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的伦理转向卡尔米切姆技术哲学的新走向

技术的伦理转向卡尔米切姆技术哲学的新走向

c.mitcham是美国现代的一位有影响力的技术哲学家。在技术哲学发展史上,他以工程学的技术哲学和人文主义的技术哲学的划分而著称。工程学的技术哲学主要是对技术的接受和解释,“人文主义的技术哲学主要是洞察技术的意义,即它与超技术事物:技术与文学,伦理学与政治学,宗教,等等的关系。”1不仅如此,米切姆的技术哲学还涉及到技术哲学的另一个重要方面,也就是技术的伦理转向。谈到技术的伦理转向,就不能不涉及到米切姆对科学与技术,以及技术的思想及其有关特征的论述。笔者认为,米切姆有关技术的思想特征的论述,是构成其技术哲学思想,包括技术的伦理转向的关键。因此,对米切姆技术的思想及其有关特征的追踪考察就构成了本文的首要任务,之后,我们再转到他有关技术的伦理转向的观点,并就米切姆的技术哲学的观点做一简述。一“技术”的内涵—技术的思想及其特征在《技术哲学概论》一书中,把科学与技术区分开来,是米切姆论述技术思想及其有关特征的前提。米切姆在划分了“工程学的技术哲学”和“人文主义的技术哲学”两种技术哲学传统以后,便着力思索“科学与思想”和“技术与思想”以及这两者的关系问题。一方面,他认为科学和技术不仅包含思想,而且科学和技术本身就是一种思想,他尤其强调技术也是一种思想;另一方面,他认为科学、技术与思想的关系又有区别。米切姆指出:“科学是什么?科学是真的吗?什么构成了科学中的真理?什么是科学论证和科学解释的逻辑?什么是诸如一条规律、一个原子或一个夸克这样的科学客体的实在?什么是科学的意义,即科学是怎样与包括政治活动和道德观在内的人类生活的别的方面相关的?这样的问题构成了科学哲学的核心问题。”1在米切姆看来,科学主要解决一个“真”(认识论问题)的问题,其根本的价值向度是求真,是对客观真理的追求和探索。对技术而言,技术显然具有与科学不同的特点,这一点正是技术思想形成的基础。近代以来,科学以其自身思想的理论性、逻辑性而见长,然而,技术及其思想性则表现为其应用性、实践性的特点。也就是说,由于技术自身的特点,技术和思想的关系并没有科学与思想的关系那么明显和直接。科学可以表现为明显的概念的逻辑推论和概念演变,表现为科学命题和科学范式的逻辑变换。科学虽然离不开实践,但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和实践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这并不影响科学的合理性,尤其是某些理论思想色彩比较重的学科更是如此,如数学等。至于技术,则主要表现为一种实践性的活动,技术思想也主要是与来自于实践活动中的学科和概念发生联系。如果离开了实践和应用来谈技术及其思想,显然是不合理的。也就是说,即使在涉及实践性的活动中,由于当代技术的飞速发展,技术也形成了自己的概念和思想体系。但我们一定不能把技术与理论的关系和科学与理论的关系完全等同。这是我们理解技术具有思想的这一特征所必须予以注意的。其次,米切姆认为,虽然技术不同于科学,并且具有应用性和实践性的特征,但现代技术并不完全局限于纯粹的应用性领域,而是一门独特的理论性的应用学科。这突出地表现在现代技术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概念和思想体系。现代技术如信息论、控制论、系统论;工程伦理学、计算机和网络理论等学科中都有具体的技术思想。.米切姆指出,正如科学有其自身的概念和发现的逻辑一样,技术自身也有其自身的概念和逻辑,但是“技术的逻辑不同于在‘原始心灵(primitivemind)中发现的逻辑,也不同于近代前的思辨思想中发现的逻辑……在这种逻辑框架内,命题不完全是真或假,而是对于一种语境多多少少是有用或合适的,……这显然提出了一种语用逻辑”,1技术最终“导入认识论概念”。在此基础上,米切姆把技术的特点系统地概括为如下四个方面:(1)技术作为客体(object):技术客体的种类包括穿着、器皿、器械、设施、工具、机器和自动机等。