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人体育认知的异化

近代中国人体育认知的异化

在体育意识的问题上，现代中国人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探索过程。有学者研究认为:近代中国人最初的体育观念,来源于洋务运动时期人们为了强兵而对西洋体操的最初引进,后来在维新派人士的推动下,西洋体操进入教育,从而使初始的体育观念中又增加了强种、强国的内容,并在20世纪初形成了一股最能集中表现强兵、强种、强国体育观念的“军国民体育”思潮。中华民国成立以后,强兵、强种、强国的体育观念开始受到挑战,军国民体育逐渐遭到怀疑,特别是在上海召开第2届远东运动会和教会学校开展体育活动的双重影响下,近代中国人的体育观念开始由强兵、强种、强国的观念,向健身、娱乐、竞技的观念转变,从而使对体育的认知越来越靠近体育的真义和本质。但体育认知上的异化现象仍随处可见,否则就不可能在20世纪的三、四十年代,仍有着那么多的“土洋体育”之争,“学校选手制体育”之争,“民族体育”之争,以及广泛的“体育救国论”的市场,等等。例如1936年颁布的《小学中高年级体育课程标准》,仍认为体育是为国防的技能,复兴民族、御侮抗乱的准备。对于这种体育认知异化的原因,已有不少学者作出了重要的研究成果。如有的从传统历史文化背景方面进行研究,有的从不同社会历史发展阶段进行讨论;有的从东西方人群的不同思维习惯方面进行研究,有的从东西方人群的不同人格模式角度进行讨论。而本文的研究,则试图另辟蹊径,主要比较东西方两种不同的体育传播路线,以探讨导致近代中国人与西方人在体育认知上存在差异的原因所在。1蒙运动的资产阶级西方近代体育的出现,通常被理解为是14世纪后经过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的资产阶级,在意识形态和文化领域里取得了对封建文化决定性胜利的过程中,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当19世纪资产阶级革命胜利以后,近代体育从欧洲的学校开始走向军队和社会,并随着资本主义的对外扩张而最后又走向了全世界。1.1法国体育思想提出的背景早在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者在研究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和昆体良的教育思想时,对“健康的精神寓于健康的身体”这句古老的格言,给予了高度的关注和重视,他们开始从不同角度理解和认识体育在教育中的地位与价值。如意大利学者弗吉里奥,他最先表达了人文主义的教育思想,提出青少年应有“支配理性”和“顺从的身体”。教育家维多里诺甚至在1423年创办了名为“快乐之家”的贵族学校,首次对学生实施包括德、智、体、美在内的全面教育,从而对16-17世纪的贵族教育发生了广泛的影响。到了宗教改革时期,著名的捷克教育家夸美纽斯提出了“适应自然”的教育原则,使教育冲出贵族的狭小天地,奠定了近代资产阶级教育理论和学校体育的基础,因而被称为“近代学校体育之父”。在启蒙运动中,更有英国教育家洛克,首次把学校教育明确分为德、智、体三方面,提出了全面发展的绅士教育思想,确立了体育在教育中的地位。法国思想家卢梭,则在《爱弥尔》一书中系统地阐述了他的自然主义教育和体育思想,不仅直接影响了19世纪后教育和体育的实施,而且推动了人们研究教育和体育的热情。英国社会学家斯宾塞,为适应19世纪中后期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的需要,他的《论教育》明确提出了健康教育是一切教育活动的基础,并提出了体育的许多科学要求,促进了体育的进一步科学化。他的思想奠定了实证主义教育和体育学说的基础。1.2体育教师的体育模式和教学内容在现代体育中的体现了以“始终把劳动决定一个人在体育教育思想形成的过程中,特别是受夸美纽斯和卢梭自然教育思想的影响,德国的博爱教育家巴泽多在德绍创建了第一所博爱学校,他把体育列为正式课程,将古希腊体操、传统骑士体育和民间游戏揉和在一起加以发展,创造了著名的“德绍五项(跑步、跳高、攀登、平衡、负重)”。学校改变了传统的体育模式和课外活动,以及游戏的教学方式,采用按年龄选用教材和分组教学的方法,使各种身体练习在教育意义上组成统一的体育手段,出现了最早的体育教师。博爱学校的做法迅速影响到整个欧洲。