚伪自私,针砭世情的险恶卑俗。[4]这种风格与其他同类型的笔记小说有着极大的差别，其笔下的男狐形象亦因此比其他作品更有研究价值。《阅微》中男狐形象各有不同，按其不同形象在狐故事中数量的占比可大致分为良师益友型，与人为邻型，迷惑人心型和戏弄人类型。在这四类形象中，以良师益友身份和邻居身份出现的男狐占据了《阅微》男狐故事的半壁江山，在故事中，他们与人交流学识，互引为知己，交往过程极具趣味。作品中男狐因为与人相知相遇的行为不同，所以故事的过程和结局也各有特色。在《滦阳消夏录一》中，沧州刘士玉书房中出现了一只男狐，日日作怪，却被刘男仆的孝义打动而离去；《滦阳消夏录二》中的铁崖宅的故事，却有所不同，在铁崖宅中，男狐借住在一家人的楼上，多年相安无事，后来与主人家好聚好散；在《如是我闻一》中，更有周兰坡学士主动与男狐引为知己的故事。这三则故事收录在《阅微》中的狐故事，展现了《阅微》不同于传统的狐形象，狐不再是以一种害人的精怪出现，而是成为了另一种似人非人的存在。男狐成为了反照社会现实的一面镜子，在它与人的交往中，披露出当时的社会现实与人性。目前，学术界对《阅微》狐形象的研究已相当深入，相关论文普遍认为狐的形象更多地反应了当时的现实，大部分的对狐的形象分析只是狐这个群体的一个大体的概括，即包括男狐女狐。女狐出现的形象多数是报恩或祸害男子，而男狐出现的形象相比女狐算是一个正面的比较。《阅微草堂笔记》共记录有1196则故事,其中狐题材故事210则,约占小说总量的20%,男狐故事有103则，约占狐题材故事的49%，从占比可见，男狐是《阅微》狐故事创作的重点之一。故值得我们去把男狐形象从《阅微》中的的狐形象中细分出来进行进一步的探究。一、《阅微》中男狐正面形象《阅微》中男狐正面形象的故事共有56则，在这56则故事中，男狐作为人的良师益友出现的故事有27则，与人为邻相处的故事则有23则。这两种类型的故事占据了正面形象故事的大半部分，对这两种类型的男狐故事形象进行分析，可大致了解一部分男狐形象的特点。（一）良师益友型《阅微》男狐正面形象故事中，男狐作为人的良师益友出现的形象故事最多。男狐出现的原因和结局各有特色，同时也因谈论内容的不同，出现了不同的故事情节。男狐与人探讨的内容从儒家经典到佛家因果循环，最后再到道家的“清静无为”思想，给人以生活态度的启发和对当下一些现象的思考。在《滦阳消夏录三》中记录了这样一则故事，相传明季一位书生在赶路时听到朗朗读书声，走过去一看发现是一群狐狸在读书，书生感到困惑，就问领头的男狐为什么要读书，男狐回答他说是为了能顺利化形进而修仙，化形是“形不自变，随心而变”，所以要“明三纲五常之理，心化则形化矣”。书生借阅了他们所读书籍，发现书里并无注释，对此感到疑惑。男狐则回答他“圣贤言语，本不艰深，口相授受，疏通训诂，即可知其义旨”，还反问书生“何以注为？”书生由此感叹现下对于经史子集的注释已达到了“其说愈祥而经愈荒”的地步。饱含纪昀本人对当时社会文人对于文章注释过于讲究，导致在撰写文章时因过于注重前人的注释，空有华丽的词藻却无自我思想的批判。《滦阳消夏录四》中，有安氏与男狐交友，男狐自称生于北宋初，故安氏向男狐询问了宋代史事，男狐表示他“视一切机械变诈，皆如戏剧；视一切得失胜败，以至于治乱兴亡，皆如泡影”，对于过去的事情不多记忆，安氏进而问他通灵一事，“内丹导引，理所宜然；魅惑梦魇，损人利己，天道不容。自全生命，与人无患，与世无争。”一句，隐含了道家的“清净无为”和佛家的“因果报应”思想。《滦阳消夏录三》中，王半仙与一位男狐交好并引为知己，在男狐家中，与其讨论心中善恶，王从男狐处得知“人心本善，恶念蔽之。”出于梦中善恶一念，故发出了“鬼神鉴察，乃及于梦寐之中”的感叹。这一句“人性本善，恶念蔽之”，则是借男狐之口表达了儒家孟子的“性善论”思想。