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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学的兴衰与近代日本的兰学
明治初年,日本吸收西方文化,迅速形成了“文明制度化”的浪潮。没有几个。它来自江户中后期(1600-1868)的兰学和木末洋学的发展。兰学是指日本在锁国时代,通过荷兰人或者荷兰语移植、研究的西洋学术的总称,也包括来到中国的西方天主教传教士所编著并传到日本的汉文西洋学术著作。但兰学作为一个历史名词出现,则是在18世纪后期以前野良泽、杉田玄白等人转译荷兰译本的解剖书—《解体新书》的出版为标志的。他们直接以兰书为媒介,开辟了真正研究、移植西洋学术之路。杉田玄白在其回想录《兰学事始》中写道:他们把翻译这本医学著作视为从事新学问的“创业”,并将其所从事的学问研究称为“兰学”。兰学的内容非常广泛,包括医学、天文学、历法学、地理学、博物学、物理学、化学、兵学、炮术学等各种科学知识。本文从兰学的产生,发展及对日本历史的影响等几个方面,考察其历史作用。一、日本社会经济的发展为日本本身发展提供了重要条件从兰学在日本传播的历史背景和条件来看,首先是锁国前南蛮学的传播,为后来日本吸取西洋文化揭开了序幕。日本与西方的接触始于16世纪中叶。1543年葡萄牙船只漂流到种子岛,传来了枪炮,这是西洋物质文明的最初输入。时隔6年,1549年耶稣会教士方济各·沙勿略(1506~1552年)来到鹿儿岛从事传教活动,这是西方精神文明输入日本的开始。此后,到宽水锁国,大约100年间,西班牙、葡萄牙等所谓南蛮人通过贸易和传教活动,将西洋物质文明和基督教文化传到日本,当时被称作“南蛮学”。伴随着贸易所传来的主要是西洋的生产技术,如枪炮的制造以及造船术、航海术等等。随着天主教而传入的南蛮学,包括文化教育、语言,哲学、天文,历法、地理、医学等,特别是作为传教活动中心势力的耶稣会,致力于文化教育,并从事医疗和慈善事业,设立了一些教化设施,各种欧洲学术也随之传入进来。需要指出的是,教会传播这些西洋文化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民众便于传教,不仅枪炮制造技术、航海术、地理等西方科学吸引了日本人,而且有关欧洲日常生活方面的服饰、饮食,娱乐等物质文化也对当时的日本人具有较强的吸引力,许多人以此为动机而信仰天主教。由于传教士大力进行传教活动,使教会势力在日本得到迅速发展,不仅深入民间,还渗入到大名、武士阶层。由于它所宣扬的是“上帝高于一切”,因而对上帝的信仰必然超越对日本幕府将军的“忠诚”,并且提出了“人类平等”的思想。这与日本幕府所推崇的君臣父子等级森严的封建秩序格格不入,威胁着日本封建统治的稳定。另外,日本统治者还感到信仰天主教的西方国家,对日本抱有领土野心,因此,幕府相继实行了严厉的禁教政策,并对教徒实行了残酷镇压。到17世纪中叶,德川幕府先后5次(1633~1639年)颁布“锁国令”,实行了严格的“锁国政策”。幕府的禁教锁国,也阻止了南蛮文化的传播。作为禁教政策的一环,1630年幕府颁布禁书令,1685年又发布“贞享严令”,使西洋书籍的输入几乎成为不可能,从而阻塞了正常输入国际文化的渠道。因此,传播近百年的南蛮文化,基本上没有留下显著的影响,大部分随着锁国而消失,这不单是日本统治者镇压的结果,而且还由于南蛮文化的传入不是出于日本人自发的要求,而是作为贸易、传教的手段带来的,同时,日本自身也还不具备输入和吸收西方文化的条件。尽管如此,我们也要看到,南蛮学作为日本吸收西洋文化的初次尝试,具有不可否认的意义,同时,日本的门户向世界敞开,尽管是一时的,却扩大了日本人的视野。另外,南蛮文化本身虽然带有许多中世纪的宗教色彩,但它至少比当时日本的学术水平要高得多,直接或间接地刺激了后来日本近世科学文化的发展。