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戏剧的经济因素

莎士比亚戏剧的经济因素

在我们已经400多年前的今天，戏剧巨人莎士比亚（1564.1616）去世了，但其他国家的科学家对莎士比亚的研究却没有减少。在莎学浩瀚的学海中找到自己的立足点,正是本文的独特之处:那就是站在外围看莎士比亚的创作,把戏剧创作放在西方文化这个宏大的背景下,审视戏剧这个社会生活中的绝对活动因子。本文选取了莎士比亚戏剧活动与其时经济环境的关系作为切入点,旨在把莎士比亚的戏剧活动描绘得更加全面。一、宏观戏剧世界：黄金时代戏剧大师莎士比亚幸运地生活在英国戏剧史上的“黄金时代”222,这也是英国历史上政治经济发展的黄金时代。1.经济环境—宏观戏剧世界的经济运行规则:英国的对内、对外经济政策在英国国内,随着资产阶级势力的增强,16～17世纪英国的政治、经济、科技和人文发展都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经济作为社会上层建筑的基础,是社会行为的决定力量之一;戏剧作为一种经济消耗较大的社会上层建筑,离不开雄厚的经济基础。这时的英国资本主义经济获得了快速发展,戏剧也就赢得了难得的发展机遇。其时执政的伊丽莎白政府作出一系列有利于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政策。从亨利八世开始,由于政治、宗教、经济等多方面的原因交织在一起,英国进入了一个长达数十年血腥的政治年代。到了伊丽莎白一世时期,政治形势已比数十年前稳定了许多。在国家政治秩序日益稳定的情况下,资本主义经济获得了快速发展。资产阶级势力与封建王朝的政治势力相结合,也给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力的政治保证。伊丽莎白即位后,加强了都铎王朝的绝对君主政体的“政教合一”王权。经济上奉行重商主义政策,以赐予某些商品专卖权等手段笼络新贵。在农村,由于16世纪英国的土地政策,强迫农业生产者与生产资料分离,即强迫农民离开土地,正面促成了圈地运动的发生。随后土地买卖、圈占、租赁、强占和集中接踵而来,这符合农村资产阶级的利益,有利于农村经济的发展,也极大地推动了英国的纺织业。诸如此类的经济政策使得英国的工商业获得了长足的发展。这种对内政策促进了英国资本主义经济的繁荣,也为其戏剧发展奠定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在海外,伊丽莎白政府奉行强有力的外交政策,大肆进行海外掠夺。海外掠夺的成功,刺激了国内经济的发展,作为主要娱乐方式的戏剧只有在这样的经济环境中才有繁荣发展的有利条件。16世纪以前,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长期独占海上霸权。由王室直接指派,并直接给予经济支持,上述两国的航海家们已多次率队远航,并为两国政府掠夺了可观的经济财富。同时,他们的冒险精神和航海经验也练就了强大的海上力量。特别是西班牙,他们的海上舰队英勇无敌,闻名海上。作为资本主义强国的后起之秀,英国也不甘示弱。它延续了自上而下支持海上掠夺的传统,由女王直接拨付给以经济支持。英国当时著名的航海家有约翰·霍金斯、弗朗西斯·德雷克和沃尔特·拉雷等。其中,当数弗朗西斯·德雷克功勋最为卓著。他是世界上继葡萄牙人费迪南德·麦哲伦之后第二个完成环球航行的人,多次出海,处处掠夺,是英国海上掠夺的领头人,为英国创造了大量的经济财富。1581年,女王登上德雷克的船,封他为爵士。1588年,女王授权他的舰队,击溃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自此,英国占有世界海上霸权长达三百多年。与军事战略的成功相配合,伊丽莎白政府适时制定了对外经济政策。“重商主义的保护关税政策,以赐予某些商品专卖权等手段笼络新贵,给英国商人的‘俄罗斯公司’、‘利凡特公司’和‘东印度公司’等以垄断北欧外贸的特许证。”38新航路的开辟和海上冒险为英国带来了丰厚的经济回报,创造了一个繁荣的经济环境,激发了英国国民的沙文主义激情。观众希望在戏剧表演中看到有关国家历史的情节。所以,在16世纪80年代末和整个90年代,英国剧坛出现了一次历史剧的繁荣。莎士比亚全部的历史剧就是在这样的经济和政治背景下于1600年以前全部完成。所以,在女王伊丽莎白一世1603年去世以后,莎士比亚再也没有创作美化都铎王朝和赞颂大国沙文主义的历史剧了。2.建立在宫廷戏剧伊丽莎白统治时期,英国虽然已经拥有了实力强大的资本主义经济,但政治上的绝对领导权仍然在封建贵族手中。