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现代转化

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现代转化

一东南亚的传统宗教在中国境外文化中，传统宗教文化发挥着非常重要和突出的作用。它对中国境外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形成了住宅社会的美丽景观。笔者曾经撰文指出,在考察东南亚华侨华人宗教文化时,一方面要看到,华侨华人宗教并非如马来人之于伊斯兰教、欧美人之于基督教一样,而是一个多元异质的复合体;另一方面还要看到,华侨华人传统宗教虽然历经岁月的沧桑,受到各种异质文化的冲击,但时至今日仍然在东南亚华侨华人宗教文化中占据主流的地位。传统宗教文化已成为华侨华人与其他民族的重大区别之一。可以说,不懂得华侨华人的传统宗教,就无法真正了解华侨华人文化和社会。本文拟对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基本特征作进一步概括,并对传统宗教在现代社会发展进程中所发生的转化进行分析。首先必须对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涵义有一个基本的明确界定。因为在华侨华人社会以及在一些国家的官方统计资料中,对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界定与通常意义的理解有所不同。在中国,传统宗教一般是指在中国本土生长起来的与外来宗教相区别的宗教,它是中国人固有的宗教文化,主要包括中国汉民族宗教——道教以及在亿万民众中广泛存在着的民间宗教。至于那种具有国家宗教意义的儒家文化是否可以归入传统宗教范畴则有着较大的分歧,这里涉及到关于儒学是否宗教的问题,因与本文论题无直接关系,故不对此问题进行评述。但不管如何,对于传统宗教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构成内容,在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都产生了深刻和广泛的影响、即使在今天的中国社会生活中,仍然可以看到传统宗教文化无所不在的影响这一事实,这是可以达到的基本共识。而在东南亚如在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国家所理解的华侨华人传统宗教则具有不同的内涵。新加坡政府在人口与宗教普查中把国民的宗教信仰类别界定为7类,包括基督教、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印度教、其他宗教和无宗教信仰等,其中对道教的界定是:相信老子或孔子的哲学,或是祖先祭祀,或是膜拜其他的中国神祗。马来西亚政府则分为伊斯兰教、基督教、印度教、佛教、道教、部落或民间宗教、其他宗教和无神论等8种类别,其中的道教指的是儒、道及其他传统宗教。可见,在东南亚,特别是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一般是把儒学作为宗教看待的,他们所理解的道教的含义比较宽泛,即指源于中国文化的传统宗教,包括儒教、道教以及民间宗教信仰等。不仅如此,在官方、民间和学术界还把佛教和道教一起并称为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之所以作这种界定也是事出有因:一是在佛教和道教信徒中华侨华人占大多数。根据新加坡一份调查资料显示,从宗教信仰的种族构成来看,在道教或中国传统宗教信仰和佛教信仰者中,华人分别占了99%和70%;从华人这一族群的宗教信仰构成来看,华人中信仰佛教、道教、儒家文化以及中国民间宗教的比例占73.5%。而马来西亚的一份调查则显示了更高的比例,信奉传统宗教的华人占华人总数的88.5%。二是因为很多华侨华人实际上不能也无法将佛教、道教、儒家(教)以及其他中国民间宗教信仰加以区分,这应是更为实质的原因。在许多华侨华人中,宗教信仰是多元的复杂错综的。他们所敬奉的偶像既有佛教系统的,也有道教系统的,还有众多的中国民间信仰的神祗。一个华人可以同时信奉道教系统、佛教系统以及中国民间宗教系统的神灵,在他的宗教实践活动中,是根据实际需要有选择地加以祭拜的。他既在家里供奉祖先神位和“大伯公”等神明,当遇到困难和麻烦时就去找“神婆”,而这并不妨碍他每星期上佛庙穿上青衣念经拜佛。几年前笔者在新加坡逗留期间曾有机会亲身感受到华人社会这种特有的宗教信仰氛围。因此,不仅局外人很难据此判定他是信仰佛教还是道教或是别的什么中国传统的宗教信仰,就是华侨华人本身对于他们的宗教信仰也不是分得清清楚楚的。对此新加坡学者在有关报告中曾作过分析。再者,虽然佛教本来不是中国人的传统宗教,而是外来宗教。但佛教在中国本土经过长期的演化变迁,在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激荡、冲突和融合的过程中,不断地调适自身,以迎合中国固有文化的需要,从而逐步融入中国传统文化中,成为传统文化的主干之一。因此从中国传播到海外的佛教(主要是大乘佛教)已经是与印度本土的佛教不一样、很多方面甚至大相径庭的佛教。华侨华人所信奉的佛教实际上主要就是这种具有浓厚中华文化色彩的与儒、道相互渗透、融合的即已经中国化了的佛教。由此看来,在海外特定的人文社会环境中,把华侨华人所信奉之佛教视为传统宗教的重要内容确有一定的根据和缘由。