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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晋《宋名家词》刊印补校

毛金汉古阁出版的《宋名家语》在编辑和其他方面留下了一些不幸,受到了人们和后人的批评。其子毛扆广泛地寻访、购藏抄本词集,与丈人陆贻典等汇校,欲修订重刊,后因资金问题而中辍。毛扆(1640-1713),字斧季,号省庵,为毛晋第五子,能继承父业,终身从事藏书、访书、抄书、校书等活动,编有《汲古阁秘本书目》等。其所批校的抄本词集至今存世的仍有不少,有词集丛书,也有零种本。除抄本外,还有毛扆等手批的《宋名家词》,此书存世有二套,一部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据唐圭璋先生《历代词学研究述略》之七“词集校勘”于《六十家词》云:“毛扆为了改正这些错误,逐卷精校。同时有陆敕先、黄子鸿各以朱笔、绿笔校过,又有何梦华以墨笔校正,较原来的刻本不知胜过多少倍了。”825国图藏书不易见,笔者所见为黑白胶片,手批字不易辨识。另一部藏在日本静嘉堂文库(下文简称“静嘉堂藏本”),有毛扆与陆贻典等人朱墨笔批校,凡十一册,间有空白缺页,存十九家词集,即晏殊《珠玉词》、欧阳修《六一词》、柳永《乐章集》、苏轼《东坡词》、晏几道《小山词》、毛滂《东堂词》、陆游《放翁词》、辛弃疾《稼轩词》(存卷三、四)、周邦彦《片玉词》、史达祖《梅溪词》、姜夔《白石词》、叶梦得《石林词》、向子諲《酒边词》、谢逸《溪堂词》、毛幵《樵隐词》、杨炎正《西樵语业》、高观国《竹屋痴语》、吴文英《梦窗甲稿》、赵长卿《惜香乐府》。第一册书口墨笔题“陆勅先校宋词”,其余册题为“陆校宋词”。校者以毛、陆二氏为主,此外还有他人,如《石林词》末题识云:“子鸿校后,手校一过,其不中款处多抺去。”又《惜香乐府》末题识云:“庚戌四月十八日晚刻,抄本校毕。勅先。”又云:“辛亥六月廿二日,汉威重校。”勅先即陆贻典,子鸿即黄仪。又《梦窗甲稿》之《洞仙歌》“花中惯识”眉端墨批有“权案:又见《白石道人歌曲》别集”云云,当指劳权,知此套书曾归劳氏所藏。一、《玉楼春》曰:“宋本,宋本。”第20页静嘉堂藏本所存词集用以参校的本子多在二三种之上,而且是以抄本为主。诸人批校的均为朱笔,主要是校文字之异,其中以毛扆为主,如叶梦得《石林词》之《水龙吟》“柂楼横笛孤吹”眉批云:乡者,先君疑于“理”下脱十六字,及得曾慥《雅词》,却于“须”下脱,盖因“寄”、“记”同声而误也。几十年之缺文,一旦得全,且喜且悲,喜后世之得见全文,悲先君之不及见也。收泪识此,毛扆。按汲古阁本原词作“使君料理□□□□□□□□□□□□□□一杯起舞,曲終须记”,脱文旁朱笔批:“一杯起舞,曲终须寄狂歌,重倚为问,飘”,而“一杯起舞,曲终须记”八字又用朱笔改作“流几逢清影,有誰同”;书末题识云:“辛亥六月廿八日,三抄本校,其一即底本也。”由此可知据抄本补,也可见毛扆藏词集版本之富,这在批校其他人词集中也可见一斑。在校柳永《乐章集》时,毛扆就用到了宋刊本,于《斗百花》“满搦宫腰纤细”眉批:“宋本无当字。”又:“宋本无‘争奈心性’四字应有。”于《尉迟杯》“宠嘉丽算”眉批云:“宋本于‘困极’字分段。”于《御街行》“前时小饮春庭院”眉批:“宋本脱‘惹起’至‘换马’十二字。”末有题识云:癸亥中秋,借含经堂宋本校一过,卷末续添曲子,乃宋本所无,又从周氏、孙氏两抄本校正,可称完璧矣。毛扆。含经堂为徐文元藏书处,徐氏有《含经堂藏书目》,其中载有柳永《乐章集》二卷,未标明版本,毛扆所用当指此本。