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话与普通话名量词差异成因探析

广州话与普通话名量词差异成因探析

广州方言与普通话名量词在词汇特征上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不同的波形同义、同形异义和适用对象的范围上，以及广州方言中一些方言区使用的独特量词的特点上。这些现象,笔者在《广州话量词举例》一文里已举了一些例子。广州话与普通话的名量词在词汇特点方面,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差异?根据个人的考察,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一、广州话“朋”的消失和“只”化普通话和广州话的名量词,都有不少是从古汉语继承下来的。但是,由于历史上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的更迭,人们生活、习惯和地理环境的制约等原因,南北地区对语言的继承和发展不可能完全一致,这就出现了如下两种变化情况,成为广州话与普通话名量词差异的一个方面的原因。1古汉语的一些量词,普通话现在还广泛流行,广州话却不用了;有的在广州话里保留着,在普通话里却已经改变或消失了。例如:[辆]西周金文:“孚(俘)车卅两(辆)”、“孚车百□两”。《诗·召南·鹊巢》:“之子于归,百两御之。”可见自西周以来,“辆”便与“车”搭配。普通话今天仍然是这个用法。但广州话却是按照“凡有支架的东西,多以架计算”的习惯,“车”的计量单位用“架”不用“辆”,如“一架的士”(一辆出租小汽车)、“两架大货车”、“三架摩托车”、“十几架单车”(十多辆自行车)。[棚]殷墟卜辞已有“贝十朋”的记载。西周金文:“王在鲁,蔡锡贝十朋”(《蔡尊》)。《诗·小雅·菁菁者莪》:“既见君子,锡我百朋。”据王国维等专家的考证,这里的“贝”是古代货币,“朋”是集体量词,即五贝为一串,两串贝为一朋。现在,作为量词的“朋”,在普通话里已经消失;但在广州话里它还“活”着。广州方言区里经常使用的名量词“棚”,就是上古汉语的“朋”(现在肇庆地区沿西江两岸的人仍然称“朋”),不过,其意义由古时的“两串贝”引申、转化为指称人或牛一类动物的上下两排牙齿。例如:“你棚牙真靓”(你两排牙齿真漂亮)、“呢条老黄牛,棚牙都有晒嘞”(这头老黄牛,两排牙齿全没有了)。[文]钱币的计量单位。南北朝以来,钱一枚为一“文”。本世纪以来,纸币逐渐取代金币,“文”所指称的货币单位也演变成了新的单位“元”。现在,普通话不再用量词“文”,而用“块”或“元”——口语说块,书面语用元;广州话则继续沿用古汉语的量词“文”,义同“元”,比如说“一文”,意为一元,“文二”就是一元二角,“两文三”就是两元三角。2古汉语遗留的一些量词,广州话与普通话都在普遍运用,而且是同形同义,但使用的对象范围并不相同。最典型的是“个”和“只”两个量词。先说“个”字。《说文》:“箇,竹枚也。”可见“个”本是用作“竹”的计量单位。后来逐渐扩大到鸟类、兽类及一些无生命之物。今天普通话中“个”字的使用范围更进一步扩大,“对具体的事物、抽象的概念都可以适用”,“个”化的现象经常可见。但在广州话,“个”字的使用范围远不及普通话那么广泛。例如:“三个西瓜”、“五个碗”、“两个青蛙”、“三个箩筐”,广州话是习惯用“只”不用“个”。再来看“只”字。《说文》:“隻,鸟一枚!也,从又持鸟。”可见“只”的本义是“手持一鸟”。后来逐渐扩大到兽类及无生命之物,以至人身、人影也可以论“只”,如“只鸡斗酒”、“只身千里”、“形单影只”。可见“只”字在古时已使用得相当广泛。可是到了今天,普通话的“只”字就“远不如‘个’字的普遍运用”,“‘只’字的用法在北京话中越来越缩小”。而广州话“只”字的用法不但没有缩小,反而发展了,扩大了。可以说,在广州话中,“只”化的现象经常可见。笔者根据吕叔湘主编的《现代汉语八百词》一书附录的《名词·量词配合表》作了一个粗略的统计。该配合表共录名词439条,其中能与“个”配合的有158条,可与“只”字配合的只有42条,除去既可用“个”又可用“只”的32条外,实际上必须用“只”字的只有10条。如果换用广州话的说法,表列的439条名词之中,可以用“只”字的有105条,能用“个”字的只有28条。普通话与“个”字配合的158条名词之中,如果改用广州话来说,仍可用“个”字的有20条,其余的要改用“只”或其它量词。