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事物质量的两种规定性

论事物质量的两种规定性

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都是物质和数量的统一。作为事物的两种不同规定性,质和量构成了科学研究的两个取向,或两个侧重点。依据这两个不同取向,在科学研究中形成了质的研究方法与量的研究方法。本文通过对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的简略分析和比较,说明它们是既有区别又互相补充的研究方法,把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结合起来是科学研究的必然要求。一、质与量的研究质的研究(Qualitativeresearch),也称定性研究,简单地说,是指侧重于从质的规定性方面认识事物的研究方法。任何事物都具有质和量的两种规定性。所谓质,就是某一事物区别于其他事物的规定性,它表明了该事物是一个确定的存在,即该事物是什么、怎么样,以及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存在。质是事物内在的规定性,但通过事物的具体特性外在地表现出来,质的研究就是通过观察和研究该事物与其他事物之间的具体区别与联系,把握事物的基本特性和特征,从而认识事物的质。事物又有量的规定性。所谓量,就是表示有关事物的构成或某些性能的等级、程度、规模、范围等可以用数量表示的规定性。量的研究(Quantitativeresearch),也叫定量研究,就是指从量的方面认识事物的研究方法,即侧重对事物的规模、程度、速度、范围和空间结构的测量、计算和分析,以精确地认识事物的方法。尽管质和量是两种不同的规定性,但它们又不是独立存在的两类现象,而是既相互区别、相互对立,又相互联系、相互依赖的。一方面,质依赖于量,通过量才获得其现实的存在。另一方面,事物的质规定事物的量。质的存在是量存在的基础,质制约着量,规定着量的变化方向和范围,任何一种特定的质,都要求有一确定范围的量与其相适应。质与量的对立统一决定了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是两种既有区别又相互补充的方法,它们分别从质和量两个角度探究事物的本质。一般地说,质的研究在前,量的研究在后,即先要认识事物的质,把不同的事物区分开来,然后才能根据质的规定性,收集和分析事物的数量特征,进行量的研究。量的研究反过来又促进质的研究,使认识不断深化。(一)质的研究是原理还是测量定量化、数学化是近现代自然科学的一个显著特点,自然科学借助清晰简洁的数学语言逐步成为精密科学。在自然科学中,量的研究的作用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在质的研究基础上,对事物的状态和变化从数量方面进行精确的描述。例如,用向量表示力的大小和方向,用变量和函数表示不同因素之间的因果关系,用微积分来表示事物连续变化的速率和变化量的积累等等。现代自然科学的测量与计算达到了令人赞叹的精确度,例如,天文学运用牛顿力学预言了海王星的存在,其理论推算的误差只有1度,量子电动力学计算的电子反常磁矩值与精密实验值能够符合到十二位有效数字。第二,归纳整理实验数据,概括出新的经验公式和定律。量的研究运用数学工具对实验数据进行归纳,提炼数学模型,通过分析和推导,确定变量之间的关系,逐步概括出新的经验公式和定律。正像爱因斯坦所说:“科学家必须在庞杂的经验事实中抓住某些可用精密公式来表达的普遍特征,由此探求自然界的普遍原理。”(P76)第三,借助数学验算与逻辑推理,进行科学的预言。自然科学的许多成果都是借助数学方法进行抽象思维和科学预测的结果。例如,麦克斯韦将所有电磁现象概括为一组偏微分方程组,预言了电磁波的存在,并确认光也是一种电磁波,从而创立了经典电动力学。又如,爱因斯坦根据相对性原理以及麦克斯韦方程的要求,得出著名的质能关系式E=mc2,这一关系式突破经典力学的观念,给出静止物质的能量,预示原子核裂变所能产生的巨大能量,为人类开发能源提供了理论基础。自然科学的高度定量化、精确化使人们产生了一种误解,认为自然科学就是量的研究,质的研究是次要的,定性分析是出于不得已。