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上海庄票的流通与外来贸易

近代上海庄票的流通与外来贸易

(一)相互依存的庄票在上海的存废随着商品经营的发展，现金货币和纸币的使用较少，更方便的是几份账单。这也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中国钱庄很早就发明了一种方便于商品交易的商业票据。近代上海钱庄发行的庄票(NativeOrder)就是在中国近代社会经济中起到突出作用的一种票据,“庄票者,钱庄因放款或商家之请求,而发出之无记名式,付款与持票人之票据也。”上海钱庄发行庄票的历史很早,道光年间上海县有关于庄票的告示碑,现存上海内园(豫园)。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那一时期,庄票就已经在上海通行无阻。但是这时的庄票与后来的庄票还有一些不同,特别是没有汇划功能。1853年,由于太平天国运动兴起,上海地区银元的供应量大为减少,在这种情况下,“导致普遍采用钱庄庄票。”张国辉先生的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点。钱庄发行的庄票代替现金在市场上流通。庄票在南京条约签订后,其在对外贸易中的地位日益强大。鸦片战争前,中外商人进行交易时,一般都互相信任,外商将商品先交付给华商,然后等华商出售完商品后,再向华商索取货款。而自鸦片战争后,由于五口通商,外商大量涌入中国,中外商人之间的信用已经不再存在,内地商人和洋商之间的交易都需要买办作中间人。而中间人因为大多只通外语,没有多少资金,所以外商对于这些没有经济保障的中间人也不敢信任。这样,钱庄就作为中间人的信用保证,出现在鸦片战争以后的中外贸易之中。钱庄作为中间人的信用保证,其方式是钱庄发行庄票,将之提供给信任的中间人。庄票有即期付的本票,也有期票,一般自五天至二十天不等,以后最长不过十天。即期庄票见票即付,远期庄票未到期时可流通,与现金无异,还可向钱庄贴现。中间人向洋商办货时,用庄票支付,洋行等庄票到期后,再向钱庄取款,而购货者的钱在没汇到钱庄时,钱庄先为之垫付。这样,中间人对钱庄负责,钱庄对洋商负责,从而使中外贸易得以进行。外商之所以对当时上海的钱庄十分信任,其一是因为外商对于中国的商情并不十分了解,需要对华贸易的中间金融机构;其二是因为钱庄是有资金保证的商号,和没有什么资金的中间人不同,对于洋商而言,如果钱庄的庄票止付,洋商还可以向中间人追讨,洋商的利益总是有保障的,故而钱庄的庄票开始在中外贸易中起重要的作用。(二)“直等现金”的发行,是一个跨文本的银行发行庄票的样式十分简单,在一张长约六寸左右,宽四寸左右,印有浅绿或黄色花纹(也有不印的)纸上,正中写上面额,既可是银两,也可以是银元。如是银两则要按当时的洋厘行市计算,但较行市为高,从而成为钱庄收入的来源之一。右行是庄票号数,左行是应解日期。票面上的图章也十分简单,箝口印盖在庄票正中和留底骑缝处,年份花章盖在庄票的左上角,庄章盖在面额上。有的庄票上盖有汇划图章,是说这张庄票只能由同业当日汇划,过当日下午二时后则今日不能汇划,因而还有“两点钟后,明日照解”及“汇划双力”的图章。这样,一张庄票的所有要素就完备了。但也有庄章都不盖的。“庄票,不论任何人执有庄票,视为现款。”与“现款无异”,“直等现金”,但是还是和钞票有一定的差别。其相同处是发行者均为金融机构,一为钱庄,一为银行,持票人均为债权人,都是代替现金流通。但是差异也很多。首先是兑现时期不同,钞票可随时兑现,但庄票到期才能兑现。二是钞票只能由政府授予发行权的银行发行,而各地钱庄不受限制均可发行庄票。三是发行条件不一样,银行发行要有准备金,而钱庄发行庄票从无法定准备。