反之,如果把华侨华人佛教徒视为与泰国、缅甸佛教徒一样,则无法真正理解华侨华人宗教文化的内在精神。总之,所谓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本身就是一个复杂多元的文化综合体,它既包括了华侨华人所信奉的源于中华文化传统的道教、儒家(教)文化和民间宗教信仰,还包括已经中国化了的佛教文化。这是在考察和研究华侨华人宗教文化和华侨华人社会时务必加以注意的问题。本文关于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分析将根据此界定进行,并主要以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华侨华人的传统宗教为研究对象。二东南亚华侨华人祖先崇拜观念的强烈影响华侨华人传统宗教具有浓厚的中华传统文化色彩,是华侨华人与当地社会其他民族相区别的重要形式之一。但华侨华人传统宗教在东南亚特定的人文、社会、自然环境条件下,必然会发生某种变异现象,从而显示出与中华传统宗教文化相区别的特征。关于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特征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加以概括,但笔者以为从一般形态看如下几个方面比较显著,应引起关注:首先,从信仰的内容和实质看,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是以祖先崇拜为核心观念,并与宗法制度紧密交织在一起的宗教信仰体系。祖先崇拜是一种原始的宗教观念,在世界各民族的历史上均有过这种信仰。但在后来的发展中却有着不同的结局和命运。在中国,这种观念由于与宗法制度紧密结合,一直根深蒂固地存在着,并积淀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层,对中国人的生活产生了极为深刻和广泛的影响,迄今仍可看到祖先崇拜这种现象或深或浅的痕迹。比如,在中国人中间广为存在的祭祖习俗等。可以说,不懂得祖先崇拜的观念与习俗,就无法深刻地理解中国人的生活。美国学者斯图尔特甚至认为:“祖先崇拜是中国人民真正的宗教。”从一定意义上而言,这样的理解不无道理。因为中国人没有如西方人那样的具有终极意义的上帝,而只有与自己有着血缘和心理情感联系的具有现世意义的祖宗神。祖先崇拜已经成为中国人的一种非常顽固非常强烈的心理范型、情感定势和精神本体。每年清明节,中国人都要祭扫祖先的坟墓,成千上万的海外华侨华人和港澳台同胞之所以千里迢迢回乡扫墓祭祖,就是这种处于深层的祖先崇拜情结所使然。华侨华人移居海外,远离故土,为了寄托对故土对亲人的思念,自然将固有的祖先崇拜以及相应的仪式、习俗也带去。在东南亚华侨华人社会中,我们时时处处都可以看到祖先崇拜观念的强烈影响。在华侨华人家庭中,一般都设有祖宗先人的牌位(神主),每逢忌日、诞日、节庆日都要敬奉。即使在“西化”和当地化程度较深的家庭,祖先崇拜的观念也还是存在的。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有不少华人信奉基督教、伊斯兰教、印度教等一些与华人传统宗教相比异质性较强的宗教,但很多人仍然以不同的方式保留着对祖先的崇拜。甚至在一些已经不会讲华语,不认识汉字,信奉伊斯兰教或其它宗教的被称为“(Baba)1的土生华人那里,仍可看到继续保留着包括拜神祭祖等华人传统宗教文化与习俗,有些形式甚至比起其他华人社会更具传统形态。当然,祖先崇拜并非华侨华人独有的信仰习俗。在东南亚一些民族中如印尼的爪哇人那里也有祭祀祖先的观念和习俗,马来族人也有这一观念。那么区别在哪里?笔者以为,华侨华人的祖先崇拜观念比较根深蒂固、比较强烈,影响也比较广泛深刻持久。而究其原因就在于它是与宗法制度宗法观念紧密融合在一起。祖先崇拜是宗族形成的基础和前提;而宗族制度又为祖先崇拜观念和活动的存续与强化提供了保证。华侨华人社会中大量存在着的宗亲会和宗族祠堂及其无所不在的活动就充分体现了以祖先崇拜为核心的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与宗法制度、观念之间相辅相成的关系。在东南亚华侨华人社会中,历史较为悠久的社团、宗亲会都是发端于义冢义山、宗祠、神宫等宗教性结社。比如,马来西亚槟城广东暨汀州会馆的前身就是广东义冢。义冢还有协调帮里各党派的作用。著名的马六甲青云亭始建于1673年,是福建籍华侨华人的社会活动中心,一度还成为一个以宗教信仰为纽带的华侨华人自治团体。它是华侨华人祀奉祖先的主庙,其亭主的选任也具有浓厚的宗族色彩。而在宗祠建立以前,许多帮派的守护神都供奉在族中长老家中。为了祖宗,为了共同信仰,大家可以暂时忘记一切宿怨,团结起来。可见,华侨华人的祖先崇拜既是一种观念、心理情感和活动,同时也是既定的礼制、仪式、习俗和道德与法的规范汇集。在东南亚华侨华人社会,难以计数的纵横交错的宗亲组织和宗族祠堂的存在与发展,就是华侨华人独特的宗族观念和祖先崇拜观念的重要体现。这也构成了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文化的显著特征之一。其次,从信仰的对象看,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是一种儒道合流并以庞杂的民间神祗为主要对象的多神信仰。多神信仰是中国人宗教信仰的重要特点之一。在中国传统的宗教信仰中,并没有像西方人或马来人那样的单一神。东南亚有些民族的宗教信仰也具有多神的性质,比如印度教就是一种多神信仰,甚至有“万神教”之称。