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革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何以可能变革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何以可能本·阿格尔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视域

变革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何以可能变革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何以可能本·阿格尔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视域

对马克思主义生态政治战略理论的研究，其逻辑前提是澄清资本主义社会变革的可能性。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本·阿格尔(BenAgger,以下简称阿格尔)对变革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可能性进行了多维度的思考,他既否定那种因社会的后现代转型或因自我调节机制的作用而认为资本主义无需变革的观点,也不认同那种坐等资本主义自我崩溃的盲目乐观主义和因强调主体性衰落及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自我缓解而导致的悲观主义。阿格尔强调,“今天的马克思主义不能再过早地放弃变革资本主义社会的可能性”240,他坚信实现资本主义社会变革是可能的,而这种可能性既可以借助于马克思的辩证方法在逻辑上加以分析,也可以从经验上加以确认。自20世纪末国内学术界开始评介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起,就对阿格尔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给予了积极关注,并涉及到阿格尔是如何思考变革当代资本主义可能性这一问题。但从目前的研究现状看,已有研究成果几乎都局限于解读阿格尔在1979年出版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导论》(该书于1991年由慎之等人翻译为中文版《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随后成为国内研究阿格尔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的主要参考文献)一书中的相关思想,因缺乏追踪研究而难免有失偏颇。本文试图在全面把握一手文献的基础上,系统探讨阿格尔关于变革当代资本主义可能性的问题,以期学术界在相关领域的进一步研究。1积极干预历史的可能用各种调节自身危机的应对机制,仍能够显示出一定的生命力,似乎资本主义宣告了历史的终结。在阿格尔看来,这是一种后工业社会学所主张的哲学立场,它宣称未来就是现在,技术会使人们获得自由,文化的丰富性使人们无须寻找时代之外的历史之谜。当下的资本主义真的终结了历史吗?阿格尔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资本主义社会是历史发展的产物,它也必将随着历史的发展而成为历史。资本主义无法超越历史运动的必然法则。阿格尔认为,马克思的辩证方法在本质上是革命的,它从每一种社会形式的运动中来理解它,并坚信现存的社会制度将不可避免地趋向灭亡。人们仅仅被动地认识外部世界的规律是不够的,还必须改变那些在特定历史时期被认为是制约了人们行为的社会结构,这样,那些特定历史时期中的社会组织结构与经济组织结构的变革就是可能的。马克思的辩证方法揭示了统治的可变性,资本主义社会必将通过财富的集中与积聚而颠覆自身。资本主义在加速支配的同时也加速了自身的灭亡。天真的乐观主义者没有认识到资本主义现实的历史本质,导致他们要么是乌托邦式地思考,要么陷入改良主义。对资本主义当下现实的辩证分析,就是要指出它在历史上来自于何处,它在未来又走向何方。这种辩证运动揭示了当下既凝结了过去,也预示了新事物,这是直线发展的因果性观念及实证主义所不能理解的。138换言之,现在是过去和未来的交汇点。