体育史上另一位重要的博爱教育家是古茨穆茨,他主张全民教育,从理论和实践上对博爱派及前辈的体育理论进行了系统的整理研究,他把体操视为“披上快乐外衣的劳动”,创立了自己的体操体系——八项运动,成为近代学校体育的普遍模式,适应了大工业对提高劳动者身体素质的需求,使学校体育彻底改变了贵族性质,所以他被誉为“德国近代体育之父”。就在博爱教育家们致力于体育内容的体系化,并在实践中加以试验的同时,欧洲各主要国家陆续接管或限制了教会对学校教育的管理权,开始用法令和行政手段对学校实施管理。在19世纪前期,丹麦、瑞典、德国等已先后把体操定为中小学必修课程。到20世纪初,美、法、英、德等国颁布了许多关于学校体育的法案,标志着学校体育体制的正式确立。1.3教育是奥林匹克运动的核心内容大约从19世纪开始,随着工业革命的兴起,西方又出现了社会对体育的需求,由此,体育开始从学校走向社会,并很快形成了近代体育的三种主要手段(亦称近代体育的三大基石)。即德国体操、瑞典体操和英国户外运动。德国体操分为杨氏和施皮斯两个阶段。杨氏是德国体操的创始人。他在博爱派体操和民族主义情绪的影响下,创立了具有强烈军事性质的体操体系,包括为提高纪律性和战斗力的队列、器械体操和手持武器的练习,以及为提高身体素质的跑、跳、攀登、爬越、木马、负重等练习。杨氏体操传遍了欧洲,并便誉为“德国国民体操之父”。施皮斯则对杨氏体操进行合理改造后引入了学校,并创造了分段教学法、综合教学法,又将音乐和体操结合,使学校体育内容系统化。所以他被称为“德国学校体育之父”。瑞典体操是19世纪初在瑞典面临法、俄侵略的背景下产生的,并以解剖学、生理学为基础。它的创始人林氏将其分为教育体操、兵士体操、医疗体操、健美体操4类。创造了肋木、平衡木、体操凳、爬绳等体操器械。英国的户外运动从中世纪后期开始流行,虽然19世纪体操也传入英国,但一直处于次要地位。划船射击、摔跤拳击、跳高跳远、足球网球、游泳高尔夫球等户外运动,使英国人养成了按年龄选择不同运动项目,终身从事运动的良好习惯。正是杨氏体操、林氏体操、英国户外运动在后来的国际体育传播中并驾齐驱,最终建构了世界近代体育体系。就在西方近代体育国际传播的同时,一个以体育为载体的影响着现代国际社会发展的奥林匹克运动,也在法国人皮埃尔.德.顾拜旦的积极倡导下于19世纪末悄然诞生了。由上可见,作为从学校走向社会、走向军队的体育传播发展道路,使西方人在体育价值观上,能始终注重体育对人、对人类社会的教育作用。这不仅表现在学校体育上,即使在竞技体育上,他们也始终强调的是教育作用和教育功能。如奥林匹克运动的根本目的不是推行竞技运动,而是把竞技运动作为一种教育手段,以便向人们传播奥林匹克理想,宣传奥林匹克主义。所以奥林匹克运动的创始人顾拜旦从一开始就把教育作为奥林匹克运动的出发点和归宿。在顾拜旦看来,恢复奥林匹克运动的真正目的在于通过先驱者们竭力主张奥林匹克运动应教导人们通过心理、身体及精神的锻炼达到个人的最佳境界。他在1927年《致各国青少年书》中说:“当今世界充满发展的极大可能,但同时也存在着危险的道德衰败。奥林匹克主义能建立一所培养情操高尚与心灵纯洁的学校,也是发展身体耐力和力量的学校,但这必须在进行强化身体练习的同时,不断加强荣誉观念和运动员大公无私的条件下才能做到。”所以《奥林匹克宪章》在其“基本原则”中指出:“奥林匹克主义谋求体育运动与文化和教育相融合,创造一种以奋斗为乐、发挥良好榜样的教育作用并尊重基本公德原则为基础的生活方式。”强调“奥林匹克运动的宗旨是,通过开展没有任何形式的歧视并按照奥林匹克精神——以互相理解、友谊、团结和公平比赛精神的体育活动来教育青年,从而为建立一个和平而更美好的世界作出贡献。”可见,教育是奥林匹克主义的核心内容。奥运会只是承载奥林匹克理想与精神传播的最重要的载体。2西方近代体育的教育功能:学校教育、社会发展的视角与西方社会显然不同的是,近代中国社会的体育传播发展道路是从军队走向学校、再走向社会的,这一现象所导致的直接结果是:中国人从接受西方近代体育的一开始,就将体育的价值观定位在强兵、强种、强国的社会作用上,而忽略了体育是作为培养人的教育手段的最重要的教育功能。2.1“洋务运动”的缘起1840年的鸦片战争,是发生在中国社会历史发展中的重大事件,它不仅导致了中国社会性质的根本变化,也引发了中国思想文化等方面的重大变革。比如,传统的华夏中心观受到挑战,人们始知中华之外还有着一个广阔的世界,甚至是一个强大的世界存在;比如,传统的重道轻艺的观念受到到怀疑、否定,科学技术的地位渐获承认,并产生了为之学习、模仿的欲望;比如,传统的重农抑商的政策遭到怀疑、否定,工商富国、工商立国的观念逐渐形成上下共识。