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区经济平衡发展战略的演变及未来战略选择

中国地区经济平衡发展战略的演变及未来战略选择

经过精确的定量评估，在中国经济体制改革之前，区域经济采取了不平衡发展战略，改革以来，中国的区域经济采取了平衡发展战略。这一结论与国内经济界或实际经济工作者关于中国地区经济发展战略的一般看法很不相同。事实上,中国地区经济从不平衡发展战略到平衡发展战略的转换,主要源于改革前后倾斜式产业政策和区域布局政策结合的变化上,具体体现在投资倾斜及财税、信贷、外贸外资、价格政策倾斜的变化上。未来中国区域经济发展战略要继续坚持注重效率、适度倾斜、协调发展的区域经济发展方针,结合产业倾斜实施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要加快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进一步健全以间接调控为主的宏观经济调控体系,充分利用市场和计划两种资源配置方式。一、不平衡发展指数测算结果区域间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可以从三个方面反映:一是表现为某一时点各地区静态发展水平的差异,相应的定量评估指标可用各地区某经济变量的绝对量占全国的比率或相对量(如人均量)来度量;二是体现为某一时期内各地区动态经济发展速度上的不相同及其变化状况,相应的可用地区间某综合经济变量的经济增长速度的差异来测度;三是体现为某一时期内地区产业结构动态变动的差异,相应的可用地区间各产业增长速度和结构变动的差异来衡量。不平衡发展可以理解为一个过程或一种手段,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结果或一项目标。严格地讲,上述第一个方面属于“发展水平的不均等”或“发展的不平衡”,不平衡在这里指一种结果或一个目标;上述第二个方面属于“不平衡的增长”,第三个方面属于“不平衡的发展”,不平衡在这里则反映了一种过程或一种手段。发展的不平衡可能是平衡发展的结果,如果考察期基期的发展就不平衡;发展的不平衡也可能是不平衡发展的结果,如果考察期基期的发展平衡。因此,作为结果的发展不平衡与作为过程的不平衡发展不能混为一谈。不过,不平衡发展则是缓和与消除发展不平衡的必要条件。而且,也不能将作为结果的增长不平衡与发展不平衡混为一谈,因为平衡更多地反映了产业间发展的相互关系。鉴于国内学术界关于“平衡”这一用语含义比较模糊,因而,我们在此特别指出,本文的讨论将在第三种含义上展开。由于经济发展不仅内含着经济增长,而且内含着结构转型,所以,本文对中国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战略的评估,将从地区间五大物质生产产业的增长速度,即从农业、工业、建筑业、运输邮电业、商业(MPS意义)的增长速度着手。为了综合测度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的程度,我们引入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指数,公式如下:其中,gij表示地区j产业i的净产值增长速度,g表示全国国民收入的增长率,Nj、N分别表示地区j、全国的社会劳动人数,t表示时间,βj表示地区j产业i的收入弹性,即地区j国民收入每增长1%,要求该地区产业i的净产值平均增长βij%。由公式(1)测度的不平衡发展指数,综合反映了地区间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变动的差异程度。仔细推敲UCt的经济含义,根据收入弹性的定义,Bjt=gijt/gjt,于是:从上式可以看出,由于(βjt—Bj)gjt反映了地区j的产业i净产值实际增长速度与历年平均增长速度的差异,故而反映了各地区产业结构变动程度的差异,各地区产业变动差异之和则反映了地区间产业结构的差异;又由于βij(gjt-gt)反映了地区j国民收入实际增长速度与全国平均增长速度差异所要求的产业i的平均差异,故而反映了地区间经济增长速度的差异。