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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北宋的不抑兼并》条分缕析

“两不”政策的基本矛盾唐文认为,“北宋的“无地制度”和“无收结合”是原材料经济发展和土地销售普及的一种新的区域制度。其出现表明,“土地整合的合法性和庇护所无法实现”。一句话,就是“田制不立”,“不抑兼并”政策(下称“两不”政策)的出现具有历史的必然性和现实的可能性,“是历史的一个进步”。笔者认为,这一观点仅仅看到“两不”政策相互联系的一面,却忽视了它们相互区别的一面。所谓“田制不立”,并非说北宋没有田制,而是指它没有恢复传统的以屯田制、占田制、均田制为形式的封建土地国有制,从而使封建土地私有制得到普遍的发展。所谓“不抑兼并”,是赵宋统治集团为了强化皇权而对地主阶级特别是大地主阶层实行的经济收买政策。宋太祖在解释这一政策时说:“(本朝)不抑兼并,曰:‘富室连我阡陌,为国守财尔。缓急盗贼窃发,边境扰动,兼并之财,乐于输纳,皆我之物’”,其放纵兼并,寓富于巨室之用心是昭然若揭的。“田制不立”、“不抑兼并”两者确有其相互联系之点:田制不立,标志着唐两税法开始的封建田制变革的完成,表明封建国家“放弃干预土地所有制的传统职能”,这当然是有利于地主阶级利用其政治特权和经济优势进行兼并,发展大地主所有制的。所以,从这一意义上说,田制不立与土地兼并互为因果是不用怀疑的。然而,“两不”政策除了有相互联系的一面外,我们还应特别强调唐文所忽视的相互区别的另一面。不抑兼并仅仅有利于土地兼并和大地主私有制的发展,对个体农民的小私有制是绝对不利的。而田制不立是指私有制取代国有制的封建田制的改革,它可以有利于土地集中的大私有,也可以有利于土地分散的小私有。究竟对谁有利?关键在于大、小土地私有者这一对立双方的势力消长。事实上,自北宋乃至明清,在田制不立,土地兼并占优势的历史条件下,通过土地买卖,分家析产,政府罚没赏赐,乃至在垦荒、战乱中获得土地等途径,分散的小土地私有的趋势仍始终存在。否则,用不了多长时间,土地即被大地主兼并殆尽。既无可资兼并之地,千百年屡屡提出的兼并之说岂非成为无源之水了吗?可见,在中唐以后,土地之分散与集中同样是封建土地关系发展过程中的一对冤家兄弟,硬把“两不”政策混为一谈,断然认为“田制不立”只能导致土地集中,不管怎样说都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为什么土地的集中与分散会同时并存,互相转化呢?笔者认为,这是由封建社会基本矛盾的运动规律所决定的。封建社会的基本矛盾是生产过程个体化与封建土地所有制的矛盾。在封建土地私有制普遍化的中唐以后,这个基本矛盾集中表现为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兼并与反兼并的斗争。封建地主阶级支配着大量的土地和农民,也就有了优越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因而兼并土地、盘剥小农自然就成为地主阶级赖以存在的基础。既然地主经济必然依存于自给的小农经济,那么地主阶级就不可能为所欲为地摧残自给的小农经济,以至干涸其剥削源泉。对此,地主阶级虽然不可能有自觉的认识和行动,但客观规律总是以无情的惩罚迫使其屈服。综观中唐以来的历史,由于土地私有制的普遍化和土地买卖的盛行,土地集中的势头确实在迅速发展。但由此而加剧的小农经济的破产也不可避免地带来周期性经济破坏和政治动乱,直接威胁着当时的封建统治,终于迫使统治阶级不得不进行一些旨在缓和矛盾、振兴经济、挽救危机的改革,或多或少地缓冲了土地和财富集中的势头。