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以宁词学评点的词学意义

董以宁词学评点的词学意义

董亦宁是广语系的重要诗人。学术界对他的作文学和词汇理论知之甚少。尤其是词学思想的研究,几乎是空白,主要因为一是其词话著作《《蓉渡词话》篇幅短小,二是其词评资料所见有限而分散,制约了研究的深入。因此新材料的发现尤为重要,若能结合其他新的词学材料必能丰富董以宁之词学思想的研究。董以宁参加了广陵词坛的唱和与评点活动,若能将其词评资料作出收集、分类、整理,必能大幅补充扩展董氏之词学思想。文章即配合笔者辑录的董以宁之词评文字,印证词论与词评的关系,以期对董之词学思想有较全面的观照,并藉由评点资料的研究,呈现与董氏相关的更生动的词坛词貌。一、《制度化”:董氏之豪词董以宁(1629-1670),字文友,号宛斋,诸生。与陈维崧、邹祗谟、黄永并称“毗邻四才子”,三人皆取科第,以宁独以诸生终。王晫《今世说》“文友少孚重名,豪迈慷慨,不可一世,然当其恤交游,急然诺,辄复缠绵婉笃,比于胶漆。”“文友少时气勇神踔,视天下人无可交者。每朋辈翕热,手挥而已,如不相识,及合座捉笔为文,独写数千言不休。文成,座客不解一语,辄瞠目相视,人咸目摄之。”从这段生动的记述中可以看见,董氏颇具侠情,更有狂士风度,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学人才子。但其中年竟弃辞章不为,研治经术及兵农历算经世之学,课徒授学,其人生形态与文学形态颇为特殊。董以宁乃清初广陵词坛重要词人,早年有《国仪集》收词400首,不传,今有词集《蓉渡词》及词话著作《蓉渡词话》。评点《梅村词》,《苍梧词》、《含影词》、《香严词》、《溪南词》、《直木斋词选》、《玉凫词》、《炊闻词》等。其诗词皆秾纤婉丽,善写闺帏之致,其人与其词品格的错位关心是文学史程上耐人寻味的现象。然董氏偶做豪词,亦造语狂狷新警。霓裳中序第一燕子矶怀古(看萧萧瑟瑟)汪蛟门云:此等气概可与髯苏大江东词齐驱并驾。(1)气概可匹敌东坡词,说明董氏之豪词亦获得时人赞誉,于康熙四年(1665年)创作的悼亡组词《满江红.乙巳述哀》十二首,突破其一贯的艳情之风,在取材、体式乃至艺术手法上都具有相当的独创性,在同代人中引起过极大反响,并为后世不少词家所瞩目。不仅如此,透过《蓉渡词》诸家对董氏词作之评价,可丰富董氏之创作特性的概述。首先董氏善写集句诗与回文诗。近日集句独文友老气自然。曹顾庵评《女冠子闺思集句(欲作家书意万重)》文友善作回文,每于身调陡错见横峰侧岭之妙,此首回成二调,更属匪夷。邹程邨评《卜算子雪江晴月回文(明月淡飞琼)》(2)其次董氏作词好用险韵僻调。长调僻调一气回旋,此处惟文友为最。王阮亭评《竹马见却聘词(还自忖不知墙头马上)》(《蓉渡集》(3)以险韵为绝,思有剑头浙米为奇。王阮亭评《兰陵王别怨(春光削)》(4)“以险韵为绝”“长调僻调一气回旋”都说明董氏不仅好作险韵,才华横溢,所作作品评价甚高。二、认为自己的风格是“神”董以宁词话著作《蓉渡词话》,共计六条,其中论诗词曲的辨体(1条)、论词之情感(2条),论词坛风气(1条),论小词(1条)、论神韵(1条),以下举例说明董氏词评印证词话之情形。《蓉渡词话》论“己之神韵风格”初子尝云:近来说词者,颇有彭、王、邹、董之目,其位置如何?仆曰:仆隽永不如阮亭,澹远不如金粟,精绮不如程村,但神韵偶到,时或相似耳。初子曰:君乃复以神韵自赏。认为自己的风格是“神韵偶到”。