可见,不平衡发展指数UCt既体现了地区间经济增长速度的差异(反映为gj-g的不同),又体现了地区间产业结构的差异(反映为βijt-βij的不同),因而综合反映了中国地区间经济不平衡发展的程度。根据公式(1),利用1953—1990年间中国28个省、市、自治区(暂不包括台湾、西藏)的五大物质产业(MPS体系,以下同)的有关统计资料,我们测算了各地区不同产业的收入弹性βij及历年的不平衡发展指数UCt。对测算结果进行分析:1.关于收入弹性βij的评估。我们对1953—1990年期间地区j产业i的净产值指数Yij(以1952年为100,以下同)与地区j的国民收入指数Xj按公式:LnYij=aij+βijLnXj进行线性回归,从而估算出了地区j产业i的平均收入弹性βij。根据测算结果,1953—1990年期间中国农业、工业、建筑业、运输邮电业和商业地区间平均的收入弹性依次为0.61、1.50、1.31、1.17、.0.91即工业、建筑业、运输邮电业、商业、农业的收入弹性依次降低。改革以来,工业、建筑业的收入弹性降低,由改革前(1953—1978,以下同)的1.77、1.58分别降为改革后(1979—1990,以下同)的1.17、1.01,而农业、运输邮电业、商业的收入弹性提高,由改革前的0.55、1.10、0.68分别提高到改革后的0.70、1.32、1.21,五大物质生产部门收入弹性从大到小的地区间的平均格局也由改革前的工业、建筑业、运输业、商业、农业改变为改革后的运输邮电业、商业、工业、建筑业、农业。换言之,改革以来,运输邮电业、商业的相对地位增强,工业、建筑业的相对地位弱化。进一步具体考察各地区改革以来五大物质生产部门收入弹性的变动格局,可以发现,中国28个省、市、自治区的变动格局大致可以分为如下三类:(1)与全国平均格局基本相同,即改革来农业收入弹性上升,工业、建筑业收入弹性下降,运输邮电业、商业收入弹性上升,五大生产部门收入弹性之和下降。这类地区包括山西、内蒙古、江苏、湖南、贵州、云南、陕西、青海、新疆共9个省或自治区,除江苏属东部地区外,其余8个省均属西部、中部地区,而且大多为重型地区。比较特殊的是,陕西各部门收入弹性之和上升。(2)在农业、工业、运输邮电业、商业的收入弹性的变动与全国平均变动方向基本相同的同时,改革以来建筑业收入弹性都有所提高,从而五大生产部门收入弹性之和也有所提高。这类地区包括北京、辽宁、吉林、黑龙江、上海、安徽、河南、甘肃共8个省市,除甘肃属西部地区外,其余7个省市均属中部、东部地区,而且除上海、安徽属轻型地区外,都为重型地区。比较特殊的是,上海、安徽虽然改革以来建筑业收入弹性大大上升因而归属这类地区,但是,改革以来上海、安徽的农业收入弹性下降,上海运输邮电业的收入弹性也下降。从这些特征看,上海、安徽虽然归入第二类地区,但它们也具有第三类地区的特征。(3)在农业、工业、建筑业收入弹性的变动与全国的平均变动方向大致相同的同时,改革以来运输邮电业或商业的收入弹性都有所下降,从而五大生产部门收入弹性之和也有所下降。这类地区包括天津、河北、浙江、福建、江西、山东、湖北、广东、广西、四川、宁夏共11个省、市或自治区,其中,除四川、宁夏属西部地区,江西、湖北属中部地区,且为重型地区外,其余7个地区都属东部地区,基本上都是轻型地区。比较特殊的是,尽管天津、浙江、广西归入此类,但改革以来天津、浙江、广西的五大生产部门收入弹性之和的下降并非由于运输邮电业或商业的收入弹性下降,而是由于这三个地区农业收入弹性都有所下降,并且事实上天津、浙江运输邮电业和商业的收入弹性都有所提高。另外,从考察的28个地区看,天津是唯一的工业收入弹性上升的地区,浙江是唯一的农业、工业、建筑业收入弹性都下降的地区,而广西则是唯一的除工业外其它四大生产部门收入弹性变动的方向与全国平均变动方向都不相同的地区。改革以来中国五大生产部门收入弹性变动方向和变动程度的地区间差异,反映了地区间产业结构调整方向、力度及收益的差异。