对于民生有用的一部分南蛮科学技术,在统治者的镇压下,仍顽固地存在着,为元禄(1688~1703年)前后建立在商品经济显著发展基础上的“实学”的形成提供了有利条件,也为后来西洋文化的再次输入即兰学的兴起做了准备。先进科学文化的移植,需要一定的科学土壤,而日本自身科学文化的发展,为后来兰学的勃兴奠定了基础,这是兰学产生的第二个条件。日本的科学文化是在长期接受古代亚洲,特别是中国科学技术文化的基础上形成而发展的。从战国时期,日本的社会生产就开始发展,尤其是到了17世纪以后,随着幕藩体制的确立,国内出现了长期统一的和平局面,农业生产得到很大发展,并带动了手工业、矿业以及商业、城市、交通等的发展。在国内经济空前发展的基础上,产业技术不断发达,促进了日本独自技术学的产生。同时,对一些有用的技术、经验、知识加以整理、记述形成经验科学。当时,日本把技术学和经验学称之为实学。在兰学勃兴前的元禄—享保期(1688~1735年),以农学为首的矿业,手工业等产业技术之学和天文、历法、和算、本草、医学、地理等经验科学取得了显著的发展,这样,为口本近代科学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兰学产生的第三个条件是儒学自然观的克服,它为兰学的兴起提供了思想前提。德川时期,在思想界占统治地位的是儒学中的朱子学,它认为作为经典的四书五经以及根据朱注对经典所做的解释具有绝对的权威,并用中国古代的阴阳五行说,把作为自然法则的“天道”和用于人伦规范的“人道”看作同一原理,认为现存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万古不变的,并把对自然的研究也纳入其思想体系的支配之下。显然,这同西方实证的科学精神和研究方法是不相容的,这样的儒学自然观阻碍着系统的西洋学术的移植和研究。儒学者对西洋学术是持批判态度的,他们拿中国的古文献与其相对照,只承认那些与古文献不相矛盾或者具有妥协可能的部分(如向井元升的《乾坤辩说》),后来随着自然科学的兴起,有些人虽然承认西洋学术的优秀性,然而却不能超越朱子学的自然观。后来,占学派中的徂徕学,打破了朱子学“天人合一”的自然秩序观,从而使系统地移植、研究西洋学术成为可能。古学是在17世纪以来商品经济发达的社会环境中孕育而成的产物。元禄享保时期,商品经济不断发达,从而引起武士阶层的财政贫乏、农村分化、城市町人阶层的兴起,面对封建社会的现实矛盾,朱子学显得无能为力,不少朱子子学者从现实生活中逐渐对朱子学产生怀疑,进而转变为朱子学的批判者,提倡古学,呼吁从孔孟的原著中去探索儒学的真意,试图直接根据儒学古典进行研究。古学派斥责朱子学对于经典所进行的思辩的解释,歪曲了古代圣人的真意,要对经典的内容进行客观的理解。特别是荻生徂徕,他认为由于“后世人不识古文辞,故以今言视古言,圣人之道不明”,所以他强调:“当以识古言为要。欲识古言,非学古文辞不能也。”因而他提倡用古文辞学来作为研究经典的方法。荻生徂徕从这一立场对经典进行研究,并得出结论:儒学的本质不外是“先王之道”。所谓“先王之道”,是指经典中所记载的文物制度,它是作为圣人的古代先王治国平天下的作为。由于“先王之道”是古代先王作为的产物,因而不同于“天地自然之道”。这样,就否定了把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看作是同一原理的朱子学思想,把儒学限定在作为统治术的政治学,而把不属于政治领域的对自然界的研究,从其思想体系的支配下解放出来,为系统的移植、研究西洋学术开辟了道路,为兰学在日本的发展在客观上提供了思想前提。二、日本文化的影响和兰学的兴起近世初期在日本传播的南蛮文化,由于幕府的禁教锁国而中断。