作为经济发展新军的资产阶级不得不与封建势力相妥协,以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戏剧作为一种既消耗经济财富又可创造经济财富的社会上层建筑形式,与经济发展有着天然联系。封建贵族和富有资产阶级的社会价值取向和娱乐方式很容易会成为一个民族某一个时段内的价值判断标准。在莎士比亚的时代,女王(国王)由于其高度集中的政治权利,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着贵族的价值取向。看起来似乎只是女王(国王)一人的喜好,但却代表着娱乐方式的潮流,是整个国家文艺生活的方向。事实上,作为最有影响力的政治人物,也是整个国家文艺活动的决策者,女王(国王)毫不保留地表现了自己对戏剧的青睐,这就直接刺激了戏剧经济的发展。许多贵族不惜耗费巨资、花费心血迎合女王的嗜好,取悦女王,求得地位。这些贵族往往都有殷实的经济基础,还可利用政治地位筹得一些款项,为戏剧创作的繁荣勾绘了独特的篇章。这样就把大量的资金引入到戏剧创作的领域内。先说女王(国王)本人。莎士比亚的一生中,英国先后出现了两位王权统治者,伊丽莎白一世和詹姆斯一世,而且他们都是戏剧的热情支持者。这两位最高统治者的支持是戏剧艺术发展获得的最有力的支持。在宫廷里,女王投入巨资繁荣宫廷戏剧,为戏剧的繁荣起了导向作用,也为莎士比亚的创作提供了动力。16世纪,宫中就有了专门的宫廷戏剧。宫廷戏剧的代表人物约翰·利里就“长期服务于伊丽莎白宫廷”117,把女王的形象蕴含在他的作品中,搬上舞台,给予热情的歌颂。1583年,伊丽莎白女王剧团成立,规模宏大,以至于由两个庭院改建的剧场都不能容纳他们的演出。电影《恋爱中的莎士比亚》虽为杜撰,但女王亲临剧场、投入观演、直抒胸臆、爱憎分明的故事情节仍是有史可依的,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女王亦曾多次邀请剧团进宫献演,并给予赏赐。在女王刚刚登基的第一个演出季节,宫中一共上演了16部戏剧。1594年至1600年,当时实力最强的两大剧团海军大臣剧团和宫廷大臣剧团就是宫内的常客。而海军大臣剧团正是莎士比亚所在的剧团。所以,电影《恋爱中的莎士比亚》中女王请莎士比亚进宫讨论戏剧的情节,并不完全是杜撰。更值得一提的是,女王本人也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她曾亲自扮演了多个角色,还“以女演员和观众的身份随团‘旅行’”46。在外省,女王对戏剧繁荣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女王曾多次出宫巡游,每到一处,当地的贵族们总是挖空心思,准备各种娱乐节目,客观上也激发了当地的戏剧经济。莎士比亚在少年时期就曾有幸在故乡斯特拉福见到女王,这样的鼓励也许是年轻的莎士比亚走上剧坛的重要动力之一。英国的第一家剧院“剧场”剧院的创建人詹姆斯·伯比奇就是在这次女王巡游斯特拉福的过程中萌发了修建一座剧院的想法。莎士比亚初到伦敦时就是在这家剧院“打杂、跑龙套”28。至于1603年即位的詹姆斯一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戏剧爱好者。他在位期间延续了这种势头,也曾邀请莎士比亚和他的剧团进宫演出。再说说那些贵族们。贵族们对英国戏剧宏观发展的贡献并不在于资助上演了多少出剧目,而是在于对戏剧发展基础建设的贡献。以莎士比亚为代表的戏剧才子们作为势单力薄的个体剧作家和个体的演员是无法完成这一任务的,某一个贵族也是无法形成规模的,正是资产阶级贵族作为一个群体奠定了这宏观世界里的重要基石。前文提到,第一家剧院建于1576年,名为“剧院”,这正是莎士比亚经常活动的场所,他的创建人伯比奇是莎士比亚多部作品的领衔演员,包括《理查三世》、《哈姆莱特》、《奥赛罗》和《李尔王》。除此之外,当时著名的剧院还有“幕帷剧院”(1577～1627)、“伯特戏院”(1579～1599)、“玫瑰剧院”(1587～1606)、“天鹅剧院”(1595～1632)、“环球剧院”(1599～1613)、“吉星剧院”(1600～1621)等。可见,英国的对内对外政策促进了经济的发展,也为戏剧的繁荣奠定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在这种背景下进行创作的莎士比亚在其作品中反映了众多与金钱有关的主体。他的浪漫喜剧中的人物面临的困境“大多是金钱问题……金钱往往是超越爱情的一种动机力量”。53《雅典的泰门》赤裸裸地喊出了莎士比亚的金钱观。二、从戏剧之道到生财之道众所周知,在莎士比亚时代,资本主义的金钱概念已经深入人心,那时的观众有看戏之道,剧团有经营之道,剧作家有生财之道。一言以概之:微观世界,经营有方。1.“空间组织”观众来源观众是戏剧市场最强大的决定力量。随着手工业、商业的发展和积累,城市居民中逐渐形成了资产阶级。