总的来讲,改革来以工业、建筑业的收入弹性降低,农业、运输邮电业、商业的收入弹性提高,因而产业结构调整的方向是加快农业、运输邮电业、商业的发展速度,从而使农业、工业、建筑业、运输邮电业、商业更趋平衡、协调发展。三类地区产业结构调整的共同方向是使工业收入弹性降低。这一方面可能意味着资源配置向农业、运输邮电业、商业的“补偿性”转移,从而当各地区国民收入每增长1%时,工业净产值的相对增长率降低,因而使地区内部工业与农业、运输邮电业、建筑业、商业的发展更趋平衡、协调;另一方面则可能意味着一地区工业内部轻重型结构更趋平衡、协调,从而使工业净产值每增长1%,该地区国民收入增长率相对加快。三类地区产业结构调整方向的不同之处,一是第二类地区对建筑业采取了强倾斜政策,使建筑业随着经济发展程度加快而相对加快增长,这种强倾斜主要由于改革前这类地区建筑业发展相对较慢。测算结果表明,第二类地区改革前建筑业的收入弹性都没有超过1.1,而第一、三类地区改革前建筑业的收入弹性则无一低于1.2;二是第三类地区调整运输邮电业或商业甚至农业内部结构更趋平衡协调,从而使运输邮电业或商业甚至农业净产值每增长1%,国民收入增长速度相对加快,从而使其收入弹性降低。当然,改革来第三类地区运输邮电业或商业甚至农业收入弹性的下降,也可能是由于这类地区市场经济比较发达,产业结构转型较快,或者的确是由于这类地区内部运输邮电业、商业甚或农业发展相对滞后。如果再考察各产业收入弹性在不同地区之间的标准差,不难发现,改革以来中国农业的收入弹性在不同地区之间的标准差由改革前的0.14提高到改革后的0.23,而工业、建筑业、运输邮电业和商业的收入弹性在不同地区之间的标准差则由改革前的0.29、0.83、0.42、0.40分别降为改革后的0.21、0.40、0.34、0.30,因此,改革以来中国地区间的产业结构偏差缩小。换言之,即改革以来中国地区间的产业结构趋同、产业区域分布进一步分散化或平衡化。总之,综合评估中国各地区五大生产部门的收入弹性,可以发现,改革以来地区内产业结构变动方向和程度并不完全相同,但总的结果是地区内产业结构更趋平衡、协调,地区间产业结构趋于一致。2.关于不平衡发展指数UCt的评估。用公式(1)测算出的地区间经济不平衡发展指数UCt表明,1953年以来中国地区间经济发展并不平衡。进一步评估1953—1990年期间中国地区经济发展战略的平衡与否。对1953—1990年期间中国不平衡发展指数UCt与国民收入增长率gt进行相关分析:如果UCt与gt的相关系数为正值,那么,随着经济发展速度的加快,由地区所反映的全国性不平衡发展程度也加大,因此可以判断中国地区经济发展实施的是不平衡发展战略;如果UCt与gt的相关系数为负值,那么,随着经济发展速度的加快,不平衡发展指数降低,因此可以判断中国地区经济发展实施的是平衡发展战略。对实际测算的UCt和gt的相关结果进行分析。总的来讲,1953—1990年期间中国地区经济采取的是不平衡发展战略,不平衡发展指数与全国国民收入增长率gt的相关系数为O.22。改革以来,中国地区经济发展战略发生转折,UCt与gt相关系数由改革前(1953—1978)的0.32变为改革后(1979—1990)的一0.09。即使进一步考察各个计划时期UCt与gt的相关系数,也不难发现,“一五”、“二五”时期及60、70年代中国地区经济采取的是不平衡发展战略,而“五五”时期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的整个80年代,中国地区经济采取的是平衡发展战略。改革前中国地区经济采取的是不平衡发展战略,而改革以来中国地区经济采取的却是平衡发展战略。对1953—1990年期间中国地区经济不平衡发展指数UC,进行实证计量评估所得出的这一结论,与国内经济界或实际经济工作者关于中国地区经济发展战略的一般看法很不相同。一般认为,中国地区经济发展改革前采取的是平衡发展战略,而改革以来采取的则是不平衡发展战略。如何认识这两种结论的差异呢?我们认为,这两种结论的经济含义不同。国内关于中国地区经济发展战略的一般看法,其经济含义可能有如下两种:(1)所谓经济发展战略平衡与否,实质上即经济发展水平均等与否,是一个静态概念;而我们所谓的经济发展战略平衡与否,实质上指经济发展不平衡的程度是降低还是提高,是一个动态概念。