在锁国体制下,幕府把对外贸易限制在长崎一处,因而在锁国时期,日本对西洋文化的吸收并没有完全断绝,通过西方唯一同日本进行贸易的荷兰人,使新的西洋科学成果输入进来,同时,锁国前所传入的南蛮学中的一部分天文、地理、医学等也潜存着,一些汉译西洋学术书在极为严格的禁书制度下输入进来,在一些知识分子中转抄、研究。特别是在长崎出现了“通词兰学”,这是日本翻译人员在与设在长崎的荷兰商馆的荷兰人的长期接触中所产生的。这个时期的兰学就叫做“通词兰学”,由于受语言的限制,其内容比较贫乏,但它为后来真正意义上的兰学的产生提供了直接条件。在这里应该特别提到的,是作为兰学的先驱者——新井白石的功绩。新井白石(1657~1725年)从六代将军家宣继位(1709年),到七代将军家继夭折(1716年),实际上作为将军的顾问位于政治中枢,是左右幕府政治的重臣。他曾写出了著名的《西洋纪闻》、《采览异言》等书。在《西洋纪闻》中,他驳斥了天主教教义的不合理性,认为其“荒诞浅陋,不值一辩”(下卷),而他却赞叹西洋近代科学成果,认为“天文地理之事,似有不可企及者”(上卷),承认西洋学术的优秀性,将西洋形而上的天主教和形而上的学术相分离,这样就打破了当时一谈起西方文化便认为和天主教分不开的一般偏见。他认为天主教是应该禁止的,但并不是它对日本有领土侵略的威胁,而是它的教义与日本的封建伦理相抵触,如果让天主的观念流传,深入人心,必定会出现弑君杀父的“叛逆臣子”,威胁德川幕府的统治,因此,必须严格禁教。但是,对于西方的自然科学还是应该加以吸收的,因为西方的科学成就对于日本是必要的和有用的。新井白石的西洋观启发了后来的文化政策,为兰学的勃兴提供了思想前提。新井白石对世界地理学的研究是卓有成效的。他通过从西多蒂那里听到的世界情况,了解到日本在国际环境中所处的孤立状态,因此,对日本的国防问题深感不安,从而立志研究世界地理学,写出了日本最初的系统的世界地理学书《采览异言》,并对后来兰学者的海防论和富国强兵论产生了较大影响。新井白石对世界地理和西洋文化的研究,成了后来发展起来的兰学的先驱,并受到著名兰学家大玄泽的高度评价:“盖此学(兰学)也,萌芽于白石先生……”,荷兰学之一途,草创于新井白石先生……”。(到了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时代(1716~1745年),随着商品经济的高度发展,封建统治趋于动摇,德川吉宗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实行殖产兴业,利用这时发展起来的自然科学,积极奖励实学。为了修改历法,1720年他向长崎奉行发布新令,允许输入与天主教没有直接关系的汉译西洋科学书,从而缓和了禁书制度,这样,通过汉译书这一途径,使西洋的天文、历算知识的输入成为可能,后来又扩大到数学、测量术、地理学等方面,从而创造了对西洋文化开放的条件,使中断了的洋学在日本得以重新传布。此外,他还对西洋学术和文化技术很感兴趣,并积极输入荷兰文物,1740年他命令青木昆阳等人学习荷兰语,从而在客观上为兰学的勃兴起到了培育作用。萌发十德川吉宗时代的兰学种子,到所谓田沼时代得以开花1774年《解体新书》的刊行,标志着兰学的真正诞生。在田沼时代,随着幕府殖产兴业政策的积极推进,社会经济尤其是商品经济得到显著发展,以商人为首的社会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形成了这个时期特有的自由奔放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意识,不仅是兰学,也是一般学术,文化的繁荣时期。另外,这一时期,异国情趣极为盛行,不仅流行于诸大名和富裕商人阶层,也普及到庶民阶层,统治者中间出现了像岛津重豪(萨摩藩藩主)、朽木昌纲(福知山藩主),奥平昌高(中津藩藩主)等兰癖大名。