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关修辞在《红楼梦》中的运用

双关修辞在《红楼梦》中的运用

双关语（pun）巧妙地运用了语言中的同音词和一词多义现象，给某些特定语境中的词或短语带来了双重意义。传统翻译理论一直认为双关语音(形)义两方面难于完全照顾而不易翻译,甚至是不可译。另一些学者从人类认知的角度考究翻译的本质,认为双关是完全可以传译的。国内学者赵彦春(1999)据此把翻译定义为:对原语(语内或语际)进行阐释的明示——推理过程。说得更准确些:翻译不是静态的代码转换,而是以关联为准绳,以顺应为手段,以意图为归宿,尽量使译文向原文趋同的动态行为。这样从更宽的视野看待翻译,就使得所谓的“不可译性”不复存在。一、人名均系音体音语,译音普遍以非双关语为主作为中国古典小说的颠峰之作,《红楼梦》将双关运用发挥到了极至。诸如《护官符》中的假与贾谐音,雪与薛谐音;《终身误》中山中高士晶莹雪(谐宝钗姓),世外仙姝寂寞林(谐黛玉姓)等等。按照生成机制双关通常分为两类:谐音双关和谐义双关,本文着重讨论前一种。谐音双关是利用音同异形异义词构成的双关语,其在《红楼梦》中主要体现于人物名上,例如:“甄士隐”通“真事隐”,“甄费”通“真废”,“贾雨村”通“假语存”,“时飞”通“实非”,“贾化”通“假话”。谐音双关的翻译通常无法转换出原作的巧和美,只能译出单个意义,因此,双关就变成了“无关”。兹例举部分杨宪益夫妇及霍克斯(以下分别称杨译、霍译)对此类双关翻译的例子(见表1,表2)。人名体现了作者的深意。表1和表2中人名均系谐音双关,杨译和霍译都把双关语译为非双关语,并尽可能通过注释保留重要的文化内容,使译语读者能领会原作的丰富内涵。杨译和霍译都充分认识到“贾雨村”这个关键人物所具有的象征意义,用注释加以说明。不同的是,杨译用脚注解释双关及其它典故、人物等以避免在文内作过多解释而使行文拖沓,而霍译则尽量避免用脚注,因为“……虽然脚注本身十分妥帖,但我觉得阅读一本脚注太多的小说就像戴着脚链打网球”。对于其它双关人名,杨译和霍译都译音,以非双关语译双关语为主。表2中人名除“多姑娘”为寓意双关外,其余皆为谐音双关。杨译全部处理为非双关语,霍译则区别对待,大部分译为非双关语,对出现频率极少的个别人名采取大胆译意。故事中的第一位少女英莲,幼时被拐,后被薛蟠纳为妾,倍受折磨,后难产而死,一生应怜,反映了作者的态度;过场人物“霍启”通“祸起”,暗示英莲之悲惨命运的开始;乡宦之子冯渊情系英莲,半路却杀出恶魔薛蟠,逢冤而赔钱丧命,令人惋惜;贾政门下的清客“詹光”、“单聘仁”、“卜固修”谐音“沾光”、“善骗人”、“不顾羞”,全是贪图便宜、狡诈虚伪、毫无廉耻之人;贾府管库房的总领吴新登和仓上头目戴良,负责所有出入账目的登记管理,一个谐音“无星戥”,是把没有准星的秤,一个谐音“大量”,制造大量空头假帐,对贾府财政上的衰败负有一定的责任。贾府中重要人物的命名,暗含讽刺挖苦意味。霍译按英国文学的命名传统把寓意明白无误的“娇杏”、“霍启”译为一目了然的Lucky和Calamity,有助于英语读者了解故事情节和人物性格。对于“卜世仁”,杨译首先译音,然后加脚注;霍译首先译音,然后在序言中解释此名可以大致归化为英语名字Mr.HardleighHewmann(HardlyHuman之意)。由于原著第一百零一回文内就有一段“王仁”双关意义的精彩对话,杨译和霍译均只译其音,然后在相应的译文内准确传达“忘仁”的深层意义,杨译甚至在英语译文中夹杂了汉字。对两种译本中人名双关语翻译方法的统计见表3。从中不难看出两种译本对人名双关语的翻译主要是采取音译法,必要和可能的情况下加注。这样不可避免地就产生了原文某些信息的缺省。二、将最大关联作为翻译的指导从总体来看,杨译、霍译都主要用非双关语处理双关语,并且尽可能用注释保留原文文化。