(2)所谓经济发展战略平衡与否,实质上即经济增长平衡与否,虽然是一个动态概念,但却没有考察地区间产业结构变动的差异;而我们计量评估的经济发展战略平衡与否,不仅体现了地区间经济增长平衡与否,而且更体现了地区内产业结构平衡与否以及地区间产业结构变动方向、力度是否一致。假设有两个地区,地区A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不发达地区,而地区B是一个以工业为主的发达地区。即使地区A和地区B的国民收入以相同的速度增长,似乎也不应该认为对这两个地区的经济发展采取的是平衡发展战略。如果不考虑地区间产业结构变动的差异,那么,我们可以引入如下公式:以评估中国地区经济是否采取平衡增长战略。比较UCt和与gt的相关分析结果可以看出,关于1953—1990年期间及改革前两种评估中国地区经济是否采取平衡增长战略的结论基本上是一致的;只是在评估改革后中国地区经济是否采取平衡战略时,两种评估的结论才发生分歧,但并不矛盾。改革以来,中国地区经济采取了不平衡增长战略,UCt与gt的相关系数为0.30;但是,正如前面对地区间五大生产部门收入弹性的分析所指出,改革以来中国地区内部产业结构变动方向、程度并不相同,产业结构调整使地区内部产业结构更趋平衡、协调,使改革以来中国地区经济采取了平衡发展战略这一结论也就容易理解了。总之,对中国地区经济发展战略是否平衡进行的评估表明:1953—1990年期间中国地区经济采取了不平衡增长战略,但是,由于改革以来地区内及地区间产业结构的调整,而使中国地区经济产业结构转型的速度与方向发生差异,从而使中国地区经济由改革前的不平衡发展战略转变为改革后实质上的平衡发展战略。二、投资倾斜性不平衡发展战略1.改革前地区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的政策含义建国初期,中国区域经济发展和布局处于极不平衡的状况,工业基本集中于沿海地区的少数大城市。为了改变中国地区经济发展和布局极不平衡的状况,加快内地的经济发展,同时考虑到国防安全的需要,从1953年开始直到70年代末,中国采取了以平衡为目的的“不平衡”布局模式,对内地重工业采取了投资倾斜性不平衡发展战略,在产业政策上优先发展重工业,在地区布局上建设重点向内地转移。具体考察改革前几个计划时期全国基本建设投资的区域布局及地区经济发展。统计资料表明,在全国基本建设投资总额中,1953年开始的“一五”时期,内地与沿海所占比重分别为46.8%和36.9%(部分投资未分地区,下同),前者比后者高9.9个百分点;“二五”期间,内地所占比重进一步上升,达56.1%,沿海地区为38.3%,两者相差17.8个百分点。60年代初期至70年代中期,根据各地区国防战略位置的不同,按行政管理范围,在区域经济发展和布局上将东部沿海省市区划为一线地区,将四川、贵州、陕西、甘肃、青海、宁夏、广西、湖北、湖南、山西等10个省区划为三线地区,其余省区为二线地区,经济建设和工业布局的重点放在三线地区。据统计,三年调整时期,三线地区在全国基本建设投资中所占比重就接近整个沿海地区,两者分别为30.7%和34.9%。至“三五”时期,三线地区该比重上升到43.2%,超过沿海地区16.3个百分点;“四五”时期,三线地区所占比重接近沿海地区,两者分别为35.1%、35.4%;“四五”后期到“五五”时期,区域经济发展和布局上沿用沿海和内地两大地带的划分,但经济建设和工业布局的重点则开始向沿海地区转移,而且仍然要求集中力量建设三线地区、建立协作区、建立完整的国民经济体系;至“五五”时期,沿海地区在全国基本建设投资中所占比重达42.2%。如果进一步对各个计划时期各地区在全国基本建设投资总额中所占比重与1983—1990年期间各地区在全国基本建设投资总额中所占平均比重进行比较,可以发现,大多数内陆地区改革前所占比重均高于其在1953—1990年期间的平均比重。因此,在所考察的改革前的几个计划时期,中国在区域经济发展和布局上对内地及三线地区的确采取了投资倾斜性不平衡发展战略。