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数词的修辞功能与文化意义

汉语数词的修辞功能与文化意义

数词是词汇系统中数概念和理气思维的有机反映，即词汇系统中的字数和顺序词。在汉语中,数词除了表示数目这一功能意义外,还获得了十分丰富的修辞意义,人们常常借助数词来表情达意。在汉语中,这种为了使语言含蓄灵活而富于机变,用数词代替意思的修辞方式就叫数代。(P315)数代是一种广为运用的修辞方式,是汉民族在特有的文化背景和民族心理条件下对数词的应用。本文试图对数代的修辞意义类型、数代产生的文化根源、数代与其他修辞格的兼用、数代的美学功能作一些简单的分析。一、不同世代的修辞意义作为修辞的数代在实际运用时,数词表示数字的意义往往是虚化的,是表示抽象意义。一般说来,数代的修辞意义主要有以下几种:1.数词的表虚指数数代最突出的修辞意义就在于表示虚化的数量关系,包括数量的多、少和不定等意义。数代常虚指表示“多”。很多数词并不表示实际数目而表示“多次”、“很久”之类的意义。比如:“百闻不如一见、百思不得其解、千山万水、千锤百炼、千钧一发”等,“百”、“千”均是指很多次、很多的意思。表示多数的词还有“十二”、“十八”、“三十六”、“七十二”等,一般是十以上的词。也有一部分数代是以实少代虚多,比如“三令五申”这个词是数代构成的成语,它也不是实在意义的三次五次而是表虚指的多次。数代表示“少、极少”一般采用小于十的数词。比如“三分钟热度”,“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里的“三”都是指很少。汉语中常常采用“一”与“半”对举,“三”与“两”对举来表示少数意义,其表义程度也比单用的数词要强,如“一知半解、一年半载、一时半刻、一时半会”等。“一……半……”是异词隔用,“一”是起始的数字,“半”还不及“一”,说明极少。“三言两语”是“三”、“两”的异词隔用,也是起始数字表很少,三言两语就是几句话,形容言语十分简短。数代还表不定数量,即不明确地表示多还是少,而是表示不确定的数量意义。比如“约法三章、三年五载、多玩两天”,这里的数词也都是“几”的意思,相当于“几年几载,约法几章,多玩几天”。不定量的数代在口语里用得较多。2.白、一穷二白、发挥数代的“独立”词,仅以“一”和“二”的形式出现,有的改有的数代表示单一意义,相当于“只、仅、唯一、全、专一”,多用一表示。比如一干二净、一清二白、一穷二白、一心一意,这些词的“一”和“二”是指“全部,所有,非常彻底”。有的数代表示变异、多元和不专。这些词多以“二”和“三”的对举连用或“三”与“四”的对举连用形式出现,多表贬义。如我们常说的两面三刀、三心二意、朝三暮四、挑三拣四、颠三倒四,是指不专一,反复无定。3.几代人和事物在汉语中,人们也常常以与任何事相关的数词表示人和事本身。比如:(1)“他从桌上跳了八英里到李自成，他的体重几乎不稳。”姚雪莹《李自成》第一卷和第二卷(2)整合上的“瞳半”“二姊,回头你和老太爷同坐一八八九号,与四妹和我同车,竹斋带阿萱。”(茅盾《子夜》)例(1)中的“八斤半”是指人的头颅,口语里俗谓重八斤半,这里是代指头。例(2)中的“一八八九”是用车的车牌号码来代指车本身。在文学作品和生活中这样表示人和事物的数代并不少见,我们常说的“二愣子”、“二百五”、“四化”、“五讲四美”、“三好”、“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是用数代形式直接表示人和事物本身,具有简洁生动的效果。4.提出“三下五除二”、“一五一十五”等,是具体的、可供合的、自然的,也是表现本本本汉语里有的数代没有所对应的人和事物,而是表达一个抽象的意义。比如:(3)“定儿三下五除二把饺子吃完咧,一边抹着嘴,一边说……”(利民《三天劳工底自述》)(4)“金荣的母亲偏提起昨天贾家学房的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都和她的小姑子说了。”(曹雪芹《红楼梦》)例(3)中的“三下五除二”没有实际意义,但我们从语境乐意推知它是表示“快”的隐含意义,说明一下子就吃完了,没有剩下,把吃东西的神态描写得非常生动。同样的用法还有“一推六二五”、“三七二十一”、“二一添做五”。例(4)中的“一五一十”是按照数数的顺序依次由五到十的,这里形象地表示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抽象意义。表示抽象意义的数代往往是在一定的民族文化背景下、共同理解的前提下来运用的,这样的说法比较有趣而且更能起到强调的作用。二、传统文化心理现象数代既是一种语言现象、修辞现象,也是一种典型的文化心理现象。汉民族之所以惯用数代,有其特有的文化背景和民族心理因素,有着深刻的文化根源。1.汉词对汉词的发展修辞是对语言的运用,数代之所以成为一种常用的修辞格,这与汉语的语言体系是分不开的。汉语是较为完整的语言系统,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已经成为较为成熟和完善的语言。汉语词汇相当丰富,表义具有不确定性,可表达无限意义,加之丰富多彩的文化背景,使之产生了很多辞格,数代就是其中一种。从古代人们对数字的崇拜到今天对数词的使用,数词在长期的发展中,在表具体数字功能之外又新增了不少意义功能,这都是在汉语丰富的语言材料及完整的系统之上发展起来的。2.数词的文化心理文化心理通常是由一定的文化背景造成的。首先,中国人受儒家思想影响较深,有种“中和”的心态。重美感、重均衡、求和谐、重含蓄,使汉族人民具有了追求美、避俗求雅、趋吉避凶、含蓄内敛的民族文化心理,加之数千年的小农经济和宗法制度使得这种文化心理继传至今。