所以有人说:“鸦片战争不仅是近代中国悲剧的开端,也是结束旧中国野蛮的、闭关自守的、与文明世界隔绝状态的开端”。而在这一切变革和变化中,中国人最先首要面对的是中国民族危机的日趋严重。反抗侵略,维护自己国家和民族的生存权利,是最为重要,也是最为现实的历史课题。很显然,腐朽的“八旗”、“绿营”根本就抵挡不住侵略者的坚船利炮;依靠零星的民间抗英、抗法活动,那更是杯水车薪。整个中国处于危亡的关头。面对这样的形势,在清朝封建统治阶级内部,首先由进步的地主阶级思想家林则徐、魏源等人,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主张。然后由一批洋务派,在各自实力的影响下,开始将这一主张转化为具体的行动。他们编练新式军队,开办军事工业,兴办军事学堂,派遣出国留学生。他们通过一系列的实际举措而在当时的中国境内,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洋务运动是中国人主动接触和引进近代西方体育的开始,然而这种接触和引进均是在强兵、御侮的要求下进行的,这就使得近代西方体育在中国的最早落脚,是在洋务派编练的新式军队中。例如在湘军“营规”中,已规定士兵每天早晚各需做一次体操。曾国藩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是:“每逢三、六、九日午前,本部堂下教场,看试技艺,演阵法”。与湘军相比,淮军在西洋兵操的引进方面则更进一步。不仅因为洋枪洋炮的增多而使洋操的训练活动更为普遍,而且开始了雇佣大批外国军官到各营中担任军事教习。李鸿章甚至还选拔年少力壮的中下级军官专门赴德国学习,回国后即普遍以德国兵操教练淮军。由上可见,是洋务派将近代西方体育首先引进了军队,并主要通过聘请洋人教官在操练洋枪、洋炮的过程中引进了西洋兵操。2.2提出了德育、智育、体育三位一体的教育主张戊戌维新运动使军队中流行的西洋兵操逐渐向教育界转移,人们开始关注体育的教育功能。例如1891年康有为创办长兴学舍(万木草堂)时,已明确提出要进行德育、智育、体育的教育。《大同书》中更是强调“自慈幼院之教至小学、中学、大学”,均要坚持“德教、智教、体教”的基本方针。严复也提出他的教育主张:“是以讲教育者,其事常分三字:曰体育,曰智育,曰德育。三育并重。”认为应通过民德、民智、民力的新民培养,达到强种强国的目的,从而首先实现中国人的现代化。对于严复的这一理论,梁启超同样表现出高度的认同,他亦非常明确地指出:“德育、智育、体育三者,为教育上缺一不可之物。”正是经过维新派人士广泛的舆论准备,晚清政府才终于在1904年正式公布《奏定学堂章程》,普遍在学校中开设体育课程。从此,不仅确立了学校体育的地位,而且在学校体育的影响下,近代体育不断地向社会传播,并影响近代中国人的社会生活,促进了中国近代社会的文明、发展与进步。3体育认知的异化与西方社会不同,近代西方体育传入中国首先是从洋务运动的新式军队开始的,并主要以西洋兵操为主要内容。直到甲午战争以后,在维新运动的影响下,西洋兵操开始被逐渐理解为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人才的重要手段。而作为教育手段的西洋兵操在学校地位的最后确立,则是在1904年《奏定学堂章程》颁布以后。西洋兵操被引进学校后,一直占据着学校体育的主流地位,直到1922年北京政府公布《学校系统改革案》,将学校“体操科”改名为“体育科”,西洋兵操才彻底被学校废除。人们的观念也开始由强国强种的军国民体育思想,向健康娱乐的自然体育思想演变,从此,以田径、球类等为主要运动形式和内容的近代西方体育,才真正在中国学校得到推广并影响社会。这一传播路径使中国人在体育认知上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人们不是从健身、娱乐的角度去理解和认识西方体育,去体会和感悟体育的真正乐趣,而是从强兵强种、救国救亡的社会功能上去定义体育和解读体育。其结果必然是抽去了体育的“生活”内核,而只剩下了一个社会“工具”的空壳,发生了体育认知上的异化,并影响着现代中国人。比如,在关于竞技体育比赛的问题上,中国人一般都较为看重竞技的结果,并往往以成败论英雄;而西方人则一般更注重体育比赛的过程,虽然他们有时也很关心结果,但是他们关心结果是建立在注重过程的基础上。以观看足球世界杯赛为例。中国人一见面首先拉开的话题是告诉对方谁赢了,谁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