这三则故事，都借用了男狐之口表达佛儒道三家的思想，其中有些句子，未免不是纪昀本人对社会的批判。明季书生的感叹，安氏的询问以及王半仙对人性的探讨，都暗藏了纪昀本人对当时社会的思考和批判。假借男狐之口，通过佛儒道三家在当下社会的影响，抨击世人的做法，意图警醒世人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加以纠正。故事中的男狐是清醒而理智的，他们于人世中生活却超脱于人世，对于人世的种种矛盾持以旁观漠视的态度。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因为他们是狐，所以人世间的事从他们的角度进行一个评析，是客观而理智的。而纪昀正是借男狐之口，表达自己对社会的看法以及想要迫切解决社会弊端的心情。（二）与人为邻型《阅微》男狐正面形象故事中，男狐与人为邻出现的形象故事共有23则，仅次于男狐良师益友的形象故事。在这些故事里，男狐与人相处情况如同正常的邻里关系，男狐的人性化形象在这些故事里得到了深刻的体现，他们和人如常人一样，喜欢风雅之事，表现出与人相同的一面。《滦阳消夏录三》中，余家搬家时因为旧宅未赎而暂时借住在邻居钱香树的空宅中，这座空宅的阁楼上有狐居住，余生在空宅的墙壁上写了一首愿与狐相交好的诗词，翌日妻子在地板上发现了一副荷花，题诗曰“新的吴笺三十副，可能一一画芙蕖”，但余生并未能画出满意的芙蕖图。时人戏称“钱香树狐，固应稍雅”。文人好弄风雅，狐亦有喜风雅之事，余生与男狐的相交，始于诗画。而他们之间的交流，如同初识的文人一样，寄托于诗词书画中，瞬间就拉进了人与狐的距离，使得二者的交流隔阂暂时消失了。除了如同寻常文人一样借诗画与人相交外，也有些男狐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展现出具有烟火气的一面。他们在相处过程中如同寻常邻里一般，自然而淳朴，有时甚至会和对方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滦阳消夏录四》中，仪庵公家里有一座小楼住了一家狐狸，多年来相安无事。但有一天晚上仪庵公听到小楼上传来鞭挞声，有一男狐向人询问“世有妇挞夫者耶？”，恰好有一人刚被妻子打过，笑曰“是固有之，不足为怪”。在这则故事中，男狐出现了寻常人也有的家庭矛盾，在遭受家庭矛盾的时候，自然而然向邻居发出“世有妇挞夫者耶？”的疑问，而邻居也像寻常人一样与男狐开个“不足为怪”的玩笑，众人亦借此打趣男狐。人与男狐开玩笑，评断其家务事的时候，就如同寻常的邻里关系，带有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瞬间就拉近了男狐与人的距离。这两则故事中的男狐，与人为邻，相处友好。他们与人的相处，如同常人一样，以诗词书画进行交流。邻里关系则像常人邻里相处一样，平日里可能就是不常相见但感情很好，如果家里出了点事情，就会找邻居来对自家事情评理，像极了寻常邻里互相交流的场景。这种极具人性化形象的男狐，大大缩小了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产生的人狐隔阂。纪昀笔下的男狐，极具人性化，他们和人一样，好风雅，以文人的常见交流方式对邻居进行友好的交流；在遇到难断的家务事时，也会向邻居求助。这里暗藏着纪昀本人对于当时社会人与人交往情景的愿望。《阅微》中男狐的正面形象，大都包含在了良师益友形象和与人为邻的形象中。男狐清醒理智，在人类社会中，充当着一面反映当时社会情景的镜子。男狐在充当人的良师益友时说出口的话，大都包含了纪昀本人对社会的思考和对世人的告诫。而男狐与人为邻时的所作所为，则饱含了纪昀本人对于人与人之间友好相处的愿望。