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闲清末子学复兴的重要思想资源

墨子闲清末子学复兴的重要思想资源

1子学复兴,打破儒家一城一策然而，对于普通学者来说，他不仅捍卫了西化，而且喜欢尝试讽刺儒家。墨子,名翟,中国古代著名的思想家。他创始的墨家学派在战国时与儒家并称显学。但汉代以后,由于墨学所代表的独立小生产者阶级本身不断分化,由于“慢差等”(即否认等级差别)的主张使墨学本身与等级制度处在绝然相反的地位,不能为统治阶级利用,因此,墨学便衰落下来。从汉代到清中叶的两千年中,除了晋代的鲁胜和唐代乐台二人为《墨子》一书作过注释外,从来没有人研究过这部书,并且此二种注释亦未流传下来。墨学的命运,如俞樾所说,“传诵既少,注释亦稀,……阙文错简,无可校正,古言古字,更不可晓,而墨学尘埋终古矣!”1清乾嘉之际,汉学鼎盛,大开考据之风,由经而史而子,过去被正统儒学视为异端的学说也开始得到整理。乾隆四十一、二年间,汪容甫最初治墨学,中经卢抱经、孙渊如、毕秋帆、王石月瞿、俞荫甫、苏爻山而至光绪十九年孙仲容集各家之说,成《墨子闲诂》,“整纷剔蠹,脉摘无疑;旁行之文,尽还旧观;讹夺之处,咸秩无紊”。“盖此书出,然后《墨子》人人可读。现代墨学复活,全由此书导之”。2钱玄同在读《墨子闲诂》时也曾感慨说,“墨子之书,脱简最多,使非有毕(大约孙氏为之)王、俞诸家释于前,孙氏集成于后,正不能句读,句读不能,何论其书之微言缈论哉!”3由此,形成了清末子学复兴的局面。子学复兴,打破了儒家一尊的地位,如梁启超所言是“思想解放之一端”,尽管思想解放并不是乾嘉诸子的主观目的,但子学复活客观上的确起到了这样的作用。汪容甫治墨子,翁方纲骂他是名教罪人,就是这个原因。如果说,在乾嘉时代,考据大师研究整理墨子还只是在考证儒家经典的话,那么,到晚清,墨子则是思想家用来解救危机中的中国的重要思想资源了。出版于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期间的《墨子闲诂》,作者孙诒让极力称赞墨子的“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的献身精神和“勇于振世救弊”的笃厚用心,联系到当时中国所处的时代,孙氏的用心可知。为《墨子闲诂》作序的俞樾说得更明白,他说墨子是“千古有心之人”,对“春秋战国百余年间时势之变”观察极深,他是为“补弊扶偏”才撰写《墨子》一书。1其后,章太炎的著《书》,打破儒家一尊思想,列儒墨一章,将儒墨并列。刘师培著《周末学术史序》,结合西方社会科学的方法,纵论诸子,直开五四思想解放先河;二者均给墨学以极高评价。梁启超也“幼而好墨”4,在万木草堂时“又好墨子,颂说‘兼爱’、‘非功’诸论”5。《墨子闲诂》一书印成后,孙诒让寄了一部给梁启超,希望他“道究其说,以饷学子。”6戊戌维新失败后,梁启超著《子墨子学说》,汲取日本的墨子研究成果,对墨家的兼爱和实践、利他、非命精神加以阐扬,把墨学作为救中国的精神药方,明确提出“今欲救亡,厥惟墨学”7。他的任公与兼士之名,均来自墨子。从《墨子闲诂》开始,墨学复活,近代思想家多称颂墨学,但也都不偏废儒学。如俞樾就认为中国当时是处于一个新的更大的战国时代,只有用墨子的学说来补充儒家德治的学说,才能做到安内攘外。1章太炎、刘师培、梁启超在倡导墨学之时,也都不废儒学。钱玄同在1905年就读了章太炎的《书》和刘师培的《周末学术史序》,1910年又读了梁启超的《子墨子学说》,也研读过孙诒让的《墨子闲诂》。