事实上,质的研究和量的研究从来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首先,质的研究是量的研究必不可少的环节。第一,在研究的准备阶段,科学家通常采用定性分析、定性预测、定性实验等定性方法或定性定量相结合的方法,对研究的问题进行初步的探索,从而确定研究重点和方向,提出研究假设和分析框架。例如,物理学家运用对称性分析、量纲分析、数量级估计、极限情形和类型比较等定性分析方法或半定量方法,对问题的性质、解的概貌有一个总体的估计和理解,从而抓住问题的本质。(P1)中国科学院院士、物理化学家卢嘉锡非常重视定性预测,他把定性预测叫做“毛估”,认为毛估比不估好。他说:“具有定性意义的毛估方法对于从事科学研究是很重要的。如果在立题研究的初期,研究者特别是学术带头人能定性地提出比较合理的目标模型(通常表现为某种科学假设或设想),对于正确地把握研究方向,避免走弯路是很有意义、很有价值的。”(P14)第二,质的研究提供进行定量分析的具体变量。任何具体的量都有质的规定性,如果不了解质的规定性,就无法把经验层面的变量与抽象的科学概念和理论联系起来。把研究假设转化为一组互相关联的具体变量,是抽象概念和命题的操作化过程,需要定性分析和抽象思维。例如,在化学研究中,定性分析就如同定量分析的眼睛,因为只有先进行定性分析,确定了该物质是由什么组成的,才能进一步作定量分析,解决其组成的量的问题。第三,在分析阶段,质的研究方法用于对定量研究结果的解释和说明,以及对研究假设进行验证和论证,通过定性分析、理论分析概括出普遍的、系统的理论认识,揭示出事物的本质和规律。其次,质的研究也常作为独立的方法,在自然科学的某些研究中发挥重要作用。这些研究的目的不是为了求得因素之间的定量关系,而是要定性地描述现象,或者确定某种因素是否存在,判定因素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例如,达尔文以博物学家的身份参加了”贝格尔”号舰的远洋航行。在为期五年的环球航行中,从欧洲到南美洲、澳洲、亚洲,达尔文对各地区的动物、植物和地质构造进行质的观察和研究,收集了大量的事实、标本。回到英国后,达尔文经过20年的辛勤工作,即分析、归纳、整理、概括等等,于1859年发表了划时代的巨著《物种起源》。自然科学历史上还有很多定性实验的成功例子,如富兰克林“捕捉天电”以证明天空中闪电与地面上的电的一致性的风筝实验,贝克勒尔发现放射性现象的荧光晶体感光实验,否定以太存在的迈克尔逊—莫雷实验,以及证明实物粒子具有波粒二象性的电子衍射实验等。(二)统计分析方法。在社会研究领域,实行多元分析,建立从社会研究有着比自然科学更为复杂的研究对象。一方面,社会现象具有客观性,可以借鉴自然科学的方法进行量的研究,另一方面,社会现象又涉及人的思维、情感、意志与行动等主观因素和难以量化的信息,需要采用质的研究的方法说明和解释社会现象背后的意义。在社会研究中,量的研究是指以问卷、量表、统计报表和实验方法获得的数据资料为基础,运用数学方法进行统计描述和相关性分析,以精确地描述社会现象的存在状态和发展变化趋势,揭示社会现象的数量特征、数量差异和数量关系的方法。早在17世纪下半叶,欧洲一些思想家就认识到对社会现象进行定量研究的重要性。英国经济学家威廉·配第(W.Petty)在他的《政治算术》一书中,第一次用计算方法将英国的国力与法、意、德、荷等国进行比较,以证明英国的强大。他提出了一套比较系统的方法,对社会经济现象进行数量性的描述和比较,从而创立了政治算术学派的统计学。法国社会学家迪尔凯姆(E.Durkheim)的《自杀论》利用统计技术来计算和分析各种社会因素之间的关系,为如何以统计分析为主要工具,从经验现象中概括出理论认识提供了范例。进入20世纪,社会现象的定量研究取得巨大发展。英国统计学家费希尔(R.A.Fisher)应用数理统计方法研究社会经济现象,导出分布法则,提出方差分析法以及各种检验法,创立了估计理论和检验理论为核心内容的推断统计学,为根据样本的统计值估计和推断总体的参数值、由部分推断出全部提供了理论基础。此后,在社会研究中,相继出现了多元分析法、路径分析、因素分析、社会网络分析和数理分析等定量研究方法。