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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基斯坦跨国运动的三大理论来源

1947年的印度共和国是现代国际关系史上的一个重要政治事件,也是中亚地理上的一个破裂。作为英国结束在印度殖民统治的产物,印巴分治所产生的消极影响至今尚未消弭:次大陆分裂,克什米尔争端延续至今,地区民族、宗教冲突事件频发,印巴关系长期非正常化。以宗教分野为基础的印巴分治所带来的后果,一直困扰着印巴双方和国际社会,引发了政治和学术领域持久的争论。争论的焦点集中在巴基斯坦的建国理念———“两个民族”理论的合理性上:它是一种先验的概念创设,还是仅仅是部分学者或政治家观念上的冲动?它是内生性的,还是外源性的,或者是二者的综合?它是英属印度政治发展的必然,还是具备某种意义上的普适性,从而具有国际意义?等等。本文从历史的视角考察该理论的演进历程及体系架构,试图论证其对巴基斯坦民族国家建构所起的作用,以期引发学界的争鸣。一、第二,关于巴基斯坦的起源自征服印度以来,英国殖民者通过采取分而治之的政策,充分利用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在宗教教义、社会地位、人口数量等方面的差异,以及两大教派在历史上因角色变迁导致的由来已久的积怨,“在各种不同的成分中施行均势和对称的政策,并且在他们当中鼓励分裂的倾向和倾轧不和”,达到分化两大教派、以巩固其殖民统治地位的目的。“由于在数量上,在社会、经济、政治组织和力量上占优势,印度教徒对他们的穆斯林同胞来说,在生活的各个领域都居统治地位。这样,两个教派之间就产生了摩擦的永久的原因。”20世纪20年代中后期,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教派冲突不止,暴力流血事件时有发生。对此,尼赫鲁(JawaharlalNehru,1889-1964)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再一次看到英国统治印度中固有的矛盾。它们即已造成了印度政治上的统一,因此也就解放出了新的动力,而这新的动力不但考虑到统一的印度,而且目标还在于获得印度的自由,于是英国政府又竭力来分裂那些它所曾帮助造成了的统一。这个分裂并不是从政治角度上所考虑到的那种印度的分裂;它的目标在于削弱民族主义的因素,以便英国的统治可能在这整个国家继续下去”。为防止教派矛盾的加剧,自上世纪30年代起,英国政府在伦敦先后组织召集了三次由英国和印度各方代表参加的圆桌会议,讨论两大宗教的和解及印度自治等问题。1931年9月7日,第二次圆桌会议召开,参加这次会议的有国大党(IndianNationalCongress,INC)、穆斯林联盟(AllIndiaMuslimLeague,AIML)、锡克教、“贱民”等各宗教团体的代表。为使会议达到预期的目的,英国在会议上继续玩弄分而治之的伎俩,推行分化策略,使得各方代表未能就“印度自治”的目标达成一致。英国政府则借口印度代表不能达成协议,声称自治问题不能解决,印度的问题仍由英国当局来处理。“圆桌会议固然是个骗局,但它的召开本身也表明了英国不得不承认印度民族运动的进展”。会议没有取得任何结果,反而进一步激化了印度的教派矛盾。而这正是英国殖民当局为维护自身在印度的殖民统治所期望达到的目标。在这次会议上,剑桥大学泛伊斯兰的学生和思想家(旁遮普人)乔杜里·拉赫马特·阿里(ChoudharyRahmatAli,1895-1951)向英国议会和各方代表提出了建立巴基斯坦的方案。乔杜里指出,穆斯林生活在巴基斯坦就是“生活在自己的民族之家”,他正式发起了巴基斯坦运动(PakistanMovement)。1932年,乔杜里发表了题为《时不可失》的呼吁书,呼吁次大陆的分治。1933年,他在自己的一本专著中,建议创立几个穆斯林国家,以回应印度不同地区穆斯林人口的要求。乔杜里正式创立了“PAKISTAN”(巴基斯坦)一词,用以指称印度河流域。