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人物的自我分裂症阉割与镜像试论海明威小说中男性人物杰克·巴恩斯的自我分裂症

男性人物的自我分裂症阉割与镜像试论海明威小说中男性人物杰克·巴恩斯的自我分裂症

威廉的第一部小说《太阳》的主人公克里斯特是一位退出战争的士兵，他因战争而受伤，并成为一名无能的士兵。他远离清教徒中产阶级家庭,浪迹异乡,每天晚上都和各色朋友在巴黎左岸的饭馆和酒吧消磨时光。到了夏天,杰克就和同一帮朋友(偶尔也单独行动)来一趟田园牧歌似的远游。但是,在表面的幸福时光背后,杰克却显示出自我分裂的特征。通过对这个人物角色的剖析,不仅可以使读者看到杰克为重建其男性气质所付出的努力,也将揭示小说作者本人的隐忧,即担心外部强有力的女性以及内部男性自我的女性化对男性气质的阉割式的削弱。一、性器官与男性气质的分离在海明威早期作品中的男性人物中,受伤的男主角表现出最复杂的主体性,包括《大二心河》中的尼克·亚当斯、《太阳照常升起》中的杰克·巴恩斯和《永别了,武器》中的弗雷德里克·亨利等。他们三人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负伤,但是批判给他们带来创伤的战争却不是作者的唯一目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战争掩盖了造成创伤的真正原因:20世纪初期伴随着女性运动的发展,令人目眩的社会变化对传统男权社会以及居于其中的男性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海明威之所以选择战争作为小说的背景以及小说主人公受伤的表面原因,也许是因为这场战争恰逢此轮社会变革,它不仅让男性的身体残废,更加剧了他们的心理创伤。在小说中,因为战争而变得性无能的杰克·巴恩斯从此开始失去他的硬汉精神,而且这种失去的过程贯穿了整部小说。1925年的这个夏天,他失去了很多:他与罗伯特·科恩的友谊、他与其他西班牙斗牛迷的哥们情谊以及他对不莱特的爱与敬意。最重要的是,他对于男性气质的稳定观念越来越受到削弱。他身体的伤口正如一道划开在他那安然无恙的男性气质上的开口,让女性气质悄然潜入,并且随后对他产生影响,把他推向自我分裂。海明威从他早期的短篇小说《印地安营地》就已经开始在其作品中反复使用“伤口”这个意象。按彼得·施温格的分析,文中实际上存在三种伤口:产妇下体的“伤口”、剖腹产手术的开口和产妇丈夫自刎的切口。其中,最重要的应该是那个印地安男人身上的伤口,因为在后来的成年尼克、杰克和亨利身上也各有一道伤口。作为“经受最大痛苦的人”,那个印地安产妇的丈夫因无法再忍受眼看妻子生产的痛苦而割断了自己的喉咙。虽然这道伤口是他主动行为的结果,但与外界的战争和(更重要的)变化中的女性地位强加给杰克·巴恩斯的性器官与男性气质的伤口并无二致。正如这篇短篇小说所暗示的那样,男性的身体一旦被打开,其女性化就变得不可遏止,直至生命的终结。由此,成年后的尼克、杰克和亨利就一个个不可逆转地遭到创伤。海明威笔下的典型男主角——那些“没有女人的男人”——经受创伤却以一种自我矛盾的方式生存下去:既因为忧虑其社会性别角色和性别身份认同而竭尽全力保持其男子气完整无缺,同时又对女性气质保持开放——这一点体现在他们的女性特征(譬如杰克·巴恩斯的被动性、颠倒的性别角色及其自我分裂)、他们对头发的恋物癖以及他们对易装癖和在男女欢爱时颠倒角色的痴迷中(就最后一点而言,《永别了,武器》中的亨利和《伊甸园》中的大卫·伯恩尤为典型)。二、危险的男性影响卡尔·P·埃比在其《海明威的恋物癖》中讲到,在恋物癖的结构中,对阉割的恐惧即便不是其肇始的源头,“一般来讲也是其组织核心”以及产生雌雄同体的拥有男性生殖器的女人的原因。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很可能没有哪个男性在看见女性生殖器时能免于被阉割的恐惧”。