作为幕府老中的田沼意次也大力奖励学术,特别推崇兰学,因而被称为“兰癖”者,在他的支持下,引进了不少兰学书籍和技术,兰学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勃兴的。前野良泽和杉田玄白是兰学的主要创始者,经过3年的努力,他们于1774年翻译出版了《解体新书》。《解体新书》是在专门学者所具有的医学知识的基础上,在承认西洋医学优秀性的前提下,直接通过荷兰书籍来研究、移植西洋学术的,因此,它标志着真正意义上的兰学的产生。在兰学发展史上,作为大玄泽的功绩,首先应该提到的是他所从事的教育和启蒙活动。1786年10月,他在江户本材木町开设了兰学塾芝兰堂,教育弟子,直到他去世前大约40年时间,其门人达94人,几乎遍及全国,芝兰堂成为当时兰学的主流。同时,大玄泽还进行启蒙活动,他一生留下了许多著作和译著,其中有不少启蒙方面的著作,1783年写成的《兰学阶梯》,作为具有代表性的兰学入门书,对于兰学的发展和普及做出了重大贡献,许多人就是读了这本书而立志于兰学,并根据此书来学习兰语的。此外,大玄泽在学问方面也卓有成就,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病医新书》和《重订解体新书》,这是他继承老师杉田玄白的遗业而完成的。以江户为中心发展起来的兰学,由于大玄洋等人的努力传播,迅速扩展到全国。到19世纪初,兰学已在江户、京都、大阪、名古屋和长崎等城市的部分医生和少数知识分子中传播开来,在语学研究、医学、天文学等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果,同时还移植了新的科学部门,如植物学、化学、物理学等。谈到兰学的发展,不能忘记德国人西博尔德的贡献。西博尔德(1796~1866年),生于德国威尔斯堡的一个名医家庭,从学生时代起他就有研究东洋的志向。后来,他被任命为日本荷兰商馆的医官并兼有对日本进行综合研究的使命。他在长崎郊外鸣泷开设诊所兼学塾,系统地讲授西洋医学及一般科学知识,并进行临床讲解。他著有《日本》一书。他不仅把欧洲文化大力传入到日本,还是对日本进行系统地研究并介绍给欧洲的第一人者。通过西博尔德的教育,相继出现了伊东玄朴、小关三英、高野长英、户冢静海、竹内玄同、高良斋等一批有实力的医师和兰学家。可以说,当时的兰学家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其影响。随着兰学的发展以及研究领域的拓宽,兰学不仅限于自然科学,在人文科学方面也有所发展,促进这一研究的原因是对外关系的危机化。锁国以来,日本在世界中一直处于孤立状态,对于海外情况所知甚少。18世纪后半期,是日本兰学的创始期,也是对外危机的发生期。因此,兰学家在移植、研究西洋诸科学的同时,也成了海外情况的介绍者。对此,统治者利用兰学家,积极吸收世界知识。特别是在世界地理学方面,从兰学创始之时起,就从事对世界地理的译述和研究工作,随着对外关系的紧张,又从时局的立场开始进行研究、译述,并先后译、著了许多书籍。这里特别应该提到的是工藤平助、林子平、本多利明的海防论和富国强兵论。工藤平助是派往江户的仙台藩藩医,他虽没有学习兰医,但与前野良洋、大玄泽等兰学家有亲密交往。他早就对虾夷地问题感兴趣,但他把虾夷地当作和俄国有关系的“北方问题”来进行研究,是在听到俄国侵略日本的计划以后,他利用大玄泽、桂川甫周等人翻译的有关俄国情况的兰书知识,1783年写成了《赤虾夷风说考》一书,呈给当时的老中田沼意次。他在该书中讲述了俄国东方经略的历史,说明俄国和堪察加、千岛、虾夷的地理关系。他从海防和富国的角度出发,主张开发虾夷地,挖掘该地的金银矿,以此作为资本与俄国进行贸易。《赤虾夷风说考》是最初从国防的观点提出北方问题的文献,但它是作为对幕府的建议而提出的,不是以唤起社会舆论为目的的。而提出同样问题、作为著作而公开发行的是林子平。