多元分析可以对多种原因、多种因素进行多层次的分析和解释,从而更能反映社会现象联系的实际情况,成为深入分析社会现象必不可少的定量分析工具。路径分析是通过建立路径方程,计算路径系数来分析和研究对个人社会地位获得有影响的因素,发展了统计推断中的回归分析方法。因素分析是用于综合大量资料的一种统计方法,用于分析影响变量和支配变量的共同因素有几个以及各因素的本质的统计方法。因素分析的数学计算过程十分复杂,一般要依靠计算机统计软件包来完成。社会网络分析是一套系统地测量和分析社会关系和结构的方法,一般用于小群体内部结构和人际关系的定量研究。数理分析是指从一定的数学理论假定出发,建立数学模型,通过模型分析和预测社会现象的方法。数理模型能精确地描述社会现象的一般状态和实际过程,并能被经验事实所检验,常用于系统分析和对有规则的集体现象的研究。(P546—650)与此同时,问卷法、量表法、结构式观察法和访问法等定量资料的收集技术日臻完善,计算机技术及其他观察与记录工具也广泛应用于社会研究中,从而使定量化、精确化成为现代社会科学发展的一个基本趋势。据美国哈佛大学的卡尔·多伊奇(KarlDeutsch)等人所统计,从1900年到1965年间,62项社会科学方面的进展和创造性成就中,定量的问题或发现占三分之二,占1930年以来重大进展的六分之五。完全非定量的文献——认识新的模式但没有任何明确的定量问题的含义——在整个时期中是稀少的,而自1930年以来特别稀少。(P2)质的研究主要包括实地研究和个案研究,通常采用参与观察、深度访谈、文献研究等非结构性的方法收集定性资料,分析资料的方法主要是定性的、主观理解的方法。一般地说,质的研究强调研究者在自然情景下,尽量排除个人偏见,不带先入为主的研究假设,对研究对象进行长期深入的观察和体验,从而对社会现象及其背景进行整体性的理解和解释,并发掘事物的深层次的原因,归纳和概括而形成所谓的扎根理论(groundedtheory)。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斯基(B.Malinowski)曾于1914—1921年间,在太平洋的突布兰群岛,对当地的土著社会进行实地研究。他在该岛上前后生活了六年之久,几乎成为当地社会的一员。他在名著《西太平洋的航海者》中详细描述了他的实地研究情况。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受芝加哥学派的影响,质的研究成为当时美国社会学研究的主要方法。芝加哥学派的成员把城市当作“社会实验室”,采用系统的个案研究和实地研究方法,对城市所面临的社会问题和城市生活底层的真实状态进行分析研究,取得了许多优秀的经验研究成果。托马斯(W.I.Thomas)和兹纳涅斯基(F.Znaniecki)合著的《移居欧美的波兰农民》,描述了波兰农民迁入美国组成社区以后在个性和社会结构方面发生的变化,并依据他们的态度和价值观念对这些变化进行分析。书中的研究材料大部分取自信札、日记、自传、法庭报告、报纸记载、个人叙述等生活史资料。佐尔博(H.Zorbaugh)的《黄金海岸与贫民窟》是个案研究的一个代表作,该书叙述了芝加哥北部相互毗邻社区之间的强烈反差。黄金海岸是紧邻密歇根湖的高档社区,相邻的是一个公寓区,这里人口流动性高,居民互不来往,还常有自杀现象发生。挨着公寓区是一个贫民区,生活着来自欧洲各国的移民。佐尔博收集资料的方法有:(1)充分利用当地官方的档案和统计资料;(2)与知情人进行长谈,记录典型人物的经历;(3)利用相关的出版物、社工记录以及居民提供的日记、个人档案、生活史记录等等。(P80)美国社会学家怀特(W.Whyte)的《街角社会》是一个运用参与观察进行实地研究的典型例子。怀特对波士顿一个意大利人贫民区进行实地研究,他采用参与观察法收集资料,通过与这里的“街角帮”的成员交朋友,与他们一起聚会、饮酒、娱乐,了解帮伙青年的生活状况、帮伙组织的内部结构、活动方式以及他们与社区的关系。二、合理的研究方法与工具作为两种相对独立的研究类型,质的研究和量的研究在方法论原则、研究程序、资料的收集和分析方法等方面都存在着差别。概括起来,有以下三个不同:(一)量的研究方法与目方法论是指导研究的一般思想方法或哲学观点,任何一种研究活动总是基于一定的方法论原则或哲学基础,而方法论并非统一的。