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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谈林徽因的《笑》与《深笑》二诗廖钟庆一、诗人林徽因从事诗歌创作起始于1931年年初。那一年,她一口气就写了九首好诗。那九首诗中,我个人较喜欢的是《那一晚》、《深夜里听到乐声》和《笑》,前两首带着一种文人雅士的淡淡轻愁,以及倾诉着人生的无可奈何,而后一首《笑》则是完全写她自己。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飞机意外逝世,对林徽因造成了心灵上巨大的冲击与创伤,她的诗歌创作基本上完全停顿,只在1932年年中写了《莲灯》(七月份)《别丢掉》(夏天)和《雨后天》(十月份)三首诗,但是,《别丢掉》这首诗,她当时根本不敢发表,因为内容太明显了,所以要到了1936年才发表。事实上,徐志摩的突然去世,似乎让她一下子失去了精神生活的支柱,同时也让她几乎完全失去了诗歌创作的动力。这样一直持续到1933年年初,她才陆续地开始写出《中夜钟声》(3月份)、《微光》(9月份)和在11月中旬写出哀悼徐志摩逝世两周年的《秋天,这秋天》。在写出《秋天,这秋天》之后,她在1933年年岁终写出《忆》一诗。《秋天,这秋天》写出了之后,她的诗歌基调已然确立,同时她也重新找回那失去了的创作原动力。这原动力便是建立在对徐志摩的种种回忆上,然后用这回忆,去形成她精神生活的根。《忆》一诗就是在这样的心理背景下完成的!从1934年到1937年倭寇入侵北平止,她的诗歌创作进入了第二个阶段,这是她诗歌创作的高峰期,佳作不断。虽然林徽因在这阶段(我称之为中期)的诗作,因为对徐志摩的深切思念而总带着哀愁,但整体来说,她一方面仍能谨守着英国浪漫派开山祖华兹华斯的诗歌理论的教导,(对华兹华斯来说,“快乐”是诗歌创作的一个基本原则!)另一方面,她也能遵从中国《诗经》“哀而不伤”的诗教传统。在她中期的诗歌中,像《忆》、《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灵感》和《深笑》这几首诗,虽然都在思念着徐志摩,但基调则是鲜明的、快乐的。华兹华斯在他的《抒情歌谣集•序言》中认为,快乐是心灵对自身活动的肯定与回报,而心灵直接以隐喻的方式加以表达,这一诗歌理论,林徽因实能严格遵守,她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与《深笑》二诗更是充分体现此理论!我特别喜欢林徽因前期的《笑》与中期的《深笑》这两首诗,是因为她透过“笑”这一明快的主题,去写她自己和徐志摩。这两首诗,除了高度地体现了人存在的纯美与纯真外,并且也彰显了两个纯粹的人格世界。在诠释这两首诗之前,请先让我们来欣赏这两首诗。《笑》笑的是她的眼睛,口唇,和唇边浑圆的漩涡。艳丽如同露珠,朵朵的笑向贝齿的闪光里躲。那是笑——神的笑,美的笑;水的映影,风的轻歌。笑的是她惺松的鬈发,散乱的挨着她耳朵。轻软如同花影,痒痒的甜蜜涌进了你的心窝。那是笑——诗的笑,画的笑;云的留痕,浪的柔波。《深笑》是谁笑得那样甜,那样深,那样圆转?一串一串明珠大小闪着光亮,迸出天真!清泉底浮动,泛流到水面上,灿烂,分散!是谁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那样轻盈,不惊起谁。细香无意中,随着风过,拂在短墙,丝丝在斜阳前挂着留恋。是谁笑成这百层塔高耸,让不知名鸟雀来盘旋?是谁笑成这万千个风铃的转动,从每一层琉璃的檐边摇上云天?二、1931年9月,诗人林徽因在《新月诗选》发表《笑》一诗之前,她已在同一年的5月份写就《一首桃花》,那时她正在北平的香山山上养病,后一首诗,发表在1931年10月的《诗刊》第三期。