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谶纬与汉代国家经学

论谶纬与汉代国家经学

一、是经并以实物来塑造孔子的形象李伟是汉代的一位国家哲学家。所谓谶纬就是指预言,包括谶语和纬书两部分。谶语是预示人间吉凶祸福的启示或隐言,《后汉书·光武本纪》李贤注说:“谶,符命之书。谶,验也,言为王者受命之征验也。”《说文》载:“谶,验也。有征验之书,河洛所出书曰谶。”可见,谶书是一种占验吉凶、王朝兴衰的秘密书籍,有时也被看作与占梦相同的意思,是指古代卜筮占梦、预测吉凶之类的策书。纬书与经书相对而言,《释名·释典艺》云:“纬,围也。反复围绕以成经也。”《释名·疏证补》载:“纬之为书,比附于经,辗转牵合,以成其谊,今所传《易纬》、《诗纬》诸书,可得其大概,故云反复围绕以成经。”由此可见,纬书是汉代经学家们假托孔子之名,把儒家经典神秘化,以儒家经义和神话资料依傍经义,附会人事吉凶祸福、阴阳五行说,预言制乱兴废,人生灾祸,具有浓厚的神学意味的学说。“谶”和“纬”都具有一定目的性和所指性,大部分具有政治企图。从形式上看它们是不同的,谶多源于诡异隐语,而纬则多依据经书。但从本质上来说两者都属于神学说教,是同一称谓的两个不同说法,并无本质区别。正如顾颉刚所说:“这两种在名称上好像不同,其实内容并没有什么大分别。实在说来,不过谶是先起之名,纬是后起之名罢了。”儒学经学化并成为国家神学形式后,汉代的意识形态、社会的一般思维观念与谶纬结合的如此紧密,成为衡量人们精神生活的准则,整个社会生活呈现出泛谶纬化的倾向。据史载,汉时的民间传本、廷臣议礼、师儒说经皆凭谶纬为准,人们动辄以谶纬为圭臬,凡事都要求得谶纬家们的认可。汉代谶纬内容非常繁杂,包括“七纬”——《易纬》、《书纬》、《诗纬》、《礼纬》、《乐纬》、《春秋纬》、《孝经纬》等篇目下的35篇。从这些篇目来看,它的内容涉及神仙、数术方技、儒家经学、灾异祥瑞、典章制度等内容,说它是汉代神秘思想的大本营并不为过。汉代谶纬思想的一个明显特征就是它不仅以文字说明,而且通过图像或借助某些设计实物表达意思,如《易纬》中的《稽览图》、《七神灵图》,王莽的“金匮图”、“金策书”即是如此。当时孔子的外貌就是根据《春秋·演孔图》演绎成“斗唇,舌里七重”、“虎掌”、“龟背”拥有异于常人的外貌。人们就是根据这些描述来塑造孔子的图像的。可见谶纬想象在塑造孔子神话地位的同时也丰富了人们的想象空间。这种由谶纬虚造的空间对中国古代艺术观念的影响很大,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就把谶纬中的“易状图”列为他考察的重要对象。谶纬思想的影响下的汉代艺术设计,是通过谶纬预言,借助某种器物形态或通过特殊的符号系统表达出来,树立权威观念的一种常见手段。这种看似迷信的思想或诡异的设计思维方式,实际上是集权制观念下,没有系统科学观念的常用的思维手段。汉代正史关于这种例子屡见不鲜。据《史记·文帝本纪》“十七年,得玉杯,刻曰“人主延寿”。于是天子始更为元年”,玉杯既不是上帝赏赐之物,也不是家传的宝贝,纯粹是根据臆想把一只平常的杯子,刻上表示祥瑞的文字和符号,以迎合达到祥瑞的目的。在这方面,王莽表现得更加直接,据《汉书·王莽传》载:“是月,前辉光谢嚣,奏武功长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圆下方,有丹书着石,文曰:“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矣”显然,这石头是有人先放入的,但石头的设计却也是根据当时最流行的设计规律,即所谓“上圆”代表天,“下方”代表地,这样一种形状的石头,大有“奉天受命”的味道。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汉代玉杯,还附一镂雕紫檀木座,木座外壁缕雕成层层起伏汹涌的波涛,波涛中一面有背载着“河图”的龙马;一面则驮负着“洛书”的灵龟。这一设计意匠正是当时谶纬盛行时所谓的龟、龙献“河图”、“洛书”的最好注脚。可见,当时很多设计也并非乱来,而是为了配合一定符命、祥瑞等目的,根据谶纬家们事先的想象,由工匠们完成的设计图。二、汉代党建史所体现的汉代社会风习影响着汉代装饰构图的设计思维汉代出现了大量的感生神话以适应统治者神化王权、愚弄民众的需要。