这就是生产力的发展在封建生产方式的矛盾运动中自发地为自己开拓道路的突出表现。应该指出,在这个矛盾运动的过程中,农民阶级作为兼并的主要受害者总是扮演着清道夫的角色的。他们通过自发性的消极怠工、破坏工具、抗缴租税、逃亡垦荒,乃至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和农民战争,顽强地反抗兼并的势头,维护着小农经济的地位。这些斗争尽管无法根本扭转土地兼并的总趋势,但一定程度上阻遏了兼并势头的发展,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是如此清楚地证明:如果我们不是紧紧抓住封建社会基本矛盾运动这一客观规律,辩证地分析土地的集中与分散,地主的兼并与农民的反兼并之间的互动关系,而是片面强调地主兼并的发展势头,完全忽视了农民反兼并斗争的阻遏作用及地主阶级进步势力抑兼并的缓冲作用,那么,我们就不可避免地陷入形而上学的迷宫,得出土地兼并无法遏止是中唐田制改革之后的唯一前途的错误结论。如何评价提取评价一项社会政策的根本标准,应视它是否适应当时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需要。众所周知,以家庭为单位、耕织结合的自给性生产,是中国封建社会生产力的特征,也是中国封建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赖以存在、发展的基础。应该说,这个特征和基础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在宋代,由于生产工具的改进和生产技术的提高,农户除了且耕且织外,还可从事其他副业和手工业生产,如饲养禽畜、采矿烧炭等等。这种多样化的个体经营既表现了自给性小农经济的日趋成熟,也从另一方面反映了经营规模狭小,生产能力脆弱而不得不在某些方面求助于市场。春耕夏种之时,“农人仓廪既不盈,窦窖既不实,多或数月,少则旬日而用竭矣。土将生而或无种也,耒将执而或无食也,于是日取于市焉”,“布缕菽粟,鸡豚狗彘,百物皆售”。这就是北宋思想家对当时农村市场的真实描述。不过,这个为买而卖的农村市场是作为自给经济的补充而存在的,是难以促进个体农户的自给生产质变为商品生产的。但是,当社会生产发展到一定程度,如明中叶后,在江南、广东某些发达地区,农副产品就越来越多地投入市场,自给性生产也会部分地转化为小商品生产。似乎可以这样认为,立足于稳定、发展个体经济,促使其逐渐由自给性生产向商品性.生产转化,这是一条中国封建社会后期生产力发展之路。如果这一结论能够成立,那么我们应如何评价北宋的不抑兼并政策呢?唐文认为,北宋的“两不”政策促进了封建租佃关系的广泛发展,促进了土地开垦率的迅速提高,促进了土地与劳力的结合,因此“有它的调节土地占有的社会矛盾与适应上层建筑为经济基础服务的积极作用”,应该给予新的肯定的评价。诚然,唐文列举的三个“促进”都是北宋初客观存在的事实,但笔者认为,它决不是不抑兼并的“恩赐”,而是田制不立的产儿。封建土地私有制取代封建土地国有制的变革,其最大的优越性就在于它给个体经济解除了土地国有制的束缚,并为其向商品生产的转化开辟了广阔的前景。因此,田制不立是基本上适应宋代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要求的,导致如唐文所说的三大促进也是必然的。不过,应该指出,这个新田制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也有其不相适应的一面。这就是它在活跃了有利于社会生产的各种积极因素的同时,也为各种兼并势力启开方便之门。