诗上说:桃花,……含着笑,在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看,-那一颤动在微风里她又留下,淡淡的,在三月的薄唇边,一瞥,一瞥多情的痕迹!(注一)这一首诗,客观地看,是写三月的桃花顾盼生姿的娇艳,主观地看,却同时也是写诗人自己在春风中迷人的笑靥。她那迷人的笑靥,“多情的痕迹”正在她唇边–梨渦。诗人徐志摩在1929年出版的第三本诗集《猛虎集》中有《春的投生》一诗就如此写:“桃花早已开上你的脸,我在更敏锐的消受,你的媚,吞咽你连理的笑;”林徽因一笑,唇边的梨涡即呈现出来,连理并生,连珠相串。依据徐志摩诗的形容,美艳一如春日里盛开着的桃花。林徽因美艳迷人的梨涡,也可从徐志摩的书信中得到证实,1928年12月13日,徐志摩重逢阔别已整整四年多的林徽因,自北平他给陆小曼信上有这样的话:“林大小姐则不然,风度无改,涡媚犹圆,谈锋尤健,兴致亦豪。”可见梨涡是林徽因的一大特征!事实上,早在1925年8月中华书局版的《志摩的诗》里已经有一首诗名叫《她是睡着了》就曾经这样写林徽因:可爱的梨涡,解释了处女的梦境的欢喜,像一颗露珠,颤动的,在荷盘中闪耀着晨曦!以上的诗句是我所读到徐志摩最早记录下林徽因这一大特征的文字,这里,他用荷叶上的露珠来描写她美艳迷人的梨涡,其后在徐诗中就一直有大同小异的表达,比如在《诗刊》的第二期(1931年4月20日),徐志摩发表了《两个月亮》,他除了写天上的月亮外,还写了人间的月亮,他说:还有那个你看不见,虽则不提有多么艳;她也有她醉涡的笑,还有转动时的灵妙;对林徽因所特有的梨涡,有了以上的具体了解之后,我们就不难认识清楚林诗中的《笑》的第一段,正是写她自己在顾盼之间展现出的笑容所特有的娇艳酒涡,并且也回应了徐志摩的《她是睡着了》与《两个月亮》两诗。也可以说,林徽因这种独特的笑,其实就展现出一种纯美,这种纯美,它来自自然,经由诗人徐志摩的“发现”,表而为美妙的诗歌,到了1931年,林徽因自己也写诗了,很自然地便成为她自己的诗作中的一个重要题材。诗人华兹华斯在他的《抒情歌谣集•序言》中,将语言文字的字面意义与比喻意义加以区分,他认为,语言文字仅仅是符号,诗歌中的隐喻乃诗人心灵所创造出来的,在诗歌创造的过程中,客观世界与诗人的主观心灵可以达到一种完美的高度契合,进一步,诗人的心灵在创造过程中可以完全不受外界制约,表现出一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诗意的灵视,这时,客观世界的自然景象对诗人言,只是一种凭藉、一种媒介,诗意的灵视毕竟是产生于诗人在心境的宁静中回忆所得。明乎此理,我们便能由荷花或桃花这种媒介,去直接认识到诗人林徽因在诗里要呈现的是:一种来自自然和回归于自然的纯美–最美丽迷人的笑。可惜这种纯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发现”的,这正如华兹华斯《露茜组诗》里写露茜像隐藏在“青苔石畔的紫罗兰”,美得像太空中辉映着的一颗孤星般,却不见知于世人!为什么露茜的美不为其他人所知而偏偏却为诗人华兹华斯独知?他们之间难道存在着一种什么特殊的关系?那么,诗人林徽因的笑呢?是不是也跟露茜与华兹华斯一样必须还原回归到一种特殊关系,才能解读出这种纯美?而这又是什么样的关系?诗意继续向前推进。诗人林徽因纯美的笑,除了表现在唇边的梨窝外,也表现在她如天上的明星般明亮眼睛与耳边惺忪散乱的、轻软的秀发上。但是,这又有什么特别呢?为什么这纯美的笑会像花影般涌进了“你”的心窝、让“你”甜滋滋地并且完全地盘踞着“你”整个心头?诗人林徽因在这首诗里说的“你”究竟又会是谁呢?那种“神的笑,美的笑”与“诗的笑,画的笑”所表达出的纯美之确切意旨如何能被贞定住?答案就隐藏在这首诗的两节诗句中的最后的一句诗行中:……水的映影,风的轻歌。