按照他的解释,这个词既是乌尔都语,又是波斯语,由旁遮普(Punjab)、西北边境省(Afghan)、克什米尔(Kashmir)、信德(Sindh)等地名的第一个字母和俾路支斯坦(Baluchistan)拼写而成的。这些地区历史上都是穆斯林征服或占领过的地方,象征着该地区人民的宗教信仰和种族世系。“巴基斯坦”的意思是“精神纯净和清洁的人(PAKIS)的国土(TAN)”。在此之前,泛伊斯兰主义的创始人赛义德·哲马鲁丁·阿富汗尼(SayyidJamalal-DinAfghani,1838-1897)就曾设想建立一个各民族统一起来的穆斯林国家,他认为“宗教的联系强于国民和语言的联系”。穆斯林联盟领导人认为,这是巴基斯坦国家思想的最早起源。随着穆斯林民族主义运动的兴起,分裂印度的各种方案先后被提了出来:(1)乔杜里方案。即把印度西北部穆斯林占多数比例的地区,即旁遮普、信德、西北边省、俾路支和克什米尔从印度划分出来。乔杜里后来进一步提出,在印度所有各省成立穆斯林自治国家的设想,他在《现在或永不》(1933年1月28日)一书中建议在印度北部建立穆斯林国家巴基斯坦,海德拉巴—德干高原和孟加拉也建立起独立的穆斯林国家。(2)穆斯林联邦方案。1917年10月,在社会党国际斯德哥尔摩会议上,克里兄弟提出了在次大陆穆斯林地区组成一个单独联邦的方案。德腊—伊斯迈尔汉的伊斯兰教协会主席萨尔达尔·古勒·穆罕默德在印度政府授命组成的以丹尼斯·格里爵士为主席的西北边境委员会上作证时指出,印度应该划分为二,穆斯林应该拥有从白沙瓦到亚格拉的全部地区。(3)穆斯林一体化方案。主张将孟加拉和海德拉巴划归住在这些地区境外的全印穆斯林的伊斯兰教国家,这个国家大体上包括后来所称的“西巴”和“东巴”两个部分。(4)人口迁移方案。主张将穆斯林迁移到划归巴基斯坦的地区,而把这些地区的印度教徒迁移到印度斯坦,通过人口迁移和居民交换实现宗教整合,从而分别建立起穆斯林国家和印度教国家。1890年,著名小说家阿卜杜勒·哈利姆·沙拉尔(AbdulHalimSalar)指出,“把印度划分为印度教徒省份和穆斯林省份并交换居民”是明智的。维拉亚塔利以笔名班布克在《同志》周报上撰文,认为把印度教徒同穆斯林分开并在次大陆进行分治是合乎愿望的。所有各种方案的设计者都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们力求争取完全的独立,答应巴基斯坦的劳动者不仅从英帝国主义者压迫下解放出来,而且使他们摆脱印度教徒高利贷者和地主的剥削。”印度民族意识的觉醒,特别是1937—1939年印度民族运动的高涨,直接冲击着英国殖民统治的根基。在这种情况下,英国殖民当局意识到,把印度分裂为包括印度教徒的印度和穆斯林的巴基斯坦在内的两个国家对英国殖民当局是有利的,“它使穆斯林联盟的领导人有可能把印度教徒和伊斯兰教徒对立起来的政策与为独立而斗争的煽动性漂亮话结合起来。”巴基斯坦立国方案的提出,标志着印度分裂的开始。随着民族主义运动的开展和深化,建立独立的巴基斯坦国的理想设计召唤着一种新的国家理论的支撑。在这样的背景下,早期穆斯林思想家提出了不同的民族—国家理论,为建立穆斯林国家巴基斯坦进行理论上的求解,并为次大陆穆斯林政治运动的开展提供合法性依据。二、阿赫默德汗和伊克巴尔的民族思想:“唯一代言”思想的提出巴基斯坦的建国历程,在实践上主要表现为以建立穆斯林国家为目标的巴基斯坦立国运动,在理论上,主要表现为以“两个民族”理论(TwoNationTheory)为基础的巴基斯坦建国理论塑造。“两个民族”理论由赛义德·阿赫默德汗(alSayyidAhmadKhan,1817—1898)1883年首次提出,后经旁遮普的诗人哲学家穆罕默德·伊克巴尔(ShaikhMohammedIqbal,1877—1938)和穆罕默德·阿里·真纳(MuhammadAliJinnah,1876—1948)发展和集成。阿赫默德汗最早提出“穆斯林民族”这个概念,伊克巴尔第一次提出穆斯林民族应该有自己祖国的政治构想,真纳作为次大陆全体穆斯林的“唯一代言人”(theSoleSpokesman),领导全印穆斯林联盟将巴基斯坦由一种政治理想变成政治现实。巴基斯坦的建立,“是这一漫长穆斯林遗产的顶点”。