四是银行发行钞票有自主权,而钱庄只能按客户的要求发行庄票。五是钱票是法定通货,债权人不能不接受,而庄票却无此地位。六是钞票为固定面额,而庄票面额不定。七是期限不同,银行钞票自发行日起,可永远流通,而庄票由钱庄付款后即为废纸。八是付款时条件不同,庄票付款时钱庄可要求觅保等附加条件。九是持票人的权利不同,钞票遗失后无止付的可能,而庄票可有严格限制条件下的止付。庄票方便了中外贸易。最早时外货到上海后,洋行没有收到钱是不出货的,而上海的进口商人在没有将洋货输入至内地时也拿不到现款,钱庄庄票作为中介就解决了这一问题。随着中国半殖民地化的加深,中外贸易金融中介最后形成了这样的格局:在对外贸易中,中国商人将庄票交给外国商人后取得洋货,外国商人将庄票送到在中国的外资银行去收自己的帐;而出售中国商品的商人在收到外国商人所出的支票后,也将这些支票送到外国银行去兑现。这样,在华外资银行就建立了中国钱庄庄票和外国商人支票间进行轧帐的票据交易所,使现金搬运得以避免,中外商人只清算双方在交易中的差额,从而大大便利了中外进出口贸易。(三)从三、庄票的发行和使用看庄票地位的巩固还在于钱庄业有一汇划总会,庄票可以在其内汇划,从而节省现金流动,同时便于对内贸易。当时的票据清算权掌握在钱庄手里,集中在钱庄的汇划总会。其清算方法如下:钱庄同业间的清算,必须经过“送银票”、“轧公单”两道手续。第一道送银票,即持有应收票据的钱庄,于每日下午二时后三时前,由司栈或学徒持票据分别到应付钱庄照票,换取公单。这种公单等于应付钱庄出给予应收钱庄的收据,备集中轧帐之用。公单上的银数以500两为最低额,500两以下称尾银数,由两庄自行清算,定期结清。第二道轧公单,即每晚七时,各汇划钱庄将收入的公单登帐计算完毕,集中交汇划总会,由总会相互轧抵,结出差额,然后开出划条给各汇划钱庄。金额轧多(多单)的钱庄凭划条向应付钱庄收款,轧缺(缺单)的钱庄凭划条照解。资金不足的钱庄,事先根据庄票到期数匡算缺额,在钱业市场上拆进头寸,以备解付。银行没有自己的票据清算机构,要依赖汇划钱庄代办。即银行先向汇划钱庄开立往来户,把每天客户存入的各种票据,解入钱庄,经过整理,应付单位属于钱庄的,手续与上述方法相同;属于银行的,还要到应付银行换取有钱庄抬头的划条,再到钱庄照票,换取公单,其他手续也相同。这种清算方法,给银行带来许多不便,资金命运掌握在钱庄手里,万一市场银根突紧,或遇金融风潮,钱庄拆不到头寸,银行便有被累倒的危险。到了1933年废两改元以后,钱庄的特殊权益基本丧失,唯一还可存在的仅有庄票。“这也是票据交易所中钱庄还可利用的信用工具。钱庄的庄票有五天、七天、十天期的三种,商人因为可以得几天的利息,因而乐用。”由于庄票在中外贸易中取得了中介的地位,使得上海的庄票日益发展,钱庄业对之也进行了多方面的规范。咸丰九年(1859年),上海钱庄业重整业规时对庄票曾进行了规定,同治二年(1863年)又规定,不入钱业同业公会者不得发行庄票。庄票对于外国商人而言,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使外国商品迅速在中国销售。外商商品出售得越快,其所得利润也就越大,“接受期票支付货款,远比用卖了货的现款再来买货要销出更多的货物。”更为重要的是庄票对中国商品的出口也提供了便利条件,“钱庄庄票有助于方便内地丝茶的收购。”随着庄票在中外贸易中地位的巩固,其发行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但是由于传统的钱庄营业向守秘密,因而庄票发行量现在没有具体的统计数字,清末庄票的发行额,有人估计达到了30亿两。1919年估计上海钱庄庄票的发行达到了17亿两左右,如果上海钱庄的庄票在全国占有二分之一的份额,那么这一年全国的庄票的发行额将达到34亿两。