本来,利害交织,鱼龙混杂乃是一切重大的社会变革所不可避免的现象,关键只在于北宋统治者是否真如唐文所说的那样“因势利导”,扬其利而制其害。事实上,北宋统治者在推行田制改革的同时采取放纵兼并、寓富于巨室的极端政策,非但不能进一步发挥新田制的优越性,反而使新田制的消极因素很快就超过、压倒、破坏它的积极因素。首先是肥了豪势,瘦了公门,苦了农民。在不抑兼并的纵容下,大地主对土地和财富的巧取豪夺可以说是达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他们或是利用政治特权,占田“竟至千顷”;或是官商勾结,通过商业投机,“束贫民于彀中”而广殖田土;或是“贷款贫民,重取其息,岁偿不逮,即平入田产”,甚至伪造卖券,强行霸占族人的田产;或是蓄意决堤,制造灾害,然后压价强买灾民之土地等等。放纵兼并的结果,一是使土地迅速大量集中到少数大地主之手。仁宗初年,仅品官形势之家占田达“天下田畴之半”,到仁宗晚年,“势官富姓占田无限,……重禁莫能止焉”。据漆侠先生的估计“占总人口不过百分之六七的地主阶级占有全部垦田的百分之六七十”,而“占总户数百分之八十几的广大农民,占有耕地不过垦田的百分之三十至四十”。二是加剧了大地主与封建国家在赋役负担问题上的争夺。大地主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竭力破坏“以资产为宗”的赋役缴纳原则,“势家巨室,以不输王赋为能,相习成风”,“豪民猾吏,因缘为奸,机巧多端,情伪万状,以有为无,以强吞弱,有田者未必有税,有税者未必有田,富者日以兼并,贫者日以困弱”。北宋中期的国匮民贫的财政经济危机,完全可以在这里找到主要答案。其次是促使垦荒率的不断下降。宋初在变革田制的基础上,鼓励垦荒,有力地提高了垦荒率。据《通考·田赋考》统计,太祖开宝末年(976年)全国垦田才295万顷,到真宗天禧五年(1021年),不到半个世纪,就上升到525万顷,升幅为175%。到北宋中期,放纵兼并使农民境遇每况愈下,宋初能刺激农民垦荒积极性的因素渐化乌有。仁宗皇佑年间,垦田数急剧降至228万顷,仅为真宗时的43%左右。到英宗以后,垦田数虽一度回升,但始终未有恢复到真宗时的水平。实际上由于垦田的升幅远远落后于人口的升幅,故按人均垦田数计算,其垦田升幅是很小的。特别是英宗以后,一面是“四方之民辐辏,开垦环数千里,并为良田”,一面是“平田万里,农夫逃散,不生五谷,荆棘布野”。这种枯荣盛衰并存的现象,充分反映了人身依附关系相对松弛的北宋农民既迫于生计而垦荒,又困于兼并而逃散的惶惧遭遇,同时也说明了垦田数在土地兼并最严重的仁宗朝锐减而此后转呈停滞的原因。再次是孵化出一代逸乐守旧、鲜廉寡耻的官风。北宋官场既怯于皇帝高度集权的淫威,以“率由旧章”、恪守祖宗成法作为做官施政的座右铭,又在宋朝“恩逮于百官”,寓富于巨室的收买下满足现状,极力维护既得的利益。因此,北宋统治集团充斥着泥古守旧、苟且因循的习气。贪污受贿,纳妾置宅,亦官亦商成为北宋官场的三大显著特色。这样一个腐朽王朝,其内政必然暮气深沉,不思振作,其外交也必然是不惜屈辱妥协,讨好强敌,以求苟安。大量事实证明,不抑兼并政策不仅没有给人民带来福祉,推动社会进步,相反,它使大地主阶层更趋于贪婪享乐,守旧反动,导致封建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矛盾更为突出。北宋中期积贫积弱危机的出现,这一政策的推行是难辞其咎的。提出了“抑兼顾”的观点,提出“均田”、“平田限土”的思想北宋进步思想家如李觏、苏洵、王安石等都针对土地兼并所造成的贫富对立,先后提出过“平田限土”、“均济贫乏”等抑兼并方案。对这些方案如何评价,这是分析北宋不抑兼并政策的又一重要内容。