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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的人生与思想
“观其人性为起点”学术界对此有这样的看法:有人说他们在汉代开始学习荀学。其实,早在荀子死时就有人评论荀子及其思想了。当时有人认为“孙卿不及孔子”。荀子的弟子们反对这种评论,他们认为那种“孙卿不及孔子”的说法是“不察其实,乃信其名”(《荀子·尧问》)的结果。荀子的学说在秦代得到尊奉。《韩非子》一书有不少地方是批评儒家,唯独对荀子尊奉之至。《韩非子·难三》篇云:“燕子哙贤子之而非孙卿,故身死为僇。”燕子哙责怪孙卿,韩非即出此愤慨之语,足见荀子之说在弟子们的心目中有着极高的威望。李斯在秦始皇身边时,常常引用荀子的话来增强说服力。当他大儿子三川郡守李由休假回到咸阳,李斯在家里摆酒请客,所有文武百官都前来祝贺,门前车马有几千。李斯看了,长叹道:“嗟乎!吾闻之,荀卿曰‘物禁太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驽下,遂擢至此。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史记·李斯列传》)秦代的思想家、政治家们不仅在言语上称引荀子的话,更重要的是在实践中贯彻荀子的学说。到了汉代,荀子的威望越来越高。司马迁在《史记·儒林列传》中说,自孔子死后,“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业而润色之,以学显于当世。”司马迁写《史记》,还把荀子和孟子并列为《孟子荀卿列传》,说荀子曾在稷下学宫“三为祭酒”,齐襄王时“最为老师”,说他曾“推儒、墨、道德之行事兴坏,序列著数万言而卒”。在《吕不韦列传》中还说:“荀卿之徒,著书布天下。”司马迁对荀子的简略评述,集中代表了当时人的基本看法。据刘向《孙卿新书叙录》说,董仲舒曾经“作书美孙卿”。董仲舒如何“美孙卿”,虽然不能详知,但他的思想的确与荀子思想有一定的联系。如董仲舒的“大一统”思想,不能说同荀子的“大一统”思想没有关系,有的还是直接源于《荀子》的,董仲舒的“性三品说”,就是在“览孙、孟之书”(王充《论衡·本性》)以后提出的。西汉经学家、文学家刘向校阅群书,对荀子的著作进行整理,编定为32篇,称《孙卿新书》。当时,有人向楚相春申君说:“伊尹与夏入殷,殷王而夏亡。今孙卿天下贤人,所去之国,其不安乎?”刘向在《孙卿新书叙录》中特地记载这件事,并对荀子的思想加以褒扬说:“如人君能用孙卿,庶几乎王!”刘向把荀子抬到了仅次于孔子的地位。所以,班固的《汉书·艺文志》,就把《荀子》都当作“七十子之弟子”之后的代表著作,对荀子的思想也作了极高的评价。有的论著认为,汉代的学者一直把荀子和孟子并列,是“荀孟并尊”时期。其实,当时的思想家们对荀子的尊奉大大超过了孟子。这从刘向的评论中看出,从董仲舒、王充等人的评述中也可得到证实。董仲舒对荀子的思想作了这样的评价:“性有善端,动之爱父母,善于禽兽,则谓之善;此孟子之善。循三纲、五纪、通八端之理,忠信而博爱,敦厚而好礼,乃可谓善;此圣人之善也。”(《春秋深察》)这里的“圣人”,就是指荀子。董仲舒的政治思想,就是以荀子的人性为起点的。东汉思想家王充的《论衡》一书,对先秦诸子们的思想都有所批判,甚至被人们尊为“素王”的孔子以及孟子,也都没有被他放过,专门撰有《问孔》、《刺孟》篇予以批评。但对荀子,除了说他的性恶论“未为得实”之外,就找不到批评的话了。这不是一种疏漏,而是表明荀子的思想在这些思想家的心目中享有的地位。