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与《音乐小杂志》

李叔同与《音乐小杂志》

……埋头苦干，促进社会健康：陶瓷精神。感精神之粹美。效用之力,宁有极欤!这是弘一大师李叔同以息霜笔名在《音乐小杂志序》中针对音乐之功能所写的一段精辟论见。以此对照大师一生的音乐行为,显然可见,这乃是他从事音乐教育活动的重要动力和思想基础。音乐课程内容的开发从文艺发展史上看,大凡一种刊物(杂志)的出版,其目的往往都是为了宣传、鼓吹某种思想、观点或主张。大师在俗时,曾先后主办过的《音乐小杂志》(1906)及《白阳》(1913)两份刊物,就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他有志于推动乐教的理想和精神。《音乐小杂志》的刊行,是李叔同留学日本期间为了将其乐教思想推向社会而进行的一次颇有成效的理论实践,其中隐现着编创者刻意开创中国近现代学校音乐教育的远见卓识。观其内容,《音乐小杂志》具有如下几方面特点:1.着重介绍当时进步的西方音乐文化知识:如《乐圣比独芬像》《乐圣比独芬传》、《近世乐典大意》、《洋琴风琴之比较》等。这些内容,无论是对当时国内刚刚起步的学堂乐歌活动或是借鉴外来经验建设中国新音乐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实用价值和意义。并且这方面的内容,几占全刊总篇幅的四分之三,足见编者对乐教之重视。2.提供乐歌教材:刊物中所载线谱歌曲《我的国》、《春郊赛跑》等皆为适合青少年性格、特色的乐歌,故作者称之为“教育唱歌”。通过《音乐小杂志》发表这类性质的歌曲对于当时国内尚处于萌芽状态的学堂乐歌创作,其范本性的意义和积极影响不言而喻。3.指导音乐学习方法:《音乐小杂志》中刊有李叔同自称为“忏悔作”的《昨非录》短文一束,将学习音乐过程常见的诸种弊病加以提示、分析或批评,以为初学者戒。如为了强调音乐技法练习循序渐进的重要性,他指出“宁可生,不可滑;生可以练,滑最难医”、“学习唱歌者,音阶半通即高唱《男儿第一志气高》之歌;学风琴者,手法未谙即手挥‘5566553,之曲……此为吾乐界最恶劣之事”,并说:“余昔年初学音乐即受此病,余见国人中不受此病者,殆鲜。”类似上述以切身体会告诫读者的经验之谈,对初学音乐者来说无疑是十分宝贵而富于说服力的。后来,李叔同在执教浙江一师时新自主编、书写并以“浙师校友会”名义石印发行的刊物《白阳》(诞生号)中,不仅将原《音乐小杂志序》易名《音乐序》作为开篇重新发表,而且在这份综合性艺术杂志中又以一定篇幅刊载了《西洋乐器种类概说》、多声部乐歌《春游》以及《音乐大家像——Beethoven》等作品,鲜明地体现了大师一贯重视、提倡乐教的主张。李叔同编创的音乐刊物,蕴含着他致力于乐教的理想和愿望,遗憾的是由于各种原因,上述两种期刊均未能连续出版下去,否则,后人将会从中更多地发掘出他的乐教思想和精神。是对音乐技能的追求,培养了学生的乐教能力大师自日本留学归来,1912年起,先后在上海、杭州、南京等地的学校担任音乐课,将其推行乐教的理想付诸于学校的音乐教学实践之中。大师一生,从事学校艺术教学的时间并不为长。但他的教态、特别是对待音乐技能教学的严格认真,给学生们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这在大师逝世后,许多受教于他的弟子们的回忆文章中,有着至为生动的记述。如傅彬然在《忆李叔同先生》一文中写道:先生的仪态,平静宁谧、慈和亲切,但望之却又庄严可敬。……教唱歌,着重于音程练习,音调或拍子有些微不合拍、不和协的地方,非得重唱过不可。