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庄票的发行总额达到20亿两以上。此外,关于庄票在流通领域中的使用情况,陈存仁在《银元时代生活史》一书中有大量的描述,如:修改药品的仿单,药店给他一百元的庄票;董康给章太炎庄票,章妻以此支付房租;杜月笙要用一千两银子的庄票买章太炎的字;吕留良的书买了500元的庄票一纸;以庄票做买卖房地产的定银;用庄票买银锭,等等。从前富商出门,口袋里必然要开一百两或几百两的庄票数张,而且人们乐于接受庄票而不要银行支票。(四)第一,关于庄票的挂失问题庄票得以大量发行,在于其信用。这种信用对于外国人而言有四种保障,即发行钱庄、钱业公会、洋货商、中间人。一张不能兑现的庄票,洋行最终总能得到货款。究其原因,首先,无论其资本组织形式是独资还是合资,钱庄都要负无限责任,因而外国银行和洋行对于庄票十分信任,并给予支持;其次,钱业公会规定,如钱庄倒闭,债务由公会清理,庄票有优先偿还权。钱庄为了保证庄票的信用,对于庄票遗失止付的要求十分严格。1923年《上海钱业营业规则》第十三条乙项规定:“庄票关系信用甚巨,不论何人,凡执有庄票者,视为现款。倘往来户向庄家出立庄票,或已付庄,或已买货,或已贴现,查明确实有帐可稽,有货可指,及自受愚骗,票入人手,或监守自盗,并另有别种关系,不论何时,不得向庄家挂失止付。如实被水火盗窃或确系遗失,由失票人出具证书,向庄家请求挂失止付,并登中外著名报纸各一份,声明作废;一面向地方官厅存案,得暂时止付。即由庄家将款项送交本公会暂为保存,过一百日后,毫无纠葛,失票人可觅殷实保证人或殷实庄号,出立保证书,再行付款,但保证者须庄家所信任。倘另有纠葛,被庄家查出,虽请求挂失止付,不生效力。如未挂失之先,票已照付,庄家不负责任。如已挂失,并照本项规定之手续,一一办妥,庄家已款业已付出者,对于任何方面亦不负丝毫责任,其挂失之庄票,不论存没,均作无效。”尽管如此,庄票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因为发行的钱庄虽然有的也设置一些发行准备金,但“因庄家以商人之求出所供其临时周转者,亦在所多有。”“其有准备金者,多以商人之存款充之,即对有存款之商家,所发出庄票也。但因商人之请求放款,以对信用而发出之庄票,则常无准备之设置。”因而外商银行对庄票的接受,实际是意味着外商银行对庄票的授信,庄票成为联结钱庄和外商银行的重要纽带。由于庄票在中外贸易中的地位以信用作保证,因而深受西商之信任。外商银行和洋行对于庄票在历史上只有两次矛盾。一次是在宣统年间的橡皮股票风潮中,外商银行曾一度拒收钱庄庄票,但后在华商的反对下作罢。第二次是民国十六年(1927年)秋天,当时新成立的国民政府宣布现金出口,各外商银行又一次议决,自8月1日起对商家出货一律不收远期庄票,但经进口商人反对,不得不收回前议,但仅收用七十余家汇划庄的庄票,同时对远期庄票按行业对期限进行规定,总之不能超过十天。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时,由于白银风潮,中国钱庄陷入大面积危机,因而洋行对于庄票开始收缩信用,只收用十一二家最著名的钱庄所出的庄票。庄票的势力在废两改元后开始削弱,此时的钱庄也只开出银元庄票,而非原来的银两庄票,这样就受到了本国银行支票的冲击。三十年代以前银行本票在出洋货时不能及庄票的十分之一,“惟自最近钱业恐慌以来,因洋行限制接受庄票关系,银行本票,流通渐广。尤以信用久著之中央、中国、交通、浙江兴业等极少数本票,事实上已取得与从前庄票同一之地位,随时可以为出货之用。”上海本国银行界的本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