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鹿奶粉事件看我国的产品质量规制

从三鹿奶粉事件看我国的产品质量规制

近年来，中国出现了一系列关于低产品或缺陷产品的灾难，给消费者带来了不同程度的损害。“三鹿奶粉”事件的爆发给我们又一次敲响了警钟。低质量甚至是假冒伪劣的产品造成的资源浪费也是触目惊心。加强产品质量监管，提高产品质量，已成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亟待解决的课题。从表面上来看，三鹿事件的发生至少有下列原因:一是企业扩张和发展速度过快，从而放松了对产品质量的控制;二是检测技术和手段落后，无法保证产品质量;三是行业竞争日趋激烈，市场存在不规范性和非理性;四是发现产品质量问题不能尽早做出反应，缺乏危机防范和处理意识;五是市场质量安全监管存在严重缺失。但是，“三鹿奶粉”事件背后隐含着的是企业与当地政府深层次的质量规制困境。本文尝试从构建企业与政府之间的质量规制博弈模型入手，分析三鹿事件中企业与政府的博弈过程，从而发现政府质量规制的不足之处。一政策空间模型假设静态博弈中，参与双方同时选择或者虽然非同时选择但是后行动者并不知道先行动者采取了什么具体行动。这里假定政府和企业之间的博弈是完全信息下的静态博弈。在静态博弈下，可以认为不存在企业对政府的俘获。企业是理性经济人，为追求自身经济利益最大化而做出决策选择，而且风险中立。如果企业所生产的质量不合格产品被查处，企业将受到惩罚。作为公共利益的守护者，政府有义务对企业所生产的产品进行质量规制和监管。但是，作为市场经济的经济主体，追求自身利益是企业主要的奋斗目标。而作为对市场的替代，政府在发挥资源配置作用的时候，也耗费并产生着额外的成本。政府从来都不是，也不可能在不花任何代价的情况下抽象解决纠纷和提供市场秩序。本模型中，对产品质量进行强规制会增加政府的成本。此外，假定政府的规制和监管能力是充分的，即只要按照质量规制的原则认真进行检查监督，则完全可以发现企业产品存在的质量问题。政府未按照质量规制的原则对企业进行规制时，一旦企业被查处违规行为，政府将承担渎职责任。基于以上考虑，将政府的策略空间限定为:[强规制，弱规制];而企业的策略空间为:[生产质量合格产品，生产质量不合格产品]。综上所述，模型假设:第一，石家庄政府进行弱规制的成本为0，概率为q。运用行政、经济、法律等手段对三鹿奶粉质量进行强规制的增量成本为C1，其概率为1-q;第二，假设三鹿提供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成本为0，概率为p。若三鹿认识到奶粉质量安全的重要性，严把质量关，提供质量合格奶粉所付出的增量成本是C2，其概率为1-p。第三，如果三鹿只顾短期利益，不顾奶粉质量安全，一旦被查获，为此必须承担罚金、法律责任等方面的成本为C3。第四，若石家庄政府进行弱规制，而三鹿也生产含有三聚氰胺的奶粉，形成的社会成本为C4，石家庄政府失责的声誉损失及行政处罚为C5。基于以上考虑，将石家庄政府的策略空间限定为:[强规制，弱规制];而三鹿的策略空间为:[生产质量合格产品，生产质量不合格产品]。政府与企业之间的博弈矩阵如表1所示。如果对三鹿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处罚力度不大，石家庄政府主管部门往往不重视失责造成的声誉损失或存在隐瞒成功的可能(即C5较小)，即出现C5<C1-C3的情况，这时(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弱规制)就成为纳什均衡。这种情况有一定的现实基础，但是这种情况是不能容忍的。若要改变这种情况，石家庄政府失责造成的社会成本C4应该记在石家庄政府主管部门身上。通常情况下，社会成本远大于政府强规制花费的成本，即C4>C1>C1-C3，这时将会促使石家庄政府主管部门充分运用各种手段去约束三鹿的造次行为，于是石家庄政府与三鹿的博弈矩阵如表2所示。三鹿在整个博弈过程中期望收益函数为:石家庄政府在整个博弈过程中期望收益函数为:解得混合策略纳什均衡:由上式可知，三鹿提供质量合格奶粉付出的增量成本C2越大，石家庄政府进行弱规制的概率就越小，三鹿因为提供质量不合格产品而被查获，继而承担的罚金、法律责任等成本C3越大，石家庄政府进行弱规制的概率就越大。同理，石家庄政府运用行政、经济、法律等手段对三鹿产品质量进行强规制的成本C1越大，三鹿生产的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概率就越大，三鹿因为造次行为被查处而承担的罚金等成本C3、三鹿生产并销售质量不合格产品引发的社会成本C4，以及石家庄政府失责的声誉损失和法律责任C5越大，三鹿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概率就越小。