林子平从青年时代起就四处游学,并先后3次去长崎。在江户他曾与通晓兰学和关心海防的工藤平助相交往,了解到虾夷地的风俗、地理情况,在海防知识方面受到很大启发。在长崎,他了解到许多外国地理情况,并见到了荷兰商馆馆长费兹,听了关于欧洲各国推行殖民政策的情况介绍,特别是听到俄国势力逐步南下的情况,使他受到很大震动,因此,致力于海防研究,并于1785年和1786年分别写成《三国通览图说》和《海国兵谈》。《三国通览图说》是从国防的观点论述邻近日本的朝鲜、琉球、虾夷情况的军事地理书。其中他对虾夷地最为关注,指出俄国的东方经略以及俄国势力已达堪察加并继续南下的企图,警告其侵略虾夷地的危险性,从而唤起日本民众的对外危机感。作为对策,他主张开发虾夷地。《海国兵谈》是以对外防备为目的的兵书。他不同意所谓日本四周皆海、无外患之忧的传统认识,从国防的观点指出日本“海国”的地理特征,并提出“海国应有海国之军备”。他强调日本所面临的外国侵略的威胁,必须加强日本整体的防御,尤其重视作为日本中枢的江户湾的海防,留下“从江户的日本桥到中国与荷兰,乃是无边界之水路”的警句。他是日本历史上首先提倡海防的人,对于后来的海防思想有很大的影响。此外,他还阐述了其变革思想,主张日本要效法西方进行社会改革。提出富国强兵论的是本多利明,他的著书活动比工藤平助、林子平稍迟,主要在宽政时期(1789~1800年)。他在外患严重、国内出现大饥馑的背景下写出了《西域物语》和《经世秘策》两书。当时,面对俄国日益逼近的威胁,惊慌失措的幕府才开始着手进行林子平所提出的加强江户湾的防备措施,同时将虾夷作为幕府的直辖地,并动员津轻、南部诸藩的兵力,以防备来自北方的威胁。本多利明对此进行了批判,他指出,对于俄国的威胁,仅用武力相对抗是愚蠢的。只有开拓虾夷地,阻止俄国势力的南下,才是最有效的办法。另外,他还注意到国内商品经济的发达,提出由国家管理国内工商业,实行殖产兴业政策,并否定了锁国政策,他认为只有扩展对外贸易,进行海外经略的富国方策,才能达到国家的安全。本多利明第一个提出了克服“内忧”、“外患”的富国强兵论。兰学的传播使日本人对西方文明开始有了新的认识,同时兰学家对一些传统旧观念进行了批判。在他们心中,中国作为理想之邦的信念已开始动摇,传统的“华夷”观念逐渐被抛弃。他明确提出“舆地为一大球,各国分于其上,皆当其中”。他认为不应盲目崇拜“中华”,而把其他国家都视为“蛮夷”。同时,他们对封建制度也进行了某种批判,司马江汉提出了“上由天子、将军,下至士农工商、非人、乞食,皆人也”的人类平等观念,从而否定了封建身份等级制度,他们还从国防的角度批判了幕府的“锁国”政策和封建割据体制。而且他们对西方社会制度有了初步认识,隐约地表示出对西方社会制度的某种向往,并对西欧诸国富强的原因进行了探讨。本多利明认为“国土之贫富强弱皆在于制度与教示”,英国之所以能成为强国,就在于有大力发展生产和推进海外贸易的“劝业制度”以及“海洋涉渡制度”。而渡边华山则认为,欧洲的富强主要是由于其“穷理”精神以及在此基础上实学的发达。以上是兰学系的海防论、富国强兵论以及对封建制度所进行的某种批判,他们所显示出来的批判性,是统治阶级所不允许的,因而遭到了镇压。三、兰学在为统治者服务的“尚齿会”兰学的产生和发展,是出于当时的需要,幕府和诸侯曾给予某种保护,但兰学的发展决不是一帆风顺的,尤其是当它显示出其批判性的时候,遭到了统治者的镇压,兰学曾先后3次受到挫折。首先是宽政改革,使兰学纳入官府的统制之下。1787年松平定信任首席老中,为了维护封建统治,他实行了宽政改革。在思想领域,推行尊朱子学、严禁异学的压抑思想的政策,史称“宽政异学之禁”(1790年)。