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话含意与合作原则

会话含意与合作原则

在1957年出版的《意义》一文中，美国哲学家h.p.graham将意义分为“自然意义”和“非自然意义”。他主张运用“非自然意义”理论分析言语交际中的话语意义或信息交流内容。继非自然意义理论之后,格赖斯在1967年又提出了会话含义(conversationalimplicature)理论,这是格赖斯提出的又一影响深远的理论,引起了国内外哲学界、语言学界的广泛关注和激烈的讨论,也在语言学领域遭到质疑和批判。格赖斯会话含义指说话人话语意思的暗含(implying)及听话人对其所暗含(whatisimplied)意义的理解。会话含义表达的是那些超出字面意义的话语意义,该理论说明语言不仅仅有它的自然意义,更多的时候我们无法从字面意义来分析理解和解释语言,我们需要了解话语交际的目的,即说话人的意图。格赖斯的“非自然意义”理论其实是一种交际理论,任何交际过程都涉及交际意图,任何成功的交际都取决于听话人对说话人交际意图的准确理解。非自然意义由字面意义和话语意义两部分共同组成,话语意义即为会话含义,会话含义具有可废除性(cancellability)、不可分离性(non-detachability)、可推导性(calculability)、非规约性(non-conventionality)和不确定性(indeterminacy)五大特征。格赖斯(1975)认为,人们在交流时相互合作,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共同遵守一些原则,使交流得以顺畅进行,这些原则为会话的合作原则(cooperativeprinciple,简称CP),包括量、质、关系、方式四个范畴以及一些与之相关的更为具体的准则。会话含义就是因为人们在实际交际过程中为了面子或出于礼貌等原因故意违反合作原则而产生的,因此有必要先了解格赖斯的合作原则以及合作原则的遵守和违反。一、对会话含义的理解在日常交际中我们假设交际双方都是有理性的正常人,所以为了达到有效的交际目的,在正常情况下双方都会遵守合作原则,即用简单明了的语言(方式)给对方提供适量的、真实的、与话题相关的信息。格赖斯的合作原则包括以下四个准则和九项更为具体的次准则:(1)量(quantity):(与量相关的)包括两个准则:1)所说的话应包含(当前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2)所说的话不应包含超过需要的信息。(2)质(quality):努力使自己说的话真实。1)不说自己认为虚假的话;2)不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3)关联(relevance):所说的话与话题要相关联。(4)方式(manner):说话要清楚明白。1)避免晦涩;2)避免歧义;3)简练(避免罗嗦);4)有条理。格赖斯使用祈使句表述合作原则很容易让人误解为这些准则规定人们在交际时应该如何说话,然而事实上合作原则旨在描述人们在实际交际中是怎样交谈的。人们交际时应该尽量提供足够量的信息,讲真话,不说与话题无关的话,不用含糊冗长的语言形式。说话双方只有了解这些准则并依此说话才能确保交际的成功(Sperber&Wilson,1986:162)。如果说话方不遵守某一或多项准则,听话人就要努力弄明白话语的真实含义。然而,交际中信息过量或不足,讲假话,答非所问,表达含糊的情况比比皆是。说话时提供足够的、真实的、与话题相关的信息并用简洁明了的语言传递只是语言使用的理想状态,不是必须学习的规则。(冯光武,2006:10)格赖斯将话语意义分为:“说”的意思,即规约性意义p,和隐含意思,即会话所含q。分析会话含义我们不难看出,由于q能够满足交谈的目标,符合交际普遍特征,说话人虽然在说的层面上违反了准则,但在隐含的层面上依然是遵守了合作原则,所以格赖斯的合作指交际意义上的合作,涉及的是话语交际意义之间的关联。这种交际意义有时和所说p的规约性意义一致,有时则属其含义q。格赖斯是从合作原则的遵守与违反来看会话含义的,其实合作原则的遵守是合作,这一合作是在所说p的层面上,合作原则的违反也是合作,只是这一合作是所含q层面上的合作。从理解的角度看,说话人如果正常遵守合作原则,听话人接受正常的话语意义p即可;如果他在表面上违反了合作原则,听话人就要通过含义的推断过程理解q才行。(杨达复,2003:14)日常交际中违反合作原则的例子不胜枚举。例如,你想招聘X从事写作工作,你写信请X的英语老师评价他在写作方面的能力,你收到的回复是:“Xhasregularlyandpunctuallyattendedallmyclasses.Allhisassignmentswerehandedinontimeandveryneatlypresented.IgreatlyenjoyedhavingXinmyclass.”