汉代以后,三国两晋南北朝,直至隋唐,对于荀子都加褒扬,或把荀子和孟子并称。到了唐代,荀子的声誉仍然很高,思想家们把他和孟子并列。有的论著认为,荀子历史地位到了中唐以后,就开始有了变化。这个变化的肇端,就是韩愈对荀子学说作了一个“大醇而小疵”的评论。其实,韩愈本意并不是贬低荀子。韩愈将《孟子》和《荀子》作了对比,认为《孟子》是“醇乎醇者也”,《荀子》则“考其辞,时有若不粹,要其归,与孔子异者鲜矣”(《韩昌黎文集》卷十一)。这就是说,《荀子》和《孟子》相比较,《荀子》来得驳杂。韩愈在许多场合褒扬荀子,宋代学者唐仲友也承训这一点,他说:“董仲舒、韩愈皆美卿书。”(《荀子集解》考证上)唐代思想家、文学家柳宗元非常尊奉荀子,经常引用《荀子》一书中的话来增强文章的说服力,《封建论》一文就引用《荀子·劝学》篇中有关“善假于物”的话,引用时还特别标明“荀卿有言”。由此可见,荀子的话,在唐代人们的心目中是有着崇高的威望。与韩愈同一时期的杨惊,高度称颂荀子,说他是“真名世之士,王者之师”,对其《荀子》一书也作了极高的评价。他认为《荀子》一书,“立言指事,根极理要,敷陈往古,掎絜当世,拨乱兴理,易于反掌”,它可以“羽翼六经,增光孔氏,非徒诸子之言”。他为《荀子》作了校注,分旧本32篇为20篇。这对《荀子》的广泛流传,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从秦汉到隋唐,荀学为什么一直受到尊奉呢?这有三方面的原因。第一,从政治上来说,荀学“有功于时政”。唐代学者杨惊为《荀子》校注的目的之一,就是因为荀子是“王者之师”,“有功于时政”(《荀子集解》考证上)。秦始皇奉行的就是韩非、李斯的一套,而韩非、李斯皆受学于荀子。韩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但他著书立说行于世,直接影响秦始皇以及后来的君臣;而李斯为丞相,掌握朝政,直接将荀子的思想付诸实现。到了汉代,统治阶级执行的是一套“霸王道杂之”的策略,就其思想渊源来说既不是孔孟思想,也不是老庄思想,而是兼容诸说的荀学。例如陆贾的“文武并用”的“长久之术”(见《史记·郦生陆贾列传》),可以说是荀子的“刑赏并济”思想的翻版,董仲舒“君者不失其群者”(《春秋灭国》上)的主张,正是荀子“君者,善群也”的思想。汉唐统治阶级往往从荀学的武库中找到了理论根据。正因为这个原因,一些总结汉代统治政策、反映汉人思想观念的著作,往往是成段成段的转抄《荀子》,譬如《大戴礼记》中的《三本》、《劝学》、《曾子立事》,就大量地引用了《荀子》的《礼论》、《劝学》、《修身》、《大略》诸篇;《小戴礼记》中的《三年间》、《乐记》、《聘义》,分别抄引了《荀子》的《礼论》、《乐论》、《法行》等篇。就连总结汉代礼乐刑法制度的《史记》的《礼书》和《乐书》也几乎是全文照录了《荀子》的《礼论》和《乐论》,而《汉书》的《刑法志》还抄引了一大段的《荀子·议兵》。这些抄引当然不是随心所欲的,它说明了汉代上层建筑中的很多规章制度,都是以荀子的学说为理论根据的,这也许是荀子在汉代得到人们尊崇的主要原因。第二,从文化学术上来说,荀学“有功于诸经”。清代学者汪中在《荀卿子通论》中指出:“荀卿之学出于孔氏,而尤有功于诸经。”在“传经”的事业上,荀子高于孟子。汪中对荀子的传经作了详细考证,认为荀子与《诗》、《礼》、《春秋》、《易》诸经的传授都有关系。汪中的结论是:“盖自七十子之徒既殁,汉诸儒未兴,中更战国暴秦之乱,六艺之传,赖以入绝者,荀卿也。周公作之,孔子述之,荀卿传之,其揆一也。……盖荀卿于诸经无不道,而古籍阙亡,其授受不可尽知矣。”