……云的留痕,浪的柔波。三、云,自在轻盈地御着风在空际漂浮漫游,不经意地路过大地,她的明艳,点染了卑微的地面上一流涧水的空灵,让他惊醒,这个投影,同时也让他的心湖上形成了起伏不定的波浪。这层关系,我已在《玉箫声断人何处-谈林徽因的〈藤花前〉与徐志摩的〈偶然〉二诗》与《徐志摩〈再别康桥〉试释》这两篇文章作了详尽的解说,云,就是林徽因,水就是徐志摩!解明这层关系之后,我们就不难明白为什么诗人徐志摩会在他的《我等候你》(见徐志摩的第三本诗集《猛虎集》)一诗中,表达了他对这种独特的笑所透显的纯美之迷恋,他,正像碧绿的波涛中的一座迷醉的岛一样,不能自主地载浮载沉!诗上说:你怎么不来?希望在每一秒钟上允许开花。我守候着你的步履,你的笑语,你的脸,你柔软的发丝,守候着你的一切;希望在每一秒钟上枯死–你在哪里?我要你,要得我心里生痛,我要你的火焰似的笑,要你的灵活的腰身,你的发上眼角的飞星;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围中,像一座岛,在蟒绿的海涛间,不自主的在浮沉–……枉然,一切都是枉然,你的不来是不容否认的实在,虽则我心里烧着泼旺的火,饥渴着你的一切,你的发;你的笑。你的手脚;任何的痴想与祈祷,不能缩短一小寸你我间的距离!什么是纯美?最纯粹的美感,难道不是普遍的感觉,而只是一种神秘性的感觉?徐志摩在他的散文《曼殊斐儿》一文开宗明义就说:“美感的记忆,是人生最可珍的产业,认识美的本能,是上帝给我们进天堂的一秘钥。”尽管意大利悲观派诗人Leopardi(1793—1837)曾在一座荒坟的墓碑上,觏见了冢中人生前美丽的肖像,而激起了他对“美”的永恒性的根本疑惑(注二):若说美是幻的,何以他引起的心灵反动能有如此之深切?若说美是真的,何以可以也与常物同归腐朽?但是,他却没有力量来否认美!所以徐志摩自己每次在人生的低潮,在无聊到极点的时候,在层冰般严封的心河底里,突然涌起一股消融一切的热流,顷刻间消融了厌世的结晶,消融了烦闷的苦冻。那热流便是感美感恋最纯粹的一俄顷之回忆(以上见《曼殊斐儿》一文)。在他的《我所知道的康桥》一文中,更称之为“纯粹美感的神奇”!徐志摩在《曼殊斐儿》文中曾这样形容曼殊斐儿的纯美:“重要的是给我最纯粹的美感的–thepurestaestheticfeeling-她;是使我使用上帝给我那管进天堂的秘钥的-她;是使我灵魂的内府里又增加了一部宝藏的-她。”纯粹美感的美是纯粹的,同时也是整体的,完全的,不能分析的,和可感、不可说的!假如我们如此想,对这种最纯粹的美感的追求会发展成人生的终极追求的话,那么,徐志摩对这终极追求之迷恋岂不是异常地显然!也许在《曼殊斐儿》一文中,徐志摩并不只是呈现出曼殊斐儿的纯美与真实的纯粹美感而已,他要写的是,纯美是永恒的,既存在于人,也存在于自然,以及存在于人与自然的和谐之中。在《我所知道的康桥》一文中,他说:“只要你审美的本能不曾汨灭时,这是你的机会,实现纯粹美感的神奇!”关键是你有没有这“机会”?你有没有这方面的“灵性”?林徽因在1933年2月27日写给沈从文先生的信里就曾清楚地阐明这一点,信上说:“我方才所说到极端的愉快,灵质的、透明的、美丽的快乐,不知道你有否同一样感觉?我的确有过,我不忘却我的幸福。我认为最愉快的事都是一闪亮的,在一段较短的时间内迸出神奇的-如同两个人透澈的了解:一句话打到你心里,使得你理智感情全觉得一万万分满足;如同相爱:在一个时候里,你同你自身以外另一个人互相以彼此存在为极端的幸福;如同恋爱:在那时那刻,眼所见,耳所闻,心所触,无所不是美丽,情感如诗歌自然的流动,如花香那样不知其所以。这些种种,便都是一生中不可多得的瑰宝。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有那机会,且没有多少人有那种天赋的敏感和柔情来尝味那经验,所以就有那种机会也无用。”