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以夫妻题名同居的法律思考

对以夫妻题名同居的法律思考

随着社会的发展，价值观越来越多样化，人们对个人生活方式的选择持更宽容的态度。近年来,我国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的现象不断增多。一方面,一部分年轻人选择同居这种家庭生活方式;另一方面,老年人因子女反对和财产等问题放弃再婚而选择同居。从1994年起,我国不再承认新产生的事实婚,致使以夫妻名义相称的同居人数剧增。据有关部门统计,这类同居人数自1994年后占每年结婚总数的三分之一左右,尤其在农村一些地区,不进行结婚登记以夫妻名义同居的竟占同年结婚人数的50%甚至50%以上①1。2003年12月25日公布、2004年4月1日生效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以下简称《解释(二)》)第1条规定:“当事人起诉请求解除同居关系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而刑法上规定,事实婚可构成重婚罪。致使双方无配偶以夫妻名义同居的人,一旦分手与他人以夫妻名义同居或结婚时,面临着“无婚可离,有婚可重”的尴尬处境。本文拟对这些问题提出一些看法。一、同居的界定及其特征法律意义上的同居作为一种民事行为,可分为婚内同居和非婚同居。婚内同居就是指具有婚姻关系的男女双方合乎婚姻法规定的夫妻之间的同居。非婚同居比较复杂,按不同的标准可作不同的分类。以同居的男女双方是否有配偶为标准可分为一方、双方有配偶的同居和双方无配偶的同居。以同居主体是否以夫妻名义为标准可分为以夫妻名义的同居和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一方或双方有配偶的同居,不管是否以夫妻名义,均破坏了一夫一妻制的社会主义婚姻制度,既是婚姻法所禁止的行为,也是为道德所不允许的行为,构成重婚的还应追究其刑事责任。对于这些同居,本文不予讨论。本文所研究的同居,是指符合婚姻的实质要件,但没有履行结婚登记手续的男女(同性恋不被我国的法律和道德所承认,本文不作研究)自愿共同生活在一起,相互享有权利、承担义务的一种两性结合方式。简单地说,就是男女双方无配偶、符合结婚实质要件、以夫妻名义或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这类同居既不为法律所禁止,也不为道德所谴责。其特征如下:(1)符合法律婚要求具备的结婚法定实质要件。即男女双方完全自愿,合乎法定结婚年龄又不属于禁止结婚的情形。(2)欠缺结婚的法定形式要件。同居的男女双方没有履行登记手续。在我国,法律只保护履行了结婚登记手续、具备结婚法定形式要件的婚姻。而同居关系因未履行结婚登记手续,不被目前的法律、法规所承认和保护。(3)具有长期性、目的性和公开性。同居是比较稳定的两性关系,为周围群众包括亲戚、朋友、同事、邻居等知晓。男女双方在一起生活,有共同的生活计划和生活目标。尤其是以夫妻名义相称的同居,男女双方具有终身共同生活的目的。这类同居实际上可分为两类,即符合婚姻的实质要件、男女双方无配偶、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以下简称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和符合婚姻的实质要件、男女双方无配偶、以夫妻名义的同居(以下简称以夫妻名义的同居)。以夫妻名义的同居实质上是事实婚,是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释不承认事实婚的产物。二、国外婚姻效力的立法模式以夫妻名义的同居在许多国家的不同时期都有不同程度的存在,其名称、性质和法律规定不尽相同,如罗马法中的时效婚、英美的普通法婚和同居婚、日本的内缘婚、古巴的非正式婚、德国的同居婚、前苏联的实际婚姻或事实婚姻等。对于这类同居,外国法中主要有以下三种做法:第一种是不承认主义,即法律不承认以夫妻名义相称的同居的效力。例如日本在1876年(明治8年)以前,一直采取事实婚主义。在这之后始采取法律婚主义,结婚的条件日趋严格。按现行日本法规定,结婚不进行申报登记,婚姻无效。象这样绝对不承认的国家较少,只有日本等个别的国家。第二种是限制承认主义,也称有条件主义,即法律设定某些条件,一旦具备了这些条件,便转化为合法婚,具有婚姻的效力。主要有三种:一是双方达到法定同居年限,即视为自始有效。各国规定的同居时间长短不一,玻利维亚为2年,危地马拉法律规定为3年,德国为5年。二是经过法院确认。如古巴家庭法规定,非正式婚姻当事人“具备单身和稳定的条件”,在得到有关法院的承认之后,即产生正式婚的效力。三是补办法定手续。依照寺院法原理,欠缺形式要件的婚姻无效,但可通过重新履行法定程序而使之有效。