作为客体的技术包括了所有的物质人工物,其基本的特性是物质性、客观性。在上述的人工物中,米切姆尤其重视机器装置,他探讨了机器的类型,阐释了机器的过程性与动态性特征,即机器是特殊的物理、化学过程的操纵者和控制者,而不是直接依赖人力、畜力的静止物。对于技术人工物,米切姆认为存在两个基本的哲学问题:人工物是什么?如何理解人工物的差别及其操作?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传统评价标准认为,天然物是形式与物质本质的统一,天然物与人工物的决定性差别在于,天然物有其内在的动力因,而人工物的动力因则是外在的。但是,随着化学技术、生物技术的出现,这种区分方法不再适当。同时,上述技术的出现也引发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类对一种物质客体在何种程度上的改变可称之为人工物?作为客体的技术不仅仅是具有内在特定结构的人工物、能量转换器,它们也是影响人类体验的客体。对这种影响的探讨具有本体论上的意义。(2)技术作为知识(knowledge):这包括技能、技术准则或关于科学工作的经验法则、描述性定律、技术理论等。作为知识的技术获得了最持久的、详尽的分析研究,这得益于现代哲学的认识论旨趣。技术的这种认识论上的分析提示了下述四个方面的内涵:第一,身体感觉了的技能,只能通过直觉训练获得;第二,技术格言,从工作实践中得来的技术规定使操作得以推广;第三,技术规则,是以经验为基础的操作规则的普遍化;第四,技术理论,是描述定律的系统化,甚至上升为概念式的解释。作为知识的技术不仅需要认识论上的分析,由于其关系到人类思维的范围和结构,所以还需要做心理学、人种学和人类学方面的考察。(3)技术作为活动(activity):包括发明、设计、制作、使用、维修等。把活动或过程看成技术的基本范畴是工程师和社会科学家这两种不同的职业群体的共同特征,工程师注重过程,强调制造的一面,而社会科学家注重使用。工程师认为技术的基本内容是发明和设计,而社会科学家则认为技术的社会应用才是最重要的。工程学和社会学都把技术作为过程来分析,都认为效率目标是首要的和核心的,是工程设计的指导原则。在这一层面上,米切姆进一步讨论了技术异化的问题。(4)技术作为意志(volition):包括意愿、动力、目的、动机、欲望、意图、抉择等。米切姆认为在不同的技术哲学家那里,技术经常被赋予不同的意志特征,如在芒福德那里,技术是控制和激励的意志;在席梅尔那里技术是自由的意志;在斯柯里莫夫斯基看来技术则是对效率追求的动机;在奥特加那里技术是自我观念实现的动机。显然,这些不同的意志体现将产生不同类型的技术,对技术本质的这种理解意味着技术的共性与个性之间的矛盾,意味着自我理解与意志水平之间的矛盾。而当代哲学家海德格尔从现象学的基础存在论出发对技术所作的形而上学思考中,也体现了这种非人格化的意志倾向。米切姆认为,对技术的上述分析框架与以往的理论相比,更贴近于技术工程活动的实践。技术的本质潜藏在每种模式里,并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按照不同模式和种属来区分技术,使各种技术类型之间的差别都能用组成它们的元素来说明。在客体、活动、知识和意志的汇合处——纯技术中,技术的本质表现得最为清楚。显然,在米切姆的视野中,科学和技术已经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所有领域,科学家、工程师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已经和正在参与社会的重大决策和管理。因此,科学家和工程师的伦理责任问题、特别是技术伦理问题自然就成了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二技术哲学的伦理责任米切姆对技术思想的四方面的表象的论述,既是对技术独特性特征的论述,同时又蕴涵着技术的伦理转向的意蕴。在区分了技术区别科学的特性之后,米切姆开始了对技术走向“伦理”之“善”的向度的论述。他说,与科学的求真不同,技术追问的是善、是责任。“什么是技术?技术总是好的和有用的吗?