他们追求物质生活的快速发展,反对禁欲主义,渴望自由发展的机会。这种经济意识和金钱价值观的影响逐渐渗透到了普通百姓当中。其次,英国当时的剧院建设也配合了普通民众走进剧院的愿望。伦敦的命运剧院可以容纳1600人,环球剧院可容纳观众1400人,“剧院”剧场可容纳1000人,天鹅剧院可容纳观众3000人。剧院考虑到观众层次和经济收入的差异,有灵活的经营方式。按照位置的优劣,将看戏的票价分为多个等级:有为达官贵人准备的包厢或“贵族席位”,也有为站立看戏的观众准备的“池子”或“场”。花一个便士就可以看场戏,对于大多数当时的伦敦市民来说,戏剧是他们最大的精神享受。前文提到,在英国舰队击败西班牙舰队后,爱国热情激发剧作家们创作了一系列的历史剧。戏剧借助它强有力的媒介作用,在短期内,使英国民众对英国历史有了一定的了解。詹姆斯一世时期,“市井”或“市民”戏剧颇为流行,反映的是平民对那些自鸣得意的商人和爬上社会上层的人的价值观的讽刺。据统计,“在伦敦的十万人中,每周有三万人在看戏。”54从观众的成分来看,“手艺人和学徒占45%,工人占15%,商人占15%,学生、水手、乞丐占15%,以上这些人占90%,而绅士、官吏只占10%。”259剧作家约翰·韦伯斯特经历演出失败后说,“有领悟力的观众”的缺失是失败的根本原因。当时的剧作家对观众有一定的要求,希望能够通过独白、旁白等形式实现与观众的交流,达到共鸣。观众的坚持,是戏剧大厦另一块不可或缺的经济基石。2.从观众的角度统计分析,并大力推进“受剥削者”的地位剧场建得越多,剧团也就越多。“这是一个‘资金投入’和‘收益’的问题,符合当时正在出现的资本主义精神。”47莎士比亚时代,剧团数目甚多,且基本都获得了王宫贵族的政治和经济支持,有的甚至是贵族自己投资、自己经营。剧团之间受到经济利益的驱使,争抢优秀的剧作家,保守优秀剧本,竞争异常激烈。有时为了保守好的剧目,甚至刻意不保留纸质剧本。连大名鼎鼎的莎士比亚也对自己剧本的出版满不在乎,要不是别人争着要看他的剧本,才使得这些剧本幸存下来,可能今天的我们也看不到他的作品。但各剧团之间偶尔也会有联合。1590年,海军大臣剧团就与斯特兰奇剧团有过短暂的联合。当时有名的剧团有伊丽莎白女王剧团、伍斯特剧团、海军大臣剧团、斯特兰奇剧团、宫廷大臣剧团等,其中海军大臣剧团和宫廷大臣剧团最为强大,一时间出现了两强争霸的局面。这些剧团有些租赁剧场演出,有些则直接由剧场建设的投资人经营,这就使得剧团竞争与剧场竞争又搅在一起,一时间颇为热闹。剧团与剧场之间激烈的经济竞争增强了戏剧活动的经济意识和经济倾向。莎士比亚就是激烈的剧团和剧场竞争中投资人争抢的对象,莎士比亚本人也是剧团经营中的活跃因子。他有条件选择演员,还负责自己剧本的排练和演出。剧团经营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经营好演员。作为戏剧活动的要素之一,在莎士比亚时代,演员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是被压迫被欺凌的对象,并与流民划在同一社会阶层。虽然整个社会对戏剧的青睐,提升了人们对演员的喜爱程度,演员的社会地位日益提高,收入也日益改善,但仍处在较低的水平上。为了免受剧院老板的剥削,演员们努力想要合股经营自己的剧团。但绝大多数演员都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只有那些在剧团中处在核心地位的主要演员才有足够的财力为剧团购买服装、道具和其他财产,剧团依他购买财产的多少分给他相应的股份。宫廷大臣剧团的六名主要演员“都出资成为股东,直接提取部分演出收入作为股息”52。与此同时,大多数的配角都是由一些临时雇佣的演员充当,然后付给他们较低的薪酬。“剧院一半的收入在股东之间分配,另一半则用于支付剧场的租金和维修费。”62这样,一方面,降低了一些主要演员的流动性;另一方面,扩大了演员队伍,增强了演员的社会力量。3.与优秀“连珠”的戏剧的签订合同与演员相比,剧作家就有所不同了,他们更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更有可能自我经营。在微观戏剧世界里,剧作家是一个具有活力和独特风采的群体,大多为职业剧作家。在莎士比亚时代,一个好的剧作家可以获得剧团里的核心地位,可与剧院的投资人、剧团的投资人、主要演员等合股经营,在挑选演员、编排演练、购买道具等事项上具有发言权。剧团为了保证拿到好的剧本,不得不与优秀的剧作家签订合同。以莎士比亚为例,重要剧作家的地位可见一斑。莎士比亚颇有经济头脑。今天我们总是认为莎士比亚是一个多产的剧作家,但还要特别强调的是,他也是一个精明的剧作家。159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