如前苏联最高主席团在1944年发布命令,要求以夫妻名义相称的事实婚当事人重新登记,以确定其婚姻关系的合法地位。(2)2第三种是承认主义。承认主义的基本观点是,婚姻应该重实质而轻形式,以有利于夫妻关系的稳定。当代英国法原则上承认普通法婚,在英联邦国家中也仍发生一定的效力。美国有14个州承认普通法婚姻,在这些州内缔结的普通法婚姻,在其它州也具有婚姻的效力。值得注意的是,以夫妻名义相称的同居在20世纪60年代后在世界各国逐渐减少。相反,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发端于瑞典后,迅速盛行于北欧,流行于欧美,影响遍及世界各国。北欧成年人同居已经社会化、普遍化。在共同生活的成年男女中,正式结婚的只有一半左右,而那些结婚的夫妻也大多是先同居几年之后,才正式结婚的,未同居而结婚的十分罕见。对于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西方国家在20世纪60年代以前均不予承认。20世纪中后期,这种同居现象在世界范围内大量增加,一些西方国家开始改变其传统的态度,对非婚同居进行法律上的规范和调整。瑞士的未婚同居伴侣拥有已婚夫妇所拥有的一切权利、福利和义务。英国1972年的一个判例确定了一个原则,允许同居者占有对方的房子,议会也允许同居者在他方死后请求扶养费③3。在美国,“在非婚同居人数日益增加的情况下,法律基于种种目的而不得不承认这种结合是合法的”。④4在北欧,“同居已合法化,为政府和社会所认可。”⑤5“欧洲许多国家修改法律以适应形势的变化。法国、匈牙利、荷兰、葡萄牙等国都已经建立起各种制度,给予非婚同性恋同居配偶和非婚异性恋同居配偶与合法婚姻配偶相同的权利,另外有五个国家还为同居配偶建立了登记制度⑥6。”“在瑞典,同居等同于婚姻,同居配偶享有和已婚夫妻相同的权利。同居配偶被视为相互作出了承诺。”⑦6“1999年,在加拿大最高法院在一项裁决中指出安大略省家庭法歧视非婚同性恋同居夫妻之后,加拿大就通过了一项法律,使非婚同性恋同居夫妻和非婚异性恋同居夫妻在联邦法律下和合法婚夫妻获得同等待遇。加拿大各省随后对各自的法律作类似的修改,在税收、退休金和刑事司法制度等方面在各自的省内同等看待同居夫妻和合法婚夫妻”⑧6。总之,不以夫妻名义相称的同居在西方各国均已得到不同程度的承认和保护。三、关于事实婚姻关系的出罪规定我国对不以夫妻名义相称的同居,不但在婚姻法中没有任何规定,在司法解释中也没涉及。对以夫妻名义相称的同居的规定主要有以下内容:中央人民政府法制委员会在1953年3月9日发布的《有关婚姻问题的解答》中对以夫妻名义相称的同居曾规定:1953年3月贯彻婚姻法运动以前的事实婚姻,仅欠缺结婚登记手续的,仍承认其夫妻关系的效力,是否补办登记手续听其自便。1979年2月最高人民法院在《关于贯彻执行民事政策法律的意见》中规定,“对双方已满婚姻法结婚年龄的事实婚姻纠纷,应按一般的婚姻案件处理。”1989年月11月21日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审理未办结婚登记而以夫妻名义同居生活案件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规定,“1986年3月15日《婚姻登记办法》施行之前,未办结婚登记即以夫妻名义同居生活,群众也认为是夫妻关系的,一方向人民法院起诉‘离婚’,如起诉时双方均符合结婚的法定条件,可以认定为事实婚姻关系;如起诉时一方或双方不符合结婚的法定条件,应认为非法同居关系。1986年3月5日《婚姻登记办法》施行之后,未办结婚登记手续即以夫妻名义同居生活,群众也认为是夫妻关系的,一方向人民法院起诉‘离婚’,如同居时双方均符合结婚的法定条件,可认定为事实婚姻关系;如同居时一方或双方不符合结婚的法定条件,应认定为非法同居关系。自民政部新的婚姻登记管理条例施行之日起,未办结婚登记以夫妻名义同居生活,按非法同居对待。”2001年12月25日发布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一)》(以下简称《解释(一)》)第5条规定重申了这一立场。2003年的《解释(二)》第一条规定,“当事人起诉请求解除同居关系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但当事人请求解除的同居关系,属于婚姻法第3条、第32条、第46条规定的‘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人民法院应当受理并依法予以解除。”四、司法解释的缺陷由上述规定可知,对以夫妻名义的同居即事实婚经历了由1952、1979年的承认,到1989年的有条件承认,再到1994年的绝对不承认的发展过程,事实婚的名称也经历了从事实婚、到非法同居、再到同居的演变过程。1989年的《意见》曾使用“非法同居关系”这一概念来称呼这类同居。很显然,这一概念的提出是非常不严谨的,有很多学者提出质疑和批评。2001年的《解释(一)》中改称“同居关系”。