质的研究和量的研究所遵循的方法论,在以下两个层面上存在差异:一是在“质”与“量”的分界面上,存在着整体论与还原论的不同;二是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分界面上,具有实证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分歧。首先,在“质”与“量”的分界面上,质的研究以整体论为方法论基础,量的研究则是还原论的。事物的质是内在的,又外在地表现为各种具体特性,但它不是各种特性的简单相加,而是多样性的统一,是整体性的存在。作为以质的规定性为取向的研究方法,质的研究遵循整体论的认识路线。整体论的基本主张是,任何事件都不能脱离其环境而被理解,理解涉及整体和组成整体的各个部分之间的联系方式。对于部分的理解必须依赖于对整体的把握,部分与部分在动态上是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整体决定其各部分的本质,反对用还原的、分析的方法研究作为一个整体的实在。因此,质的研究把研究对象看作是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反对“拆整为零”的还原论的方法,而是着眼于事物的整体性、关联性的考察,注重收集有关事物整体情况的资料,力求把握事物全貌和整个过程,从整体上认识和把握其本质。相比之下,量的研究遵循还原论的认识路线,即以分析、分解和还原的方法,把整体分解为各个部分,分别研究每个部分,然后加以综合来认识整体。这是因为,在量的研究中,无论是描述性研究还是解释性研究,总是要先构造变量,把抽象的概念和命题表述为具体的、可观测的变量,然后才能进行测量与计算,从而对事物数量特征和数量关系作出定量描述和推断。这种把观念转变为确定的研究活动,把概念变成指标或参数的过程称为操作化。操作化实质上是一个由抽象到具体、从复杂到简单、从高层次转变为低层次的分析、分解与还原的过程。美国学者拉扎斯菲尔德(P.Lazarsfeld)把操作化分为四个阶段:(1)描述概念:对概念进行形象化的描述,努力赋予它更具体的内容;(2)说明概念:用分析的方法把概念分解为构成部分,即找到与概念相对应的一组现象,它们就是概念的不同方面或维度。一个概念通常分解为若干维度,例如,“生活状况”这一概念可以分解为家庭经济状况、居住条件、生活环境等三维度;(3)选择指标:找到衡量维度的指标,一个维度由若干指标来衡量,例如,“生活状况”概念中的家庭经济状况这一维度可以用家庭收入、消费、储蓄等三个指标衡量,居住条件则可以用住房面积、住房生活设施(厨房、燃料设施、室内卫生间、自来水、电话,等等)等指标表述,生活环境可用便利设施、居住区绿化、环境保护与环境卫生、邻里关系、社会治安等指标表示;(4)确定指标,即综合各项指标取得的数据确定概念的唯一度量。(P44—48)其次,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分界面上,量的研究建立在实证主义的方法论基础上,质的研究主要基于解释学、现象学和建构主义理论。在社会研究领域中,由于研究对象的复杂性、特殊性,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存在着较大的方法论分歧。量的研究以实证主义为基础。实证主义强调人文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相似性和共同性,主张用自然科学的实证方法研究社会,认为主体与客体是两个截然分开的实体,社会现象是客观存在的,事物本身具有内在的、可以重复的规律。主体可以通过一套规范化、科学化的操作程序和方法认识客体。质的研究则建立在解释主义、现象学和建构主义等人文主义方法论基础上。人文主义认为,社会现象与自然现象有着本质的不同,社会研究与自然科学研究有着根本区别。解释学的代表人物狄尔泰(W.Dilthey)把“理解”(Verstehen)看作人文社会科学的最根本的方法,认为人文社会现象不受因果律的支配,只能通过“理解”才能解释人类行动的意义。现象学强调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有着根本不同的研究对象,自然科学研究客观性的存在,社会科学研究“主体间性”的存在,每一个行动,在被观察和研究之前,已被行动者赋予了主观意义,社会科学家必须理解行动者的这种主观性,重新解释行动者解释的世界。