这种不平衡战略的实施,使得1953—1990年期间中国内陆地区的经济发展特别是工业的发展明显加快。统计结果显示,1953—1978年期间工业净产值及国民收入年增长最快的是西北地区,其次是东北地区,而华东、华南地区的发展则相对缓慢。据统计,内地工业总产值在全国工业总产值中所占比重,由1952年的31.7%上升到1980年的40.1%。改革前中国采取了对重工业高度倾斜的不平衡发展模式。这种模式反映到中国地区经济的发展和布局上,则表现为中国对内地实施的战略,主要是通过加强内地重工业投资的方式实现的。统计资料表明,1953—1978年期间中国对内地实施的投资倾斜性不平衡发展战略,使得内陆地区1978年工业总产值中重工业所占比重都不低于52%,而沿海地区却只有北京、河北、辽宁、山东四省市重工业的比重高于50%,分别为63.3%、55.5%、73.7%、51.4%。改革前中国的地区发展和布局基本由高度集中统一的中央计划来组织和推进。在地区发展和布局高度集中统一管理的计划经济体制下,计划布点、投资拨款、物资调拨三位一体,保证了为实现区域经济发展的平衡而采取的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的顺利实施,改变了我国区域经济特别是区域工业布局极不平衡状况,为80年代沿海发展战略的实施提供了物质条件。2.改革以来地区经济平衡发展战略的政策含义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地区经济发展战略发生重大转折,“沿海经济发展战略”的实施,使得地区经济发展和布局由内地转向沿海。沿海经济发展战略,虽然仍以地区间平衡、协调发展经济为目的,但更加强调经济效率和发挥各地优势。这一地区发展战略,是通过对东部沿海地区采取投资倾斜性不平衡发展战略、对轻工业采取投资补偿性不平衡发展战略实施的,并且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推进,宏观调控由直接调控向间接调控的转换,财税、信贷、外资外贸、价格等倾斜政策以及改革开放的梯度推进,对于形成投资倾斜,实施沿海发展战略,也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具体考察改革以来几个计划时期投资的区域布局及区域经济发展。“五五”计划后期,即1979年以后,固定资产投资体制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沿海地区在全国基本建设投资中所占比重达到42.2%,为建国来最高水平。“六五”时期,随着东部、中部、西部三大地带的划分,沿海发展战略和特区政策的推进,东部沿海11个省市区在全国基本建设投资中所占比重上升为47.7%,首次超过中部、西部投资比重之和(46.5%);至“七五”时期,东部投资比重进一步超过中西部投资比重之和,两者分别为51.7%、40.0%。从东部与中西部在全国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中所占比重看,1982—1985年期间东部为49.91%,中部、西部合计为43.9%,而“七五”期间东部与中西部分别为56.2%、39.6%。如果进一步对各个计划时期各地区在全国基本建设投资总额中所占比重与1953—1990期间各地区在全国基本建设投资中所占平均比重进行比较,则可以发现,与改革前大多数内陆地区投资比重均高于其在1953—1990年期间的平均比重形成对照的是,改革以来大多数沿海地区投资比重均高于其在1953—1990年期间的平均比重。沿海经济发展战略,不仅反映在对沿海地区推行的投资倾斜性不平衡发展战略上,而且反映在对沿海地区实施的财税、信贷、外资外贸、价格等政策的倾斜以及改革开放的梯度推进上。首先,从财税政策的角度看,中国的财政体制从1980年开始对过去的“统分统支”体制进行改革。“分灶吃饭”,“财政包干”制度的实施,增加了沿海地区的财政留成比重。四个经济特区的财政收入几乎是100%的留成,同时,还要享受省财政的拨款;多数沿海开放城市的财政收入也能大部分留下自用。