在《太阳照常升起》中,很可能正是被阉割的恐惧以及杰克的伤口与女性生殖器的联系促使海明威一方面对女性日益提升的性别与社会权力带来的阉割式的危险提出警告,另一方面创造出另一种雌雄同体的形象,即一个没有男性生殖器的男人——其自身内部女性气质的产物。就前者而论,不莱特·阿什利如《奥德赛》中把人变成猪的女巫瑟茜一般,变成了所谓“伟大的(带男性生殖器的)母亲”的缩影。她以其周围的男性为牺牲品呈现她的男性支配特征:杰克、迈克、罗伯特·科恩以及罗梅罗都因为她的缘故而有所失。其中,杰克失去了生殖器——生理上是拜战争所赐,心理上却是被上世纪20年代的所谓“新女性”不莱特·阿什利的强势所阉割。除了杰克以外,在海明威的其它小说中也涉及到大量的断肢抑或象征性的阉割,如《印地安营地》中印地安父亲在割喉前的断腿、《永别了,武器》中老伯爵格雷斐说“担心像撅断粉笔一样弄断手指头”时可能暗示的阉割、《乞力马扎罗的雪》中哈利将因腿生坏疽而致残理解为阉割而“再也无法做我唯一想与你(他妻子)做的事”以及最极端的例子:短篇小说《先生,上帝使你安息》中被“那该死的性欲”带来的负罪感所折磨的男孩荒诞地用剃刀施行了自我阉割。除此之外,头发,作为“恋物癖的对象”被用来“祛除对阉割的恐惧”,在海明威的小说中也经常被古怪、危险或粗暴地阉割似地剪除。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譬如《打不败的人》中垂死的斗牛士躺在手术台上还在担心自己的辫子会被剪掉而终于无法避免;在《永别了,武器》和《伊甸园》中,亨利和大卫也都有过剪发的经历。三、自我里的女性化那么,阉割与对阉割的恐惧矛盾并存的后果是什么呢?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这种矛盾只会导致一种“自我的分裂,而这种分裂永远不会痊愈,并且随时间的增长而加剧……这种分裂实际上是心理分析学上的‘变态’的界定性特征”。从这些被象征性阉割的人物身上读者既可以发现阉割所带来的男性气质被削弱的威胁,同时也可以感到对由此而被女性化的祈望。换言之,“阉割既是惩罚,也是相同程度的满足”。一方面,杰克身负阉割之伤,对自己的社会性别身份抱着不确定和分裂的态度,似乎竭力想通过白天的快活日子和各种体育活动诸如拳击、钓鳟鱼、自行车赛、网球以及斗牛等等来证明他的男子气依然完好如初,另一方面,他又表现出消极、不稳定、孤独和精神上对布莱特的依赖(尤其是在夜里)。在杰克的自我里存在的女性特征也可以用拉康的理论来解释:“男性生殖器因其形状、因其勃起之力、因其突破功能而否定了(女性)的缺乏……填充了空处”。作为女性化了的男性,杰克的生殖器——他的男子气的主要标识——被打(炸)掉了,无力填充那(女性)的“空处”了,而杰克的生殖器本来应该在的位置却被一个“空处”所代替。约翰·斯特拉顿在谈到现代西方社会的“性别化的权力结构”时写道:“在一个取决于男性生殖器的社会里,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男人,……那他在某种意义上就必定变成女人”。故而,失去了男性生殖器的杰克变得有些女性化就不足为奇了。1.被动性的男性角色论及杰克的女性化特征,“被动性”是其中之一。在第三章开头,杰克所做的差不多唯一的事就是被动地观察着周围巴黎人的生活。不同形式的表示“看”的词和词组在这一小段文字里面反复出现了七次(其中,杰克仅做出了一个只需最少量运动的动作——“捉住”妓女乔吉特的目光),而所有表示行为的动词都是关于他人的。杰克非常习惯这种没有主动行为的生活方式,特别是当他独处一隅,勿需向公众证明其男子气之时尤其如此。“被动性”的确存在于他的人格中——在他的自我的另一面。在杰克与布莱特的关系中,他还缺乏通常男性角色所有的主导性:当布莱特说要去圣塞巴斯蒂安,杰克问“我们能一起去吗?”时,当他们上了出租车,杰克问“我应该告诉他(司机)去哪里?”时,男性主导/女性反应或依赖的传统模式被颠倒过来;在第七章里,布莱特和米皮波波勒斯来到杰克的公寓,“捧着一大束玫瑰”,而这在传统上是男性向女性献殷勤时的礼仪;当杰克感到“很累,心情糟透了”时,布莱特就安慰他,“在他的额头清凉地”一吻,轻轻抚摸他的头;在他们两人的关系里,杰克所能给予布莱特的始终都是他的恳求,譬如“你不爱我吗?”