阿格尔强烈地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对人和自然所进行的全方位和多领域的支配,但他也同时指出,虽然加速的资本主义强化了支配,但它也加速了资本主义本身走向灭亡的历史进程。阿格尔一再强调,社会事实不等于社会宿命,因为,现存所有社会都存在贫富分层的“事实”,不是得出所有未来社会也必然存在贫富分层的充分理由。把社会事实说成社会宿命,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欺骗伎俩。阿格尔不但从理论上说明了积极干预历史是可能的,也列举了历史上这方面的成功先例,如文艺复兴,法国和美国的大革命等13。在阿格尔看来,资本主义社会是马克思所说的前史,它将因自身不可克服的内在矛盾和社会危机而趋于灭亡,尽管这个可能性不是经济决定论意义上的必然性。至于资本主义何时灭亡,那是经验意义上的另外一回事。2阿格尔对爱欲的思想补充的批判理论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曾写道:“人创造了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了人。”545阿格尔认为,这句话恰当地阐明了关于物质条件和再创造这些条件所需要的主体意志之间关系的辩证法,体现了马克思辩证方法的本质。31它的深刻寓意在于:人可以是社会环境的创造者。借助于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所阐述的主(人)奴(隶)辩证法,阿格尔揭示了自由属于人的本质规定性:“黑格尔曾经指出奴隶在根本上也是自由的,因为他们借助于黑格尔所说的认知辩证法,有认可其主人成其为主人的能力。用更加通俗的话说就是,为了认识到自己的主人地位,主人需要奴隶仰视自己,承认自己的支配地位。尽管奴隶是被束缚的,客观上服从于其主人,但是奴隶并不缺少抵制其主人意志的能力,可以拒绝承认其主人从而否认其主人的身份。”90阿格尔认为,当马克思把黑格尔的理想主义自由哲学放置到唯物主义根基之上时,就将这种观点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因为,不管奴隶如何认识到自己具有被主人所否认的能动性,但那种能力仍然是被奴役的。尽管自由始于想象,但它也需要自身和他人的肉体解放。通过对马尔库塞的弗洛伊德主义马克思主义思想的解读,阿格尔支持马尔库塞把关于爱欲的思想补充到批判理论中的做法。阿格尔认为,强调人是欲望不可耗竭的储存器,是对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对主体性衰落的悲观主义看法的显然否定。阿格尔写道:“马尔库塞在《爱欲与文明》中已经指出,人们可以在非额外压抑的社会秩序中实现爱欲化的劳动与休闲。在接受卢卡奇物化分析的基础上,马尔库塞认识到资本主义可以通过创造虚假或扭曲的需求而维持自身,指出了变革主体有能力建构、变革这个世界,物化只是压制但并没有根除这种能力。在此意义上,尽管异化不亚于一种总体性状况,并且变得越来越广泛,但它还是为爱欲以及政治自由留下了一定的空间。爱欲冲动摆脱了工具合理性的相似的、均质化的影响,保存了处于被毁生活表象之下的真正人性的实质核心。”252阿格尔强调,马尔库塞的这种见解对批判理论来说极其重要,因为它淡化了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的悲观主义,为发展更可行的政治战略与理论战略提供了一把钥匙,为重新介入政治的马克思主义开启了远景,使它可以再度关注现存的政治力量与社会力量。阿格尔一方面把后现代社会中个体的一般特征解读为无根基性、运动性、焦虑、历史健忘、个人主义,也就是拉什所说的自恋主义;另一方面也承认:“这种集成的自我,借助于自我反思,仍可以理解世界并改造世界,因为在全球化时代,自我具有极度的世界性,拥有很多关于细节、技术、新闻、信息、大众文化、材料测试、标准化测试、流言、上网方法、普通航程、旅游、连锁超市、主题公园、阴谋、不明飞行物、信用卡之类的实践知识。”4这种自我反思如果是基于那种可以揭穿现存意识形态骗局的历史想象力,通过理解自我而对付这种自我集成、重塑能动性,就可能导致社会变革。3反文化霸权与自我完善的日常生活生活中完全不存在社会反抗和社会抵制。类似于生活世界概念的“经验世界”是激进主义的潜在诞生地,是一种人们借助于社会变革而实现自我解放的场所。259对于左派女权主义者来说,日常生活既是个人领域也是公共领域;而对于马尔库塞等人来说,日常生活在社会变革和个人解放之间起到了中介的作用。在肯定日常生活被殖民化的同时,同马尔库塞、左派女权主义者一样,阿格尔也把日常生活看做社会变革的重要场所。