在康乾盛世一片繁华的景象下，是一副国富民弱的情景。国家的财富集中在政府和少部分人手中，底层人民流离失所，出现了一定规模的流民群体。更因为文字狱的兴起，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变得小心翼翼，无论是与友人之间的相处还是邻里之间的关系，都一度变得十分紧张。纪昀本人正是看出了盛世下隐藏的危机，故而在希望人们能遵守道德，使社会风气变得良好的同时，又在呼唤传统道德和人文精神的回归。二、《阅微》中男狐的反面形象在我国传统的狐故事中，狐通常以迷惑人心的形象出现，这一点，在《阅微》的故事中亦有体现。《阅微》中男狐以反面形象出现的故事共有47则，仅男狐魅惑人心的形象故事，就达到了28则之多，约占反面形象故事的60％。在反面形象故事中，除了传统的魅惑人心的形象，还有男狐戏弄人类的形象出现。男狐以戏弄人类来取乐的反面形象，共有14则，约占反面形象故事的30％。在对男狐迷惑人心的故事进行分析的同时，亦与《阅微》中女狐迷惑人心的故事作一个对比，分析在相同主题下写作的不同。最后再与戏弄人类的男狐形象进行一个分析比较，大致得出男狐反面形象的特点，以及纪昀本人在故事背后的思考。（一）迷惑人心型《阅微》男狐反面形象故事中，男狐以迷惑人心出现的形象故事共有28则，占据了反面形象故事的半壁江山。在这些故事里，男狐成为了现实某些富人的形象寄托，纪昀假借男狐对于当时的社会黑暗现象进行了辛辣的讽刺。而女狐的迷惑人心形象，则透露出纪昀本人对人性的思考。《如是我闻二》中，有一男狐因作祟多端逃到田中，险些被农夫打死，但因机敏逃过一劫。后来在村子中传出有一位妇人被男狐所迷惑，村子中的人因此请了道士来捉了这只男狐，最后男狐被道士捉住，即将处死的时候，因农夫的无知导致男狐再次逃脱。有了“古来竭力垂成，而败于无知者之子手，类如斯也”的感叹。故事中男狐的逃脱，从另一层面反映出当时底层人民的愚昧无知。人们相信权威，相信道士能够除妖还他们一个太平。但因为自己的无知以及不信邪导致功败垂成的结局，这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故事暗喻官员断案时出现民众听信罪犯蛊惑进而要求官员释放罪犯的场景，是下层官员办事时被群众阻扰的一个缩影。纪昀借由此事讽刺了底层人民的无知。但纪昀的讽刺，并不局限于底层人民，他针对富人展开的批判，则更为辛辣。《槐西杂志四》中，有人在嫖妓路上遇到一位在草丛中呻吟的男狐，问他为什么会如此狼狈。男狐回答是因为见色起意，迷惑了一位妓女并与其夜夜笙歌，没想到妓女本有恶疾结果被传染了，导致自己面容和修为皆被损害。人发出了“狐又败于妓者”的感叹。纪昀借男狐的下场讽刺了当时富人们狎妓嫖娼的情景，每个朝代都会有一些富人强抢民女或狎妓嫖娼的事情，有些富人与官员有所勾结，行事无所忌惮，被抢占民女的人民无处伸冤，甚至会有妻离子散的下场。而富人们依旧夜夜笙歌，他们的欢乐建立在人民的痛苦之上。纪昀则借男狐迷惑妓女最终修为容貌俱失的下场告诫富人，“机械相乘，得失倚伏，胶胶扰扰”。除了借由男狐所为讽刺社会风气外，纪昀本人也对狐迷惑人类作了开脱，他认为妖由心生，若非人“邪恶萌先”，是不会招致媚狐的；倘人心志坚定，也定会抵御狐之引诱，令狐无可奈何。《如是我闻三》中，有女狐见一位少年长得非常好看，进入其梦中幻化多种淫态引诱之，少年漠然不动，狐女“竟无如之何，已绝是想矣”。少年心志坚定不受女狐魅惑，这一行为是纪昀对人把罪孽推脱到狐身上而不对自身进行反省的批判，这是人性的缺陷。人们总是擅长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不去从自身找原因，纪昀借狐魅惑人类无法得手的故事对人性这一缺陷猛烈的抨击。