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译后的困惑

《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译后的困惑

丁乃通先生写下了《中国通俗故事类型索引》的初衷，将中国通俗故事的概况介绍给西方民间故事研究人员，方便他们获得相关信息。因此，这本书是用英语写的，国际通俗文学界的分类和出版。后来这书被译成中文,在中国发行,向中国的民间故事研究者介绍了AT分类,也方便他们取得相关的资料,因此对于中西双方的民间故事研究者,这书都有显著地重大贡献。就中译本而言,则译者也功不可没。作为一本工具书,《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最常被使用者查检的是它的《专题分类索引》,但是由于中西文化背景不同、中英文叙事方式有时也不一样,英文的专题索引经过翻译后,中国的使用者有着不少困惑,使它的功能大为减低,以致影响了整本书的使用度。常见的困惑可分为下列几类:(一)英文本以故事主角的名字作为故事类型的名称和索引的条目,都是承自AT原书,丁氏原书的对象是西方的民间故事研究者,而这些故事主要在西方流传,已为人所熟知,作为中文本的索引则失去意义。如在“H”区的《韩赛尔(Hansel)和葛来台(Gretel)》这一条,指引的类型是327A,故事大意是:兄妹两人,因为继母的谗言,被父亲遗弃在山林。晚上,他们进入了一个巫婆的家。巫婆决定把他们养胖以后再吃。后来巫婆打算吃他们了,她先生火把烤炉烧热,要妹妹打开炉门,看看里面够热了没有。妹妹要巫婆教她怎么做,就在巫婆蹲下来把头伸向烤炉时,兄妹两人急忙在后面把她向炉里一推,并且立刻关上炉门拴好,烧死了巫婆,还得到了巫婆的大量财宝。韩赛尔和葛来台就是这故事中两兄妹的名字。由于这一型故事在十七世纪的西方已见之于文字,这两个人名,对西方的民间故事研究者而言,大概是一见就知其所指的是什么,一如中国研究者之见到花木兰或孟姜女之名。但对中译本的使用者来说,便没有指引作用。又如在“M”区的“猫”项目下,有一条是《惠丁顿的猫》,所指引的类型是1651,故事大意是:主角惠丁顿有一只猫,他携此猫出外旅行,到了一个没有猫、也不知有猫的国家,那里老鼠猖獗,居民苦不堪言。惠丁顿展示了他那只猫的捕鼠能耐,国王大喜,愿出重金购买。惠丁顿因此获得了一大笔钱财,甚至还娶得了公主。这一型的故事,在欧洲见于13世纪,后来又有戏剧和歌谣的形式出现,对西方的民间故事研究者而言,大概也是一见就知其内容的,但对中译本的使用者来说,便也很难见其题而知其意了。(二)AT原书的索引条目似乎是故事中主角的名字,其实不是。丁书沿用,中译后便难以理解。如在“F”区之《弗兰克林的故事》条目,做指引的是976和976A两个类型,这两个类型的名称分别是《哪一个行动最高尚》和《一个故事使贼显露了真相》。丁氏原书在付印时因经费不足而删除了全部也可见之于AT原书的故事大要,因此中译本也没有大要,中译本的使用者根本无法了解索引条目和这两型故事的关系。其实,即使有了故事大要,中译本的使用者仍难将两者加以联结。因此,索引条目《弗兰克林的故事》,原文是《Franklin’STale》,Franklin似乎是一个人名,它也的确是许多英美人士的姓氏,著名者如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科学家和政治家BenjaminFranklin(1706-1790),肖像还被印在100元面额的美钞上,然而在这里指的是中世纪时英国乡村里的小地主,也有人译作富农。所以《Franklin’sTale》应该译为《小地主的故事》或《富农的故事》,典故出于英国十四世纪作家乔叟(G.Chaucer,1340-1400)的《坎特伯利故事集》(TheCanterburytales)。《坎特伯利故事集》的大框架是二十多个不同行业的人结伴去坎特伯利城朝圣,在来回的路上每个人讲一个故事作为消遣,全书就是由这些故事汇集而成。在这些故事中,有一则是一位富农讲的,所以就称之为《富农的故事》。故事的大要是:有一对住在海边的骑士夫妇,结婚才一年多,丈夫就要到英格兰去锻炼武艺,为时两年。在他外出期间,妻子在一次聚会中认识了临近的一位年轻乡绅,这人对她一见钟情,向她求爱。她回应说:“如果你能把海边的那些黑色大岩石都搬走,我就可以爱你。”以此表示拒绝。不料这位伤心欲绝的乡绅,在相思病危之际,有人介绍给他一位魔法师,索价一千英镑的重酬后,作法移走了那些黑岩石。