教弹琴,初学时特别着重于基本的指法练习,指法有一点点错误,拍子有一点点不准确,先生就轻而和悦地说:“蛮好,蛮好,明天请再弹一遍。”一定要达到完全准确的地步才得通过……。本来,为人做事一向都非常认真、执著的弘一大师,教学中严格要求学生,此乃理所当然之事。不过笔者以为,在传授音乐技能方面(如唱歌、弹琴)的严格要求和一丝不苟的作风,却有着另一层的深刻意义,即音乐教育所特有的功能意义。因为从音乐本身特点看,构成它的各种要素如音、旋律、和声、节奏、速度等等,无一不有严格规范化的特点和要求。演唱(奏)时稍有疏忽,或因锻炼不够技能不过关,就会产生“不合拍”、“不和协”、“不准确”的现象,从而影响音乐美的表现。就这一意义而言,学习音乐阶段,既是掌握音乐技能的过程,也是磨练意志、培养毅力的过程。而在大师的乐教思想中,后者尤为重要。因为,他从事乐教主要是为了育人,为了通过对音乐规范化的严格要求达到育人的目标。当然,在弘一大师的乐教思想中并不排除对专门音乐人才的培养。如当他在浙江一师发现刘质平为人敦厚,又富于音乐才华时,便决心予以造就:一方面利用课余时间单独进行音乐技术和理论辅导,同时又介绍美籍教授鲍乃德教他钢琴,后又资助其留学日本,以图深造。值得注意的是,大师在采取多种措施精心培养刘质平音乐才能的同时,始终把“育人”置于首要地位。这在刘质平留学日本期间李叔同写给他的数封书信中有着至为翔实的记载:如经济上给予真诚资助的心态,学习上直言不讳的谆谆教诲,为人处世方面的善意批评、告诫,等等。时至今日,上述信件,任何人读之仍然都会情不自禁受到极大感动,何况当时身处异国、濒于困境的学子,怎能不被这种崇高的精神所激励!刘质平后来之所以毕生在中国音乐教育园地勤耕不辍,做出很多贡献,不能不令人想到,那正是他长期受到大师乐教思想的熏陶、影响和感召而形成的结果。大师常常引用唐人裴行俭“先器识而后文艺”的名言教诲他的弟子,把人格的修养和完善看做是艺事成就的前提,并躬行实践,使受教于他的莘莘学子通过学习音乐达到“器识”甚至人格升华的境界。这当是大师乐教精神最为可贵之点。收集音乐，用音乐制作人编创乐歌是弘一大师为实现其以乐化人的乐教主张而进行的又一实践行为。它大体可为三个时期:1.编《儒学演唱集》1905年,李叔同曾在上海编印出版过一册《国学唱歌集》。在这本歌集“序”的开始,作者写下了“乐经云亡,诗教式微,道德沦丧,精力爨摧”这样一段感叹之言,把当时社会上出现的不良景象与“乐经”、“诗教”的衰落、不被重视相联系,说明早在编辑出版这本歌集时李叔同对推行乐教的必要性即已有所觉察。不过,从歌集内容看,歌词多出自《诗经》、《楚辞》或古典诗词之类,其主旨似乎仅仅是为了提倡国学,至于学校音乐教育的特点,则甚为不足;加之这本歌集采用简谱,在当时明显落后于世界先进国家音乐教育发展之形势。因此,歌集出版一年后,李叔同对此曾有过至为歉疚的表示:“去年,余从友人之请,编《国学唱歌集》,迄今思之,实为第一疚心之事。前已函嘱友人:毋再发售并毁版,以谢吾过。”与此同时,他用五线谱编创“教育唱歌”两首发表在《音乐小杂志》上以作示范。由此可见大师在编创乐歌过程中不断探索和进取的精神。正是基于这种精神,他往后编创乐歌才得以逐步走向成熟。2.家校作品以“美”体验1912—1918年是大师直接投身学校艺术教育的时期,也是他一生乐歌创作成果最为丰硕、辉煌的时期。这期间,他编创歌曲完全出于音乐教育的需要,无论词、曲都较贴近学生的思想情感和审美情趣。如:诗情画意的歌词,恬静典雅的曲趣等等。因此,这一时期的乐歌作品,受到更多人的欢迎并且影响深远。其中一些精品如《送别》、《春游》、《忆儿时》、《梦》、《早秋》、《西湖》、《落花》、《晚钟》等,数十年传唱不衰,委实感染了好几代人的心灵,陶冶了好几代人的情操。大师乐歌之所以能产生如此显著的“化人”作用,原因是多方面的,而其最主要者则是:他的歌曲作品在词、曲、意境、气质等各方面都能予人以“美”的感受。