显然英语老师故意违反了量准则,没有提供足够你需要的信息,而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出英语老师违背合作原则是因为她不想说出X写作能力欠佳,不适合担任该职位,但她也不愿意说谎。比喻、反语、夸张、讽刺、含蓄陈述等修辞手法的运用都可以看作是对质准则的故意违背,所产生的言外之意需要人们根据不同的语境去分析理解。例如,“Heisapig.”这句话显然不是一个完全真值的命题,说话人违反了质准则,听话人无法从字面意义来理解其意思,而应迫使自己超越话语的字面意义去领悟说话人所说话语的弦外之音。人们普遍知道pig具有能吃能睡、脏、懒、馋、体态肥胖等特征,因此,根据特定的说话场合,“他是猪”这句话可能表达的是“他很胖/很脏/很懒/好吃懒做”等含义。二、特殊会话含义格赖斯的“会话含义”一提出便引起了哲学界、语言学界的广泛关注,成为语用学的核心内容,在言语交际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会话含义表达的是那些超出字面意义的话语含义。语言的基本功能是供人们在交际中使用的,所以研究语言实际上就是研究语言使用者的思维,即人的思维。日常生活中人们总是通过说出一个语句来表达自己的思想,这就涉及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语句意义,即被说出的语句字面上的意义,另一方面是话语意义,即说话者人过说出的语句想要表达和交流的意义。会话含义分为一般性会话含义(generalizedconversationalimplicature)和特殊性会话含义(particularizedconversationalimplicature)。一般会话含义指遵守合作原则,不需要依赖特定语境就能获取的会话含义。为了阐释一般会话含义,格赖斯给出如下例句:(1)Xismeetingawomanthisevening.(2)Xwentintoahouseyesterdayandfoundatortoiseinsidethefrontdoor.(3)Ibrokeafingeryesterday.格赖斯称awoman和ahouse此处的通常含义分别为X之妻、母亲、姐妹等人以外的女人和不属于X的房子,afinger则刚好相反,它在这里的通常含义是“我”自己的手指。据此,格赖斯提出anX表达式有三种意思。第一种意思大体是“满足单词X定义条件的某人/物”;第二种意思接近于“以某种方式和语境指示的某人很少相关的某X”;第三种意思是“以某种方式和语境指示的某人密切相关的某X”。第二种意思指的是例(1)中awoman是X的妻子、母亲、姐妹,例(2)中ahouse是X自己的房子以及例(3)中afinger不是“我”自己的手指的情况;第三种意思则指正好相反的情况(非X之妻、母、姐妹,非X的房子,“我”的手指)。在这里,格赖斯的“通常含义”意味着听话人只要依据对anX的规约性意义及其使用常识的掌握就能作出判断的含义。这种含义就是所谓的一般性会话含义,一般会话含义是人们依据一般常识就可获得的。那么,如果在语用情景中有些anX表达式被说话人有意识地赋以第二种意义,即当说话人用awoman指X的妻子、母亲、姐妹,用ahouse指X自己的房子和用afinger指别人的手指时,他的这些含义就会出人预料,就违反了谈话时应该遵守的常规,因为前两个anX表达式在这里和语境中的当事人X通常很少相关,第三个anX表达式也很少会和别人联系起来。这种含义仅凭语用常识已经不能感知,因此不是一般性会话含义,而是特殊性会话含义了。(杨达复,2003:12)特殊会话含义违反合作原则,需要依赖特定语境才能推导出来。例如:B:Oh,thecatlookshappy.B违反了相关准则,A需根据语境推导出B的会话含义。很显然,B说“猫看起来很高兴”是暗含猫可能吃了鱼。猫喜欢吃鱼,吃饱了就很高兴是常识,由此,A推导出B的会话含义:猫吃了A的鱼。格赖斯还指出,会话含义具有以下特征:1.斜体部分的意义会话含意可能会随语境的变化而消失或改变。(1)Johnhasthreecows.(1)’Johnhasthreecows,ifnotmore.(2)Thepolicecameinandeveryoneswallowedtheircigarette.(2)’Thepolicecameinandeveryoneswallowedtheircigarettes,thoughtheyweredoingnothingillegal.(3)Billhasfourbooks.