(一)阿赫默德汗的“架构”思想阿赫默德汗出身于德里的一个贵族家庭,原在殖民政府中任法官,1870年退休后全力以赴从事穆斯林复兴运动,是伊斯兰现代主义运动的领袖和先驱。(1)他最先提出了伊斯兰教是一个单独的民族和社会文化单位的、穆斯林是区别于印度教徒的“穆斯林民族论”,对19世纪上半叶印度印穆两大教派的关系和政治走向产生了重大影响。阿赫默德汗的早期民族学说是“一个民族论”,认为“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属于一个民族”。他的个人形象是“印度各宗教、各民族大团结的拥护者”。但是,在英国分而治之殖民政策的推动下,印度社会的教派矛盾日趋激化,阿赫默德汗逐渐认识到“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不可能作为一个单一的民族前进了”。1867年的贝拿勒斯(Benares)论战(2)使阿赫默德汗意识到,印度教徒同穆斯林不可能作为一个统一的民族向前发展,迟早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指出:“我现在认为这两个社团决不能通力合作完成任何事情。过去,他们之间的敌对情绪并不明显。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绪会因知识分子的鼓动而日益加深”。阿赫默德汗通过深入研究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的教义特点以及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历史传统、文化背景,指出穆斯林和印度教徒宗教不同,文化、语言、习俗也都不同,它们各自构成了单独的实体,各自形成独立的民族。他曾说,“我是一个穆斯林,一个印度的居民但属于阿拉伯种族”。1868年,阿赫默德汗宣布,“建立‘印度穆斯林’的身份意识是极为重要的……为了后裔着想,必须巩固他们‘印度穆斯林’的身份”。1882年,他在卢迪亚的一次集会上说:“所有信仰伊斯兰教的人一起构成一个穆斯林民族……由于坚持伊斯兰教,我们才成为一个民族”。1883年,他在一次演讲中正式提出了“穆斯林民族论”的观点:“现在让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所有英国人都离开印度,谁将成为印度的统治者?两个民族———穆斯林和印度教徒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平起平坐共享权力吗?肯定不能。必然是一个征服另一个,一个把另一个踢到一边。”“既然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不能坐在一个宝座上,那么为什么不能把它分开?”阿赫默德汗于1888年建立了印度爱国者联合会,又于1893年和英国人一起成立了穆斯林英印防卫协会,号召印度广大穆斯林与印度教徒划清界限,与国大党脱离干系。阿赫默德汗是第一个发现并陈述了如下事实的穆斯林: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是两个不同的民族,各有不同并且常常是冲突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利益。他一方面提出穆斯林是个单独的民族,有自己单独的利益,另一方面反对文官考试制度,主张行政人员由官方任命,并向英国政府请求任命时照顾穆斯林,给予他们更多的公职位置,与印度教徒保持平衡。阿赫默德汗的“穆斯林民族论”成为巴基斯坦立国运动的理论先导。由于阿赫默德汗“是第一个预见到次大陆要分裂的穆斯林”,后人将他视为“巴基斯坦运动之父”。实践上,阿赫默德汗在印度次大陆发起了现代主义运动(或称“阿里加尔运动”,Aligarhmovement),通过改进教育、普及科学文化知识使穆斯林摆脱在印度社会的不利处境。他的最大贡献是1877年在阿里加尔创立了穆斯林英语———东方语大学(即著名的阿里加大学)。