在对财政体制进行改革的同时,中国也对税收体制进行了改革,对在经济特区、沿海开放城市和经济开发区的外国直接投资实行优惠政策。对“老、少、边、穷”地区也实行了某种强度的优惠政策。据统计,1988、1989年税负水平(税收收入占GNP的比重)低于全国平均税负水平的沿海地区主要是广东、山东、江苏、福建,而西部地区除四川、陕西、新疆(未考虑西藏)三省区外的五省区,税负水平反而高于全国税负水平。因此,财税体制的改革,一方面削弱了中央财权,据统计,中央、地方财政支出占全国财政支出的比重由1981年的54.0%、46.0%改变为1990年的39.8%、60.2%,另一方面对沿海地区特别是广东、山东、江苏、福建实行了财税优惠政策。财税体制的改革,强化了各地区的经济利益,刺激了各地区特别是沿海地区增加财政收入的积极性。其次,从金融信贷政策的角度看,1984年前后对原有的银行体制进行了重大改革。改革后的金融机构也有了相对独立的经济利益和一定程度的信贷自主权。金融机构对地区经济的影响是通过地区差别利率、产业差别利率以及信贷规模的控制而实现的。由于沿海地区金融系统比较发达,筹措和运用资金的能力比较强,因而,金融信贷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也具有对沿海倾斜的性质。再次,从外资外贸政策、价格政策的角度看。改革开放以来,增加了沿海地区的外汇使用额度和外汇贷款,对沿海地区特别是广东、福建实行了特殊优惠政策,沿海地区外资外贸依存度增强;价格体制的改革,虽然使农产品、加工产品、能源原材料等产品的比价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但农产品、能源原材料等基础产品的价格相对于加工产品仍偏低,因而,价格政策仍然对以加工工业为主的沿海地区优惠。最后,从改革开放梯度推进的角度看,中国的改革开放,是由沿海向内地逐步推进的,形成了明显的改革开放梯度。改革开放梯度推进政策,使沿海地区特别是四大特区获得了改革开放的超前收益,因而也是某种程度的政策倾斜。改革以来对沿海地区实施的以投资倾斜、财税、信贷、外资外汇、价格等政策倾斜以及改革开放梯度推进为特征的沿海经济发展战略,使得改革以来地区间经济增长很不平衡。据统计,1979—1990年期间,国民收入增长最快是华东和华南地区,全国年增长率超过10%的省都集中在该地区,依次为浙江(11.9%)、广东(11.5%)、福建(11.0%)、江苏(10.5%)、山东(10%);国民收入增长最慢的是东北地区,其次是西北地区,再次是华北地区和西南地区,这4类地区大多数省市区的国民收入年增长率都低于全国平均8.4%的增长率水平。同一期间,工业发展最快的省区也集中分布在华东、华南地区,其中浙江工业净产值年均增长16.8%,居全国各省市区增长率之首,然后依次为广东(14.8%)福建(14.6%)、安徽(13.1%),工业增长最为缓慢的是西北、东北及华北地区,西南地区的工业增长率水平高于“三北”地区。这样,从全国角度看,经济增长的区域布局恰与改革前形成对照。改革开放以来,沿海经济发展战略的实施,使得地区间经济增长极不平衡。但是,在此期间,由于财政体制“分灶吃饭”和“财政包干”的推进,使得过去那种全国利益高度一致的局面被打破,使得各地区的经济利益相对地独立化和明确化;而现行不合理的价格体制又使得紧缺资源的流进或流出,意味着地方既得利税的增加或减少。我国产业构成呈现出明显的内地重沿海轻的格局,即内地大多是能源、原材料、重型机械制造、重型化工等基础工业,而东部沿海则多为加工工业、轻工业、下游工业。在经济利益独立化和宏观价格政策的误导下,内陆资源省区为了不造成“出口”原材料及能源产品、“进口”加工产品的双重价值流失,不得不推行“资源转换战略”,以抵制由推进沿海经济发展战略而造成的现有不公平的资源和市场区域配置格局。这种资源转换战略的推进,一方面造成了资源大战、地区封锁,导致地区市场分割和贸易壁垒;另一方面则使资源省倾向于从以资源、原材料型产业为中心的工业结构过渡到以加工业为中心的工业结构。