按:毛晋藏有宋刊足本《乐章集》,凡九卷,汲古阁刊本未采用,毛扆校时也未提及,不解何故?又知含经堂藏宋刊本并不全,毛扆据抄本有补抄页,如静嘉堂藏本第十八页A、B间另有抄配四页(粘连),依次抄补《西施》“自从回步百花桥”、《正平调·八六子》“如花貌”、《大石调·惜春郎》“玉肌琼艳新妆饰”、《传花枝》“平生自负”、《中吕调·过涧歇近》“酒醒,梦才觉”、《正宫·早梅芳》“海霞红”、《南吕·瑞鹧鸪》“吴会风流人烟好”、《小石调·法曲第二》“青翼传情”八首。又于《夜半乐》“艳阳天气”眉批云:“赵校本作‘芳草郊磴’,抄有‘明’字,赵本无‘明’字。”又:“抄本作‘光’,赵本作无。”又:“周本作‘笑’,孙、赵皆作‘羞’。”又:“抄作‘钦’,赵校本‘钗’。”又:“抄本‘如’,赵校本‘知’。”详列诸本异文,并于底本正文相关词之字旁有批校抹改。由毛扆等的校文题识,可考知参校所用的词集版本,有的今天尚存,有的不能确知(主要指抄本),有的则佚。举二例如下:(1)于苏轼《东坡词》之《满庭芳》“归去来兮,清溪无底”眉批云:“元刻有此首。”于《水龙吟》“古来云海茫茫”眉批云:“抄本无此序。”于《水龙吟》“楚山修竹如云”眉批云:“抄本序与此不同。”于《贺新郎》“乳燕飞华屋”眉批云:“抄本无序,题作夏景。”(2)于晏几道《小山词》末题识云:“辛亥七有廿二日校,凡三抄本:其一即底本也,章次皆同,而此刻自《玉楼春》后,即颠倒错乱,不知何故?内一本分二卷,自《归田乐》以下为下卷,其本极佳,得脱谬字极多,惜下卷已逸去耳。六月十一日读。”又:“己巳四月廿七日,从孙氏旧录本校,孙氏凡二卷,其次如朱笔所标云。”按:《玉楼春》“初心已恨花期晩”眉批云:“以上凡八十八阕,章次同,以下则错乱矣。”上述版本信息是比较详细的,尤其是后者。至于苏轼词集校语中提及的元刻,或指元仁宗延祐时括苍叶辰南阜书堂校刊的《东坡乐府》,此书今存国家图书馆。此外,即使是同一种词集,不仅有一人多次的校对,还有不止一人的各自校对,如毛幵《樵隐词》末题识云:“庚戌四月十三日,抄本校,敕先。”又:“辛亥六月二十三日校。”又:“甲寅午日读讫。”又:“辛巳六月二十三日,从锡山孙氏抄本校,次序标上,毛扆。”又:“惜梦羽先生藏本已失,无从参考。”可知《樵隐词》毛、陆二氏均有校读。按:梦羽即杨梦羽,毛晋《跋樵隐词》有“余近得杨梦羽先生秘藏《宋元名家词》抄本二十七种”243云云,可知毛晋购藏的词集,至毛扆时或有佚。二、《珠玉词》本简称《不同版本,词作就有可能互有出入。毛扆诸人所见同一种词集有多种抄本,有的差异较大。如晏殊《珠玉词》,用朱笔标示参校本词作的序目数,表明与汲古阁刊本先后次第的不同,数目依次为:25、6、7、8、9、10、11、12、13、14、15、16、17、18、116、117、118、119、66、67、(P5为空白缺页,指汲古阁刊本,下同)、72、73、36、37、38、39、40、41、42、53、54、101、102、103、1、29、30、31、32、33、19、20、21、22、122、P13、(P14为空白缺页)、120、121、124、(P16、P17、P18为空白缺页)、55、56、57、58、59、60、61、62、63、64、26、27、28、78、79、80、82、131、106、107、108、109、110、111、112、23、24、128、129、130、83、84、85、86、87、88、89、90、91、92、(P31、P32为空白缺页)、4、5、98、99、75、100、76、77、135、136止、104、105、125、113、114、115。按:书末题识云:“七月廿四日校,凡二抄本,其一即底本也,章次皆同。而此刻独异,据卷首有潜翁手注,云依宋刻本云。”