这就是说,荀子是一位传经大师,其地位大大超过孟子。汪氏的说法是有根据的。汉初不少著名的儒家经生,如张苍、贾谊、浮丘伯、鲁穆生、白生、申公、韩婴等,都是荀子的弟子或再传弟子。所以,汉代经今古文之争时,各派人物都推尊荀子,今文大师董仲舒“作书美孙卿”,古文经的倡导人刘向也热情褒扬荀子,称“荀卿善为易”(见汪中《荀卿子通论》)。第三,从思想上来说,荀学“通达不迂”。李贽在《荀卿传赞》中有这样的评论:“荀与孟同时,其才俱美,其文更雄杰,其用之更通达而不迂。”还说:荀子不像孟子那样“执定说以聘己见”(《孟轲传》,《藏书》卷三十二)。李贽的评论点明了荀学特点,那就是说,荀子不拘泥守旧、不固执己见,而能博采众说,兼容并包。对此,明末清初的傅山也作了评述,他说:“《荀子》三十二篇,不全儒家者言,而习称为儒者,不细读其书也。有儒之一端焉,是其辞之复而嘽者也。但其精挚处则即与儒远,而近于法家,近于刑名家,非墨而又有近于墨家者言。”(傅山《荀子评注》,引自《晋阳学刊》1980年第1期)“近于法家”、“近于刑名家”、“近于墨家”,如此博采诸家,兼收并蓄正是时代的要求,也正因为荀于博采百家,千百年来一直被戴上“大醇小疵”的帽子,并成了宋明理学家诋黜荀学的口实。管理道德的性恶说韩愈的“大醇小疵”说,到了宋代成了鞭打荀学的棍子。理学家们在“疵”字上大做文章,大骂荀子和荀学,什么“悖于圣人”呀(《河南程氏遗书》卷十二),什么“喜为异说”、“敢为高论”呀(苏轼《荀卿论》,《东坡文集》卷七)。总之,理学家一心想铲除荀学的影响,正如宋代文人所指出的那样:“宋儒颇加诋黜,今世遂不复知有荀氏矣。”(归有光《震川先生集》卷一)荀子以及荀学为什么在宋明时期受到冷落、遭到排斥呢?根本的一点就是宋明理学的兴起。宋以后的理学家认定“理”先天地而存在,把抽象的“理”说成是形而上学的永恒的宇宙本体,是产生世界万物的根源。这套理论是同荀学相对立的。理学认定“行事在天”,而荀学认为“制天命而用之”;理学认定“格物致知”,而荀学认为“学而知之”;理学认定“天人合一”,而荀学认为“天人相分”。越是推行理学,越是感到荀学碍手碍脚,于是出现了排斥、反对荀子及其学说的言语。理学家们罗织了种种罪名来诋毁荀子:其一“大本已失”。所谓的“大本已失”,就是因为荀子主“性恶”论。程颢、程颐曾说:“荀子极偏驳,只一句性恶,大本已失。”(《河南程氏遗书》卷十九)自从孔子提出人性问题之后,人性问题就逐渐成为思想家们探求的一个重要课题。有的思想家对荀子的“性恶”说,提出了非议,王充首先站出来辩护说:“夫孙师之言,未为得实。然而性恶之言,有缘也。”(《论衡·本性》)还举例加以充实:“一岁婴儿,无推让之心,见食,号欲食之;睹好,啼欲玩之。长大以后,禁情割欲,勉励为善矣。”(同上)此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未见有人再对荀子的性恶说提出疑问。王充首肯荀子的性恶说为“有缘”,这含有两层含义,一是性恶说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二是性恶说有其存在的实用性。荀子从性恶说出发,引出了一系列积极的政治、经济、思想观点,因此,它为荀学奠定了理论基础。所以,理学家们为了排斥荀学,首先要掀翻荀学的基石——性恶说,这是不足为怪的。其二“悖于圣人”。所谓“悖于圣人”,就是因为荀子批评了孟子。荀子在他的著作中确实是花了很大的篇幅批判孟子的性善论,认为孟子的性善论没有事实的验证,是坐在那里想当然的空论,即谓“无辨合符验,坐而言之”(《荀子·性恶》),荀子还运用了矛盾律揭露了孟子性善论的许多漏洞,使得后来性善论的信奉者无法辩说。