他当时追随章太炎,倡导保存国粹,极端推崇儒家学说,尊信今文经典,但受到墨学复兴的影响,他将墨学也包括在国粹之内,他在1909年的一则日记中写道:“中国宗教家惟墨可以当之,敬天明鬼是其明证,但不谈天堂,苦身劳形,而无所报,神州即宗教一端,亦高尚乃尔,虽人心不古,其教不昌,然固非西儒可及也”8与当时的一些先进的思想家一样,他提出儒墨兼取的思想,“今日论学虽不必宗孔学,然孔氏立教以六艺为本,固与玄言有异,吾谓诚能兼取孔墨最好”。9辛亥革命前后,钱玄同一度醉心复古,但受到袁世凯复辟的刺激,他感受到“共和与孔经是绝对不能并存的东西,如要保存中华民国,惟有将向来的什么三纲、五伦、礼乐政刑,历史、文章弃如土苴,如果要保存什么三纲、五伦、礼乐政刑,历史、文章惟有请爱新觉罗复辟,或请袁世凯复辟”。91916年,他致书陈独秀,支持胡适的文学改良主张,参加《新青年》的编辑工作,后又发表《中国今后之文字问题》等文章,对中国文化进行激烈批判。其激进态度,在五四时期,少有出其右者,人们一般认为,钱玄同是一个全面的反传统者,但透过其激烈的情绪,全面地考察他的思想,钱玄同当时不仅对儒学没有全盘地否定,对墨家更是极力赞扬。不过,与辛亥时期相比,钱玄同对儒、墨关系的认识有所变化,他的思想,如黎锦熙所说的那样,“逃儒归墨”,并开始以墨批儒。他在致陈独秀的一封信中,就引征夏穗卿的《中国社会之原》中所说的:使墨子之道而大行于汉晋,则中国当早为共和国。无如其说太帮助百姓,大为君主所恶,而儒教,则经荀卿诸人之发明,处处利便于皇帝。于是,教竞君择,适宜者生存,儒教上下尊卑之意,遂为祟为于两千年来之中国。以墨批儒,是五四思想界的一个重要现象,从最早在《新青年》著文批判儒家学说的易白沙,到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吴虞,都是如此。显然,钱玄同的思想与五四这一时代潮流是一致的。不过,应该看到的是尽管钱玄同以墨批儒,但也并非绝对地将儒墨对立起来,如他在1923年1月15日的日记中就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二梁,漱溟、启超,说孔家生活最不计较效率,此点贤于墨家与欧洲学人之论,这话我极以为然,者确是孔家最优之点,但亲亲而仁民之说,实不适宜于现代,论学理不逮墨家兼爱说圆满,我们对于前者应从孔,后者当从墨”。2“三非”思想下的钱玄同其一,墨子的“兼爱”思想。“兼相爱,交相利”,即“爱无差等”,“爱无厚薄”,是墨学的重要思想内容,如刘师培所论,墨子“欲人人兼爱交利,爱人犹己,争竞不生”。这一学说,遭到主张亲亲的儒家的反对,被攻击为“无君、无父”,“失亲疏之别”。近代以来,儒家的观点逐渐受到批判,刘师培就认为儒家的批评“未为当也”,章太炎也提出,“诋其兼爱为无父,则末流之喁言也,有以取讥君子,顾非其本也”。梁启超也将此作为利他主义而加以重视。钱玄同赞成兼爱一说,他在1918年1月14日日记中记到“闻教部中人称陈独秀为无父党……,我想陈独秀果然如墨子之无父,也就很了不起得了。”兼爱成为他判断事物价值的一个重要尺度。其二,尚贤与尚同思想。“尚贤”、“尚同”是墨家的政治思想。墨家认为,政治应“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固官无常贵,民无常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举公议,避私怨”,10“选择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立君出于人民,为天子者要公好恶,以达下性。”