宏观产业政策在改革以后对轻工业实行了“补偿性”发展。这种补偿性发展反映在区域产业政策上,使加工省倾向于从重型加工业为主的结构向以轻型加工业为主的结构转换。资源省和加工省这种结构转型,使得改革以来产业区域分布进一步平衡化,产业结构在地区间出现了趋同的现象。改革以来尤其是“六五”时期出现的地区间产业结构趋同现象,从产业区域分布上表现为进一步的分散化或平衡化。从前面对由五大物质生产部门收入弹性标准差所作的分析表明,中国地区间产业结构偏差缩小,工业、建筑业、运输邮电业、商业的区域分布进一步分散化或平衡化,并且趋向同构。据研究,1978—1985年期间各地区的产业分布都出现了分散化趋势。利用集中度来考察各产业在地区间的分散程度。集中度可以通过全国各产业地区构成中前四名地区所占比重之和来测度。从工业集中度指标来看,1981年按不变价格计算为34.49%(上海11.89%、江苏8.99%、辽宁8.72%、广东4.89%),而到1990年则下降为32.66%(上海6.89%、江苏11.5%、辽宁6.27%、广东7.95%)。建筑业、运输邮电业、商业的集中度也有一定程度的下降,说明我国产业的区域分布趋向分散化或平衡化。利用相似系数测度的地区产业结构相似程度,也表明改革以来中国地区间产业结构趋同。改革以来中国地区间产业分布的分散及产业结构的趋同,是通过投资规模小型化、分散化、地区间配置平衡化实现的。如果深入考察沿海与内地基本建设投资比例,我们发现,改革以来特别是“五五”和“六五”时期,尽管投资倾斜重点由内地转向沿海,但倾斜相对程度并没有扩大,反而缩小了。也就是说,尽管改革以来对东部沿海地区进行了投资倾斜,但投资在东部沿海与中西部之间的配置“五五”和“六五”时期更趋平衡化,“七五”时期相对倾斜程度有所回升。根据我们对各个计划时期各地区占全国基本建设投资比重的标准差进行的测算,结果表明,尽管总的来讲改革以来投资区域分布不平衡绝对程度扩大,但“五五”和“六五”时期却是建国以来第二个投资区域分布比较平衡的时期,“二五”及三年调整时期投资区域分布最为平衡。改革开放以来,投资主体多元化,中央财力下降,实际利用外资份额增大,全民基建投资在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中所占比重很小,“六五”时期为42.6%,“七五”时期为37.2%。因此,我们又测算了1982—1985、1985—1990年期间,东部与中西部地区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比例及这两个时期各地区占全社会固定投资比重的标准差。从测算结果看,仍然可以认为,尽管改革以来投资倾斜重点由内地转向沿海,投资倾斜绝对程度增大,但投资在东部沿海与中西部之间的分布更趋平衡。投资规模小型化、分散化,投资配置地区间的平衡化,从而产业区域分布的平衡化和同构化趋势,这一切表明,尽管改革以来,中国推行了沿海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但这一战略是通过对“增长极”的点倾斜实现的;由于地区经济利益的强化和价格政策的误导,内地资源省区推行了资源转换战略,这一战略的实施和改革开放的梯度推进,使得改革以来中国地区经济在“增长极”不平衡增长的同时,各地区产业发展尤其是加工行业的发展平推型扩张,从而付出了区域间“过度竞争”、规模不经济、效率损失的代价。也就是说,改革以来,中国在地区经济增长政策上采取了不平衡战略,但在地区产业结构上则由于改革开放的梯度推进而客观上采取了平衡战略。我们认为,正是由于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和产业结构调整的不配套,使得区域经济不平衡增长,而产业平衡发展。我们用公式(1)对改革以来中国地区经济发展战略所作的评估,也许正反映了“增长极”不平衡增长与“增长面”平衡扩张这两种力量均衡的结果。2.要加快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进一步健全以间接调控为主的宏观经济调控体系,充分利用市场和计划两种资源配置方式。