2003年的《解释(二)》则把同居分为同居和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两类,法院只受理解除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这类纠纷,不受理解除其他同居纠纷。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释目前只承认产生于1994年前以夫妻名义同居的为事实婚。对事实婚以类似婚姻的保护,而对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法律法规无任何规定。司法解释这样规定不符合当今世界各国对男女的各种结合方式予以均等保护的趋势,其缺陷是显而易见的:第一,不承认以夫妻名义的同居为事实婚违反了《婚姻法》的立法本意。1980年9月10日通过、2001年4月28日修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10条规定的无效婚姻并未把符合结婚实质要件、以夫妻名义的同居也即事实婚列入其内。第8条也只是规定:“未办理结婚登记的,应当补办登记。”因此,我国是为承认事实婚留有余地的。司法解释不承认事实婚是不恰当地违反立法目的作了反对解释和缩小解释。而象日本那样严格奉行登记婚的国家在司法实践中各级法院仍然把以夫妻名义的同居视为准婚姻⑨7。第二,法院只受理解除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这类纠纷,不受理解除其他同居纠纷,这在逻辑上是说不通的。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同居在逻辑上是种属关系,和双方无配偶的同居是并列关系,既然受理解除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这类纠纷,也就应受理解除双方无配偶的同居纠纷。因为虽然《婚姻法》第3条有“禁止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规定,但是,除构成重婚罪的外,同居在我国目前仍属道德调整的范畴。同类情形不作相同处理,实在令人费解。第三,造成刑事、民事法律体系不统一。1994年月12月14日,最高人民法院法复10号文件规定:“新的《婚姻登记条例》发布施行后,有配偶的人与他人以夫妻名义同居生活的,或明知他人有配偶而与之以夫妻名义同居生活的,仍应按重婚罪定罪处罚。”这里的“配偶”包括了以夫妻名义同居的人。由于解除以夫妻名义同居的诉讼法院不受理,这样就出现以夫妻名义同居的人一旦分手与他人以夫妻名义同居或结婚时,就必然犯罪,就必然面临“无婚可离,有婚可重”荒唐结果。五、强化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制度的立法,并强化其法律意义上的认同由于非婚同居人数众多,法律不能视而不见,应当作出相应的规定对其进行规范,以适应现实的需要。因为同居这种社会现象所形成的社会关系一旦发生纠纷,解决不好,会引起各方矛盾加剧,影响社会安定。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当事人一般不会终生维持这种同居关系,其中的一部分会登记结婚,一部分最终则会分手。而在分手的同居者中,有相当多的人会因为财产和子女问题诉诸法律。而现行法律法规却缺乏相应的对策,司法实践中有关纠纷难以圆满解决,特别是对非婚同居期间所得财产的认定及分割,直接关系到同居者的切身利益。法院在解除同居关系时,对财产分割问题往往只按一般的民事纠纷进行裁决,自由裁量权过大,受法官素质的局限,很难做到公正裁决,保护弱者,维护善意方的合法权益。我们可以借鉴其他国家处理这类问题的做法。当然,我国目前尚不能象欧洲、尤其是北欧诸国那样,把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视同婚姻,但我们可以借鉴美国、日本等国家的做法。在这些国家,同居被视为男女双方的合同关系,同居期间双方的权利义务、同居结束后双方纠纷的解决等均由合同约定。这种合同可以是书面的,也可以是口头的。无合同时可以进行推定。即同居本身就被视为双方意思表示一致,被视为合同的成立、生效及履行。笔者认为,我国的司法解释对不以夫妻名义的同居应吸收同居合同相关理论,借鉴外国判例,作出规定,以满足司法实践的需要,使同居纠纷能妥善解决。对以夫妻名义的同居,我国应该有条件地予以承认。因为登记婚的优点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我国应坚持登记婚制。如果对以夫妻名义的同居即事实婚采取承认主义,赋予和登记婚一样的效力,就会冲击结婚登记制度,不利于保持法律的稳定,不利于我国的法制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