(3)’Billhasfourbooks,andperhapsfiveormore.(4)You’rethecreaminmycoffee.ButI’mafraidIdon’tquitelikecreaminmycoffee.如果加上斜体部分的内容,原来的话语意义就会发生变化。可取消性是会话含义最为重要的一个特征,也代表了大多数语用推理的一个共同特点。(何自然,2004:95)2.会话含意发生的可能会话含意是依赖整个话语的意义内容而产生的,所以可以用同义词来替代而不影响原来的会话含意。既然会话含义取决于说话的内容而不取决于它的表达方式,所以改变说话方式不能阻止会话含义的产生,不会使原来的会话含意发生脱落或改变。下面(1)-(5)都是用的反语表达方式隐含(6):(1)John’sagenius.(2)John’samentalprodigy.(3)John’sanexceptionallycleverhumanbeing.(4)John’sanenormousintellect.(5)John’sabigbrain.(6)John’sanidiot.但是,与方式准则相关的会话含义不具有不可分离性这一特点,因为他们主要依赖语言形式而不是话语的语义内容。3.格赖斯的会话含意推导模式听话人可以根据话语的字面意义,结合会话原则及其准则,并参与相关因素推导出说话人所说的会话含意,这就是会话含义的可推导性。格赖斯(1975)给出了以下会话含意推导模式:说话人说出p;没有理由认为他没有遵守各种准则,或者至少认为他遵守了合作原则;他不会不遵守这些准则,除非他认为q;他知道(而且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能看出他有必要认为q,否则他就会被我视为不合作;他未做任何努力来阻止我认为q;他希望我认为,或者说至少愿意让我认为q;所以,他表达的含意是q。4.语境之间的会话含义会话含义不是话语语言表达的常规意义,而是指非规约的特殊含义。理解会话含义需通过字面意义,结合语境进行推导。会话含义将随着语境的变化而变化。例如:It’scoldhere.根据不同的语境隐含说话人的请求/埋怨/指责等。5.调动交际者的不同语境知识来获得会话含义不确定性指具有单一意义的词语在不同的语境中可以产生不同的含义,因此具有不确定性。例如:“It’sthetaste!”根据不同的语境有可能是“味道好极了”,也可能是“味道糟透了”。无论是一般会话含义还是特殊会话含义都必须调动交际者的多种语境知识才能获得。在实际交际中,交际者的知识和经验对会话含义的获得起了重要的作用。(冉永平,2007:57)三、b的话语含义前面谈到说话人遵守合作原则话语意义为一般会话含义,不需要特定语境就能获得;而特殊会话含义则是违反合作原则,需要依赖特定语境才能推导出来的。但是,遵守或违反合作原则及其准则不能只从字面意义来看,说话人可能在“所说”层面上违反的了准则,但在“所隐含”层面上遵守着准则,这是理解格赖斯合作原则的关键。会话含义的可推导性决定了听话人可以通过语用推理来领会说话人的意思。格赖斯认为在交际活动中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一种双方都应遵守的原则——合作原则,它要求每个交谈者在整个交谈过程中有共同的交际目的。交谈中参与者无论是遵守或者违反格赖斯的合作原则及准则,会话含义都可以进行推导。只要双方都知道一方因为某种原因故意违反合作原则就不难推导出会话含义。例如:A:Let’sgetthekidssomething.在这里B故意使用一个拉丁词源的书面语veto(=beagainst),并且按字母念出“冰激凌”,故意违反了“清楚明白”的方式准则。从B故意违反方式准则这一点便可推导出B的话语含义:B不愿意孩子们听懂这句话,尤其不愿意让孩子们听懂“冰激凌”这个词,以避免激发他们吃冰激凌的欲望。在这种情况下,说话人故意违反了方式准则,还让对方知道他违反了方式准则,对方不得不去思考他为什么这样做,经过推理便产生了会话含义。格赖斯(1975)在会话含义理论中解释了在言语交际中为什么说x,意为p,而隐含q这一非自然现象。他指出,说话人给自己所想表达的交际意图提供证据,听话人根据语境分析话语的真实含义。再看会话含义推导过程的典型例子:A:Smithdoesn’tseemtohaveagirlfriendthesedays.B:HehasbeenpayingalotofvisitstoNewYorklately.B的回答表面上违背了关系原则,答非所问,但A完全可能认为B是合作的,并推导出Smith可能在纽约有一个女朋友。A:HowisFgettingoninhisjob?(F为一银行职员)B:Oh,quitewel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