什么构成技术内部的善?什么是技术思想和技术活动的逻辑?技术客体具有何种实在性?哪些知识包含在工程科学中?技术的意义是什么?即技术如何与人类生活的其他方面相联系?这样的问题构成了技术哲学的核心问题。”1在米切姆的视野里,技术主要解决“善”(伦理学问题)的问题(并不是说就没有其他问题),其根本的价值向度是对善的追求和探索。他说:“科学哲学与逻辑和认识论的关系更密切,而技术哲学则与伦理学和实践哲学的关系更密切。”1为深入研究技术伦理问题,米切姆在《技术哲学概论》的第三部分专门讨论了“责任和技术问题”。他明确指出:“增长着的技术力量已经使得与各种技术活动相联系的法律的、社会的、职业的、宗教的以及道德的责任在增长”。1接着,他依次分析了“法律责任和工业化”;“科学和社会责任”;“工程师、职业责任和伦理学”;“对责任的神学呼吁”;“责任的哲学分析”等技术伦理学的重大问题,强调“技术的力量使责任成为必需的新原则,特别是对未来的责任。”1伦理学意义上的“责任”系指“允诺一件事作为对另一件事的回应”,是一种具有前瞻性的责任。技术哲学的伦理转向的核心问题是追问高技术条件下工程师的伦理责任问题,其目的在于警示世人:科学家和工程师的伦理责任已经成为不容忽视的问题。责任是知识和力量的函数,在任何一个社会中,总有一部分人,例如医生、律师、科学家、工程师或管理者,由于他们掌握了知识、技能或特殊的权力,其行为会对他人、对社会及自然界带来比其他人更大的影响甚至某种程度的损害,因此,他们应比其他人负更多的伦理责任,需要有特殊的行规来约束他们的行为。但从前人们的知识和力量还相当有限,以致常常把许多后果都推给了命运和永恒的自然规律,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做好现在不得不做的事情。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知识的增长,人们改变世界的能力增强了,个人的行为本性也发生了变化。个别行业的人的行为的后果越来越复杂、越严重、越持久而且不易预测。技术的力量使“责任”特别是对未来的责任成为伦理学中必须遵循的新原则。米切姆呼吁工程师的伦理责任,其着眼点是:在重视功利,强调个性和民主的现代社会,人不仅仅是社会中的一个角色,而且更重要的是行为者。现代人的选择固然是自由的,但自由只能是认识到对公平和社会秩序的责任的人的自由。德国技术哲学家拉普对此做了评论:米切姆根据“物质世界的变化”给技术下定义,认为技术是物质世界(自然、人、社会)及三者关系的改变者,因而这里必然涉及伦理学问题。确实,米切姆一直认为,技术哲学绝非无源之水,而是与传统哲学密切相关的.“技术的定义、机器的分类、科学与技术的关系和机器智能等问题以新的形式展示了传统的形而上学和认识论问题;而进步的观念、技术评估的未来学从一开始就跟传统的伦理学、政治观有紧密的联系……”。2米切姆认为,人们对经常引起化学反映的现代工业进行道德防御,是完全正当的。如果把效率放在第一位,那么技术是正确的,因为技术的发明和使用能够带来效率。这当然是行为主义伦理学对技术行为的一种理解。此外,米切姆有关技术的伦理转向,还体现在其对高技术条件下有关应用伦理学领域的具体研究和拓展上。他认为,“在最近的300多年,由于技术的发展和客观存在给予人的巨大力量,不仅对这些理论的选择方面已经得到强调,特别在那些与现代技术的关系最密切的职业中,伦理学的范围也已扩大到包括人与非人的世界,即动物、自然界乃至人工制品之间的关系。”在“核伦理学、环境伦理学、生命医学伦理学、职业工程伦理学以及计算机伦理学这些新领域中,是特别明显的。”1米切姆还针对现代技术的应用伦理学展开了具体而深入的论述:他认为在核伦理学方面主要涉及两种不同但却相关的技术:核武器和核动力。在环境伦理学方面,他非常注重托马斯主义的哲学传统,认为直到现在这一传统哲学仍有珍贵的价值。在生命伦理学方面,他主张生命伦理学是伦理学与技术相互作用惟一高度发展的领域。而在工程伦理学方面,他则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把上个世纪初与60年代的情况进行了比较。