由此可见,虽然“个”和“只”都是古汉语的遗留,但发展变化并不一样:广州话“个”的使用范围远不及普通话那样广泛、自由,而普通话的“只”又远不及广州话那样普遍运用。广州话的“只”字并不象普通话的“只”字那样受到较严的“约束”和“限制”。普通话由于使用渐趋精密,“个”和“只”便各有分工:人称“个”不称“只”。广州话的“只”字并不遵守这个规则,它对人兽都“一视同仁”,均可论称。例如:“三只细蚊仔”(三个小孩子),“佢生咗只女”(她生了一个女儿)、“佢只老公真好”(她这个丈夫真好)。而且,广州话“只”字的用法进一步扩大,在并无计量意义的情况下,也可以用“只”字。例如:“大只佬”(大个子)、“嫁畀咁鬼大只老公”(嫁给这么大个的丈夫)、“你仲细只”(你还小)、“鸡咁细只”(这些鸡那么小)。这些“只”字,并不是计量,而是与它前面的“大”、“细”结合起来,表示事物的性状。二、nim33制古代中原汉人大量迁入广东,使广东土著的语言逐渐被汉语同化;但是,由于汉人和土著混杂,长期交往,语言互相影响,汉人也自然会吸收原始越语的一些量词。例如广州话现在常说的nim33,是用于碌柚(柚子)或碌(又叫碌包)的果肉,柚子的一瓣果肉叫一nim33如“我食咗两nim83碌包,三nim33沙田柚”(我吃了两瓣碌包,三瓣沙田柚)。柚子和碌包是两广特产,古代北方汉语不可能有nim33这个量词,自然不存在由北方汉人直接带入广东的可能,它应该是古代越语遗留下来的。又如广州话的“”(),是件、块、团的意思。壮语该词读keu24,与汉语普通话的件、块相当,与广州话的“”的读音、意思大致相同。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壮语本来已经有了keu24这个量词,后来又从汉语借用kin38(件)。现在,广州话“”和“件”、“块”都经常在群众中普遍使用。“广东原始土著所操的语言和壮语同一系属”。因此,广州话的“”、“件”、“块”,会不会象壮语那样,“件”和“块”是由北方汉人传入广东,“”则是古代越语的遗留呢?我想是很有可能的。三、广州话、包私权、包装式的量词汉语的名量词不少是取事物的形状、作用或名称表量,例如:颗:《说文》:“颗,小头也。”它转用作量词后,用以称数形状“小而圆”的东西。条:《说文》:“条,小枝也。”从而“条”也用作量词称数细长的东西。现在,普通话和广州话都沿袭这个用法,有平面的东西论“张”或“片”,方形而有体积的东西论“块”,杆形的东西论“枝”,等等。这是汉语物量词特有的形象作用。但事物是千姿百态的,不同的几种事物,可能有相同或相类似的形状特征,所以几种不同的事物可与同一个量词配合;同一事物,由于人们观察的角度或选择的侧面不同,所以又可能有两个或更多个量词来指称。因此,广州话和普通话的名量词,在词形、词义和适用范围等方面,不可能完全相同。例如纸、钞票、唱片、席、床、桌子、板凳等,因为是有平面的东西,广州话和普通话都论“张”。但是,刀、蚊帐、药方等就不同了:广州话取其有“平面”这一形状特征都论“张”:“一张刀”、“两张蚊帐”、“呢张处方”;普通话则因为刀有“把儿”,故称“一把刀”,而蚊帐却论“顶”,处方除称“张”外也称“条”。又如“支”(枝)字,普通话和广州话都是用于杆形的东西,如“一支笔”、几支筷子”、“一支箭”、“两支蜡烛”。即使这样,广州话习惯称“支”的,换成普通话,不一定都可以用“支”,如“两支酒”(两瓶酒)、“三支汽水”(三瓶汽水),普通话就只能说“瓶”,不能说“支”。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呢?原因是广州话取“瓶”的形状特征作计量单位,普通话却是借用“瓶”本身当量词。再如“旗”,因为有“杆”,广州话便论“支”:“两支旗仔”、“五支彩旗”;而普通话则因“旗是有平面的,故论“面”:“三面红旗”。因此,广州话的“张”、“支”与普通话的“张”、“支”尽管词义、词形都相同,但使用范围不一样。四、作为“粒”的广州话和能力广州话与普通话的一些名量词是取其修辞意义而扩大使用范围的,但扩大的情况不完全相同,所以适用范围也不一样。例如“粒”字,普通话与广州话本来都是用于细小的固体物件,如“一粒老鼠屎”、“两粒米”。但广州话还可以取“粒”的修辞意义而扩大它的使用范围,无形体的也可以论“粒”,如“佢粒声唔出”(他一声不吭);甚至连人也可以论“粒”,如“一粒女”(只有一个女儿)。这些“粒”字,是取其本义(细小)作比喻,说明数量之微小。普通话的“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