四、假如诗人林徽因在1931年9月发表在《新月诗选》上的《笑》是写她自己纯美的笑,那么,她在1936年1月5日发表在《大公报•文艺副刊》上的《深笑》便表达了一种纯真的笑。这种纯真的笑是诗人徐志摩所独具的。林徽因在她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一句爱的赞颂》诗里这样写徐志摩的笑:“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梁实秋先生在《关于徐志摩》一文上说:“一个能使四座并欢,并不专靠恭维应酬,他自己须辐射一种力量,使大家感到温暖,徐志摩便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记得在民国十七、八年之际,我们常于每星期六晚在胡适之先生极斯菲尔路寓所聚餐,胡先生也是一个生龙活虎一般的人,但于和蔼中寓有严肃,真正一团和气使四座并欢的是志摩。他有时迟到,举座奄奄无生气,他一赶到,像一阵旋风卷来,横扫四座。又像是一把火炬把每个人的心都点燃,他有说,有笑,有表情,有动作,至不济也要在这个的肩上拍一下,那一个的脸上摸一把,不是腋下夹着一卷有趣的书报,便是袋里藏着有趣的信札,弄得大家都欢喜不置。自从志摩死后,我所接触的还不曾有一个在这一点上能比得上他。”郁达夫先生在《志摩在回忆里》一文说:“他的那种轻快磊落的态度,还是和孩子一样,不过因为历尽了欧美的游程之故,无形中已经锻炼成了一个长于社交的人了。笑起来的时候,可还是同十几年前的那个顽皮小孩一色无二。”韩湘眉女士在《志摩最后的一夜》一文里说:“想起你,未进门来,笑语先闻。一进门后,屋内顿时变热,连一桌一椅甚至于壁上挂的画,都从你得了特殊的生气。”“是谁笑得那样甜,那样深,那样圆转?”那当然是诗人徐志摩!《深笑》这一首诗,诗人林徽因分别用三小节去展示徐志摩独特的“笑”。全诗更是由四个问句构成。(实际上是三个问题,见后文。)首先,在诗的第一节里,最重要的意象是“天真”和“清泉”。徐志摩在散文《自剖》里说:“原先我在人前自觉竟是一注的流泉,在在有飞沫,在在有闪光。”林徽因在《深笑》诗中的第一节便是以“清泉”涌出水面,像串串明珠般闪着光亮,灿烂而分散,去描写徐志摩“天真”的笑声,徐志摩的每一个朋友几乎都被他那种纯真的笑声所感染,只是他们之中没有那一位能像林徽因那样,把徐志摩写得那么传神与唯美罢了。甜、深、圆转而又天真,正是徐志摩笑的最大特色!这是林诗《深笑》表达徐志摩笑的第一层。在这第一层里,用“天真”来形容一个成人徐志摩,大家也许会觉得奇怪。事实上,跟徐志摩认识的朋友,像我在《谁是人间的四月天》一文里所引到的张奚若先生、周作人先生、郁达夫先生、温源宁先生与李鸿祥先生等,他们对此都看法一致,甚至林徽因本人也有重要的文字记载这一特点!她在《悼志摩》一文中说:“志摩的最动人的特点,是他那不可信的天真。”同一文中她又说:“朋友们,不,一点也不是,他只是比我们近情近理,比我们热诚,比我们天真,比我们对万物都更有信仰,对神,对人,对灵,对自然,对艺术。”徐志摩的笑,就是这样的的坦然与天真!解开了《深笑》一诗第一个问题之后,诗意便由第一层转入第二层。正如我在林诗《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的诠释文章中指出,在徐林两位诗人的诗作中,凡言“花”与“种花”都具体地就写诗而言。在《深笑》一诗的第二节里,林徽因进一步追问:“是谁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这是她的第二个问题。答案也和诗的第一节相同,是诗人徐志摩。1931年7月7日,徐志摩往北平香山双清去探望正在山上养病的林徽因,黄昏的斜阳拂落在双清林家的断墙上,微风飘过断墙与断墙旁的紫藤花,带来了阵阵的轻香,徐志摩静静地伫立在斜阳下,凝神默视良久不语,过后他告诉林徽因,他要描写那墙上向晚的艳阳和刚刚入秋的藤萝。