谶纬认为凡是受命的帝王、神圣都是由天上降到人间的神。这些圣帝、明王、神圣都是天生的,所以有感生、异表、符命等特征。这些都用来证明他们之与凡人不同。在维护王权至上的观念上,则意味着君主乃天子,代表天统治民众。过去我们往往把东汉时期的装饰绘画中的神异怪兽的大量涌现,归因于受神仙思想的影响。实际上我们必须看到,正是由于谶纬怪想的出现,人们热衷于表现纬书中的各种场景和画面,而且表现的愈是离奇、荒诞,愈是具有非凡的能力。在纬书的长期影响下,虽然抹杀了画工主动性,但是它却刺激了工匠们的想象空间。这对汉代的装饰绘画的影响是明显的。我们不能说它不是受了谶纬怪想的影响。汉代的谶纬观念往往借助于设计艺术的形式来表达“受天之命”的,从而实现一定的政治目的。王莽为当皇帝宣传受命禅让说,编造—套新式的五德受命说和一些离奇的故事,如尧之所以以火为德王天下,是因为某一天,一只凤凰用一根玉绳绑缚在身上,以黄金封泥,玉做成的匣子,上面盖了“天赤帝符玺”的章,于是尧就以火为德。显然这都是为了增加其可信度编造的一些荒诞不经的故事。有了纬书,还需要配上相应的图才更有说服力。纬图或许是掌握一定绘画技法的纬书的作者配上去的,或者更大的可能是交给具有较高地位,具有权威性专业画师或工匠完成的。但无论是那种可能性,这种风习,都会影响到工匠的思维观念,进而影响到他们的装饰绘画作品。甘肃定西称均泽出土王莽时期的铜杖,是王莽时期的标准铜杖,尚有八十一字铭文:黄帝初祖,德币于虞。虞帝始祖,德币于新。岁在大梁,龙集戊辰。戊辰直定,天命有民。据土德受,正号即真。改正建丑,长寿隆崇。同律度量衡,稽当前人。龙在已巳,岁次实沈。初颁天下,万国永尊。子子孙孙,享传亿年。这段话,表明王莽新朝是“据土德受命”,因此是合法的,这是新式五德受命改制的最好说明。可见,王莽为当上新朝皇帝,把受命改制作为器物设计的一项重要内容。汉代经学谶纬化后,整个社会出现了一种经常借圣人之口,以圣物比类祥瑞的社会风习,把某些物品神圣化,如把凤凰、麒麟、神雀、黄龙、甘露、朱草、醴泉、翔(凤)、景星、嘉禾、脯、蓂荚、屈轶等都是能预知祥瑞的圣物,看作是太平瑞应的象征。“儒者说凤皇、骐驎为圣王来,以为凤皇、骐仁圣禽也”,屈轶,草也,知佞人所在。甘露可以适润养万物,万物丰熟,灾害不生”。这些形成了汉代一般的思维结构,在民间有强大的势力,深刻地影响着汉代祥瑞器物的造型及装饰图案的设计思维。当时人们盛传武帝时“凤皇五至,骐驎一至,神雀、黄龙,甘露、醴泉,莫不毕见,故有五凤、神雀、甘露、黄龙之纪。”都是大瑞的象征,人们就借助现实,通过想象,把这些神圣之物表现出来,在玉雕造型、铜镜、画像砖室、丝织图案中大量出现凤凰、麒麟的造型、图案。实际上是为了一个祥瑞的标志“王者受富贵之命,故其动出见吉祥异物,见则谓之瑞。瑞有小大,各以所见,定德薄厚。凤皇、骐驎大物,太平之象也。”这些圣物代表了太平盛事的吉象,有了这些所谓的受命之符,就可以对天下有个交代了。汉代货币麟趾金的设计就与祥瑞思想有关。麒麟在汉代被看作是“瑞兽”,西汉有武帝多次获麟的记载。据《汉书·武帝纪》载:“三月,诏曰:“有司议曰,往者朕郊见上帝,西登陇首,获白麟以馈宗庙,渥洼水出天马,泰山见黄金,宜改故名。今更黄金为麟趾、哀蹄以协瑞焉。”武帝为了协应祥瑞出现,改了年号,筑麒麟阁,铸造麒麟趾金赏赐重臣(图1)。颜师古注:“武帝欲表祥瑞,故普改铸为麟足马蹄之形,以易旧法耳。”可见为了配合当时所谓的祥瑞,器物设计方面要表现出来,以符合当时社会思维状态。金麟趾形状据沈括《梦溪笔谈》载:“麟趾中空,四旁有文,刻工巧。哀蹄似与平物上滴成如干柿,土人柿子金。”汉代墓室中的一些日月合璧图像也受到了谶纬祥瑞思想的影响。汉代有的墓室顶部置太阳刻石,太阳染成红色,后室顶部置月亮刻石,月亮染成黑色,太阳、月亮周围饰以蔓草花纹。这是象征墓中日月照临,也可能有日月合璧的意思。《汉书·律历志》载“日月合璧,五星如连珠”后来把日月同升、日月同宫、日月对照都叫日月合璧,汉代人认为这是难得的“瑞象”,可见,当时在祥瑞思想的影响下,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总是借助各种器物和装饰,营造所谓的祥瑞气氛,汉代艺术设计也正是在这一思想的影响下展示出多样化的特征。