这所大学培养了大批具有民族文化、伊斯兰复兴意识和现代科学知识的干部,不少人后来成为反抗英国在印度殖民统治的领袖。阿里加尔大学的建立“被视为建立巴基斯坦这一要求的强力发动机”。1870年,他创办了乌尔都语杂志《情感与道德醇化》(TahdhibuiAkhlaq),在印度特别是穆斯林群体中引起了强烈反响。1886年,阿赫默德汗创立了与国大党相对立的“全印穆斯林教育会议”,促进穆斯林教育事业的发展。阿赫默德汗提出“穆斯林民族论”的背景在于:(1)1857年印度民族起义的失败,使得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政治地位发生显著变化,穆斯林恢复昔日莫卧儿帝国的幻想完全破灭,失落感和危机感成了印度穆斯林的集体意识。(2)穆斯林社会和印度教社会经济文化发展上差距的加大,使穆斯林上层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因而要利用宗教建立人为的壁垒,以维护其经济利益。(3)英国殖民者推行的“分而治之”殖民政策,导致印度社会印穆两大教派发展不平衡,促使穆斯林与印度教徒往往以各自宗教信仰而不是集体身份来界定彼此利益,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矛盾不断扩大化、尖锐化。这三种因素的结合造成了印度社会教派利益的失衡和教派矛盾的加剧。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穆斯林民族论”便因势而成、应运而生了。阿赫默德汗是印度资产阶级民族运动中最先表达伊斯兰教是一个单独的民族和社会文化单位思想的穆斯林。随着印度政治形势的发展,他的“穆斯林民族论”思想逐渐在印度社会传播开来并被广大穆斯林接受,最终发展成为印度穆斯林振兴的理论基础,对促进广大穆斯林的政治觉醒,对促进印度民族运动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当代现代主义权威法兹勒·拉赫曼(FazlurRahman)认为,“最先提出现代主义思想的人,很可能是赛义德·阿赫默德汗”。伊克巴尔也称他为“第一个感受到伊斯兰教新取向的需求并努力付诸实施的现代穆斯林”。(二)伊克巴尔对新宪法的观点有评穆罕默德·伊克巴尔是伊斯兰教现代改革思潮的代表人物之一,是第一个提出穆斯林单独建国的穆斯林领袖。伊克巴尔进一步阐述了阿赫默德汗关于伊斯兰教是一个单独民族和文化实体的理论,提出建立一个单独的伊斯兰国家的政治主张,即“穆斯林国家论”。这一思想成为巴基斯坦的立国之本,伊克巴尔因此被称作巴基斯坦的“精神之父”。伊克巴尔的社会政治思想主要包括三个方面:首先,他把印度内部的问题归结为伊斯兰文化和印度教文化之间的差异,这种彼此差异导致频繁地爆发教派冲突,而国大党漠视穆斯林的事业。他认为,“在这种情形下,实现印度和平的唯一方法是依据种族、宗教和文化的亲和力重新划分这个国家”。其次,伊克巴尔指出,穆斯林要改变自己,必须依靠伊斯兰文化。“没有一个自由的穆斯林国家或者联邦,沙里亚伊斯兰法的实施和发展是不可能的,这是我多年来真诚的信念,而且我仍然相信这将是唯一的方法……有必要重新划分这个国家并且建立一个或者多个穆斯林占绝对多数的政权。”最后,伊克巴尔不仅仅认为穆斯林是一个民族,而且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要求拥有民族自决权。他说:“我们有七千万同胞,比印度的任何其他民众都更富有同质性。实际上,印度的穆斯林是唯一可以被恰当地称作现代民族的印度民族”。“为什么印度西北部和孟加拉的穆斯林不能像在印度的其他民族和印度之外的民族一样被认为应该拥有民族自决权呢?”伊克巴尔感到印度穆斯林“需要获得主权以作为知识和文化重生的先导”。他的目标是“通过民族自决,依据文化亲和力重新划分印度次大陆,印度西北部的穆斯林民族建立单一的穆斯林国家”。