下山之后,徐志摩写了一封信给山上的林徽因,信末还特别提到:“我还牵记妳家矮墙上的艳阳。”信里还附上了《你去》一诗。林徽因说的“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正指《你去》这一首诗言。这首诗的第一个读者其实并不是林徽因,而是哲学家金岳霖先生,金先生正好在徐志摩刚写完此诗时到访,他把徐志摩这首花了两小时、茶倒空了两壶才写成的诗端详了十多分钟后正色地说:“Itisoneofyourverybest!”(这是你最好的诗之一!)徐志摩把《你去》随信一起寄上给林徽因,正是要寻求女诗人鉴定!至于徐志摩凝视向晚艳阳下的断墙与刚入秋的藤花一事,读者也可以参读林徽因《悼志摩》一文的文末,也特别提到。更不止此,五年之后,林徽因还写下一首感伤的《藤花前》一诗,倾诉着自己的寂寞与孤独。这首难懂而美妙的好诗,我在去年也写成了诠释文字,文章叫做《玉箫声断人何处–谈林徽因的〈藤花前〉与徐志摩的〈偶然〉二诗。笑,并不仅仅停留在徐志摩本人身上,它就像一个不断地散发出光芒的生命体,必须点燃自己,并且照亮他人。是不是诗歌的创作正是点燃自己的一种最好的方式?《你去》,只是诗人徐志摩“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的其中一首好诗。从1921年开始一直到1931年11月止,正因为徐志摩全力地投入诗歌的创作,使作为现代文学的主要体材之一的新诗,便由原初的创始阶段,渐渐进入了摸索、成熟阶段,能全心全意投入并且贡献最大的就是诗人徐志摩。解答了林徽因《深笑》所提的第二个问题之后,诗意辗转深入,由第二层进入第三层。林徽因在《深笑》的第三节里,她进一步追问:“是谁笑成这百层塔高耸,让不知名鸟雀来盘旋?”“是谁笑成这万千个风铃的转动,从每一层琉璃的檐边摇上云天?”这两个问句事实上是同一个问题分成两个不同方式去发问。所谓的“百层塔高耸”与“万千个风铃的转动”,具体地都是指诗歌创作言。前者指开创出一种潮流,形成一个中心言。后者则直接指创作出了许多美妙的诗歌言。是谁的笑能散发出如此灿烂光芒的生命?是诗人徐志摩。在他的短短的十一年的诗歌创作生涯中,他真的做到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那般义无反顾地勇往直前,正因为他全力的投入,一本诗集接一本诗集的印出,所以,当时新诗创作便很快地以徐志摩为中心,而在他主持的诗刊中,更吸引了许许多多的作家也加入了新诗创作的行列,他本身似乎就是一个高耸的百层塔,让许许多多的鸟雀绕着这个塔盘旋。不单止如此,林徽因更进一步指出,徐志摩在他诗歌创作的十一年中所写出的每一首诗歌,正像是在这一座高耸的百层塔之每一层的琉璃檐边挂上了无数转动的风铃一般,从塔的下层,层层往上转动,直探云霄!(林徽因在另一首诗中形容徐志摩诗歌创作则如此写:“给人的理想和理想上铺香花,叫人心和心合着唱,直到灵魂舒展成条银河,长长流在天上一千首歌!”见《灵感》一诗。)透过以上的解释,我们清晰地知道,林徽因在《深笑》的第三节的两个问题事实上就是一个问题:“是谁在诗歌创作方面达到了这么高的成就?”答案是诗人徐志摩的深笑!假如我们对黑格尔哲学的辩证法有一基础认识的话,那么,我们正可以借用来表达林徽因《深笑》这首诗的诗意经由三段去推演,并且在这三节诗中提出的三个问题(第三节诗中的两个问句事实上是一个问题,已如上述。)是辩证地由在其自己(initself)向对其自己(foritself)发展,而最终再发展并且结合于在与对其自己(inandforitself)(注三)。即是说,笑之在其自己辩证地发展为笑之对其自己,再辩证地发展与结合为笑之在与对其自己。笑,经由一正反合的辩证历程于是便发展成深笑。