因此，三鹿和石家庄政府的完全信息质量博弈存在均衡，在这个均衡点上，三鹿和石家庄政府会选择一定的均衡概率p*和q*进行低质量生产和弱质量规制。从质量规制的角度，我们希望p*和q*都尽可能小。其中，三鹿进行高质量生产是石家庄政府进行质量规制的终极目的。从质量规制的角度，可以通过改变均衡概率p*的影响因素，进而改变三鹿的均衡策略选择。若要提高三鹿奶粉生产的质量，缩小三鹿进行低质量生产的均衡概率p*，可以考虑降低石家庄政府进行强质量规制时耗费的监察成本和技术成本，提高对三鹿制假造次行为的罚没成本，提高政府渎职失责的处罚力度等手段来解决。其中，政府质量规制的成本可以通过加强中央政府对地方政府的转移支付来消化这部分成本，减少中央和地方之间的博弈。二鹿与可选择型三鹿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博弈继而将政府的俘获引入企业成本收益分析，模型假设:(1)三鹿卖出含有三聚氰胺奶粉所得的增量收益为w(假定卖出质量合格奶粉的收益为0);(2)石家庄政府因为强规制所带来的公共利益的提升，以及由此树立的良好形象和信誉而带来的未来收益(比如奖励)为x;(3)石家庄政府弱规制的成本节约为y(假定强规制的成本为0);(4)石家庄政府进行弱规制带来的公众声誉的损失或社会成本为a;(5)三鹿为石家庄政府提供的相关政绩为b，或三鹿对石家庄政府的贿赂金额为b;(6)三鹿和石家庄政府合谋被司法机关查处后，三鹿应承担的损失为c1;(7)三鹿和石家庄政府合谋或石家庄政府弱规制，被中央司法机关查处后石家庄政府(相关责任人)应承担的损失为c2;(8)三鹿提供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概率为p(提供质量合格奶粉的概率为1-p);(9)石家庄政府进行弱质量规制的概率为q(强质量规制的概率为1-q);(10)三鹿与石家庄政府合谋的概率为t(抵制三鹿贿赂的概率为1-t)。在石家庄政府与三鹿的不完全信息博弈中，三鹿首先行动，其主要是基于自身利益和风险的考虑以决定生产质量合格的奶粉还是提供含有三聚氰胺的奶粉，而石家庄政府在行动前并不清楚三鹿究竟选择的是哪一种策略。它只能根据自己所搜集的信息和对质量风险的判断来决定是否接受委托。石家庄政府一旦接受委托，会基于公共利益与自身利益的综合考虑来决定是选择强质量规制，还是弱质量规制。由于假定石家庄政府的规制和监管能力是充分的，因此在强质量规制下完全可以发现三鹿所生产奶粉的质量问题。石家庄政府一旦发现三鹿奶粉质量存在的问题，三鹿会基于成本效益的考虑决定是否实施贿赂(收买)，这时石家庄政府将面临着抵制或合谋的抉择。因此，在整个博弈中，三鹿的策略空间为:[生产质量合格奶粉、(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不行贿)、(生产质量合格奶粉、行贿)]，石家庄政府的策略空间为:[强规制、(强规制、抵制)、(强规制、合谋)、弱规制]。在整个博弈过程中，三鹿的目的是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收益;石家庄政府的目的同样可以理解为用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收益，只不过石家庄政府的成本收益函数更加复杂，是经济利益(和经济成本)与公众利益(和社会成本)的集合。三鹿在博弈中的收益主要体现为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预期收益，预期成本主要表现为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被发现后的处罚成本和失信成本，它与处罚的力度和被发现的概率相关。只要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预期收益大于预期成本，三鹿就有生产的冲动。石家庄政府在博弈中的收益主要体现为受贿收入以及政府公信力提升，预期成本表现为质量规制过程中的人力物力耗费以及规制失误(渎职)或受贿被查处而带来的经济损失和信用损失等。三鹿与石家庄政府的博弈扩展式如图1所示。注意，图1中在每个结点的收益中，第一个数字为三鹿的收益，第二个数字为石家庄政府的收益。合谋概率的大小受到中央司法监察机关事后监管效率的影响，当中央监察部门发现三鹿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概率较低时，石家庄政府部门即使发现了三鹿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也可能因为自身经济利益的考虑而不予披露和惩处，与三鹿合谋作弊。