因此,研究不仅是一种意义的表现,而且是一种意义的给予,不仅是对“客观事实”的了解,而且是一个研究者与被研究者彼此互动、共同理解的过程。在建构主义者来看,所谓“事实”是多元的,因历史、地域、情境、个人经验等因素的不同而有所不同,用这种方式建构起来的“事实”不存在真实与否,而只有合适与否。因此,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之间是一个互为主体的关系,研究结果是由研究者与被研究者共同建构的,是他们通过互动而达成的一种共识。(P16—30)(二)量的研究中两种方法研究方式是指贯穿于研究全过程的程序和操作方式。在研究方式上,质的研究和量的研究的区别表现为:第一,研究程序和逻辑不同。量的研究遵循以演绎为主的假设检验逻辑。在研究程序上是比较固定的、刚性的,先要提出明确的研究假设,然后收集资料,再进行分析和研究。研究假设是整个研究过程的核心和主线,它不仅规定了研究重点和方向,而且也决定了资料的构成和分析的框架。一般地说,量的研究包括以下前后相继的步骤:(1)确定研究的问题;(2)在探索性研究的基础上,结合已有的理论,充分发挥科学想象力和创造力,提出研究假设;(3)对研究假设所涉及的抽象命题进行操作化定义,形成可观察和测量的具体变量;(4)通过观察、实验、调查研究等方法收集资料;(5)分析和研究资料,概括和检验研究假设。质的研究则是以归纳逻辑为主的探索性研究。研究设计和研究过程是比较开放、灵活,具有弹性的。质的研究一般没有事先设计好的研究假设,只有针对研究问题所提出的大致的研究思路,而且随着研究的进展,根据出现的新问题、新情况,随时调整研究方向和思路。在质的研究中,收集资料和分析资料是同步进行的,即研究者一边收集资料,一边分析资料,并随时对分析结果进行修正和完善,以归纳和概括出扎根于经验材料的实质性理论。第二,研究主体的参与程度不同。量的研究是建立在实证主义理论基础上的经验方法。这种方法的前提就是事物本身具有不依赖于人的、内在的、固有的规律。因此,在量的研究中,主体与客体是相对分离的,研究者独立于研究对象。研究者把社会现象看成一种客观存在的社会事物,采取自然科学的研究程序和工具,按照自然科学“价值中立”的原则收集资料、研究资料和客观检验。为了克服主体参与性,排除研究者本人对研究的影响,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之间往往是非接触的或简短接触的。例如,在问卷调查、社会实验、结构式观察等量的研究中,由调查员负责问卷的回收、资料的收集,研究者与研究对象的关系是间接的、非接触性的。与此相反,质的研究是一个研究者与被研究者相互参与的过程,研究者本人是主要的研究工具,必须与研究对象有实质性的接触,尤其是在以参与观察、深度访谈为主要方法的研究中,主体的参与程度很高。可以说,主体的参与性是质的研究必不可少的部分,研究者正是通过与被调查者的深入交往和长期互动,才能通过研究对象的眼光认识其行动的动机和意义,从而对被研究对象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解释性理解。(三)研究方法和模型的确定量的研究主要采用观察、实验、问卷、量表、结构式访问法、统计报表等方法收集资料,然后通过清晰的数学语言和严谨的逻辑推理进行定量分析。这些方法的共同特点在于它们的结构性,即收集资料的项目、观测的变量以及变量之间的内在逻辑结构和分析框架都是预先设计和确定下来的。这是因为量的研究遵循假设检验逻辑,从其研究过程看,资料的收集方法和分析方法具有较强的结构性,在一定程度上,资料的结构和分析框架是由理论和假设内在构成的。相反地,在质的研究中,收集资料的过程和研究资料的过程是同步进行、合二为一的。收集资料采用质的观察、定性实验、深度访谈和历史文献等方法,分析资料运用定性的、逻辑的、理论的方法,包括因果分析、类型比较法、定性分析、功能分析等。质的研究是一种非结构性的、开放的、灵活的方法。三、社会现象的内在研究与量的研究在自然科学研究中虽然有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两种方法,然而两者并不决然对立,而且在科研过程中常常是两种方法穿插运用,互为补充。