理学家信奉的就是孟子的性善论,程颐说:“孟子言性善是也,虽荀、扬亦不知性。孟子所以独出诸儒者,以能明性也。性无不善,而有不善者才也。性即是理,理则自尧、舜至于途人一也。”(《河南程氏遗书》卷十八)程颐所说的“性即理”,正是孟子性善论的翻版。理学家们没有什么理论来辩解,只好说荀子“悖于圣人”、“喜为异说”、“敢为高论”等等。以为这样,即可引起公愤,群起而攻之,进而把荀子及其学说骂倒。其三“全是申韩”。朱熹说:“荀卿全是申韩”,“其要卒归于明法制,执赏罚而已”(《朱子语卷》卷一百三十七)。其意是说荀子专任刑罚,并以此来对付“虚伪”。《荀子》一书中的“伪”字,不是“虚伪”、“诈伪”,而是“人为”的意思。荀子在书中讲得很明白:“不可学,不可事,而在人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荀子·性恶》)杨倞为《荀子》作注,也强调了“伪”的意义,他在注《性恶》篇首句“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时说:“伪,为也。凡非天性而人作为之者,皆谓之伪。”这样一个反复申述的问题,可是到了理学家手里又成了他们罗织罪名的材料。朱熹为了煽动人们对荀子性恶论的不满情绪,他硬将这个“伪”字解释为“虚伪”、“诈伪”。这种手法,也表明其理论之贫乏。钱大昕针对朱熹等人的说法加以驳斥:“荀子所云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此‘伪’字即作为之为,非诈伪之伪。”(《荀子集解》考证上)其四“李斯所事”。因为李斯向秦始皇提出过“焚书”建议,因而李斯的老师荀子也有一份罪。这是理学家们对荀子的株连。苏轼在《荀卿论》中说:“昔者尝怪李斯事荀卿,既而灭其书,大变古先圣王之法,于其师之道,不啻寇雠。及今观荀卿之书,然而知李斯之所以事秦者,皆出于荀卿而不足怪也。……彼李斯者,独能奋而不顾,焚烧夫子之六经,烹灭三代之诸侯,破坏周公之井田,此亦必有所恃者矣。彼见其师历诋天下之贤人以自其愚,以为古先圣王皆无足法者,……其父杀人报仇,其子必且行劫。荀卿明王道,述礼乐,其高谈异论,有以激之也。”(《东坡文集》卷七)这种“其父杀人报仇,其子必且行劫”的荒唐逻辑,显然是无法使人接受的。南宋的唐仲友就认为李斯协助秦始皇焚书坑儒,只是他们的责任,“非师(注:荀子)之过也”(《荀子后序》,见《荀子集解》考证上)。明代思想家李贽也就此问题发表过意见,他说:“宋儒谓(荀)卿之学不醇,故一传于李斯,即有焚书坑儒之祸。夫弟子为恶而罪及师,有是理乎!”(《宋人讥荀卿》,见《焚书》卷五)由此看来,当时理学家们讨伐荀子的浪潮是不小的。宋明时期,在这一股又一股的反荀、排荀思潮中,也有不少思想家站出来,以公正的立场给予荀子肯定的评价。如宋代文人归有光在《荀子叙录》中说:“当战国时,诸子纷纷著书,惑乱天下,荀卿独能明仲尼之道,与孟子并驰。顾其为书者之体,务当于文辞,引物联类,蔓衍夸多,故其间不能无疵,至其精造,则孟子不能过也。……迨宋儒颇加诋黜,今出遂不复知有荀氏矣。悲夫!学者之古人之书,能不惑于流俗而求自得于心者,盖少也。”(《震川先生集》卷一)这里对理学家“尊孟抑荀”的思潮表示强烈的不满。李贽也大胆提出自己的见解,他在《荀卿传赞》说:“荀与孟同时,其才俱美,其文更雄杰,其用之更通达而不迂。不晓当时何以独抑荀而扬孟也。中间(按:指《荀子》)亦尊周孔,然非俗所以尊者;亦排墨子,亦非十二子,然亦非世俗之所以排、所以非者。”(《藏书》)卷三十二)李贽认为荀子“通达而不迂”,不像孟子那样“执定说以骋己见”(《孟轲传》,《藏书》卷三十二)。