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舞在广州的传播与流行

交际舞在广州的传播与流行

清末民初，随着西风东渐，交际舞传播到中国，成为上海、天津、广州等沿海地区城市的第一个登陆目的地。这种“男女相舞,脸儿相依,手儿相持,腿儿相狭,脚踵儿随乐声而旋转,”的交际舞与“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礼教是格格不入的,这引发了追求时尚娱乐与维持社会风化之间的矛盾。这种情形在20世纪40年代末的广州就表现得十分鲜明,以致发生了政府禁舞的事件。本文试图以1946年到1948年的广州市政府禁舞为对象,依据广州市档案馆相关资料,从交际舞的出现和舞厅舞女的产生、政府禁舞及其政策演变、禁舞政策失效三部分来叙述,力图再现这一时期广州禁舞的情形,从一个侧面考察当时广州娱乐业的变迁和广州市民的娱乐生活和心态。一、广州舞的兴起近代以来,随着西方对中国政治经济社会各方面的渗透,西方的生活方式和休闲娱乐方式开始在中国传播,其中一个重要的表现就是交际舞的引进和流行。起初,交际舞只在经常与洋人接触的商人和思想较开化的达官贵人这样较小的圈子里流行。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打破了封建礼教的束缚,交际舞从上流社会扩散到一般民间社会,流传到普通大众之中,尤其在新青年中很受欢迎。地处沿海的广州得风气之先,人们的思想相对较开化,交际舞更容易流传。民国16年(公元1927年),跳舞之风开始在广州蔓延,一些赶时髦的人纷纷效仿洋人跳起交际舞来。商人见有利可图,便开设起跳舞场来供人娱乐,于是广州有了第一家商业性舞厅,吸引了不少男女青年。欢快的舞步使人放松身心,又可交流彼此的感情,跳舞成了一种时尚。到1946年,为迎合不同阶层人士的需要,各种类型的舞厅、舞场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在广州。“近来不知道是否是繁荣的缘故,舞场可谓鼎盛之极……最贵族的固然有,就是平民化的也有,为了广州舞场多,顾客有限,因此,大家都争相各以己长而招引顾客。”舞厅数量的增多导致了相互之间的竞争,有些舞厅找来专门做舞伴的人陪人跳舞,于是产生了“舞女”这一新的职业群体。这样,一个新的娱乐方式就在广州扎根并逐渐完善了它的配套服务系统。华灯初上抑或午夜时分,只要舞场、舞厅里音乐声响起,就只见舞客、舞女翩翩起舞,令人看的眼花缭乱,却也心生澎湃,煞是新鲜。当时《广州日报》报道称:“堪称广州市声里‘浊中之清’的是舞厅里的爵士音乐声,在这种悠扬醉人的音乐声中,伴着如花似玉的对手,在水银灯光映射底下,曼舞甜歌,卿卿我我,这该是最令人向往的新时代的玩意儿吧。”可见,当时市民对跳舞的热衷程度是何等的不一般。二、政府禁止舞蹈和政治发展(一)政府强制禁舞的限制作为一种新潮的娱乐形式,交际舞毕竟与传统道德和生活方式格格不入。各地都出现了禁舞风潮。1927年,天津社会名流借助官府的政治势力,掀起了一场禁舞风波,引发了一场关于“跳舞和礼教”问题的讨论。时隔近20年,禁舞事件再次在广州上演。广州地方政府认为“各舞场之舞客品流复杂,良莠不齐,有纯为交际娱乐之性质,也有藉此恣情淫逸,尤以意志未定之青年,妄趋时髦,费时耗财”。“竟尚跳舞,致使血气未定之一般青年,乐而忘忧,争抛有为事业,夜以继日,但知荒淫无度……既醉生以梦死,愈鲜耻而寡廉,桑间濮上之积行,非笔难磬,反其离婚之悲剧,擢发难数,若非严予禁止,则其流毒,宁洪水猛兽所能比拟耶?”从1945年开始,广州市政府禁止市民在跳舞场跳舞,跳舞场也被取缔。广州市警察局称此举是“为取缔不正当娱乐,维持善良风化,以保公安起见”,理由不可谓不充分。除了道德的规劝外,政府还通过颁布法令的形式来强制禁舞。1947年10月,政府出台了禁舞办法,在《禁止营业性跳舞场实施办法》中规定,“凡属营业性之舞场自三六年十月一日起一律停止营业;各跳舞学院一律不得设立,各学会原附有跳舞场所而非设有舞女者暂准每星期举行,以一次为限;自三六年十月一日以后各学会均不得新设舞场。”办法出台之后,政府立即对全市的舞厅舞女状况进行调查,从调查结果看,有专门以盈利为目的的营业性舞厅,如胜利大厦内附设的舞厅;也有以专教学生学习跳舞的学院,如伦敦跳舞学院。而职业舞女们大都来自贫穷家庭,平均年龄是二十二岁,大都未婚,教育程度不高,经济状况不好,只能勉强维持。