对于兰学,他认识到其已渗透到各阶层,想全面禁止是不可能的,而且兰学在科技方面的实用性也不可否认,然而他却十分害怕兰学“为好奇之谋,或生恶果”的批判性,因此,想把兰学作为纯粹的技术置于幕府的统制之下,并对兰学进行镇压,1792年以私议幕政为名,处罚了海防论者林子平,还颁布了《出版物统制令》(1790年),同时,严格限制兰学家与荷兰人的接触,并将兰书收入官库,企图独占兰学知识,封闭在野知识分子的研究。幕府对于兰学的压抑统制政策,给予兰学家以很大影响,使较为自由的兰学研究发生生了大的变化。以杉田玄白,大玄泽等医官和藩医为中心的兰学家为了避免遭到镇压,放弃了启蒙活动,并与被视为在野知识分子中危险人物的林子平,司马江汉等人断绝了关系,同时积极向统治者寻求庇护。当时由于拉克斯曼的来航,日俄关系紧张,特别是1807年后,在北边海域发生日本与俄国交战的情况,幕府需要常设的专业翻译人员来提供海外情况,而天文台为了翻译历书,也需要采用兰学知识,这样处于兰学指导地位的大玄泽、玄干父子利用这一机会向幕府推荐译员马场贞由,天文台任命马场贞由为“蛮书和解御用”(即天文台翻译员),并设立了“兰书译局”、大玄泽等著名的兰学家都集中于此。兰书译局的设立,标志着作为“个人爱好之私学”而成立的兰学,成为为统治者服务的知识、技术。大玄干将其父出任兰书译局作为“兰学成为公学的开始”。此后,兰学逐渐失去曾经具有的批判性,而隶属于统治者。统治者则把兰学当作为自己服务的工具,兰学家稍微脱离其意图,对其进行批判时,立即实行镇压政策,如西博尔德事件和“蛮社之狱”就是如此。西博尔德事件是兰学家遭受的第二次灾难。1828年西博尔德任期期满,准备回国时,在他的行李中查出有高桥景保赠送的日本地图和幕医土生玄硕赠送的葵纹服等被禁止带出国的物品,西博尔德因此在长崎被捕,第二年被驱逐出境,并永远禁止来日,因犯禁高桥景保死于牢中,其子被流放远岛,土生玄硕被改易。此外,这次迫害还危及到西博尔德门下的学生和朋友,几十名兰学家被逮捕处罚,这就是“西博尔德事件”。兰学遭受的第三次挫折是1839年的“蛮社之狱”。蛮社是指1833年渡边华山、高野长英等兰学家以及部分开明幕藩官吏,为了克服当时国内外危机,试图向兰学寻求解救之策而组成的团体,也称“尚齿会”。当时日本正值天保大饥馑(1833、1836年),一揆、捣毁运动频繁发生,特别是1837年大盐平八郎领导的大阪市民暴动,给幕府统治以沉重打击。在国际上,由于西欧列强势力的扩张,并纷纷前来日本叩关,引起东亚形势变化。在这种内外危机的情况下,他们常常聚在一起,在研究兰学的同时,谈论时事、政治,研究外国情况和防止饥饿等问题。1837年,美国为要求通商贸易,以送还漂流民为理由,派遣“摩理逊”号驰往日本入浦贺港,幕府援用1825年所发布的“驱逐外国船令”,下令炮击驱逐。为此高野长英写了《戊戍梦物语》一书,说明外国情况,主张从人道上、外交上都应以礼相待,并批判了幕府的锁国政策。渡边华山也写了《慎机论》,指出在当时的国际情况下,改变锁国政策是不可避免的,指责统治者不顾现实,只贪图一时的安逸,从而否定了锁国政策,批判幕府对美舰的炮击方针,指出日本在国力尚不充实的条件下,不可与西方列强武力相对抗。他们的这种批判思想是幕府所不能容忍的,1839年5月14日幕府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了渡边华山、高野长英等尚齿会成员,小关三英意识到罪所难逃,于5月23日自杀。后来,以批判幕政罪,渡边华山被囚禁于家乡,不久自杀身亡,高野长英等人被判处终身禁锢,这就是“蛮社之狱”。兰学先后3次遭到打击和摧残,“蛮学者流一时大为畏缩,蛮学顿时衰退”,幕府更加强了对兰学的统制,其残余势力也被官学化,放弃了对封建制度的批判,随着国际形势的紧张和政治危机的深化,兰学主要用于吸取西洋军事技术为统治者服务。四、幕末的洋学和适用的海洋产兰学经过上述挫折,到幕末,其性质和内容都发生了显著变化,这与当时国际形势的变化密切相关。首先是兰学性质的官学化,这在前文已有所论述。在内容方面,也日益具有浓厚的军事色彩,成为富国强兵的技术和知识。