在中国古典美学史上,“神韵”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审美范畴。它最先出现在魏晋南北朝的人物品评之中,后由人物品评移用于画论,再逐渐扩及于诗文评论。从唐末司空图的《诗品》,到宋代严羽的《沧浪诗话》,范温的《潜溪诗眼》,直到王士祯把“神韵”作为一种富有民族特色的诗歌艺术境界加以提倡,“神韵”形成了自己的诗歌美学体系,体现了独具民族特色的艺术审美风貌。“神韵”所表现出的“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诗境,“意在言外”的“韵味”之美,“韵外之致”或“味外之旨”的审美内涵及其清远淡雅的风格,传达给读者含蓄蕴藉、寻绎不尽的美感。(5)此“神韵”所体现的审美内涵和诗境,在董氏之词评中能找到对应之处。以陈世祥词为例,董氏评云:着笔清寒亦如孙登之啸。评《望江南望苏门二首(天外影人道是苏门)》宋学士之风流,郭令公之毫举评《醉落魄本意(忽然相遇)》用文士之风流来品评词,即吸取最初由“神韵”品评人物之风,乃印证说明了作品的神韵之美,传达出含蓄蕴藉,低徊无尽的美感。不仅如此,董以宁之作品也被时人评为“富有神韵”神韵酷似稼轩。汪蛟门评《河满子同程邨闲话(虽病尤能纵酒)》(6)神韵独绝。邹程邨评《捣练子桥头(金作勒)》(7)由董氏之评与他人评董氏,可知“神韵“这一美学内涵经由王士祯倡导后,获得了包括董以宁在内的接受与支持,也成为广陵词论的一大特色。三、根据句子的评论补充句子(一)对情景的融合《蓉渡词话》论情景关系金粟谓近人诗余,能作景语,不能作情语。仆则谓:情语多景语少同是一病,但言情至色飞魂动时,乃能与无景中着景,此理亦近人未解,艾庵乃谓仆自道,试以质之阮亭。说明了情景关系之两病:景语多情语少;情语多景语少。提出情景融合的最高境界是情感厚重浓烈之时,于无景中着景。对情景的描述不能偏颇,而应于主情中写景,是对情景融合之观念的一种深化,说明了董氏认为词之主情的特质,也是对云间体词学观的一种继承与发展。董氏评陈世祥《稍遍次董文友韵送孙无言归黄山(洞里百花)》云:“于此道中可谓千岩竞秀,万壑争流,令人有应接不暇之叹。”评黄永《减字木兰花残雪(多才春雪)》云:“眼前景写的奇旷”评吴梅村《水龙吟送孙浣心之真定(天渚台上春风)》云:“苍凉萧瑟,使人怀古之情顿泻。”评董俞《山花子春情(脉脉柔波怯晓风)》云:“自陶公闲情赋后,唐人愿为明镜,分娇向愿做乐中筝,玡罗裙上放娇声,俱尽致极妍,苍水乃每愿为芳草衬鞋兮,可谓愈悲而情词愈好。”以上四条前两条论景之奇秀,后两条于景中见情,虽无情中着景之类评语,但对写景的赞誉与情感的自然抒发,补充了董氏之情景关系的论述。(二)画意—以画论词、以禅论词诗与画的关系是诗论、画论常议不衰的话题,所谓“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唐代王维有“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美誉,是诗画相通的典范。(8)如同以画论诗一样,用绘画术语评词论词也十分常见,董氏之词作评点也不例外。董氏之援画论词主要指词境具有画意,评黄永词《菩萨蛮读漱玉词(易安居室偏潇洒)》云:“似苏李泣别图,西方吹上汉臣衣之句。”,评董俞词《浣溪沙咏云和子四调画》云:“便觉得有盈盈秋水,淡淡青山在目前,不知是画,是人,是苍水词也。”《卜算子江亭(黄鹂语不休)》云:“身在画中。”词境具有画意即指词所构筑的意境具有绘画的构图美和层次美,可视性更强,唤起的美感更丰富。