1930年12月,穆斯林联盟年会在阿拉巴拉德(Allahabad)召开,伊克巴尔作为会议主席,在会上作了著名的《1930年全印穆盟年会主席讲话》,集中阐述了他的“穆斯林国家论”思想,对印度穆斯林的未来政治走向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他在致词中强调,伊斯兰教不光是信仰体系和伦理道德准则,而且还是一种以法制为基础的社会结构。他在对印度社会的宗教政治状况进行了深刻的理论分析后,认为印度穆斯林是一个民族,伊斯兰教塑造了印度穆斯林,印度穆斯林应该拥有作为一个民族的政治权利。“事实上,印度穆斯林是印度人民中唯一够得上在现代意义上被称作民族的人民。印度教徒,虽然几乎各方面发展都在我们之前,但还是没能取得可以被称为一个民族的同一性。”他认为,印度教徒与穆斯林要想实现社会的宗教(精神)和谐是不可能的。他强烈地驳斥了关于建立一个统一的印度民族的观念,认为那会使印度各民族人民的固有文化趋于湮没。他指出,“如果从单一民族这个概念出发来制订印度宪法,或者以英国式民主作为印度实施的原则,那无疑是在印度制造一场内战。”他明确提出,应在印度穆斯林聚居区建立一个“统一的穆斯林国家”,以保留穆斯林的认同及生活方式。他的最终目标是,“要使旁遮普、西北边境省、信德和俾路支组合为一个单独的国家。在我看来,建立一个巩固的西北印度穆斯林国家,无论在不列颠帝国之内进行自治也好,或者脱离帝国自治也好,将是穆斯林奋斗的最终目标,至少对于西北印度的穆斯林应是如此。”相对于阿赫默德汗的“穆斯林民族论”而言,伊克巴尔所构想的穆斯林国家具有了作为国家要素的领土属性,标志着巴基斯坦运动的正式形成。由于这次演讲,伊克巴尔被尊为“巴基斯坦国家的设计师”。1937年6月21日,伊克巴尔在给印度穆斯林“最伟大的领导者”真纳的信中说:“我以为,新宪法要把印度组成单一联邦的想法,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只有把穆斯林诸省组成为一个单独联邦……才是使我们能够获得一个和平的印度,并把穆斯林从非穆斯林的统治之下拯救出来的唯一道路。西北印度和孟加拉的穆斯林,为什么不能像印度内外的其他民族一样,也能享有自决权呢?”这时,穆斯林联盟不仅在舆论上而且在理论上已经为印巴分治做了充分的准备,行动上也加快了分治的步伐。1937年10月,穆盟领导人在勒克瑙会议上首次宣布穆盟“赞成印度完全的民族和民主自治,”对伊克巴尔的“穆斯林国家论”给予明确支持。虽然在伊克巴尔去世两年后,穆斯林联盟在1940年3月的拉合尔年会上才提出关于两个民族和建立单独的穆斯林国家———巴基斯坦的决议,他去世九年后,巴基斯坦才建立起来,但伊克巴尔对巴基斯坦建国的作用和影响是巨大的:他最早提出建立独立的穆斯林国家的设想,并论证了其合理性和可能性;他说服真纳接受把建立独立的穆斯林国家作为政治目标;他的“穆斯林国家论”成为巴基斯坦建国理论———“两个民族”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和思想来源。关于伊克巴尔的理论贡献,《巴基斯坦简史》是这样评价的:“他比任何其他穆斯林政治领袖都看得远些”。“一般人民只是在经历了若干年痛苦之后,才认识到他这一思想的实际价值。伊克巴尔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他能预见未来事物的发展形势。而更在于他以动人心弦的诗歌鼓舞人民,使他们对过去满怀豪情,对将来充满信心。他给穆斯林指明了新的前景,为他们的信仰提出了理论基础。他的理想是按照伊斯兰教义的真谛来建立一个社会。”(三)真纳民族国家论的基本内容阿里·真纳是19世纪上半叶印度穆斯林独立运动的领袖,他接受并继承了伊克巴尔的“穆斯林国家论”思想,并集成了自巴基斯坦立国运动以来的穆斯林独立运动思想,创立了“两个民族、两个国家”政治学说。从1915年起,真纳任穆斯林联盟常任主席,领导该组织为在印度建立独立的穆斯林国家而努力。真纳对于巴基斯坦的贡献在于,他把作为观念形态的“穆斯林民族”经由公共的想象共同体变成了社会实体,领导次大陆穆斯林民族主义运动走向成功———亲手缔造了巴基斯坦,被称为“巴基斯坦之父”。