这就是说,荀子能够对诸子百家进行广泛地兼收并蓄,而不像孟子固执己见。这一看法是很有见地的,也是令人置信的,从而也引起了思想界对荀子思想的广泛重视。“暗用”刘学到了清代,随着理学的崩解,荀学又抬头了,并为政治思想家们所重视,荀子也被当作汉学宗师来崇拜,正如梁启超所说的:“汉代经师,不问今文家古文家,皆出荀卿。二千年间,宗派属变,壹皆盘旋荀子肘下。”(《清代学术概论》)这个时期尊荀的特点表现在四个方面。第一,在清算理学中肯定荀学。在明末清初,统治人们思想五百多年的理学,受到了顾炎武、黄宗羲、王夫子等思想家的清算,在清算中,思想家们逐渐认识了荀子及其学说。清初思想家傅山对宋明理学作了深刻的批判。他认为理学家奉为万世不移的“四书”、“五经”,只不过是“一代之王制”,并“非千古之道统”(《杂记一》,见《霜红龛集》卷三十六),进而认识了荀学的意义。傅山在《霜红龛集》中有许多精辟的论述。在《荀子评注》(稿本,现藏山西省文管会)中说:“《荀子》三十二篇,不全儒家者言,……《性恶》一篇,立义甚高,而又不足副之。‘伪’字本别有义,而为后世用以为诈伪,遂昧从人从为之义。”(参见《中国哲学》第四辑)在这里,傅山确是指出荀学具有剌取诸说、兼收并蓄的特点。理学家们把荀子的性恶论说得一无是处,而傅山给予充分肯定,说性恶论“立义甚高”。钱大昕在批判宋明理学时,大大褒扬了荀学。他在《跋荀子》一文中说:“仲尼既殁,儒家以孟、荀为最醇。太史公叙列诸子,独以孟、荀标目。韩退之于荀氏,虽有‘大醇小疵’之讥,然其云‘吐辞为经,优入圣域’,则与孟氏并称无异同也。宋儒所訾议者,惟《性恶》一篇。愚谓孟言性善,欲人之尽性而乐于善;荀言性恶,欲人之化性而勉于善。立言虽殊,其教人以善则一也。宋儒言性,虽主孟氏,然必分义理与气质而二之,则已兼取孟、荀二义。至其教人以变化气质为先,实暗用荀子化性之说,然则《荀子》书讵可以小疵訾之哉!”(《荀子集解》考证上)所谓宋儒“暗用荀子”,这就是说,荀学的历史价值是不可否定的,连理学家们在实际行动中也贯彻荀子的一套学说,钱氏的这一认识,完全是在清理宋明理学中获得的。第二,在比较中将荀子和孔子并列。思想家们总喜欢论其高下。他们在细细比较之后,普遍认为荀子的思想超过孟子,并常将其和孔子并列。凌廷堪对荀学就表现了一种特别的热情,他在《荀卿颂》中说:“周公作之,孔子述之……时至春秋,即升降袭祸之节,晁俎笾豆之数,士大夫已不能详言之,况礼之深焉者乎!降而七雄并争,六籍皆阙,而礼为尤甚。纵横捭阖之说,坚白同异之辨,淆然而不可纪,杂出而不穷,守圣人之道者,孟、荀二子而已……夫孟氏言仁,必申之以义;荀氏言仁,必推本于礼。……然则荀氏之学,其不戾于圣人可知也。后人尊孟而抑荀,无乃自放于礼法之处乎?”(《校礼堂文集》卷十)说荀子“推本于礼”,这就把荀子放到和孔子并列的地位了。这是当时思想家们普遍的看法。戴震对仅仅把荀子的思想视同与老子、庄子、告子诸人的思想一样的观点予以辩驳,他说:“老聃、庄周、告子、释氏,以自然为宗,不知性之区别而徒贵其神,去其情欲之能害是者即以为己是,与圣贤之由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以求于明者异。是故断之异说,不得同于荀子也。”(《绪言》卷下)还说:荀子是“卓然异于老聃、庄周、告子,而为圣人之徒”(同上),称荀子为“圣人之徒”,这就把荀子的形象大大提高了。严复说:孔子之后,孟子等是“传微言之学者”,荀子等是“传大义之学者”(《论八股存亡之关系》)。汪中将前人有关荀子的事迹考订的成果作了详细分析之后写成了《荀卿子通论》。他高度评价:“荀卿文学,出于孔氏,而尤有功于诸经。”