此类狐故事在《阅微》中并不少见，李永泉老师对此评论说：“纪昀用对人性缺点的批判代替对媚狐的谴责远比世人一味责怪媚狐显得深刻合理得多了。”[9]在《阅微》中，纪昀借男狐迷惑人心的形象对当时社会的黑暗进行了强烈的抨击，故事中的男狐为恶，是人们对于上层富人所作所为无处上诉的结果，这是对当时社会黑暗的一个反映，也是纪昀想要表达出的一个目的。借男狐暗喻当时为祸一方的名门权贵地方豪绅，结局现实而又讽刺。而对于女狐的迷惑人心的行为，对人的“错不在己”心理进行了讽刺，表达出纪昀本人对于人性的思考。（二）戏弄人类型《阅微》中男狐以戏弄人类的形象的故事共有14则，占比仅次于迷惑人心的故事，男狐戏弄人类，是因为其抓住了人性的弱点，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纪昀对人性弱点的思考和对世人所进行的告诫。《如是我闻四》中，张卯君家对一位男狐毕恭毕敬，把他奉为了神明，因为男狐抓住了这家人的把柄，并以此为由玩弄他们，要求他们对其上贡。张家人对其“惕惕然不敢作过”，时人感叹狐“聪明有余，正直则不足也”。故事中的男狐因有把柄而玩弄人类，暗喻社会中抓住别人错处揪着不放并以此为威胁的小人，被威胁的人只能忍气吞声，对其有求必应。纪昀借男狐故事点明了一些社会现象，并对此进行讽刺。除此之外，人性的贪婪也是纪昀抨击的重点之一。《滦阳续录三》中，有一户人家家里有男狐居住，恰巧这家人很富裕，人们都认为这家人的富有和男狐有关。于是，有人就来求这家主人帮忙，让他牵线跟男狐交朋友。男狐要求他要准备好宴席，吃饱了才能答应他，那人欣然应允。他散尽家财多次宴请男狐后，向男狐吐露出想要求富贵的想法，男狐这才说出了实话：“吾惟无钱供酒食，故数就君也。使我多财，我当自醉自饱，何所取而与君友乎？”这则故事中男狐抓住了人想要不劳而获的心态戏弄他宴请自己，最后告诉他自己从没有答应过要帮他求富贵，这只是人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暗喻妄图不劳而获的人最后终会人财两空。纪昀借男狐点明了人性中懒惰并想不劳而获的缺陷，警醒世人若想走捷径求富贵只能人财两空。反面形象的男狐，大多集中在迷惑人心和戏弄人类两种形象上。他们狡诈自私，贪婪好色，一切贬义的词语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他们洞悉人性的弱点并对其加以利用达到目，集中反映了人的性格中丑陋的一面，故事结局发人深省。男狐成为了反映社会黑暗的一面镜子。男狐形象的表现特征（一）男狐形象的特征在《阅微》中，男狐多是以扬善惩恶，知恩图报，读书明理，热衷学问的形象出现在故事中，狐近人，似人非人，在于人的交往过程中，狐逐渐变得人性化起来。在人性化的过程中，狐拥有了人的思维方式，也和人一样遵循儒家之礼，根据人世间的法则行事。虽然狐与人一样有各自的生存空间，但在他们自己的生存空间也根据人类的法则礼俗来生存。因此，狐中也有知廉耻、懂孝悌的好榜样，也有忠贞正直、报恩复仇等观念，他们的处世之道与人类非常相似。[8]男狐与人交往过程中，他们知礼守法，懂进退，与人相处和谐，他们对于拥有良好品德的人类敬畏有加，同时他们也会对相处久的家族产生感情，并为其进行打算，在《姑妄听之三》中，有一男狐与张家相处已久，对于张家家里常出现的偷情丑闻忧心忡忡，于是向提议张先生将家里年长的婢女嫁出去，以免再发生偷情的丑闻影响家族的发展。男狐虽不是张家人，但在朝夕相处中对张家产生了感情，并能为家族发展进行一定的建议。他们生活在人世间，对人世间的事务冷静看待，热情提议，在家族中成为仿若守护神一般的存在。在男狐与人的相处中，他们敬佩学识高超的人，愿与之进行交流，并积极向人类大儒请教问题。他们重视学问知识，在平常生活中亦要求自己弟子要读书识礼。