所谓“独异”者,即次第与汲古阁本不同者,却源自宋本,其中于第136后标示“止”字,知此抄本所录词凡136首。其间多处眉端还有用墨笔补抄的词,所抄补的有《浣溪沙》“青杏园林煮酒香”、《诉衷情》“海棠珠缀一重重”、《蝶恋花》“玉枕冰寒消暑气”、《蝶恋花》“梨叶疏红蝉韵歇”、《渔家傲》“粉笔丹青描不得”、《阮郎归》“南园春半踏青时”,共计六首;不过这些词都互见于其他人词集中,《诉衷情》“海棠珠缀一重重”、《蝶恋花》“玉枕冰寒消暑气”或作苏轼词,《蝶恋花》“梨叶疏红蝉韵歇”或作欧阳修之词。也有个别未标数序的,如《燕归梁》“双燕归飞绕画堂”和《踏莎行》“绿树归莺”二词,当属抄本所无者。除《珠玉词》眉端有墨笔补抄词作外,其他词集也有这种情况,如:(1)于欧阳修《六一词》抄补的词有《蝶恋花》“六曲阑干偎碧树”、《蝶恋花》“遥夜亭皋闲信步”、《蝶恋花》“帘幕风轻双语燕”、《蝶恋花》“独倚危楼风细细”、《蝶恋花》“帘下清歌帘外宴”、《渔家傲》“幽鹭慢来窥品格”、《渔家傲》“楚国细腰元自瘦”、《应天长》“绿槐阴里黄莺语”,凡八首,而且补抄的这些词还有朱笔批校。(2)于晏几道《小山词》抄补有《浣溪沙》“飞鹊台前晕翠蛾”一首,朱笔批云:“按近本亦以重见黄山谷,故删。”(3)于辛弃疾《稼轩词》卷三抄补有《菩萨蛮》“葛巾自向沧浪濯”,朱笔批云:“按元板第十一卷脱四五两叶,共三十四行。按目,应失《菩萨蛮》八首,其第六叶起云‘莫鸣蝉’云云,亦即《菩萨蛮》失前一行耳,今从别本校全,并又得五首,另录于后。”按:“莫鸣蝉”三字为《菩萨蛮》“葛巾自向沧浪濯”下片首句。(4)于赵长卿《惜香乐府》卷九抄补《浣溪沙》“月样婵娟雪样清”和“水北烟寒雪似梅”二词,卷十抄补有《满庭芳》“风力驱寒”一词,按前二首或作毛滂之词,后一首或作黄庭坚之作。(5)于吴文英《梦窗甲稿》抄补有《法曲献仙音》“落叶霞翻”、《玉楼春》“绿杨芳草长亭路”、《如梦令》“门外緑阴千顷”三词,其中《玉楼春》、《如梦令》分别作晏殊和秦观之词。以上所述,多有助于今人考核底本、校本的相关信息,如存佚、异同等。三、《全宋词》明万历刘春香,第20页毛扆诸人的批校除涉及文字异同外,还有一些用韵的问题,有以下几种情况:(1)用韵有误。于欧阳修《六一词》之《定风波》“把酒花前欲问他”眉批云:“‘喷’字应依‘况’字用韵。”按:原作“春到几人能烂喷,何况,无情风雨等闲多”,考《景宋吉州本欧阳文忠公近体乐府》36和《景宋本醉翁琴趣外篇》72“喷”均作“赏”,当是。又于晏几道《小山词》之《愁倚栏令》“凭江阁”眉批云:“‘草红花绿’,宜作‘草绿花红’,方叶。”明抄本《唐宋名贤百家词》本同汲古阁本,考《御选历代诗馀》作“草绿花红”38,当是。又于赵长卿《惜香乐府》卷一《点绛唇》“密雨随风”眉批云:“‘一’字宜用韵,疑误。”按:此词韵字依次为溜、僽、瘦、候、一、酒、否。而“一”字与其他字不属同一韵,当系误字。又《惜香乐府》卷六《鹧鸪天》“门外寒江泊小船”眉批云:“用韵奇,疑有误。”录原词如下:门外寒江泊小船。月明留客小窗前。夜香烧尽更声远,斗帐低垂暖意生。醺著酒,炙些灯。伴他针线懒成眠。情知今夜鸳鸯梦,不似孤篷宿雁边。即先、庚与蒸通押,而此调也应该用同一个韵。考《全宋词》,是据陆勅先校汲古阁刊本录出,其中“生”作“暄”,“炙些灯”作“凭上栏”,1803已修正,就无出韵的现象了。(2)同字相押。于晏几道《小山词》之《阮郎归》“晓妆长趁景阳钟”眉批云:“‘浓’字重押,有误。”考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汲古阁刊《宋六十名家词》,此词上阕作:“晓妆长趁景阳钟。双蛾著意浓。舞腰浮动绿云秾。樱唇半点红。”