其次,在传统文化中,人们对数字的偏爱是随处可见的。人们认为“一”为独一无二,为正、为统,如“一统天下”、“一心一意”。以“二”代表有分歧,意见不和、不吉利,如“二心”、“一山不容二虎”。中国人还对“三”有崇拜心理,事事皆有三分,皆有三法。如王有三皇、祭有三礼、礼有三牲、人有三世、三生万物。“五”则是一个玄化的数字,反映阴阳五行无所不至。如天有五星、地有五材、行业五工、行政五官、刑罚五等、人伦五常、文采五色、音乐五声……“九”也是一个玄化数字,有九天、九州、九品、九泉、九霄、九五之尊等等。总之,数词在汉民族的心目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数词在汉民族心目中的特殊地位以及含蓄内敛的民族精神,都反映了人们的文化心理。正是“中国人隐喻式的形象思维,成为了中国文化的设计者(自然也表现在语言上)影响了国人特有的文化心理。”数代就是这种文化在语言上的一个表现,它适应了汉民族的思维特点和含蓄中和的心理特征,同时也反映了人们对汉族语言的灵活运用。因此,直到现在,以数代构成的日常用语和成语仍盛行不衰。3.数词是表达意义上的2修辞是指为了适应特定语境而应用语言及语言表达的方法、技巧或规律的活动,在具体语境提供补充信息的前提下,才能显示出语言特有的修辞效果。(P7)从表意上看,通常数词是表达具体数目以外的意思,都带有修辞的色彩。(P19)数代是汉族人民喜闻乐见的修辞方式,以数词来代替所要表达的意思,可留下丰富的联想空间。数代不直言而出,含蓄、委婉,妙趣横生。用得巧而精,能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和艺术魅力,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不仅我国的传统诗歌、古今文学里有不少数代表达,而且人们利用数代创造的俗语、俚语、成语都深入人心,现代生活中的广告、日常生活口语里也有许多数代用法。三、数代和其他结构复合数代是一种生动活泼、灵活机变的修辞方式,它可以和很多的修辞方式兼用,以增强表达效果。1.相融合的表达意义比喻是语言形象化的一种重要手段,它容易形成语言的具体性、实感性和鲜明性,与数代的简洁活泼、含蓄委婉相融合,往往使表达意义更形象深刻,内涵丰富、耐人寻味。如:(5)“有人说解到公安局了,有人说还关在厂里,三人六样话。”(茅盾《子夜》)例中“三人六样话”是“三”、“六”的异词隔用,比喻说的不一致。类似的还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比喻学习、做事不认真,没有恒心。“二百五”、“二杆子”比喻没有修养的莽汉。2.诗人穿摩天的方式数代与夸张兼用表情达意生动,更能强调渲染事物特征,形成鲜明的形象和独特意境。如:(6)“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陆游《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由于诗人对黄河的心驰神往,在他看来黄河远远超出了它的实际长度而有三万里,华山海拔不到两千,在诗人笔下却巍然高耸、穿云摩天,是民族气概的象征。这些数代与夸张的结合巧妙大胆,虽不似真实,但却令人信服。它们虽然不是科学上的求真,但却是艺术上的渲染,给读者以强烈的直觉感,造成很强的感染力。3.特性2.建议使用语言形象联想借代与数代有同工之妙,都是借此代彼,说出要表达的内容。二者兼用使语言形象明显,能启发读者的联想。如:(7)“利见九五,差踪二八。”(李桥《上雍洲高长史书》)例中“九五“代指皇帝,因为皇帝是九五之尊,“二八”是代指朝臣。4.与对照组相比(8)“一技无成,半生潦倒。”(《红楼梦》四十六回)对偶与数代的兼用可以使音调和谐、语言诗化、凝练含蓄,更有节奏感,具有音乐美。5.数代与对照兼用(9)“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李绅《悯农》)例(9)里的数代与对照兼用,比较同一事物或同一事物的不同方面,通过数词的对比,突出它们各自的特点。数代还能与很多修辞格兼用,创造出更多更好的语言表达方式。四、数学计算法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的作品中,数代都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修辞手法。古往今来的文人骚客几乎都巧用数代构成各种修辞格,并与各种辞格兼用,来为自己的诗文润色加彩、锦上添花,所以数代具有积极的美学意义和功能。1.可以使语言简洁生动、新颖别致,形象含蓄、幽默风趣,扩展想像空间。如:(10)“常福这个小青年,做什么事心里都有个小九九,非常实在。今后呀,你家雪梅到了他家就只要过宽心日子了。”例(10)中的“小九九”为九九乘法歌诀,是最初级的数学计算法,被人们加上了一定的约定俗成的意义之后,指的是心里的打算、想法,生动而简洁。2.可以伸缩文身、变换句式,使语言具有均衡美、变化美。句式灵活多变,避免语言呆板乏味,使语言更具节奏感。(11)画面孔这事很有趣,每位先生的面孔都有好多“事情”。画上这位的一二三四,再凭想像添上五六七八。不到几天,每位先生都画遍了,唯独没画上女讲师。(刘索拉《你别无选择》)例(11)中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已经失去了表数功能,含蓄地指代相关事物,幽默风趣而且使语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