在《如是我闻一》中，王五贤经过一个狐狸洞穴，听到有鞭扑声，细听竟是一狐教子弟要读书明理。狐对弟子说：“尔不读书识字，不能明理，将来何事不可为?至上干天律时，尔悔迟矣。”王五贤不由得感叹“不图此语闻之此间”。无独有偶，在《如是我闻二》中，周兰坡学士曾与一男狐促膝长谈，周兰坡多次搬家，男狐亦随他一起走。他们经常谈论诗词，讨论人生哲理，双方都受益颇多，后来男狐与周兰坡互相引为知己，时人感叹其二人“不应俗人雅魅，叠见一时”。赞赏男狐与周兰坡学士之间对于学术和风雅之事的交流。除了与人私下的交往，男狐也会积极参与人间的考试，参与到人的生活中去。《滦阳消夏录六》中，一考生在学馆中准备应考时发现外面有一少年在月下读书，“摇首吟哦，若有馀味”，不似常人，后来才得知这位少年是狐精。在放榜后阅读少年的答卷时感叹其“四言韵语，文颇古奥”。读书识字造就了男狐学识的渊博，使他们的形象更贴近与人类，与人交谈中与人渐渐融合，以至到了毗邻而居甚至互相引为知己朋友的地步。因为处世之道与人极为相似，且因为自身说起来亦算是精怪的身份，行为处事可谓是敢爱敢恨。在《槐西杂志二》中，有一恶听说荒冢有男狐，能化形魅人，便设下圈套机关捕男狐，捕获后，强令男狐变形为人任其蹂躏。男狐变化为人后，请求恶少解开机关，当恶少打开机关后便逃遁。恶少在快到自己家门前好几里路时，看到自家方向有火光，当他到家的时候，他家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除了直接报复欺辱他的人类，男狐亦有借自身精怪身份整治对其有所冒犯的人。在《滦阳消夏录五》中，一学究在僧寺讲课前对居住在此地的男狐进行呵责，一日讲课时学究的袖中掉出一卷秘戏图，学生对此哄然大笑，学究也因此离开了僧寺。这则故事中的男狐并未主动招惹人类，反而因为担心男狐对其有所危害先下手为强冒犯了男狐，导致男狐对人进行了报复。而男狐报复的手段带有一定的玩笑意味，他没有选择直接杀掉学究，反而是在学究袖子里放秘戏图，让他在学生面前出丑。这种举动带有一定的恶作剧意味，也是得男狐的形象更为贴近人类。在《阅微》中，狐极具人性化，他们并非生来就是为非作歹祸害人间，他们似人非人，在故事中与人同化，有着人的形象和思维方式。有时亦会因为自己本身的精怪身份，在面对对自身有所冒犯的人类，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来警告人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点在《阅微》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不得不说是《阅微》男狐的一大特点。在《阅微》中，男狐的正面形象比反面形象多，反映了纪昀本人“文以载道”的思想，他创作的狐故事，总体上是为了劝诫民众，肃清社会不正之风。这体现了《阅微》本质是为劝人讽世发明见解服务的。（二）男狐形象描写特点与女狐的异同在《阅微》中，男狐女狐均是极具人性化的。他们与人交往，知书达理，明辨是非，有良心，有善心。他们长期与人相处，模仿人的言行举止，沾染了人的习性。【8】他们懂得伦理纲常，依照人类的法则行事。与人相处友好和睦，即使有作恶的狐，最后也大多会被降服。他们虽与人交往，但绝不会主动去招惹人类，惹是生非，这是男狐女狐形象在《阅微》中的共同之处。在《阅微》中，男狐出现的形象多数是文人雅士，甚至是平凡的人。他们与人交往要么是钦佩其学识，要么是做了邻居多年来有了感情，相处如同寻常人家，带有一丝烟火气。他们可以是人的邻居，好友，也可以是家人。