日常生活中存在诸多反霸权现象。在日常生活层面中存在创造新的文化实践及文化产品的巨大潜力,阿格尔惋惜这种潜力被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所忽视。阿格尔关注大众文化自身的存在和繁荣,极力有意地把它们定位在主流之外,刊物、画廊、视频、报纸甚至是电视台,都隐藏着一些致力于写作与描画一种替代性日常生活的反文化霸权的人。阿格尔看好这些反霸权现象,将其视为一种新型的文化生活,因为它“蕴涵着创造一种民粹主义文化的丰富的政治可能性。在这种文化生活中,文化生产者能比在今天的主要文化街道上更多地主导他们自己的文化生产及文化接受。法兰克福的理论家们是如此地厌恶美国霸权的粗野,以至他们不相信存在有知识的公民能够从底层变革文化的可能性。对于阿多诺而言,没有勋伯格、贝克特及卡夫卡,而只有平庸的录音助兴音乐,它把贝多芬的音乐变成了背景噪音”128。这样,日常生活既是被殖民化的地方,也是大众抵制的场所,而非铁板一块。日常生活中也存在诸多可以成为抵制的场域。阿格尔指出,如果我们在这些愤世嫉俗的年代还可以坚持想象,那么革命就是一种取决于诸多自我的集体意志,他们不但可以利用诸如新格兰城市会议、圣彼得堡冬宫外的公共广场、伯克利大学校园的自由演讲区,如同马里奥·萨维奥(MarioSavio)和其新左派人士,在那里反对大学对军事—工业复合体的串通,也可以利用网络空间。28在《虚拟的自我:社会学的实践、自我和理论》一书中,阿格尔是以阅读者可以借助于公众接近的网络空间来书写他们摆脱支配的愿望而结尾的。在《快速资本主义的再加速:文化、工作、家庭、学校、身体》中,他又把虚拟自我的抵制与反抗安置在诸如文化、工作、家庭、学校、孩提时代及身体之类的日常生活的基础上。阿格尔将社会变革视为一个立足于日常生活的不断渐进的过程,他经常引用梅洛·庞蒂的“革命的日期既没有写在哪面墙上,也没有悬挂在形而上学的苍穹”这一名言来说明这一点。阿格尔认为,可以把马尔库塞解读为一个认为阶级斗争在当今必须源自于个体基础的马克思主义者,因为马尔库塞在《论解放》中指出,解放不能被拖延到革命“之后”,其实不存在一个清晰的“之前”与“之后”的区分,而只是一个延展的过程,在此过程中变革者对社会加以变革。革命不会在集体与结构意义上突然爆发,从而明显地中断历史。然而在个人意义上,它会是突然的,因为人们决意选择拒绝资本主义的日常生活,也就是拒绝主流意识形态所反复灌输的价值观与需求。从这个意义上讲,马尔库塞的立场并不是渐进主义的,他认同日常生活感性层面的巨大而突然的变化,它反过来也可以创造新的集体斗争。4促进人与自然的解放科学技术因资本主义使用而造成的生态危机等社会问题的同时,也揭示了科学技术所具有的解放人和自然,并进而变革资本主义社会的潜力。科学技术的压迫性功能源于对科技的滥用。阿格尔认为,实证主义对科学技术的一个最根深蒂固的假设是,科学是用来建设和操纵社会的一个重要而无偏见的工具。科学技术的压迫性功能是特定社会环境中对科学技术加以滥用的结果,这种状况可以借助于变革相应的社会环境来加以改变。在打破科学技术的压迫性功能之后,人们可以利用科学技术的各种潜力来消除艰苦的劳作,淡化康德所说的自由与必然之间的边界,从而摆脱社会时间的束缚而获得更多的自由时间。甚至可以借用马尔库塞的弗洛伊德式术语,实现“爱欲化”的工作,在人们接触自然而实现创造性的感性活动中,游戏般地利用科学和技术。20科学技术可以成为自然与社会的解放力量。科学技术既可以成为支配的工具,也可以成为解放的手段。马尔库塞曾经指出,批判科学技术并不是完全不要科学技术,自由是第一位的,可是自由需要科学技术。阿格尔以互联网为例对技术所具有的双重功能作出说明。尽管他不否认互联网把日常生活的节奏加快到把很多事情交织在一起,致使人们变得越来越迷茫和顺从,但在阿格尔看来,“诸如互联网之类的信息技术也可以挫败意识形态,给人们以停顿而放缓日常生活,互联网还可以帮助人们研究社会科学和社会理论,进而成为人与自然解放的手段”33。就科学而言,阿格尔明确写道:“虽然科学不能被用于支配自然和社会,但是科学可以被用来解放自然和社会,其实,一旦揭开了扭曲性支配的面纱,科学就会成为人们自我表现的一种中介。”202这也意味着人们与他人、共同体,甚至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是“平和的”,但科学技术的解放潜力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远未被发掘。阿格尔继承了马尔库塞的科技观,认为可以在根本上重建科学技术本身。