然而在社会研究领域,由于社会研究对象的特殊性、复杂性,产生了关于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哪一种方法更科学、更合理的争论,并且持续良久。任何一种研究方法都属于由方法论、基本方法和具体方式组成的方法体系,关于方法的争论实质上是关于方法论基础或哲学基础的争论,归根到底也是关于社会研究方法论的争论。争论可以追溯到19世纪中叶,随着孔德(A.Comte)的“实证主义”命题的提出,各门社会科学开始从思辨的社会哲学中独立出来,学术界围绕着社会研究应该采用量的研究还是质的研究展开了争论。争论双方都出现了一些极端的纯正论者,他们夸大两种研究之间的区别,把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对立起来,片面强调其中之一,而排斥另一方。量的纯正论者坚持实证主义立场,认为社会现象是一种独立的、客观的存在,具有内在固有的规律,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和程序同样适用于社会科学,主张用量的研究方法对社会现象进行中立的观察和精确的测量,从而发现普遍适用的社会规律。质的纯正论者则强调社会现象的特殊性,否认社会规律的存在,反对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来研究人与社会。德国哲学家狄尔泰抓住社会现象的特殊性向实证主义发起攻击,认为社会现象不同于无生命的自然现象。人有思想、观念、意志、情感,人的行为是非确定的、个别的和非量化的,社会历史事件都是独特的、偶然的,不存在普遍的历史规律。因此,不能用自然科学方法加以客观的和实证的说明,而只能以人文学科的主观方法对具体的个人和事件进行解释和说明。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之间的争论时而激烈,时而和缓,此消彼长,但各自又有不同程度的发展。20世纪30年代,美国社会学界发生了定量社会学和实地社会学之间的激烈辩论和对抗,一方是主张统计调查的定量社会学家,另一方是主张个案研究、实地研究的芝加哥学派。当时,芝加哥学派在美国社会学界居于主导地位。1935年12月,在美国社会学学会的年会上,定量社会学家组织了一场成功的夺权运动,推翻了来自芝加哥学派的学会领导人,还通过了创办学会新刊物《美国社会学评论》的决定,以对抗由芝加哥学派所控制的《美国社会学杂志》。(P16)此后,在社会研究领域,量的研究越来越多。1949年,斯托弗(S.A.Stouffer)的《美国士兵》的出版,标志着量的研究成为社会研究的主流方法,芝加哥学派走向衰落。进入70年代,学术界开始重新审视量的研究,认识到单一地使用量的研究所存在的弊端,由此引发了一场学术改革运动,质的研究成为这场改革运动的一个代名词。在这场运动中,许多学者从认识论、方法论、政治和伦理上批评社会研究中所盛行的实验方法、准实验方法、相关分析和统计调查等量的研究方法,认为量的研究只能处理不甚重要的问题,但不能处理意识形态、思想感情。他们指责量的研究忽视社会现象的特殊性;构造变量的操作化过程使概念损失了它所包含的丰富含义;以变量和变量之间的相关分析与回归分析来描述社会现象,把复杂的社会现象简单化,得出了扭曲的、不真实的结论等等。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的争论反映出方法各自的优点、缺点和适用范围。一般来说,量的研究的优点在于,它的标准化、精确化程度较高,逻辑推理比较严谨,研究结论更为客观准确。量的研究比较适合宏观的社会研究,通过对大量样本的数量信息进行统计分析,精确地分析社会现象之间的因果关系,从而对理论假设进行检验。量的研究的局限性在于,第一,由于它是对大量样本的少数特征作精确的研究,因而只能对社会现象的比较表层的、可以量化的部分进行测量,很难获得社会现象深层的信息,容易忽略深层的原因和具体的细节。第二,社会现象是错综复杂的,因素众多且难于控制,很难确立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而且,许多社会现象又是独特的、不可重复的,很难用数量分析反映社会现象存在的真实全貌和发展的变化过程。