但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信仰对象的多神性又有自己的特色。这主要有两方面的表现:一是不同系统的神灵共祀。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神灵系统非常复杂,它包括本民族的神祗,如道教和儒教系统的神祗,以及来自中国民间的神祗,这些神祗既有人格化的神,也有神格化的人;还包括非本民族宗教如佛教的神祗,虽然它已经是中国化了的佛教,但毕竟具有不同的渊源,不同的基质,这与其他民族的多神信仰有实质上的不同。不仅如此,在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信仰中,这些不同系统的神灵可以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人们在东南亚华侨华人社会巡礼之后就会看到,大多数华侨华人寺庙既供奉主神,又同时祀奉其他系统的神祗。如新加坡的玉皇殿,就不仅敬奉着道教系统的玉皇大帝、南斗六星、北斗七星、二十四天将,三元大帝和十二花神等神祗也祀奉着庄严肃穆的如来佛、观音菩萨、地藏王、阿弥陀佛等佛教神像,还供奉有地方性神灵,有的甚至成为相面测字卜卦的场所等等。华侨华人信众在寺庙中敬佛求神问卜同时进行并无不便之感。二是以民间宗教神灵为主要内容。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中存在着大量的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无所不包的源于中国民间宗教的神灵。这些神灵绝大部分是来自中国闽粤两省的民间宗教。在华侨华人所信仰的民间宗教神灵中,既有民族性的神,也有地域性的神;既有不同姓氏的神,也有不同行业的神。不同的省籍、县籍、不同的会馆、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宗族几乎都有自己的神祗。在东南亚华侨华人社会,人们可以看到华侨华人神庙遍布,“神灵满天飞”的现象,如新加坡就有过“三街一寺,两巷一庵”的景象,其中的主要构成就是民间宗教的神灵。民间宗教信仰虽然是一种俗层面的宗教文化,具有“草根文化”(roots-culture)的性质,但它却是华侨华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华侨华人社会生活有着广泛深刻的影响。可以说,不了解华侨华人民间宗教信仰,就无法理解华侨华人的传统宗教文化,也就无法达到对华侨华人的深层了解。再次,从信仰的形式看,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是具有各种因时因地因事而异的十分复杂的仪式体系和实践系统。宗教礼仪和活动是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信仰观念和宗教情感体验的外在表现形式,也是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文化中较为稳固的部分。华侨华人不仅通过一系列的崇拜仪式活动来表达对超自然力量实体的敬畏与崇拜,而且也将此作为体现华侨华人民族特征、保留华侨华人传统文化的重要形式。虽然随着物换星移,华侨华人已经逐渐适应当地的社会人文和自然环境,华侨华人文化出现了某种程度的本地化和现代化,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中国本土相比也已经有较大的不同。但是在宗教礼仪祭祀方面却没有多大的变化,在很多方面仍然保存着比较传统的形态和原有的风貌。这也是许多虽然没有接受母语教育,并且也与中国本土失去联系的土生华人没有被完全同化的重要原因之一。宗教是信仰、行为和象征体系的统一体。由于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是一种儒道佛合流并以民间宗教信仰为主体的多神信仰,因此在作为表现形式的崇拜礼仪和活动方面也就相应构成了一套极为复杂的行为、仪式和实践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既有佛教系统的崇拜仪式,又有道教系统的崇拜形式,而道教本身在仪式行为方面就有着非常复杂烦琐的程式。特别是华侨华人传统宗教又是以民间宗教为主要构成内容,而源于中国的民间宗教从文化形态上看就是一种主要以地方方言为其传承形式的、注重实践的即在宗教行为、仪式体系方面表现尤为突出的宗教文化形式。这就不能不使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崇拜仪式具有纷繁复杂、令人眼花缭乱的特征。华侨华人的传统宗教信仰活动和仪式主要包括:(1)1各种祭祀如家祭、庙祭、墓祭、年度祭等的礼仪和活动;(2)2各种传统节庆如农历新年、清明节、端午节、中元节、中秋节和冬至等公共节令以及一些比较重要的以华侨华人籍贯为主庆祝的节日,如闽籍华侨华人的正月初九(天公生日)、闽粤籍华侨华人的正月初七(众人生日)等等的礼俗;(3)3一个人从生到死各个环节的生命周期礼仪如出生、满月、周年、成丁、结婚、丧葬等礼俗,以及治病、辟邪、驱鬼等仪式;还包括(4)4血缘性家庭和地域性庙宇的仪式、组织如姓氏宗亲会、同乡会、同业公会、神庙神宫组织以及相应的祀祖敬宗拜神的礼仪和活动;等等。而且这些礼仪活动均有一整套严格烦琐的程式。不仅如此,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崇拜礼仪和活动还有因时因事因地而异的特点。