“以禅论词”是指以参禅的态度和方法比附词之鉴赏、创作的态度和方法。如张炎“坐禅守律”,沈祥龙“词当如空处起步……”。而董氏“以禅论词”是指词作之本身具有禅宗教化之功用,侧重审美鉴赏中对心灵的影响,并含有他本人的禅宗思维。如评董俞之《思佳客(杜鹃啼惨一夜风)》云:“抵得一部楞严。”《楞严》乃大乘佛教之经典,内容助人了解宇宙真相,古人曾有:“自从一读楞严后,不看人间糟粕书。”的诗句。(9)(三)红林东南角周美成韵董氏之词评常常以词坛名家为标准,评价词作,或超越,或匹敌,表现出词评者对今词的重视。评王士禄《减字木兰花羁所七忆(紫囊曾赌)》云:“何异坡公忆虎儿诸诗曰?”,评董俞《红林擒近送张忍斋先生之广陵和周美成韵(云影轻蘋搦)》云:“如许警语,是清真集所无。”,《菩萨蛮梅花(断桥雨霁溪声冷)》云:“字字温韦。”,更有《倚声初集》中评邹祗谟《石州慢前题(梦忆晶廉)》云:“一气如话,风致天然,周秦最得意处却不为关马辈作俑。”评宗元鼎《乙未春日怀邹程邨(记得故人去)》云:“风致缠绵似秦黄怀赠之作。”这些评点,虽有过誉之嫌,但能跨越元、明,上接两宋,用周、秦、温、韦,坡公等名家作比,表现出了强烈的超越古人之心,词评家对今词的自信与词的复兴之端绪也昭然可见。四、董氏与所评债务人的关系词评研究的另一意义,乃在于藉所评诸家以考见董以宁之交游。自《梅村词》,《苍梧词》、《含影词》、《香严词》、《溪南词》、《直木斋词选》、《玉凫词》、《炊闻词》所辑录出的董氏词评,往往透露出董氏与所评词人的关系,这些词籍,皆为与董氏同时期人之作品,作为考知董氏交游的数据,自然毋庸置疑。董以宁词评共计84条吴伟业《梅村词》3条董元恺《苍梧词》2条陈世祥《含影词》4条龚鼎孳《香严词》3条黄永《溪南词》18条任绳隗《直木斋词选》1条王士禄《炊闻词》14条董俞《玉凫词》33条《倚声初集》6条考察董氏评词之条数与用语,是故可作为交游的参考标准。(一)风教上的思考词评中有云“吾门”“吾家”者,指出董氏之亲戚、家庭关系。“亮可,吾门高弟也。与兄胥皆才美而为人端雅有父风,艾庵可谓琴书有托矣,但回思汤饼辈能不伤老大。”评黄永《瑞鹧鸪举第三子亮可(病上心绪懒如丝)》“是吾家北苑一片江南景也。”评董俞《忆江南本意(江南好)》述及唱和之作之情形仆和阮亭云:犀簾晃动,移灯后,银剪声停卸髻初,不若小窗灯尽,一语变觉黯然也。评董俞《浣溪沙春归(斗草归来雨湿衣)》从以上评点中可以看出董氏之亲戚、家庭、唱和之关系。(二)词府和浚县董氏之词评由于董氏之评点作家均为同时代之人,从评点资料中能补充一些关于词作创作本事、创作背景、失收词作缀集等多方面的信息,有助于研究者和读者更准确的领悟词作的意蕴。如评黄永《浣溪沙初见(曾向彭山顶上行)》云:“此艾庵为聘妾姗姗,作合观墨莊小传与昭君怨唱和诸调乃悉之。”,《蓦山溪玉茗楼感旧(重登小阁)》云:“此茗为心姬作也,前有挽诗云:小春梅芷经霜早,不待东吹,腹内车轮今犹如昔。”说明了创作之对象和缘起。评《满江红卓人约过安阳山居用前韵(子惠四予)》云:“顾庵、荔裳、西樵三家唱和用韵处,争妍竞爽,每变愈神,艾庵更欲后来居上。”说明了词坛唱和之事。评风流子邨居(吾将从此逝)云:“艾庵近日卜居戴溪,福巾布袍与牧儿田叟昕夕人,以为采桑鹿门复出,观此二词可见。”评邹祗谟绛都春第二体咏白秋海棠(素秋飚冷)云:“程邨斋头多植异卉,偶有赋咏,指物萧然,自摅素玩不似殷仲文叹庭前枯树也。”介绍了词人之轶事。更有评董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