从上述博弈扩展式可知，当石家庄政府相关部门发现三鹿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之后，三鹿实施收买的前提条件是w-b-c1>0，而石家庄政府相关人员拒绝贿赂的前提条件是x-a>b-c2>0，即x+c2-a>b。由于贿赂金额b的大小由企业决定，不可能大于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增量收益w，而c1属于或有损失，其大小取决于奶粉市场的监管力度和社会信用水平。在监管力度较弱和社会信用体系缺失的情况下，c1没有引起三鹿的足够重视，存在对石家庄政府相关人员行贿的冲动。而石家庄政府人员是否接受三鹿的贿赂，关键取决于行贿金额b是否大于拒绝贿赂所带来的或有收益x+c2-a，或有收益主要体现为石家庄政府坚持原则所赢得的社会信誉。在社会信用体系和监管体系尚不健全的情况下，尤其是贿赂金额较高时，石家庄政府相关人员很难抵挡三鹿的诱惑或威胁，可能会成为三鹿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进而侵害消费者的“帮凶”。由于存在或有收益和或有损失，石家庄政府与三鹿很难找到纯策略纳什均衡，双方都会根据对方策略的选择情况而采取最佳的应对措施，因此只存在混合策略纳什均衡。石家庄政府与三鹿的博弈支付矩阵如表3所示。三鹿在整个博弈过程的期望效用函数为:石家庄政府的期望效用函数为:令∂E1/p=0，∂E2/q=0得到该博弈模型的混合策略纳什均衡为:其中，三鹿以p*的概率选择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石家庄政府以q*的概率进行弱质量规制。因此，石家庄政府进行弱规制的成本节约y越大，三鹿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概率就越大，石家庄政府部门接受的贿赂金额b、因合谋造次而承担的或有损失c2、因强规制而带来的或有收益x-a越小，三鹿生产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概率就越小。同理，三鹿卖出含有三聚氰胺奶粉的增量收益w越大，石家庄政府进行强规制的概率就越大，三鹿因合谋造次而承担的全部损失b+c1越大，石家庄政府进行强规制的概率就越小。三．存在弱化监管的过渡性政府和企业的关系是复杂的。从公共关系上讲，他们一个是规制者，一个是被规制者，政府对企业的质量规制责任是清晰而明确的。但是，从经济利益角度讲，政府有时难免受制于企业。首先，企业是财税的直接来源，特别是地方的支柱产业和企业，其缴纳的税金往往能够支持地方政府的全部开销。在这种情形下，政府极易充当企业的保护伞，对企业进行弱质量监管。其次，企业为了自身的长远利益，往往会对政府进行俘获。政府部门或者人员在经济利益的诱惑之下，经常会选择放弃公共利益载体的身份，而为企业谋私利，侵害公众的利益。最后，有些地方政府还会依靠手中权力进行抽租或者政治创租。在这种情况下，企业有时会迫于压力从而支付相应的租金。作为回报，政府也会在规制过程中给予适当“优惠”，正如弱质量规制。在上述情况下，地方政府不可避免地会对企业进行弱质监管和过度保护，这使得企业有恃无恐。特别是地方上的一些纳税大户，其发展对于该地的GDP增长和财政收入非常重要。虽然不能断定这些企业与当地政府都存在俘获关系，但地方上隐瞒虚报、放松管制的情形时有发生，这种大企业与地方政府之间的关系是值得反思的。三鹿事件的发生为我国政府加强食品质量规制、提升质量规制水平提供了深刻的教训，通过前文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启示:1.严厉的惩罚力度制售假冒伪劣商品的企业，特别是食品和药品企业，为了谋取经济利益，致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于不顾，政府和司法机关应对这些企业和个人进行严厉的惩罚。美国有一些案例是值得借鉴的。有人曾因在麦当劳喝咖啡时烫到嘴，结果获得数百万美元的赔偿;通用汽车公司曾经赔偿因汽车质量问题而导致车祸的车主数十亿美元。如果我国也同样建立这种威慑力量，那么理性的企业很难忽视产品质量。此外，对于行贿等俘获政府的行为，如果是威胁到产品质量安全的，要给予更加严厉的处罚。2.加大企业对优良品质企业的扶持力度对于连年生产高质量产品的企业，政府要从政策、税收和声誉等方面给予全面的支持。一方面要给予企业优惠的土地出让价格和优惠税负，增加质优企业的财政补贴和出口退税，从经济上给予企业大力支持;另一方面可以对质优企业进行免费广告和媒体宣传、质量公报等，从声誉上大力支持。利用公益性广告“广而告之”或类似宣传节目加强对质优企业的公益宣传，提高对企业的声誉激励。但政府在进行公益宣传时要保持宣传的公正性和客观性，同样要避免被企业俘获和收买，实际操作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