唐文从中唐以后我国封建社会已“进入一个大土地占有制发展的新的历史时期”,同时农民的阶级斗争也进入一个“以均平为主要内容”的“新阶段”这一时代分析出发,认为这一时代特点必然给北宋进步思想家以深刻的影响和制约:他们的抑兼并方案虽然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农民的平均要求,但面对着“新时期大土地所有制的不可逆转,土地兼并之无法再抑”的现实也只能高喊抑兼并口号,意在解决赋税不均问题,并不是要解决土地不均问题。这些方案都是“花架子”、“纯属空谈”、“无实际意义”,根本不可能实现“抑制兼并”、“均济贫乏”的目的。笔者认为,唐文从时代特点出发分析问题是值得称道的,但由此而得出“空谈”的结论,是值得商榷的。李、苏、王的抑兼并方案的真实用意是否与解决土地问题无关?答案如何?应该用事实说话。以李觏而论,他在论及富国之策,生民之道时,就正确指出,“贤圣之君,经济之士,必先富其国”,论证了物质财富的生产是社会存在的基础。而物质财富的生产又必须以解决土地问题为根本,“土地本也,耕获末也,无地而责之耕,犹徒手而使战也”。立足于这一认识,他进一步揭露,农民“食不自足”,“地力不尽”,生产和生活得不到保障,其根子乃“地非所有”,“贫者无立锥之地,而富者田连阡陌”,完全是土地占有关系极不合理之故。所以,他提出“均田”、“平土”的主张以解决当时严重的土地问题。同样,苏、王也有类似的精辟论述。苏洵从“不耕则无所得食”的观点出发,尖锐地提出,正是“田非耕者之所有”、“耕者之田资于富民”的土地占有状况,才迫使耕者不得不接受沉重的地租剥削,造成“田主日累其半以至于富强,耕者日食其半以至于穷而无告”的贫富对立。这一论述确是触到了封建剥削的实质,令人钦佩。而王安石更是对兼并势力大张鞭挞。他把生产不足,国弱民穷的祸根,归咎于兼并之家“侵牟”、“蚕食细民”以及朝廷理财不当的结果,因而竭力主张封建国家运用法制和权力,推行“抑兼并”,以最终达到“井地平”、“均无贫”的理想社会。显然,李、苏、王上述思想的一个突出贡献,就是把社会贫富对立的根源集中到当时的土地占有,产品分配的制度上来。这样,他们就与历代反对贫富不均的思想家不同。其抑兼并矛头已不仅指向靠权势巧取豪夺的势官大姓,而且也指向主要靠剥削为生的一般地主。作为地主阶级思想家,他们能够突破贫富不均乃是人的智愚、勤惰所致的地主阶级偏见,是非常难得的。应该强调,他们的经济思想能达到如此高度,是与他们所处的时代和个人的社会实践分不开的。由于北宋统治者顽固推行不抑兼并政策,终于导致了北宋中期国家积贫积弱、动乱频仍的统治危机,说明兼并势力恶性膨胀不仅已到了封建社会基本矛盾所能允许的极限,而且势必危及地主阶级的整体利益。因此,如何“抑制兼并”、“平田限土”当然就成为朝野上下最热切关心的话题。这在宋代的典籍记载上是不绝于书的。再从李、苏、王的社会实践看,他们都出身于中小地主阶层,有着很不平凡的际遇。苏洵是从世族大地主分化出来的破落地主,贫困潦倒。李觏贱为布衣,一生以教书授徒为业,以其对民风俗情的深刻观察,写成《平土书》、《富国策》以阐发济世匡民之道。王安石原出身官宦之家,青年时家道中衰,过着布衣素食生活。22岁时考中进士,历任地方治吏近18年,专志于为民兴利除害的改革,“名震京师,性不好华腴,自奉至俭……世多称其贤”。从他们的出身和经历看,说明他们较多地接触社会现实,了解民间疾苦,对不抑兼并政策所造成的恶果有切肤之痛。而这正是他们能紧紧抓住土地问题作为立论之本的原因所在。当然,这绝非是说他们已背离了地主阶级的立场。他们的“均平”主张,究其实质,无非是严格按照封建等级制度去“平其差品”,使人们的土地和财产占有符合等级标准,做到兼并者“不敢保过限之田”,不足者得以“家给人足,无一夫不获其所”罢了。这与农民的“均贫富”口号是有本质区别的。