第三,量的研究是十分规范的研究,对研究程序、资料的可靠性和统计方法的条件等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引起了实际运作的艰难性。美国著名数学家、控制论的创始人维纳(N.Wiener)指出:“尽管收集可靠的物理数据非常困难,但是要收集长时期的经济资料或社会资料,以至于使这总的一串资料会显示出均匀的重要性来,那就更为困难了。”他还说:“对于这些基本上是模糊的量,如果给以任何意味着准确数值的内容,那是既无用处,也是不老实的;而任何想把精确的公式应用于这些不准确定义的量的企图,都是胡闹和时间的浪费。”(P318)质的研究的优点在于,它注重对调查对象的社会和文化背景、历史状况与发展过程进行动态的考察,比较适宜于对少数个案在微观层面进行深入的、多侧面的分析研究,其局限性是:第一,它是依据典型的或少量个案的资料得出结论,这种结论不一定具有普遍性。第二,研究方法无定式,分析过程难以标准化,容易产生不准确观察和主观推论,而且研究结论也难以用科学的手段加以验证。由于社会研究对象是人和人类社会,而社会是一个多变量、多因素、多层次的复杂的动态系统,社会研究方法论并不是惟一的,而是多元的,存在着多种研究范式。每一种研究范式都是从一定的视角、侧面、层次和阶段对复杂的社会现象的描述、说明、解释和理解。正如美国人格心理学家赫根汉(B.R.Hergenhahn)所做过的一个形象的比喻:“研究对象就像是漆黑房间里一件不能直接触摸到的物体,研究范式则是从各种角度投向该物体的光束。光束越多,照射角度越不同,人们对该物体获得的信息就越多。”(P471)社会研究的实践表明,社会现象既具有客观性,又具有主观性,既可以用量的研究对社会事实进行精确的、实证的研究,作出规律性说明,同时,又需要采用质的研究方法对社会现象进行理解和体验,从而全面整体地把握社会现象的本质。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是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对社会现象的认识与把握,是相互补充、相辅相成的两种研究方法。因此,与其说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是对立的,倒不如说是相互补充、相互依赖,又独立地发挥着各自的作用的方法。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各有长处、短处和适用的范围,都是社会研究必不可少的两种基本方法,在实际研究活动中,应该把这两种方法结合起来使用。四、“三元法”的提出和应用质的研究和量的研究相结合是一个历史性命题,是科学认识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要求。在科学史上,曾把以量的研究为主要方法的科学称为“精密科学”,而把以思辨方法和定性描述为主的科学则被称为“描述科学”,自然科学属于“精密科学”,而社会科学则属于“描述科学”。现代科学的发展打破了历史上这种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二元格局,形成了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相互渗透、相互促进和汇合,质的研究和量的研究相结合正是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汇合潮流中的必然趋势。在方法论层面上,较早提出要把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进行结合的是实用主义者。20世纪50年代,实用主义者提出混合方法论,认为质的研究和量的研究既不是相互排斥的,也不能相互替代,而是科学研究连续统一体中的两种独立方法,应该把它们结合起来。1956年,美国学者坎贝尔(Campbell,D.T)首次把自然科学的“三元法”(Triangulation,又译为三角测量法)的概念引入社会研究中,用以表示多种方法的混合使用,即采用多种方法收集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