知其中一“浓”字已改成“秾”,当为后来修订者。96又于吴文英《梦窗甲稿》之《塞翁吟》“草色新宫绶”眉批云:“‘浓’字重押,有误。”按:此词“浓”字上下阕各出现一次,不过宋词中存在着不忌同字韵重复出现的现象。(3)通押。于吴文英《梦窗甲稿》之《还京乐》“宴兰溆”眉批云:“‘响’字应用韵,岂用古韵?阳庚通押耶?按后第三十叶《夜游宫》可见。”考此词除首韵“响”字外,其他韵字依次为哽、影、冷、竟、整、暝、醒、镜。又《夜遊宫》“窗外梢溪雨响”首韵也是“响”字,其余韵字依次为冷、艇、影、劲、顷、景、醒。二词均是养、梗通押,而其他同调词却不见有这种情况。又于赵长卿《惜香乐府》卷二《水龙吟》“淡烟轻霭濛濛”眉批云:“宋人多以萧尤韵并叶,阜陵所讥,不独闽人为然也,此阕后半亦与调小异。”按:此词下片所用的韵字依次为手、又、峭、后,属于啸、有(宥)通押,而其他同调词中少见。又于毛滂《东堂词》之《踏莎行》“碧树阴圆”眉批云:“泽民多以冷字押入先天,如后《如梦令》、《调笑》,可见非刊写之误也。”宋词的押韵,若以清人总结的所谓规则比照,有的就会有出入,未必尽合宋词的用韵情况。(4)其他。毛扆等批校语,还涉及讹漏字等问题。如于晏殊《珠玉词》之《凤衔杯》“留花不住怨花飞”眉批云:“别见《寿域词》,末句‘满眼’上有‘空’字,方叶。”按:末二句原作“何况旧欢新宠阻心期,滿眼是相思”,无“空”字,考杜安世《寿域词》作“何况旧欢新恨阻心期,滿空眼、是相思”,按:《钦定词谱》“滿空眼”作“空滿眼”,当是。又于柳永《乐章集》之《过涧歇》“淮楚”眉批云:“按失编一首,‘浦’字不应用韵,亦非句绝处。”又:“晁补之有作,与此同。”原词上阕作:“淮楚。旷望极,千里火云烧空,尽日西郊无雨。厌行旅。数幅轻帆渐落,舣棹蒹葭浦。避畏景,两两舟人夜深语。”按:《钦定词谱》据《花草粹编》录有柳氏同调词,上阕作:“酒醒。梦才觉,小阁香灰成烬,洞户银蟾移影。人寂静。夜永清寒,翠瓦霜凝。疏帘风动,漏声隐隐,飘来转愁听。”此词汲古阁刊本未载,与前词句式略有出入,当是又一体,故《钦定词谱》两词均收录,且“浦”字仍作韵字。又于赵长卿《惜香乐府》卷十《思越人》“好事客”眉批云:“按‘得’字下元作‘::’,盖重上‘尽吃得’三阳字句耳。今作‘得得’,理既难通,调亦不叶。”按:原词末二句作“你若待我些儿酒,尽吃得得得”,即“::”被误认作二个“得”字的省字符,不知原是“尽吃得”三字的省略符。四、参下词,参错难读词之句读等,也是毛扆等批校时常涉及的话题,如于晏殊《珠玉词》之《长生乐》“玉露金风月正圆”眉批云:“二首句调参差难读。”录其二词如下:玉露金风月正圆。台榭早凉天。画堂嘉会,组绣列芳筵。洞府星辰龟鹤,来添福寿。欢声喜色,同入金炉泛浓烟。清歌妙舞,急管繁弦。榴花满酌觥船。人尽祝、富贵又长年。莫教红日西晚,留著醉神仙。阆苑神仙平地见,碧海架蓬瀛。洞门相向,倚金铺微明。处处天花撩乱,飘散歌声。装真筵寿,赐与流霞满瑶觥。红鸾翠节,紫鳯银笙。玉女双来近彩云。随步朝夕拜三清。为传王母金箓,祝千岁长生。二词调同而体异,第一首中“来添福寿”之“寿”字不韵,《钦定词谱》作“福寿来添”,并云:“晏词二首大同小异,其前段结句例作拗句,又前段第六句旧本作‘来添福寿’,应作‘福寿来添’方合。观别首‘飘散歌声’,声字用韵,可证谱内可平可仄,即参下词。”通过韵字断句,解读句意,当是。所谓参错难读,是指意思费解,断句不易。其他如于欧阳修《六一词》之《摸鱼儿》“卷绣帘”眉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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