在改革前高度统一的中央计划管理体制下,计划布点、投资拨款、物资调拨三位一体,虽然保证了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的顺利推进,但没有充分发挥地方政府的积极性,没有充分利用市场机制的资源配置功能,付出了降低总体经济效率的代价。改革以来,随着市场机制的引入,资源配置受到计划与市场两种手段的调控,而以放权让利为特征的改革开放则弱化了中央政府调控经济的能力,强化了地方政府调控经济的能力。这一方面调动了地方政府的积极性,市场机制在区域间的资源配置功能开始发挥作用;另一方面,中央调控能力下降,而相应的宏观调控手段未能建立,使中央对产业结构调整力不从心,导致地区市场封锁,产业结构趋同。这一切促使我们对90年代中央与地方两级政府分权的“最佳体制”的安排进行深层次考察。90年代中央与地方两级政府分权的“最佳体制”安排也许正如赫希曼在论及促进增长在区域间传递的力量时所指出的:“但愿我们能在某些方面将一个地区视同一个国家,而在另一些方面将一个国家视同一个地区,这样我们就能在两种情况下都获得最佳效果,而且能够创造对于发展特别有利的态势。”这种“最佳体制”安排,要求90年代继续按分权原则进行改革,一方面减少中央对地区的控制和责任,让地方政府在地区性事务中拥有更多自主权,另一方面,中央政府又必须保持一定的财力,把握对金融总量的宏观调控,制定市场运行规则,从而最终“建立和健全直接调控和间接调控相结合的,中央与省、自治区、直辖市两级经济调控体系”。在这种调控体系下,中央政府要通过包括税率、利率、汇率政策以及包括产业政策、区域政策在内的发展政策体制推进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对投资的管理,要改变过去主要通过资金分配或直接参与投资的方式,而侧重于对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项目或跨省区的基础设施进行投资,侧重于一些关键的方向性投资,引导预算外资金,促进投资结构的合理化。另外,要稳定和完善财政包干体制,创造条件向分税制过渡,体现公平税赋原则,归根到底为各地区创造平等竞争的政策环境,使90年代的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成为更高层次上的不平衡发展战略。90年代,单纯依靠计划手段在区域间配置资源、实现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优化宏观区域结构已难以为继。随着市场机制的进一步引入,市场对在区域间配置资源、实现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方面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市场机制主要依赖价格信号和利润动机来引导资源在区域间的配置。从目前的市场规则、价格机制、微观行为来看,单纯凭借市场力量也难以实现优化区域经济结构的重担。因此,我们认为,90年代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的推进,要充分利用市场和计划两种资源配置方式。这就要求加快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进一步健全以间接调控为主的宏观经济调控体系,促进中国地区间统一市场的形成,构造地区间互补的市场与资源结构。只有这样,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战略,才能在90年代利用市场和计划两种资源配置方式,形成区域间相互协调和制约的“帕累托最优”。综合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改革前中国地区经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