在了解舞场和舞女的具体情况后,政府要求违令营业的舞厅签具切结,防止出现回潮。如银都舞厅司理人周正就曾向政府保证“如有违背愿受依法办理”。然而“广州市自政府禁止跳舞场营业后,仍有利用名义附设舞场,入场券价定至二千元并昂价贩卖食品,与舞场营业并无异致。”尽管政府三令五申严厉禁舞,但舞厅却照常营业,舞女照样翩翩起舞,而舞客的热情也没有丝毫的退却。厉禁政策宣告失败。(二)规范了有待改进的执勤有待提高的办公工作为了更好的管理舞厅舞女,也使市民在不影响社会风化的前提下进行正当娱乐,疾风骤雨似的厉禁政策失效后,政府转而对舞厅采取“限制发展、鼓励转业”的缓禁方针。因之有了舞厅、舞女的管理措施的重新出台,制定新的管理制度,如《修正广州市管理舞厅歌坛歌班及舞女歌伶办法》规定:“凡舞厅歌坛歌班之开设应先将经营计划及资本额呈报市政府核准,领得牌照得经营,已开设者应补行登记领证,前项营业牌照费按资本额千分之五征收。第四条,各舞厅歌坛歌班营业牌照每年更换一次。第五条,凡在本市各舞厅歌坛及茶楼酒馆饭店餐室旅店伴舞鬻曲之舞女歌伶须一律先向本市府财政局填具申请表,附缴二寸半身相片二张,申请登记领取执业执照得执业”;“前项执业证每月换更一次,应于当月三日前按额缴费换领新照”;“营业牌照与执业证均不得转卖让与借用或逾期使用”。在管理政策之外,还积极引导舞女转业,“全市舞女(以曾在警察局登记者为限)以抽签方式分三期转业……经抽签转业之舞女除自能生活或自行觅得正当职业者外,一律由职业妇女协进会施以转业训练。”从修正办法可知,政府对舞厅舞女的管理仍很严格。尽管没有明文规定取缔舞厅舞女,但在数量和活动规范上进行了限制,且舞厅营业牌照和舞女执业执照有效期非常短暂的。如此频繁的更换牌照和执照,不仅改进和强化了政府对使舞厅和舞女的控制,也相对减少了营业性舞厅的利润,舞女生活也难以为继。这是在管理上下功夫,杜绝其再生,以便让舞业舞女没有继续发展的余地,同时又对舞女转业又予以极大的关怀,积极引导舞女转业,给她们以转业后生活安稳、免于失业的许诺。政府希望用怀柔的方式能够达到禁舞的目的,真是煞费苦心。三、娱乐媒体的发展提供了娱乐生活的“非织造”然而,并未如政府所愿,新问题出现了。虽然政府准予缓期执行禁舞并对舞女进行训练转业,受训舞女也努力改变,但“检讨学业成绩仍属有限,谓由此以为转业谋生则生活前途渺茫无把握”,受训转业舞女因为训练时期太短,学业很难有成就,转业就更加困难。因此,政府在对舞女转业的政策实施上,并没有刚开始那样雷厉风行,而是对禁舞政策暂缓执行,交际舞依然是市民所钟爱的娱乐方式之一,禁舞政策最终失效。为什么政策调整后,交际舞依然禁而不止呢?从已有的档案资料中,可以梳理出线索之一二。首先,市场需要。1947年4月的政府调查可知“各舞场定价不等,最高者男客收六千元,女客一万二千元,如请舞女伴舞,每小时二万余元,其最低者茶价在三千五百元以上,伴舞每小时一万元,故每一舞客,每晚在舞场消费恒在三万元以上”而当年广州金融动荡,市场突呈骚动,物价惊人上扬,一日间报升10%强,米价猛涨,每担升3万元,跳一场舞相当于一担米的价钱了。可见,开办舞厅舞厅司理人带来可观的利润,舞厅为了生财营利,自然不愿停止营业自断财路了。其次,社交娱乐需要。“舞蹈之于汉民族,从古代至百年前,始终是女人单方面进行的一件事,绝少男人配合互动的情形。”交际舞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游艺,舞场中人也“不过是要多认识几个异性朋友,而在众目炯炯之下,现一现他们的技能……满足美欲呢”。交际舞自身“不仅是一种潇洒的社交方式,还是一种能够陶冶性情、调节情绪的高雅的娱乐活动,同时兼有消除疲劳、活动筋骨之功效。”跳舞使社交公开,伴随着舒缓优美的旋律,脚步移动、身姿摇曳的同时,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们之间就产生了感情,满足了追求时尚的人们社交娱乐的需要。再次,交际舞和剪发烫发、西装、逛公园、看电影一样,当时在市民眼里是一种时髦的生活,而追求时尚正是斯时广州市民心态的变化。“随着市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过去那种生活简朴、消费单一的生活方式,已日益为新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