于是骑士的妻子苦恼了,甚至想一死了之。这时她的丈夫回来了,知道事情的经过后,认为妻子不能食言,而他是信任妻子的。所以命一侍女陪同妻子去乡绅住处。乡绅见骑士妻子应诺而至,喜不自胜。但他得知骑士的所言所为后,心生崇敬,请骑士的妻子即刻回府,他一无所求。当魔法师知道乡绅的行为后,认为骑士和乡绅都做了一件善行,他为乡绅移走岩石也算作一件善行好了,因此放弃了那笔酬金。故事讲完后,富农问大家说:“他们这三个人中,哪一个度量最大?”这则故事就是AT976型的基础,也是为什么AT把976号类型的名称订为《哪一个行动最高尚》,而索引条目作《富农的故事》。但是,即使Franklin’sTale正确译为《富农的故事》,故事大要也在类型的名称下写清楚,丁书中译本的使用者仍是很难将索引条目和故事内容加以联结的。后世在民间采录的这一型故事,说法和上述的乔叟版不尽相同,比较稳定的人物和情节是:有一位新娘,在结婚当夜要去看她的昔日恋人,这是她对他的承诺。新郎知道后,为了不让她失信,允诺她前往。她在前往途中遇盗,但盗贼知道新郎的行为后,心生敬意,不仅不抢劫,还护送她前往目的地。昔日恋人见到新娘,知道新郎和盗贼的行为后,也心生敬意,谨守分际,立刻将新娘送回。故事结束时,讲故事人问道:这三个男人中,谁的行为最高尚?索引条目《富农的故事》所指引的另一个故事《一个故事使贼显露了真相》(976A),则是以上述情节为核心形成的。故事大要是:三兄弟中有一人偷了珠宝,侦查者对他们说了一则《哪一个行动最高尚》的故事,请他们评论故事中谁的行为最高尚。三兄弟中有一人认为每个人都太愚蠢,或是认为盗贼的行为最高尚,因此发现他就是偷取珠宝的人。丁书中译本的使用者,既难以将《弗兰克林的故事》或《富农的故事》和所指引的976型故事相联结,当然也是难以和以该型为核心的976A型故事相联结的了。(三)一个英文辞藻有不同的指陈时,索引的译者因为没有看到、或是看不到故事内容,所译的汉词有时没有与故事的用语统一。如“Home”一字,可以指“家”,也可以指“家乡”,在“J”区之“家”的条目下,有一条是“夸自己家的富丽”,所指引的类型是1920K。案,1920K是一则大家替自己家乡吹嘘的笑话,类型的名称是《家乡至上》,索引条目的原文是“splendorsinownhomeexaggerated”,译作“夸自己家的富丽”没有错,但依照所指引的故事,则要译成“夸自己家乡的壮丽”才不会让寻找这一型故事者有所损失。又如“Horn”一字,可以指动物头上的角,也可以译作人吹的“号角”,视其上下文的文意而定。在“D”区的“动物”标目下,有一条是“(动物)拒绝还回借用的号角”,所指引的故事类型是235(应是235A,丁氏原书已误),原文是“(Animal)refusetoreturnborrowedhorn”。案,235A号类型的名称是《动物向鸟(或别的动物)借角或别的东西》,因为类型名称已将故事要点说清楚,丁氏没有写故事大要(AT原书无此号)。在中国,这一型故事最常见的是《公鸡失角》,大意是:公鸡原有一对角,龙向它借用后不还,所以公鸡每天天一亮就昂首叫喊:“角、角、角!”,向龙追讨。所以依据故事内容,这里的“Horn”字译成“角”才不会让索引使用者有所困惑。(四)有一些比较复杂的情形,则既困扰译者,也困扰索引使用者,尤其是这种没有上下文可以参考的索引条目。如“tocarve”可做”切开”或“切割”解,也可作“雕刻”解。在“J”区的”家禽”标目下,索引条目是“象徽性的雕刻的家禽”,指引的类型是1533。案,编号1533的类型名称《智者分家禽》,故事大要是:客人在餐桌上为主人分鸡,他把鸡头给了主人,因为他是一家之首;把鸡脖给了主妇,因为她是主人的支柱;接着又把鸡腿和鸡翅分给了主人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因为他们的健壮和活泼。剩下的鸡身因无所对应,就都归他享用。AT和丁氏原书对这个故事的索引条目都是“Fowlsymbolically,carved”,译作“象徽性的雕刻的家禽”不能说错,但是依照故事内容,“carve”是切割或切开的意思。然而将它译成“家禽被象徽性的切割”也显然不妥。这涉及了两个方面:一是西方的用餐习俗,当整只烤鸡在盘中被端上餐桌后,一般是主人加以切割并分给同桌的其他人。所以,这里所谓的“切割”,还含有接着的“分给”。而且,如何“分给”才是重点。另一方面,“象徽性地切割”在中文里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