还说:“盖自七十子之徒既殁,汉诸儒未兴,中更战国暴秦之乱,六艺之传,赖以不绝者,荀卿也。周公作之,孔子述之,荀卿传之,其揆一也。”汪中把儒家经典的传授都归功于荀子,还把荀子和周公、孔子并列。严可均、姚谌等人还向最高统治者上疏,要求把荀子抬进孔庙,供人尊奉(严可均《荀子当从祀议》,见《铁桥漫稿》卷三;姚谌《拟上荀子从祀议》)。第三,在研究中加强对《荀子》的整理。清代思想家对荀子思想研究的重视表现在对《荀子》的整理,当时出现了一批《荀子》的校注著作,其中有谢墉的《荀子校》、卢文弨的《荀子笺校》、刘台拱的《荀子补注》、郝懿行的《荀子补注》、王念孙的《读荀子杂志》、朱骏声的《荀子校评》、俞樾的《荀子评议》和《荀子诗说》等。清末王先谦总汇诸家校注,纂成《荀子集解》一书,这是最有影响的著作。据有人统计,自唐至明,《荀子》的校注,包括明人那些节本、评点本,总共不过七种,而仅清代就有25种之多,不但数量陡增,而且版本考订、文字校勘、词义训释等各方面,都取得了相当可观的成绩。这反过来,为清代和近代学者对荀子的研究提供了极大的方便。第四,对荀学的研究不再停留在是非褒贬上,而是作了相当深刻的理论分析。特别是到了近代,这一特点表现最为明显。近代思想家对荀学的研究特点有三:其一,从政治学术上论其价值。这一点,连反对荀子的梁启超也不能不承认荀学的历史价值。他说:“自秦汉以后,政治学术,皆出于荀子。”并从《荀子》一书中找出了四条证据,即:“一尊君权。其徒李斯传其宗旨,行之于秦,为定法制。自汉以后,君相因而损益之。二千年所有,实秦制也。此为荀子政治之派。”“二排异说。《荀子》有《非十二子》篇,专以攘斥异说为事。汉初传经之儒,皆出荀子。”“三谨礼议。荀子之学,不讲大义,而惟以礼义为重。束身寡过,拘牵小节。自宋以后,儒者皆蹈袭之。”“四重考据。荀子之学,专以名物制度训诂为重,汉兴,群经皆其所传,考据,寝成马融、郑康成一派,至本朝而大其毒。此三者为荀子学问之派。”(《论支那宗教改革》,《饮冰室合集》,《文集》之二)这里且不说是否分析得正确,但能够找出证据来加以论述,这是明显的进步。其二,从社会背景上论其根源。在论述荀学的渊源时,不少思想家从当时所处的社会环境中或政治背景,或经济因素,或文化交流的结果中寻找答案。荀子是“名家最得大体者”(《太炎先生讲演录》),他的《正名》篇专论就是战国名辨思潮的重要成果。章炳麟就是从当时的历史环境来分析。他说“刑名”、“爵名”、“文名”反映社会上层建筑的典章制度,随着社会历史的变动,它们也会变化。“散名”则是日常生活一般事物的名称,它们的变动比较缓慢。“惟散名不易变。古今语言,虽有不同,然其变以渐,无突造新名以易旧名之事。不似刑名、爵名、文名之随政治而变也。”这种分析是符合当时的历史实际的。在论及荀子的性恶论和孟子的性善论时,章炳麟说:“性善、性恶之辨,以二人为学入门不同,故立论各异。”(《太炎先生讲演录》)这就是说,孟、荀两人所处的环境不同,出发点不同,所以所提出的人性理论也不同,章氏认为孟子生于邹、鲁,荀子生于燕、赵,邹、鲁与燕、赵有着不同的历史地理、思想文化和人情风俗,这是孟、荀人性理论对立的原因之一。这种分析是很有见识的。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对荀子研究的深度。其三,从现实生活上论其作用。这个时期的思想家对于荀子的评价,摆脱了以孔孟为是非的罗网,他们更多地把着眼点放在现实生活上,热衷于改良的人物,常常把荀子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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