三、王莽新朝时期的经济发展为形式化、货币流通为这一时代王莽是中国历史上引起诸多争议的人物,无论是改革者,还是篡权夺位的阴谋家,从艺术的角度来看,他在中国古代设计史上应该具有一定的地位。王莽善于操纵权术,并通过怪异的想法来实现他的目的。他的很多设计理念都是来自于谶纬想象,打着复古的旗号,进行托古改制、篡权夺位的舆论工具。但是不能否认,王莽为了当上皇帝,取得天地瑞应,做了大量的舆论宣传,并在器物设计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器物变化是一个朝代更迭的重要表现,因此,新朝代的统治者非常重视建国之初器物的表征功能,以新器物的出现表征新政权的建立,这也中国历史中“器惟求新”的真谛。王莽是靠谶纬当上皇帝的,当皇帝后改变汉制,不仅进行了大幅度的政治改革,而且改变了汉代的器物设计制度,以配合新政的建立,表明王莽新政权的合法性。王莽当政后很多器物设计制度发生了变化,这种改变有的是根据所谓的传说,有的则是王莽的个人好恶或者为了取得某种祥瑞,避讳某些事情。王莽时代的很多器物设计通常与常理相悖,有些是为了符合受命的需要,很多时候是王莽心血来潮和异想天开的想法,但就是这些诡异的想法却开中国概念设计的先河。新朝建立后,王莽改变刘汉王朝的众多器物设计。这样做的目的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为了取得相应的祥瑞,表明王莽新朝不是“鸠占鹊巢”,而是取得上帝授权的,是合法性的政府;二是为了从器物上阻断人们和前朝的联系,切断人们思念前朝的一切途径。王莽新朝建立后,刘汉王朝的大部分郡县、官制都被改了名,居延汉简有王莽“诏书辑录”,记载了始建国、天凤及居摄年间更改官制、改长安名称等内容。此外,为了显示和前朝的不同,王莽时期的在器物设计上出现很多变化,改变很多刘汉时期的设计制度。钱币设计出现的突出便是最典型的例子,据《汉书·食货志》载:“王莽居摄,变汉制,以周钱有子母相权,于是更造大钱,径寸二分,重十二铢,文曰“大钱五十”。又造契刀、错刀。契刀,其环如大钱,身形如刀,长二寸,文曰“契刀五百”。错刀,以黄金错其文,曰“一刀直五千”。与五铢钱凡四品,并行”,货币是人们经常接触到的东西,王莽为了切断人们与前代的关系,防止人们睹物思旧,首先从流通货币开始新的设计。从王莽居摄开始,大的币制变动就有四次,先后流通过,“大泉五十”、“小泉直一”、“壮泉四十”、“第部八百”、“大布黄千”等品类。在契刀、错刀流行一段时候之后,王莽又嫌错刀、契刀与“刘”有“金”、“刀”相同,不吉利,于是后来又不用了,改用“金、银、龟、贝、钱、布之品,名曰‘宝货’”。新忙时期的货币种类繁多,很多是王莽托古改制的媒质,虽然王莽本人不是设计师,但其中不乏王莽异想天开的想法,然后让匠师们按照他的设想完成,王莽时期铸造过一种“国货宝匮直万”的货币,上半部分为方孔圆形,铸出“国货宝匮”,(图2)下半部为方形,铸出“直万”两字。这种货币发行很少,联系王莽为了当皇帝编造的“金匮图”可以看出,这里的设计既有为配合受命的意思,也表现了汉代“法天象地”的设计原则。从这个角度来看,王莽应该是最早的概念设计大师。王莽时期的很多器物设计,并不是粗制滥造的低劣货,很多东西都是构思新颖巧妙、制作精美的工艺品,如王莽时期的铁质铲形钱范“大泉五十”,为了便于运输搬运,背部上下各有两平足,同西汉时期的同类钱范相比,制作更加精致、规整,表明了制作工艺的不断进步。王莽时期,还在长安修筑了明堂、辟雍、灵台等礼治建筑,当了皇帝后又大兴土木建造他的宗庙,即所谓的“王莽九庙”,这些建筑有的是有儒家经师根据古礼臆想出来的,有的是根据阴阳五行思想修建的。王莽篡汉后,改国号为“新”,为统一全国的度量衡,特别在始建国元年(公元九年),命人依照当时的大学者刘歆的考订,铸造了铜嘉量(图3)(台湾故宫博物院收藏王莽时期铜嘉量),目的是以它作为全国各地称量五谷等容器的标准,以示传之久远,永垂典范。其中一段铭文为“予新,岁在大梁,龙集戊辰,戊辰直定,天命有民,据土德受,正号即真,改正建丑,长寿隆崇,同律度量衡,稽当前人,龙集己巳,岁次实沈,初班天下,万国永遵,子子孙孙,享传亿年。”这里清楚的表明王莽设计这件铜量,是把器物的实用功能与“法天象地”的设计原理结合在一起考虑的,同时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