刘师培评曰:“墨家不重阶级”,“是墨子者,以君权力有限,较之儒家,其说进矣。”11这一点也深深影响了钱玄同,他说:“因厌恶阶级社会之故,无一日不受刺激,因之献身社会之心日甚一日,改名玄同,即因妄希墨子之故。”12他的1917年1月5日的一段日记,更是反映了墨学对他的政治观念的影响,他这样写道:“我亦主张和平者,然以为改革之际,恐怖时代决不能免。夫武力解决,无论如何文明,必谓石虽尽焚,而玉无一波及,必不可之事,况强凌弱,众暴寡,此等世界无论如何温和之人,亦不免发指眦裂,一旦反抗,复仇之思想,讵能仅免。吾谓恐怖时代不足惧,但经一度恐怖,即能进斯世与极乐之万物玄同,相望于道,即是无上上幸福矣!”钱玄同后来废姓也是受到墨家尚同思想的影响。他在1917年3月21日的一则日记中写道:“墨翟之思想与今世心社之师复(本姓刘)相同。无论废姓理由,却是极合理,将来大同之世,家族制度破坏,姓氏为物,毫无用处,必当废灭,殆无疑义”。值得提出的是,刘师培和钱玄同在辛亥革命时期,都是无政府主义的信仰者,直到五四时期,钱玄同还仍然信仰着无政府主义。无政府主义是西方社会主义运动中的一个流派,代表小资产阶级的利益,在中国近代曾产生重大影响。它的一个重要思想就是主张世界大同,绝对的平等和自由,与墨家的“兼爱”“尚同”学说有暗合之处,故中国早期的一些社会主义者都是墨家学说的拥护者。其三,非乐思想。墨家学说中有“非乐”一说。近代以来,在墨学复兴中,人们对非乐的看法不同。对非乐有持批评态度者,如章太炎就说,“墨者倡言号乎以非乐,虽儒者亦鲜颂习焉,故灰烬之余,虽有窦公,制氏,而不能纪录其尺札也,呜呼!俟、翟之祸,至自蔽以蔽人,斯亦酷矣!”13钱玄同同意他的老师的看法,也认为非乐是墨家的不足。但他由于太偏爱墨家了,结果竟达到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既想学墨子长处,则其短处,亦不觉沾染。墨子非乐,即其不明美术作用之点”。14他的朋友黎锦熙说他“活像墨家”的地方就是非乐,“他自民六、七‘逃儒’而提倡新文艺,反对旧戏后,再也不看梅兰芳了,在《新青年》中,他骂旧戏骂的最厉害,如五卷二期《今日所谓评戏家》,五期《中国旧戏之应废》皆是。但他平生也不爱一切音乐,并一切运动和消遣的游艺都不会,尤不喜看电影,有声电影是民十七八来北平的,截止民二十六我和他话别时止,他还没有看过一次。”15钱玄同善书法,但在五四时期,由于非乐思想的影响,他甚至一度想放弃书法创作。钱玄同并没有关于墨学的系统论述,如他自己所说,他是把墨学当作世界观和人生观来遵循的。16对这一点,与钱玄同相交几十年的黎锦熙先生体认最切,他说:“钱先生的思想人格,若照先秦诸子的旧说法是‘逃杨而归儒,逃儒而归墨的’”;胡适曾评论钱玄同议论多而成功少,黎锦熙并不完全赞同这一说法,他说钱玄同“清末一转变就逃儒而提倡新文化,致力于国语运动,他‘矢志斡旋气运’,不‘徒以所知为一家之谋’。这一点墨家精神,也就算成功了”;“总之,他一生的安身立命之处,还是‘最大多数人最大幸福’的功利主义,墨家的人生观。”15钱玄同不仅自己以墨家思想为世界观,他还以此来教育影响下一代。1923年初,沈尹默、张凤举、徐耀辰三人于礼拜日对沈氏、钱氏诸子女作文学讲演,钱玄同担心青年尤其是当时中国的青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