由上可见,在分析李、苏、王对土地问题的立场时,我们不指出他们自身的阶级局限性固然不是历史唯物主义者的态度,同时不承认社会环境和社会实践对他们思想的深刻影响,不承认他们具有解决土地问题的真诚,恐怕也不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分析方法。什么才是解决土地问题的正确方案?众所周知的事实是,李、苏、王等所推崇的田制是周唐时期的井田制和均田制,但他们都清楚,在土地国有制彻底破坏,大土地私有制占优势的历史条件下,企图恢复井田、均田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王安石、李觏主张通过制定限田之法,使兼并之人“不敢过限占田”,而“耕者亦因此获得土地”,以逐渐达到均田的目的。而苏洵则提出由国家设定私人占地的最高限额,对那些现已超额占地的部分不予追究,寄望于这些人因种种原因或贫困卖地或分家析产而使占田降至限额之下。这些主张的共同点,就是在承认现存的封建土地私有制和土地占有关系不变的前提下,颁行限田的标准和政策,逐渐使人们“知所趋避”,各守制限,最终实现均田(实质是严格的封建等级的占田)。可见,他们的限田方案与中唐以前由国家授田的土地国有制完全是两码事,它只是对北宋的私田制在占田数量上的调整与控制,而绝非要改变私田制的性质,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那么,这样一种限田方案是否能行得通呢?唐文“从土地兼并之无法再抑”的观点立论,当然是对此持否定的态度。但笔者却认为,上述限田方案的实现还是存在着客观可能性的。这是因为,由于封建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运动,封建社会始终并存着土地的集中与分散的两种趋势。仅就北宋前期而言,作为自耕农、半自耕农的下户占总户数的45%。这种土地分散的状况是空前的,是唐末五代农民战争和宋初田制变革所带来的历史成果。即使在兼并最严重的北宋中期,随着商品经济的活跃和土地买卖的盛行,不仅在农民队伍,而且在地主阶级内部的经济地位也产生了浮沉升降的剧烈变化。“地无常主,主无常客”的土地权和主客关系不断转移、分化的现象比比皆是。这里既有“富家大姓,幸其邻里之破产卖田……而兼并之”的事实,也有富家子弟不肖破荡而鬻卖田产的俯拾皆是的史籍记载。至于当时存在着大量可供失地流散农民垦种的荒地,就更毋须赘言了。正是基于这一土地关系变化的客观规律和土地集中与分散趋势并存的事实,笔者认为,宋代思想家的限田方案应该是顺应且有利于促进土地分散的趋势,起到抑制兼并的积极作用的。这里,问题的症结不在于限田是否可行,而在于北宋统治者是否决心限田。恰恰在这个问题上,正是统治者违背客观经济规律,不惜放纵兼并,才造成赵宋王朝无法解决的政治危机和经济危机。缓步限田是否稳妥可行?李、苏、王等在认定限田是通过均田的有效途径的同时,还提出了实施限田的具体方案。他们的方案是分两步走:先行稳定农村的土地占有状况和主客关系,以保证社会生产的正常进行。再在公布一个限田标准的同时,着力实施一套抑兼并的措施。这套分两步到位的限田方案是否稳妥?是否真能达到限田的目的?对此,笔者的答案是肯定的。关于限田方案的第一步,从表面看,它有利于扩大富户对小农的奴役剥剥,似与抑兼并的主张背道而驰。但是,如果联系北宋中期土地集中趋势的恶化,垦田锐减的社会危机,我们就不难看到,这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为实行限田所必须和可能迈出的第一步。