阿格尔赞扬马尔库塞是解读与理解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完整意蕴及其关于技术支配段落的少有几个马克思主义者之一,他作出如此判断的理由在于:“马尔库塞不同于由列宁自然主义认识论所赋予活力的正统马克思主义者,他同马克思一样认为,科学与技术完全可以不成为支配自然与社会的工具,而实现科技的人性化设计”200。阿格尔认为,科技的人性化设计能够实现人们对自然的保护和在生活中获得满足。技术将倾向于成为艺术,而艺术会创造现实:将不再存在想象与理性、高级技能与低级技能、诗化思想与科学思想之间的对立。5对社会变革可能性的新思考可总称为社会危机。众所周知,阿格尔对马克思的危机理论进行了修正,但这不意味着阿格尔否认了社会危机的存在和社会危机所具有的引发社会变革的功能。阿格尔修正马克思危机理论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根据危机的新形式而提出社会变革的新战略。在面对各种危机时,阿格尔与各种悲观主义者不同,相信这些危机正是社会变革的契机。社会危机侵蚀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合法性。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前提在于其合法性,而这种合法性又与人们对它的期望密切相关。“期望破灭的辩证法,不但可以导致人们对需求的重新表达,也可以使人们因从劳动中获得满足的前景而改变看法。”325阿格尔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合法性危机源自于自由主义及其个人创造性意识形态的几近崩溃,它侵蚀了晚期资本主义的政治合法性基础与文化合法性基础。资本主义社会的物质充裕本身并不能保证其政治制度的稳定,尤其是在人们对工作领域与休闲领域的不满未能通过消费等途径缓解时。社会危机促使人们反思社会变革的必要性。尽管资本主义早期阶段所特有的经济危机已经被诸如合法性危机、财政危机、生态危机之类的新型危机形式所弱化,但这不意味着资本主义社会已经没有了危机或者已经摆脱了危机的困扰。阿格尔指出:“人们往往把现代性的危机视为一种机会,以重新思考现代主义对所谓进步本质的假定,尤其是对现代主义把现代性与资本主义及其对自然的技术征服混合在一起的做法加以重新思考。”29这种重新思考的结果是,人们逐步认识到变革资本主义社会是必要的。当代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生态危机、政治危机等社会危机,使各种激进主义变革倾向与深化的资本主义之间的矛盾更加尖锐,从而为激进的社会变革提供了良机。阶级冲突现在主要转移为对社会制度合理性的愤世嫉俗,后现代的大众不完全相信经济、政治、文化上的精英,从而拒绝强加的权威、退出公共领域。“在美国背景下对大政府与大企业的嫉恨,可以转化为呼吁建立那种基于生产与消费、工作与休闲之间十分和谐的小规模社会主义”147。阿格尔反对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社会主义变革上因对主体性的失望而产生的悲观主义,主张重返马尔库塞在《论解放》中所表现的乐观主义,以随时抓住社会变革的时机。总而言之,对变革资本主义社会可能性的分析,是阿格尔设计实现从资本主义社会向社会主义过渡战略的逻辑前提。在反马克思主义和反社会主义思潮泛滥时,阿格尔能够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揭示资本主义的社会问题,这种理论勇气本身就是难能可贵的。我们应当承认,与马克思关于社会革命可能性的理论相关联的那个资本主义时代相比,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已经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阿格尔对资本主义社会变革可能性的分析,体现了新的历史条件下对变革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社会主义革命战略的新思考,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发展作出了积极探索。但是,阿格尔在阐释当下变革资本主义社会的可能性时忽视了马克思所强调的一个重要观点:“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