显然地,林徽因对徐志摩动人的笑赋予了一全新的意义。是不是一个原始和谐的真实生命,必须经过自身的破裂,才能充分展现出生命自身的再度和谐?是不是“深笑”之所以为“深”的奥义必须经由原始和谐–破裂–再度和谐这一辩证的历程才能充尽地被确立?是不是一个人不能自觉地去点燃自己的生命,就永不能深化自己,更不能照亮他人?五、从上文的分疏,显然地,林徽因在《笑》与《深笑》这两首诗里,透过“笑”这个明快的主题,她一方面高度地体现了人存在的纯美与纯真,另一方面她最重要的写作目的便是要呈现出两个纯粹的人格世界。林徽因纯美的笑,经由徐志摩的“发现”,这种纯美已不仅仅停留在林徽因自身,它同时也转化成为一纯粹的普遍人格的典型。用柏拉图的理型论去论述的话,我们可以这样说,在理型世界里,存在着一个纯美的典型理念,而在这个现实世界里,充分实现与体现此一纯美的典型理念的人就是林徽因。也许有人会这样说,林徽因由她的笑所展现的纯美,毕竟不是作为理型的那个纯美的自身,所以,林徽因的美并不是永恒的和最后真实的。这种想法是将存有与活动打成两橛,而不能如实地了解即存有即活动(Beingandatthesametimeactivity)与即活动即存有之实义。也就是说,离开了现实具体的存在着的纯美(活动义,指林徽因本人),作为理型的那个纯美自身只不过就是一个空概念罢了,我们毕竟不能离开活动而对存有自身有任何具体的认识!假如我们断言,林徽因纯美的笑是徐志摩“发现”的话,那么,我们同时也可以断言徐志摩纯真的笑就是林徽因“发现”的。因为任何人,包括徐志摩最要好的朋友,也只能认识到徐志摩笑所展现的第一层–天真的笑而已,并不能像林徽因那样“发现”其第二层与第三层–深笑。假如柏拉图的理型世界里存在着一个纯真的典型理念的话,那么,在这个现实世界里充分地实现与体现此一纯真的典型理念的人就是徐志摩!至少依据林徽因《深笑》一诗所隐含的诗意就是如此!两首诗,凸显出两个纯粹的人格世界,这是《笑》与《深笑》二诗最深微之处。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突然意外逝世后,林徽因在《悼志摩》一文中即如此说:“朋友们,我们失掉的不止是一个朋友,一个诗人,我们失掉的是一个极难得可爱的人格。”这个难得可爱的人格,便是《深笑》一诗所呈现的“纯真”。正因为我们透过徐志摩难得可爱的人格–纯真,让我们也同时认识到另一个难得可爱的人格–纯美。是不是林徽因在《笑》这一首诗里正暗示着我们朝这个方向去猜想呢?也许我们永远无法知道真正的答案,但重要的是,林徽因的生命散发出来的纯美,至少对诗人徐志摩来说是不可替代的!至于这两位深具开创性的中国浪漫派诗人的人格世界与他们的诗歌,则仍需你我继续努力深入去探究,才能让他们以及他们的诗歌之真正价值彰显出来,假如我这篇文章能让你对他们的人格光辉与诗歌奥义产生兴趣的话,那么,我的写作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最后我愿意引用诗人徐志摩的一首诗来结束本文之论述,诗名是《她是睡着了》,出版于1925年8月,全诗用了不同的意象与景象去展示林徽因的纯美。诗上说:她是睡着了-星光下一朵斜欹的白莲;她入梦境了-香炉里袅起一缕碧螺烟。她是眠熟了-涧泉幽抑了喧响的琴弦;她在梦乡了-粉蝶儿,翠蝶儿,翻飞的欢恋。停匀的呼吸:清芬渗透了她的周遭的清氛;有福的清氛,怀抱着,抚摩着,她纤纤的身形!奢侈的光阴!静,沙沙的尽是闪亮的黄金,平铺着无垠,-波粼间轻漾着光艳的小艇。醉心的光景;给我披一件彩衣,啜一坛芳醴,折一支藤花,舞,在葡萄丛中,颠倒,昏迷。看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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