总之,传统宗教崇拜礼仪和习俗不仅成为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显著特色之一,而且已经深刻广泛地影响着华侨华人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成为华侨华人处理神与人、人与人关系的行为规范,成为华侨华人这一族群在多元化社会表达民族情感、体现民族特征的重要形式。三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视角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作为一种传统性很强的宗教文化,一直被广大华侨华人视为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象征,是传承和积淀传统文化的主要形式之一。在世俗社会的变迁中,它必将顽强固守自己的阵地,努力保存自己的特点。而且由于华侨华人社会与中国本土社会的相对隔绝,华侨华人传统宗教受到中国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变迁动荡的冲击较少,所以,海外华侨华人社会的神灵崇拜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均还保留着许多传统的风貌。凡到过东南亚的中国人,置身于华侨华人社会浓厚的传统宗教文化氛围中,不仅没有身在异国他乡之感,而且会产生恍如回到几十年前的中国传统社会的感觉。但另一方面,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文化又具有很强的适应性,它必然要随着其所赖以生存发展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环境的变迁而不断地调适自己。尤其在近些年迅速而急剧的现代化进程中,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也注重从内容和形式上不断地调整转换,以适应社会的变迁,求得生存和进一步的发展。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这种现代转化大致有如下诸端表现:第一、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内部构成发生了变动。首先是华侨华人中对道教的信奉人数急剧下降。道教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载体之一,历来被旅居海外的华侨华人所青睐,华侨华人中信奉道教的人数在相当长时期一直占有较高的比例。如新加坡华人中信奉道教的比例在20世纪80年代之前一直在华人宗教信仰构成中高居首位。但是,随着东南亚社会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也受到冲击。一个显著的表现就是道教的追随者出现迅速下降的趋势。根据新加坡统计局的一份报告,华人中信奉道教或中国传统宗教的比例已经从1980年的38.4%下降到1990年的28.4%;在马来西亚也有类似的情况。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在于道教被许多华人特别是年轻一代华人认为是保守、传统、不合时宜、与现代社会生活不合拍的宗教信仰。从新加坡的调查中可看出,华人中道教信奉者的年龄已经呈老化趋势,它主要在老一代华人中保持有较高比例的信奉者,而在年轻一代华人中其信奉者则逐步减少。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传统宗教在现代化潮流的冲击下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其次是华侨华人中对佛教的信仰呈现上升的趋势。如前已述,华侨华人所信奉的佛教是已经中国化了的佛教,或“华化的佛教”,在社会现代化进程中,它也同样经历着复杂激烈的变动。但与上述道教信奉者下降相映成趣的是,在东南亚华侨华人群体中,对佛教的追随与崇奉却呈现稳步增长的趋势。比如马来西亚的调查报告显示,华人中佛教信奉者的比例从1990年68.3%上升到2000年的76.5。华人之所以对佛教的兴趣增加,主要是因为佛教在东南亚尤其在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不仅作为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重要组成部分和体现华侨华人族群文化特征的重要形式之一;而且佛教作为一种比较精致、系统的宗教还被认为是能够适应现代化潮流而被许多华侨华人特别是受教育层次较高的华侨华人所信奉。关于这一点从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调查资料中均可得到说明。如新加坡1990年的调查显示,在受过大专程度教育的华人中,佛教信奉者的比例为28.7%,比1980年增加了3个百分点。第二、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信仰内容既增添异质性色彩又呈现相互激荡融合的趋势。