至于计算机伦理学,他认为计算机技术远不局限于对个人隐私和公司的威胁,更涉及计算机从业人员的伦理准则、破坏计算机程序的责任以及计算机与公共机构权力之间的关系;信息的产生、传播和利用的伦理准则是什么,等等,对这些伦理学问题的高度重视和认真研究已经迫在眉睫。三技术哲学的伦理学转向从米切姆技术的思想到技术的伦理学转向,其中包含着米切姆技术哲学思想发展的内在逻辑及其演变。而技术的伦理走向,则是米切姆技术哲学思想逐渐走向完善的标志,并与他后来有关工程哲学的思想有关联,限于篇幅,本文不能在此论及。但我们还是要对米切姆的技术哲学思想做一简要的评述。首先,米切姆技术哲学的伦理学转向体现了现代技术的复杂性本质。技术,特别是现代技术范式,已经与古代,甚至近代技术范式有着本质的不同。它不仅是人们改造世界的手段、方式、实践性的知识体系,而且本身就包含或体现着人与技术或人与人以及自然与技术的复杂关系,它是现代文明、经济运行和社会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和综合体现,是重要而复杂的社会实践过程;它既包含着技术与科学、技术与工程、技术与经济、技术与社会的复杂关系,又包含着技术与生态环境、技术与地域、技术与文化,更包含着技术与伦理等诸多因素。米切姆正是深刻感悟了现代技术的复杂性因素,才睿智地推动技术哲学及其伦理学的转向。这种荫及人类福祉,体现人文关怀的伦理转向,深刻折射了哲学,特别是技术哲学对人类所处的“技术时代”的思想把握。其次,米切姆技术哲学的伦理学转向提升了西方技术伦理学的历史传统。亚里士多德曾给予技术问题以伦理学的关照。在亚里士多德的尼各马可伦理学中,首先重点讨论的就是伦理学问题,即ethics问题,而技术“techne”的词根与伦理学的词根则是相同的,也就是说,在亚里士多德的视域中,“伦理”一词就包含“技术”之意,并用以描述高尚的道德和完美的心灵。康德在伦理与技术关系的探索上实现了重大突破,认为在伦理和技术之间、道德和绝对真理与技术之间一直保持着密切、稳定的联系。在米切姆看来,尽管人类很早以前就关注技术伦理问题,注意从伦理视角讨论技术范畴,但遗憾的是,那时并没有把技术伦理提到哲学的高度。众所周知,技术伦理学被高度重视是工业革命(1750～1850)的结果,特别是在高技术条件下,工程师们必须考虑到比传统手工业复杂得多的各种不同因素。米切姆的《通过技术的思考》重点研究了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高尚道德伦理学、以托马斯·阿奎那为代表的自然法伦理学、以约翰·洛克为代表的自然权利伦理学、以约翰·沙特米勒为代表的实用主义伦理学和以康德为代表的行为主义伦理学。在米切姆视野中,自然法主义伦理学和自然权利伦理学理论指向过去,行为主义伦理学理论则聚焦现世,而享乐主义伦理学则关注未来。正是自古希腊以来的哲学、伦理学历史传统及其对这一传统的哲学反思,为当代技术哲学的伦理学转向奠定了理论基础。最后,米切姆技术哲学的伦理学转向为人们深入研究技术伦理学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方法论。米切姆致力于走向历史深处,着力挖掘古代、近代的哲学成果。他从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托马斯.阿奎那到康德几乎个个追寻,并有选择地研究其技术伦理思想,为阐发自己的技术伦理思想奠定了基础;米切姆研究技术伦理问题是在与其他技术哲学派别和哲学家思想的深入比较中进行的。在《技术哲学概论》中,他先后研究“卡普和作为器官投影的技术”、“恩格迈尔与技术统治”、“德绍尔与作为参与神的创造的技术”;他比较了“芒福德的机器的神话”、“加塞特的对技术的深思”、“海德格尔的关于技术的问题”、“埃吕尔的技术或本世纪的赌注”等等,甚至还比较了空想社会主义者圣西门、科学社会主义者马克思的技术思想。这种比较方法的采用,决非仅仅表明了米切姆宽广的视野和广博的知识,更为他形成和阐发自己的哲学观点创造了有利条件;米切姆技术哲学采用自然科学的实证分析方法,特别是物理学、化学、医学、生命科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