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鼎壶年代考

战国鼎壶年代考

1927年夏，我去了河北省的石家庄。在听了赵世贵的墓后，我挖了很多文化遗产，包括铜、玉等。我对它很感兴趣，但我决定去看看。墓地在平山县城北三汲公社中七汲大队,当我赶到时,河北省考古工作队的同志们正在那里紧张地工作,把刚从西库出土的中山王器中有盖的铁足大鼎及方壶放置在工作室,刘来成同志着手清理鼎上文字的浮锈。我被吸引住了,征得同意,参与其事。三日后,拓了两份铭文,一留工作队,一携归,并函属张守中外甥为之摹写,几经修改得此精湛之本,拟为考释,置诸箧笥,忽忽已三年矣。在此期间曾不断读到各家论文,各抒仁智之见,在学术领域中为必然之事,如此始有利于学术发展。现在热潮似已过去,但仍有些问题存在,我姑附骥尾为之一鸣,“非敢后也,马不进也”。在铜器铭文中,有长达四五百字或短至三几十字的,与后世的长文及小品文相似,读起来无不文从字顺,琅琅上口,今因年代久远,有的字我们目前尚无法认识,所以不能通其读,是不足为奇的。对于那些不识之字,可以暂时放下,待日后出土的材料多了,自然有认识之可能。远的不讲,三十年前研究金文的老辈所不识之字,不通其义的,有的我们不是能认识能通其读吗。如果目前把不易识之字和意义不明的句子,主观臆测,深文周纳,或用魏晋音系,旁转来达到个人的释意要求,置时代先后於不顾,表面上似乎无字不识,无义不达,其实是违反历史时代而不妥的。音系不是不能用,但必须从铭文的年代出发,如漫无边际的扩大年代化,而所得适得其反,兹据壶铭鼎铭文内容,分段释考于后。再者,鼎壶虽同作于的十四年,是有其先后序次的,各家考释,多先鼎后壶,殆在他们的思想意识中,以鼎为重器故耳,虽间有以壶居首,乃执笔之先后序次,并非原意安排,何则?因属文时,未言壶先鼎后其理由所在。我之先壶后鼎,是根据其内容而定,如壶铭:“命相邦贮。”(第一行)“使得贤才(在)艮佐贮,以辅相厥身,余知其忠信旃,而专任之邦。”(第九行至十一行)“贮日:‘为人臣而返臣其宗,不祥莫大焉!将与吾君并立,于世齿长,与同则,臣不忍见旃,贮愿从在大夫,以靖燕疆,是以身蒙皋胄,以诛不顺。’”(第二十二行至二十六行)贮为中山三朝元老,从第六行述其遵循祖考遗训,并施诸子孙世守,讲述得很清楚,贮是个忠君爱国文武全才的中山国重臣,故第二世任以相邦要职,掌握国家军政大权,喜得贤佐“以辅相厥身”,而贮亦“以身蒙皋胄,以诛不顺”的燕君子“以靖燕疆”而报国,是一篇严肃庄重的记述。鼎文则大不同,自始至终,充满着对贮的私人情感,“老贮”之称凡三见,不以君臣礼待,而以挚友相亲,若从这方面体会,两器先后皎然明白。两周铭文,目前所见最长的为毛公鼎,共四百九十五字,其他铭文三百字左右者并不多见。在篇章中,因文字不尽相识,用辞与后世异,每不易通其读,以是知如《古文观止》所选载之周文,皆不断经过汉人删润,与原文相距必远,孔子删《诗》定《乐》,其对古文不识之字必有所改易,因原稿不及见,无从是正。中山王两器,壶铭四百五十字,鼎铭四百六十九字,包括重文在内,壶第三十七行翼字漏刻重文,今为补入,两器除少数字不识,而于文义无大碍,读之畅达,为两篇首次发现可确信的战国古文。中山为千乘之国,在赵、魏、燕、齐等万乘之国不时威胁下,而能与之相周旋,这与重视文化,任人惟贤如贮一类人是分不开的。再从两器的文风看,亦可知是个济济多士的国家,故《战国策》为中山写了十篇文,决非偶然。关于两器书法亦应重视,特别在文字结构与安排,于铭文中独树一帜,是因秀劲整齐所致。每行字不问其笔划繁简,都写得一样大小,如二笔的十字,二十二笔的(法)字即其例。正因如此,形成两种行气,一是直行的直气,一是横行的横气,在上下左右相互关照之中,显得更为谨严而美观,为历代铜器铭文中所仅有者,说明当日已重视书法,而刻手亦不是一般的工人,类似今之纂刻家,所以利落稳健,在秀劲中见功力。我因受两器书法和行气的影响,从此在书法执笔落墨时,两种行气皆关注,精神面貌有所改变。正因中山国历代重视人才和学术、文化,艺术等等全面发展,国家得以强盛,史书中如《史记·赵世家》,《魏世家》,《燕召公世家》,《乐毅传》等,皆数见中山史实,子书的《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左下》,《说林上》,《有度》亦不断及于中山,其被人重视,并非无因。我将几年来各家对中山两器的论文,据所见包括我文在内,共十五篇,以发表先后为次,是为上编,壶附后,至谈中山历史等问题十二篇,则为下编,两共二十七万字以上,汇为一集,以便观览,各文标点符号不统一,兹为一之,至文字上有明显的写误者,亦为改正。徐中舒、伍士谦的《中山王器释文》第一段《中山王方壶铭文》:“诋郾之讹。”及“祗祗翼翼。”“氒业在祗。”其释文皆误作诋,祗,从氏。诋,祗二字音义各别,在属文之先,四目所视,两手执笔至一而再,仍疏失乃尔,可谓过甚,今将其误,为之纠正。又第二段《中山王大鼎铭文》注十一,谓“皮,早期金文作未举何书何器以告读者。据我所见两周金文,皮字头部无从者。朱德熙、裘锡圭《平山中山王墓铜器铭文的初步研究》一文,谓赒对国家有野心,和父子两代对相邦赒怀有戒心。赵诚《中山壶中山鼎铭文试释》谓于国对有疑心。张克忠《中山王墓青铜器铭文简释》谓有篡夺王位之心。贮为中山国三朝元老,忠心耿耿,见诸言行,朱、裘、赵、张悬断,有污忠良,为决大错误。又张克忠《简释》于字下引《尚书·牧誓》作“逛矣!西土之人。”将逖误为逛,引《史记·周本纪》:“逖矣!西土之人。”将远误写为逖。《史记》的本文是:“武王左仗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远矣!西土之人。’”逖意同远,意思是远在西土的人民,劳苦了(据《尚书·牧誓注》)!引古籍不得任意改字。戒之!一九八四年夏于中山大学古先斋于豪亮《中山三器铭文考释》将“诋郾之讹”读诋为“眡”,把讹写作“”,字书所无。并谓“眡即视字,假作示。”案《说文》眡:“眡儿,从目,氏声。”姑不论文义,以字论字,氏、氐二字形音义各别,此外,如读只音从氏的纸,读低音从氐的纸(《说文》:“纸,丝滓也。”)及低、羝、诋、底、坻、砥、柢、抵、邸等等。决不能如于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