与前一时期相比,李叔同这一阶段所编写的乐歌具有如下一些新的特色,如:题材内容多寓情于景,借景抒情,以抒情性为其主要特征;歌词隽永秀丽,富于韵味,能使人得到意境幽远、含义深邃的体味和感受;曲调恬静优美、平易流畅,词曲结合贴切自然,能恰到好处地反映歌曲主题思想……等等。凡此种种,都是李叔同这一时期歌曲作品获得成功并发挥其美感教育作用的重要因素。大师一生,事事处处皆以崇高的人格感化众生,诚然是一位“实行人格感化的大教育家”。从乐教角度看,听、唱他这一时期编创的歌曲,那种恬淡典雅、不激不厉、富于艺术和禅意的气质,往往能给人以一种心平气和、性灵净化的感受。实际上这也是大师品性人格通过歌曲产生的一种感化作用。3.家庭领导对乐歌的写作者一般应在作歌之事时,分层次不得干预,并以歌体为主1918年李叔同披剃出家后,在悉心钻研佛学的同时,对其未竟的乐教事业依然存有关切之心。二十年代末,国内政局动荡,世风日下,靡靡之音充斥于社会及学校中。当刘质平在一次探访大师“叹息于作歌者之难得,……深惜和尚入山之太早”而恳请写歌时,大师不仅慨然答允,而且多次在信函中与刘质平商讨有关编创及出版乐歌事宜,如:“作歌之事已详细思维。最难者为取材。将来或能作五十首。倘歌材可以多得者,或可至百八首。……现已拟定十首,但皆是高中专科所用者,恐将来全集之中多属于此类。。在另一信中,大师写道:“歌集应如前嘱成百八首,拟分作十编,陆续出版……明年可以先印第一编出版……将来九编之歌集,或每年出一册,或一年出两册、两年出一册皆不能预定。总期首首有精采,决不敷衍了事所谓宁缓勿滥也”⑩。为了把这项乐歌编写工作真正做好,大师还在信中对刘质平提出一些具体的要求,如“仁者意中如有歌材,乞写示,以备参考”,“他人旧作歌句之佳者及歌曲形式(如数部轮唱之类)之多变化者,乞抄示,以备参考”。在谱曲方面,大师建议刘质平:“宜将歌意曲折一一表示,此点甚为不易。以后随作一歌,拟将拙见作曲之大概奉告,以备仁者参考”等等。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大师对编创乐歌的认真、执著和强烈的责任感。虽然上述创作计划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未能全部实现,但这一时期完成的一部大型声乐套曲,以及他为推行乐教而执意编创乐歌的精神,已足堪后人学习和崇仰的了。开设艺术课程,弘扬弘一大师乐教精神弘一大师从事乐教最突出的贡献是为中国音乐教育事业培养出一批勤奋、执著的恳荒播种者。虽然他一生从教时间不长,但他的乐教精神却被其弟子们所继承并发扬光大之。例如: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上最早的一所专门培养中小学音乐、美术师资的艺术师范学校,就是由大师嫡传弟子吴梦非、刘质平、丰子恺三人自筹资金在上海兴办起来的。这所学校实质上是传播大师乐教思想的场所。据可靠资料表明,该校培养的学生,当时分布地点除边疆诸省外,几乎遍及全国。与此同时,刘质平等还开展了一系列的社会音乐教育活动,如利用暑假举办全国的中小学音乐教师讲习会,出版发行旨在服务于乐教的音乐期刊等等,影响之大,可想而知。这期间,刘质平曾先后在上海美术专门学校创建音乐系,参与创立新华艺专艺术教育系及附设艺术师范学校等等。有一时期,还同时在异地的几所学校兼授音乐课。对此,大师曾致信刘质平:“下半年兼任沪宁等三处功课,似宜于沪校功课托人代授。仁者仅每月往沪一次,视察一切……若每周住沪则太辛劳矣。”这里,不仅反映了师生之间的关怀、情谊,也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