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文化在其生存发展过程中,必然与居住地其他民族宗教文化发生相互激荡相互影响相互融合,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华侨华人传统宗教文化既对其他民族宗教文化产生影响,也受到其他民族宗教文化的渗透,从而使自己在原有多元性基础上又增添了异质性色彩。主要表现有:其一,为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信仰增加新的内容。最典型的就是在东南亚华侨华人中普遍存在着的“大伯公”信仰。在中国本土并没有“大伯公”这种信仰,但在东南亚华侨华人社会他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待遇和地位。其职能类似于“土地公”,是当地华人的保护神。华侨华人的“大伯公”崇拜实质上是远离祖国故乡的华侨华人思乡恋土情结的表现。其二,对当地民族宗教信仰的吸纳。最典型的是对“拿督公”的信仰。“拿督”(Datoh)信仰原本是马来人的原始宗教信仰,但马来西亚华人也将其接受过来,加入华人宗教的神灵体系中作为保佑平安、消灾祛病的神灵加以敬奉。在对“拿督公”的崇拜礼俗上,既有华人的习俗,也吸收了马来人的一些习俗。有趣的是华人的“拿督公”信仰甚至比马来人更虔诚。在马来西亚,曾经由于修建公路和桥梁需要拆除“拿督公”庙,上书要求保护的不是马来人,反而是当地的华侨华人。其三,更值得注意的是倡导“五教”(即儒教、道教、佛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同源同宗的“德教会”在东南亚华侨华人社会中的传播与发展。“德教会”的教义融合了“五教”的基本思想,核心思想是“德”,主张行善布施。实际上它是一种以中国传统宗教思想为核心的吸收融合其他宗教文化的传统宗教。2“德教会”在近些年的不断活跃与发展,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华侨华人传统宗教在东南亚特定条件下与其他异质性较强的宗教文化相互融合的趋势,应可视为华侨华人传统宗教在社会现代化面前所作出的一种回应。第三、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形式与组织自我调适完善的意识逐步增强。一是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崇拜形式逐步变通简化,理性化色彩逐步增加。在华侨华人社会不断加快的本地化、现代化的进程中,华侨华人的生活方式和中国本土相比虽然已经有着显著的不同,但在宗教祭祀风俗礼仪方面却没有多大的改变,甚至有些还保留着初始形态,以致有一种说法,要看中国传统的宗教习俗礼仪的原始风貌必须到海外华侨华人那里。如前已述,华侨华人对传统宗教礼仪的重视,不仅因为宗教仪式和实践活动已经构成华侨华人生活方式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成为华侨华人体现民族特征的重要形式。尽管如此,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礼仪在社会现代化进程中也必然而且已经发生变化。如东南亚华侨华人在进行宗教崇拜活动时,为了适应现代社会的需要,已经逐步地剔除一些迷信色彩较为浓厚而且又比较粗鄙的形式和习俗,使得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体现更多的理性化色彩,如在敬神之同时进行公益慈善活动,充分展示华侨华人传统宗教中慈悲为善的博爱精神,从而增加对华侨华人尤其年轻一代华人的吸引力;在宣教形式上也借鉴、吸收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做法,逐步简化,并且用马来语、英语进行传教活动,以同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相抗衡,维护自己的生存与发展。二是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组织机构逐步健全完善。相对而言,华侨华人传统宗教在组织机构的完善健全严密程度方面远不如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如新加坡道教在1990年之前一直没有全国性的组织。这种组织上的松懈和机构的不健全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华侨华人传统宗教的发展,特别在现代化本地化加速的过程中,难以应对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的强劲挑战。华侨华人传统宗教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注重从组织机构上加以健全完善并加强协调合作。佛教方面比道教好一些,新加坡在1926年成立了中华佛教会,1949年成立新加坡佛教总会,有团体会员近200个,各种不同层次不同对象的团体、组织、讲经会大量涌现,还在高等学校设立佛学会和佛教青年团,等等。这些措施使得佛教在东南亚华侨华人社会中出现了所谓的“复兴”趋势。道教在组织方面历来较为松散,但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存与发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