因为,一方面,面对着兼并猖獗,田各有主的现实,如果骤行限田就意味着国家必须“夺人已有之田为制限”,这在土地国有制解体,国家无法直接控制土地分配权的北宋王朝,只能是激化社会矛盾,加剧统治危机,造成适得其反的负面影响。另方面,既然不可骤行限田,那么在承认现实的土地占有和主客关系这一既成事实的前提下,就不得不依靠大地主经济的优势,“待兼并有力之人而后全具者甚众”,以此促使游离的劳动力与土地结合,恢复、发展生产,并为限田的实施准备物质条件。当然,如果事情到此止步,肯定是会在恢复生产的同时增强兼并势力的,但既然这一步的主要目的是为限田作物质准备,那么也必会有配套的助力耕、抑兼并之制法。对于后者我们将在下文评述,而对于前者则如王安石所言:“凡荒地,以见佃为主,勿究冒佃之因,若瘠卤不毛之地,所占佃众,得樵采,不为家业之数,众户殖利山林陂塘道路沟河坟墓荒地,皆不许税”。其意就是国家以优惠政策,助力耕者归田垦殖,增强其抗兼并的能力。可见,李、苏、王的这一步骤绝不是消极的,它在依靠大地主经济优势的同时也寓藏着抑兼并的锋芒,实在是一种退一步进两步的权宜之策。关于第二步,同样不是一下子就触及土地的问题,而是先从抑末入手,逐渐实现限田的目的。对此,史学界一般都认为,这是舍本逐末,缘木求鱼的做法,是根本不可取的。然而,笔者却认为,这正是上述思想家所能够提出的切中时弊的可行方案。因为随着北宋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封建土地制度从国有制向私有制的转变,社会经济模式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即由国家控制的封闭模式向私人经营的开放模式转变。这一转变固然给社会经济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但同时也给限田抑兼并带来了新的课题。首先,这一转变放活了一切兼并力量和因素。这里既有品官势家,更有被称为“阡陌闾巷贱人”的地方“元奸宿豪”和“富商大贾”。他们在商品经济活跃的刺激下,相互勾结大搞囤积居奇贱买贵卖的商业投机。通过商业资本、高利贷资本活动,他们厚积货币,并倾注于购置“田畴邸第”。形成官、商、地主三位一体的兼并势力,主要把所获暴利投向于土地买卖和地租剥削,使商品经济发展呈现浓厚的封建性质。因此,如何抑制来自这方面的极其普遍而又非常重要的兼并活动,当是实现限田的一个突出课题。其二,随着公田制的破产和私田制的确立,国家已不可能直接掌握土地的分配权,强行改变土地占有的现实。那么如何才能使兼并者不能保过限之田,力耕者能依制占田呢?这是实现限田的又一突出课题。李、苏、王等正是自觉或不自觉地敏感到上述社会经济模式的新变化和抑兼并的新课题,是以他们限田抑兼并的第二步方案并没有从改变土地所有权入手,而是先从当时最为活跃、最能伤农的产品分配、流通方面开刀,力主国家通过商业、借贷、税收等领域的积极而又稳妥的制法,以打击兼并势力,逐渐堵塞通向土地兼并的渠道并最终实现限田的目标。笔者认为,如果上述官、商、地主主要靠商业资本、高利贷资本的活动发财,并以土地买卖作为兼并土地的基本形式的判断能够成立,那么,李、苏、王这一限田步骤就不能不是一个务实、明智之举了!对此,王安石变法的实践作了肯定的答复。变法的理财措施并无一条明确提出土地问题,然每一条都是通向抑制土地兼并的有效措施。如放青苗钱,不仅可以利用息钱赈济灾荒,而且在“凶年可供熟户常保其田土,不为大姓兼并”,相应缓和了自耕农的贫困化和土地集中的速度。又如推行方田均税法的京东、河北等六路地区,仅占全国土地面积的20%,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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