兰学开始是作为“民生之学”而发展起来的,但是随着日本民族危机的加深,国防问题成了燃眉之急的课题,因此,开始侧重研究西洋军事科学,尤其是清朝在鸦片战争中的惨败、日本在1853年被迫开国,引起日本朝野极大震动,一些有志之士开始探求克服民族危机的对策,并认识到西方科学技术的进步、军事力量的强大,因而主张学习西方科学技术。佐久间象山的“东洋道德、西洋艺术”则代表了这一时期的洋学观。幕府在被迫开国后,开始有组织地大规模摄取以军事科学为中心的西洋学术,并设立了一些新的洋学研究机构。如1863年设立的开成所,培养了大批的洋学者,1855年成立的长崎海军传习所,培养了象胜海舟、恒本武扬这样的军事专家。幕府在引进西方科学技术、培养人才的同时,到幕末还创办了长崎制铁所、横须贺造船厂等近代的军事工场,成为日本近代科学技术发展的基础。幕府还解除了不许建造大船的禁令,允许各藩建造大船和炮台,兴办军事企业。这样,各藩也效法幕府,甚至早于幕府实行奖励兰学,在本藩进行改革,增强军事和经济实力,如萨摩、佐贺、长门(即长州)、越前、肥前等,它们设置专门研究、传授西洋学术的机构,引进西方的炮术、兵器,创办军事工场,如造船所、大炮制造所等,广泛使用兰学的知识和技术。各藩通过改革,势力大为增强,尤其是西南诸藩,到了幕末成为与幕府相抗衡的力量。在洋学成为“国家有用之学”的幕末时期,除幕府、各藩的洋学教育设施外,民间也出现了有实力的私塾,其中江户伊东玄朴的象先堂、大阪绪方洪庵的适适斋塾最为有名,规模较大。诸藩派来学习的人,既有医生,也有武士,他们学成之后回到主家那里,成为兰学设施的担当者。在这些私塾中学习的洋学者,人才辈出,到明治时期成为各方面的专家。随着兰学研究的深化,一些学者突破“东洋道德、西洋艺术”的界限,开始注意到产生优秀科学技术的西欧国家制度和社会,从以前偏重自然科学的研究,扩展到历史、哲学、经济学、政治学、法律学等社会科学部门。洋学者在有关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上的观点,在当时代表了先进的见解。福泽谕吉在《唐人往来》一书中,认为贸易是国际间“通常的道理”;加藤弘之的《交易问答》也同样主张开国是正确的,他还在1862年写了《邻草》,介绍近代君主立宪制度。曾在开成所任教的津田真道和西周作为幕府派遣的首批留学生,到荷兰莱登大学跟随菲赛林教授学习法学、政治学、经济学,学成归国,带回了许多新知识。他们的许多的研究成果成为明治国家政治理念的思想基础,对于育成明治文化起了很大作用。另外,幕末洋学还有一个变化,就是武士阶层取代医生成为洋学的主要担当者。随着武士阶层的贫困衰落,18世纪中期以后,武士阶层开始分化,部分中下级武士逐渐向资产阶级转化,他们改业为教师、医生等,其中有许多人就学于兰学家,接触了西方文化,并深受兰学家的朴素民主思想和富国强兵主张的影响,后来成为尊王攘夷和倒幕维新运动的主要活动家,如桥本左内、大村益次郎,寺岛宗则等;有些人则成为著名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如福泽谕吉等。幕末,由于兰学研究范围的扩大,不仅在自然科学方面,特别是军事科学技术方面取得了显著发展,而且在语言学方面也从兰语扩展到英、法、俄、德等其他外国语,同时内容也不限于自然科学,而扩大到人文科学、社会科学领域。随着幕末兰学的扩展和研究的深化,用“兰学”这一名词已无法包括这些丰富多采的内容,因而也被“洋学”取而代之了。五、日本文化的传承通过考察兰学在日本的产生、发展的过程,从某种方面讲,可以说兰学是在统治者的奖励和宽容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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