无论是在学术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男狐与人的交往总是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一信条，既不过于参于到人的生活中，又会在人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与男狐的“君子之交”有极大不同的是，女狐在《阅微》中并不如以往一样以魅惑人心，引诱无知男子的反面形象出现，反而以极具个性的奇女子形象出现。她们有情有义，鄙夷不学无术之徒，常常直接现身，积极参与人的生活。在《槐西杂志一》中，赵太守曾遇一女狐，却见不到面，在第二天窗台上发现女狐对纨绔的赵太守的鄙夷之诗。《如是我闻一》中，传说人喝了卤汁就会全身血液凝固死去，无药可医，有一妇人因为误喝了卤汁非常焦急，这时她家里突然进来一位老妪，直言可以拿隔壁卖豆腐的豆浆喝掉解决，妇人得救后问老妪是什么人，老妪直言自己是女狐，这个救命的方子是从仙人那处得来的。妇人对老妪十分感激，并将这个方子命名为“狐遗方”。由此可见，女狐相较于男狐，她们更喜欢直接现身于人前，与人一同生活，她们接近人类，心有侠义，乐于助人，对于无耻之徒心存厌恶，并不与其交往，极其具有原则。女狐多是重道义，重情谊，她们的所作所为均是出于世俗道义。而男狐则更倾向于与常人如友人一般交往，没有浓墨重彩的拯救世人情节，有的只是君子之交的平淡交流。男狐多是重人情，重纲常，阅世颇深，常以友人或是世外高人的身份对人指点迷津，所作所为均出于自己的内心选择。这种形象塑造上的差异来源于纪昀本人针对举人和底层群众的不同行为而做出的选择。清代的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参加科举，但科举一路总有起落，若不幸落榜，总要调整好自己心态，这就要求他们不仅要熟读儒家经典，也要求他们学会转移注意，自我开导，在得失之间不必计较过多。男狐形象的创作亦受此影响，纪昀假借男狐，对于科举考生进行心态上的培养，故事中男狐的所作所为，均是学子们在科举路上所可能会遇到的事情，无论是学有所成顺利入仕，或是名落孙山回乡另谋出路，亦或是贬谪流放，在寻常生活中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写在了故事中。除了对学子们的提点，纪昀本人对于底层人民的苦难亦深表同情，但对百姓不道德的行为，他深恶痛绝。在康乾盛世的繁华下，飞速发展的经济使人们的生活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但也因此滋生了许多阴暗面。富人们狎妓嫖娼强抢民女，百姓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对家人和朋友暗下死手，纪昀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女狐在传统小说中一直以红颜祸水的形象出现，于是他选择颠覆传统的女狐形象，塑造了敢爱敢恨的女狐，借此形象的反差，抨击当时的黑暗现实。（三）《阅微》与《聊斋》写狐的不同之处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可以说是描写狐精形象的集大成者，而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则为人们展现了另一个狐的世界。《阅微》和《聊斋》相比，其狐故事中狐对人的伤害性似乎少了一点，正面与反面的比例似乎说明纪昀对狐的看法正大于反，或者是比较中立的。纪昀曾声称个人创作心态为“消遣岁月”或“消闲”。纪昀作为正统儒者，受到“文以载道”的文化精神影响，对于纯粹的笔墨游戏是不可能接受的。这就造成了《阅微》中的狐故事意韵总体上是“悉规劝诫”的。