在这一点上,两种译本的翻译思想和翻译策略极为相似。这样做正是担心大量意译会导致原作异国情调和含蓄美的丧失。翻译的目的是让译文读者理解、欣赏原文文化,从而达到文化交流的目的。蹊跷的是杨译和霍译都对同样的几个双关人名进行注释,简直不谋而合。这一点绝非偶然,也不难理解。名字的意义根植于原文文化之中,对名字译意必然导致在某种程度上丧失原文文化氛围和意境——文化缺省。对于这种不可避免的翻译缺省该如何看待呢?下文拟用关联理论对其加以阐释。关联理论是一种认知理论,也是一种交际理论;翻译是一种认知活动,也是一种交际活动。Sperber和Wilson(1986/1995)的关联理论把语言交际看作是一个明示——推理过程。翻译同样也是这样一个过程。关联理论的交际观以关联准则为核心。所谓关联准则就是依据认知语境找出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在阐释文本或话段时,人们总是最大程度地增强语境效果,最大程度地减少推理努力,以达到最佳关联。所谓最佳关联就是过滤了琐碎(trivial)信息的关联,也就是说,这琐碎信息成了缺省值。交际如此,作为交际形式的翻译自然也是如此。人类的认知以最大关联为准则,交际则以最佳关联为取向。作为认知准则的最大关联实际上只是一个理想状态,正如人的语言能力一样,是任何人都不具备的。它体现为人类的知识总和与世界的关联度。而最佳关联是相对的,是因人而异的,是在现有资源条件下所能达到的最好的效果。所以,受种种条件制约的翻译行为不以最大关联作指导,亦不以最大关联为评价标准。这一点在双关语翻译中表现得尤为突出。翻译缺省的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是认知处理上的局限性。文本的内容、语境和各种暗含构成了信息集。但人的大脑不具备处理所有信息的能力,因此只能提取信息集的一部分,其它信息都背景化了,成了缺省信息。一般说来,读者、听者只用单一的标准去理解文本。这个标准使他认为自己的理解是惟一正确的理解,这个标准就是关联性。尽管读者或听者在不同的认知语境内会产生不同的理解,但其处理信息的基本规律是一样的,在相同的认知语境条件下往往会得出大同小异的结论。这是翻译可以进行的前提,但也决定了翻译缺省不可避免。另一方面是文字载体理据可以被忽略这一事实。语言的文化积淀表现于修辞、习语、语法等诸多方面。当文字成为审美手段时,文字载体本身也会成为注意的焦点,成为认知处理的对象,比如本文中所谈的双关。在信息的认知处理过程中,这类信息一般都被过滤掉了,只不过这种缺省多是一种有意识的心智行为,译者根据交际者的意图或读者或听者的期待决定信息的取舍。所以说,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是文化的结晶。双关语翻译中文化缺省主要是由后一种原因造成的。例如,贾府的四位姑娘元春、迎春、探春、惜春的名字藏头双关,连起来谐音“原应叹息”。但在翻译这四个人名时杨和霍都只是进行了音译,其中的双关义没有能够翻译出来。并非译者有意这样做,而是不得已为之。因为这是两种语言通过译者在“交流”过程中达到的最佳关联,这是由两种语言自身的特点所决定的,因此,原作中所暗藏的信息在译文中就不可避免地缺省了。三、汉语和双关语的缺省双关这种修辞在《红楼梦》中得到作者的充分运用,小说中人物的名字都暗藏了人物的最终命运,这使得小说更具艺术色彩。大量双关的运用也为小说的翻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对这些人名双关语的翻译一直是翻译工作者和学者们关注的焦点。由于汉英两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