“我们就不能为此做点什么吗?”、他的泣不成声以及布莱特同样“糟透了”的心情:“你一摸我,我就紧张得两腿发软”。使她感到不安的,很可能正是杰克没有男性生殖器,而只有像女性生殖器一样的“空处”这一事实。反过来,布莱特在这段异性关系中处于主导地位。她充当着积极的性别力量而且在任何场合都发号施令,甚至让出租车去什么地方也是她说了算。2.大衣柜布镜:自我分裂由谁来她们这种颠倒的性别角色是俩人不确定的性别身份和自我分裂的结果。杰克的自我分裂首先表现为他对眼中的外部世界能作出客观的讲述,相反对自己的内心世界却几乎不著一语。如文学批评家梅森特所言,“这些依据充分且明显可靠的描写所形成的文本表层使读者不去注意那个困惑于内心的不稳定和不确定的叙述人。”其次,杰克对于自己性别身份的迷惘在他照镜子的一幕中更为明显:我一边脱衣服,一边从床边的大衣柜镜子里端详自己。这间屋子的布置是典型的法国样式。我觉得也挺实用。在所有受伤的方式里,我想这倒是好玩的一种。我穿上睡衣,上了床。乔弗雷·巴钦曾经用拉康的镜像理论来解释自我分裂的形成:“根据拉康描述的镜像阶段,试图弥合真实与虚拟之间的感知差异的无意识努力,致使我们成为一个无可挽回的分裂的存在,因而我们就常常处在一个逐渐与自身分离的过程中。”从心理角度来说,海明威之所以如此关注分裂的自我,恰恰反映了他自己的自我分裂,而这强化了他对于社会性别身份的迷茫和不确定。另一个自我存在于镜子中,因此镜子为暴露这种双性的自我分裂提供了适用的工具。当没有男性生殖器的杰克凝视镜中的自己,他所见到的,忽而是一个男人,忽而是一个女人。另一个心理分析学家格林勒柯则是这样解释自我分裂的成因的:“自我的分裂常常被置于这样的背景上,即它涉及到一种对母亲或姐妹的过分依赖,并伴随着一种被不断强化和延长的对于性别身份的迷茫……当父亲缺席或被低估而导致其影响遭到削弱的时候,这种自我认同……会更稳定地存在。”对海明威来说,童年时期父亲在家庭生活里的弱势地位和母亲的主导地位正可谓是形成其自我与性别身份分裂的主要原因。在这篇小说中,海明威将这种特质赋予杰克,并通过其自我分裂表现出来。3.自我分裂的出现如同镜子一样,“日与夜”也是海明威经常采用的主题。杰克在白天和晚上迥异的生活与感受同样也反映和加深了他的自我分裂。白天,杰克过着一种“健康”而正常的记者生活,参加所有正常男性都会参与的各种体育活动,但是一到了晚上,他就会流连于巴黎左岸的饭馆酒肆,与麋集在那些地方的那些现代“新女性”、时尚的艺术家和同性恋者为伍,而且雪上加霜的是,他还患上了失眠症、躁狂抑郁症和其它性心理方面的毛病。小说中杰克有一段关于日与夜的著名论断:“白天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简直太容易了,可到了晚上就是另一回事了。”在海明威的很多作品里,这一主题曾一再出现,譬如在“一个温暖明亮的地方”里那个老侍者和《永别了武器》中的亨利都说过类似的话。除此之外,杰克的自我分裂还表现在他语气的变化上:从挖苦到伤感,从冷静地置身事外到绝望地深陷其中。此外,在描写斗牛的部分也反映出他的自我分裂,譬如,杰克在传统的西班牙与浪漫现代的巴黎之间所做的非此即彼的两难选择:他撮合布莱特这个巴黎来的“新女性”和年青的斗牛士罗梅罗,这实际上背叛了他作为熟知斗牛运动的aficionado(斗牛爱好者)的身份、他对斗牛的“热情”以及他在斗牛爱好者圈子里的兄弟情和他与当地酒店老板蒙托亚之间的秘密约定。他一面告诫蒙托亚不要安排罗梅罗与美国大使见面以保护罗梅罗不被现代美国文化所侵蚀——也就是保护了他心目中的原生的男子气,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明知故犯地把罗梅罗介绍给不莱特这个“在这里收藏斗牛士的美国女人”。四、海外品质中的男性身份认同如上所述,杰克的种种自我分裂的表现正是来自于战争以及现代社会性别观念的变化带给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