《阅微》中的狐故事，大多裹挟在传统的因果报应和封建意识中，纪昀在此基础上加入了较为开明的观念和生活中的哲理性思考。纪昀本人对社会深刻独到的见解和开明进步的思想光辉不时借狐口出之。《如是我闻三》中，讲学家翰林老公，同乡对其有所馈赠，自陈平生俭素，雅不需此，拒绝了同乡，同乡携礼品回家后又对礼品“怅怅惘惘,若有所失”，甚至迁怒于家人，终被狐“吃吃窃笑”。明清时代理学为官方意识指定话语,制造出大批虚伪迁阔的道学家、腐儒,“伪者行不顾言,腐者学不适用”。纪昀借男狐之口对这些道学家进行冷嘲热讽，撕破了道学家的虚伪假面。《槐西杂志二》中，柳生与男狐为友，家贫，幸得男狐多次接济，但因利益对男狐起了杀心，在宴请男狐的菜中下了砒霜，男狐在宴席上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柳生“非不能为尔祸，然周旋已久，宁忍便作寇仇”又反省自己“交不择人”。柳生因此被乡邻所唾弃。纪昀借男狐与人交往的故事揭示了人情冷暖，世风凉薄，对当时的社会风气进行了辛辣的讽刺。纪昀或借狐揭示人情冷暖，世情凉薄。纪昀写狐但意不在狐，狐形象只是纪昀言志载道、阐释观点、发明学问的工具，对于狐本身，并无细致的描述。蒲松龄则与此不同，他对狐故事的创作，是以为鬼狐写史的认真态度,把狐鬼当作人来写的,有“鬼狐史”之誉。蒲松龄对笔下的狐注入了真挚的情感，在《莲香》中，对李女，即狐的外貌和品性进行了细致的描写。李女“风流秀曼，若还若往”“我爱卿甚”，寥寥数笔，一个风流魅惑的狐形象就跃然纸上。《聊斋》与《阅微》相比，更注重叙事。蒲松龄在《聊斋》中，重视描写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是其隐秘的内心层面。这与《阅微》仅讲述了狐与人的故事，却并不深入探究狐的心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蒲松龄是完全把狐当做人来处理的，《聊斋》着重强化狐的人情化特征，力图消除人与狐之间的隔阂，赋予狐与人相同的情感，读来轻松、幽默,全无恐怖与沉重感，使读者更能沉浸于故事中。从某种意义上说,对狐鬼的操作，蒲松龄是“寄托”，而纪昀是“借用”。王猛在《<阅微草堂笔记>中的“谈狐说鬼”》中指出，蒲松龄对笔下的狐注入的是真挚关爱的情感，并无纪昀那种显在而强烈的工具功利意识。狐对于纪昀而言，只是用来抒发自己观点的工具而已。四、纪昀生平及民间传说对《阅微》男狐形象建构的影响（一）纪昀生平对《阅微》男狐形象构造的因素《阅微》创作始于纪昀66岁，此时恰好是纪昀参与编纂《四库全书》的成书后相距不到4年的时间，在参与编纂《四库全书》的过程中，纪昀有幸接触到社会上流传的各种精怪故事，为《阅微》的创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编纂《四库全书》时的笃学务实造就了他编写《阅微》时的理趣淡雅的风格[4]。纪昀一生既有过左迁高升，也有被下狱治罪的经历，多年在宦海沉浮的经历给予了纪昀丰富的阅历。而他曾担任过的内阁学士的职位，使他得以接触当时最先进的思想。他做了一辈子的学问，理性的从容和豁达造就了他主要的性格倾向[4]。康乾盛世虽打造了一片国家富强人民安居乐业的景象，但在盛世下的黑暗面只增不减，纪昀看到了盛世下所隐藏的问题，对此感到忧心。历经盛衰荣辱的他以自己独到的眼光，深沉的思考，借用男狐故事对当时社会形形色色的众生进行了一次次的剖析。他抨击贪赃枉法的官吏，批判为富不仁的富人阶级，鄙夷幻想艳遇的书生，讽刺人性的险恶卑鄙，社会上的黑暗和存在的问题被他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进行批判，借此呼吁道德秩序和人性美好的回归。参与过编纂《四库全书》的纪昀，对于佛儒道三家的思想有过深入的了解，在创作狐故事的过程中，他把佛儒道三家的思想糅合进去，使得故事带有了强烈的哲学色彩。他借各类男狐故事，传达了自己的人生哲学，借男狐学习儒家经典，遵守三纲五常的行为告诉人们如何为人；借男狐重视自身修养不去过多打扰别人的行为告诉人们如何处世；借男狐经历的因果故事告诉人们如何看待事物发展。这是纪昀狐故事中极为独到的一面。在进行《阅微》的创作时，他对人物形象的思考多出于理性而非感性。他理性辩证地对待狐，使狐的形象不拘泥于以往的女狐，另辟蹊径创造了男狐的形象。而男狐的形象亦不同于以往的报恩或为利益驱使，更多地以一种正面的形象出现在人的面前，与人为邻，亦师亦友。人与狐之间的交流并不再是狐先单方面的付出，而是双方一同进行交流。有别于以往的狐形象。他在官场多年浮沉的经历，则赋予了男狐另一种寓意，他借男狐的形象，寄托了自己意图整饶当时社会秩序的理想，增强人民的社会责任感，呼吁传统道德的回归。[4]他虽贵为大学士，但因深居宫廷，宦海浮沉，对社会的弊端有着清晰的认知。故借男狐揭示官场的腐败和社会的黑暗。表达他对社会弊端的担忧，亦想通过一则则的狐故事警醒世人，希望世人能够从中吸取到哲理，进而改变自身的行为，使社会风气变得良好。（二）涉狐文学对《阅微》男狐形象构造影响狐精故事正式走入中国的文学领域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当时社会动荡不安，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狐故事的创作者思想难免会受到影响，多以悲剧结尾。到了唐代，万国来朝的繁华盛世使作者在对狐精的刻画上多了几分人性的情意。而到了宋代，由于文人极端仇视狐狸，使得狐狸形象在这一时期逐渐妖魔化，甚至成为了祸国殃民的元凶。在宋代一片对狐妖魔化的大潮中，由刘斧编集的《青琐高议》中的《西池春游》算得上是异类，《西池春游》创新地提出了一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模式，并在《西池春游》中发出了“人不如狐”的讽刺，讽刺人世中的黑暗面，这对《阅微》狐题材创作有所启发[4]。马晓楠在《<阅微草堂笔记>狐故事形象研究》中指出，清代是狐故事集大成的朝代，狐摆脱了以往单一的形象，在清代的狐故事中，既有善良投桃报李，好为人师的狐仙，又有作恶多端丑陋自私的狐妖。狐仙观念的出现改变了人们以往对狐的偏见，老百姓开始对狐故事进行创作，狐故事俨然成为了新的创作潮流。在这股潮流下，文人们亦开始创作狐的故事，狐的故事在不同地方上演。狐的故事被老百姓们口耳相传，在老百姓和文人的联合影响下，清代狐故事的创作达到了一个巅峰[4]。在这种背景下，《阅微》顺应了这股潮流，吸收了民间的狐故事精华，对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狐故事进行了新的创作，由此创造出了另类的不同于大众女狐的男狐形象。《聊斋志异》作为清代笔记小说的鼎盛作品之一，其狐鬼故事的写作手法亦对《阅微》产生过影响。王猛在《<阅微草堂笔记>中的“谈狐说鬼”》中指出，《阅微草堂笔记》中狐形象是人格化的产物，他在形象上透露出的人情性的光辉是从《聊斋》笔法上学习到的。但《阅微》和《聊斋》所要表达的思想受作者本人生平的影响而有所不同。[6]蒲松龄本人生于明末清初，是个充满动乱的年代，蒲松龄年少天才却无法高中，最后只得了一个贡生，可以说得上是怀才不遇。他对科举的执著使得他生活颇为困顿，故而在《聊斋》中，我们可以深刻地感受到他笔下百姓生活的困顿，而后来在做幕僚时他亲眼见识到的社会黑暗，则给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