伊克巴尔在1937年3月至10月间多次给真纳写信,提出“为了穆斯林印度的问题能得到解决,必须重新划分这个国家,建立一个穆斯林占多数的穆斯林国家”,并暗示“实现这一要求的时刻已经到来”。真纳在伊克巴尔的思想和穆斯林的传统文化中,发现了伊斯兰的认同,构建了一种伊斯兰的使命和骄傲。他通过对“印度宪政问题的小心实践和研究”,最终接受伊克巴尔的“结论”,并将伊克巴尔当作自己的导师。当1938年4月25日伊克巴尔辞世时,真纳致词:“对我而言,他是一个私人朋友,一位哲学家和导师,是我灵感的源泉和主要的精神支柱。”1940年,随着穆斯林各地方组织相继加入穆斯林联盟,穆斯林联盟在印度穆斯林中的合法性基础进一步巩固,真纳审时度势,正式提出了“两个民族、两个国家”论,主要内容包括:(1)印度教和伊斯兰教是两种不同的文明,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是两个不同的民族。真纳认为,印度教和伊斯兰教“属于建立在相互冲突的思想和概念上的两种不同文明。他们生活的各方面是不同的”。早在“省自治”实施不久,真纳就开始宣传这样的理论:印度的穆斯林是一个民族,不仅是一个教派。他于1940年1月在伦敦的《时代与潮流》杂志上刊文指出:“必须制订一部承认‘两个民族’的宪法,这两个民族必须分享对于自己共同的祖国的管理权。”1940年3月,他在穆斯林联盟的拉合尔会议上发表的主席致词中特别强调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不同:“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它们并不是宗教,而事实上是完全不同的社会秩序,认为印度教徒和穆斯林能永远在一个共同的国家中发展那是梦想……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属于两种不同的宗教哲学、社会习俗、文学……把两个这样的民族束缚在一个单一的国家中,一个占少数,另一个占大多数,一定会导致日益增长的不满和为治理这样一个国家所可能建成的任何机构的最后毁灭。”(2)西方议会民主制不适合印度。真纳认为,“像英国这样的以单一民族的国家概念为基础的民主制度,肯定不适合印度这样的多民族国家”,因为“印度有许多的民族……它们的起源、传统和生活方式各不相同。三分之二的居民信奉各种形式的印度教,七千七百多万人是伊斯兰教徒。二者之间的区别不仅仅在于狭义的宗教方面的区别,而且也包括法律和文化方面的区别”。这种建立在多数原则基础上的民主体制,产生的是多数派印度教徒的统治。因此,“西方民主体制完全不适合印度,而且它是强加在印度政治体制中的一种疾病。”真纳指出,印度的政治前途是走宪政道路,实行各政党轮流执政的民主制度。(3)穆斯林要求民族自决权,应该建立穆斯林国家巴基斯坦。他不止一次地强调,“一个民族(nation)必须有一片领土”,“印度穆斯林有无可否认的民族自决权”。他认为,“无论根据何种民族理论,穆斯林都是一个民族,他们必须拥有自己的家园,必须有自己的领土和国家”。“我们能够接受的唯一出路是,通过把印度划分为几个自治的民族国家,给予其主要的民族单独建国。这样,这些民族国家之间就没有必要相互为敌了”。1944年3月23日,真纳在纪念巴基斯坦日的文告中说:“印度穆斯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巴基斯坦对我们来说,就意味着我们的安全、我们的解放、我们的命运。”实际上,真纳的政治思想经历了一段渐进式的发展历程,他最初的政治倾向是“坚持印度的统一、平等和独立高于他们的民族和宗教身份”,主张通过民族团结(印穆联合)实现在英帝国范围内谋求自治,带有理想主义的政治色彩和浪漫主义的政治情怀。他曾断言:“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团结之日,就是印度实现自治领责任政府之时”。随着印度政治形势的发展,真纳逐渐放弃了寄希望于英国殖民政府的政治自觉上,他转而致力于通过开展合法斗争争取实现自治。随着印度社会印穆矛盾的不断加剧,真纳在借鉴伊克巴尔等人的穆斯林国家学说的基础上,终于放弃了早期的政治理想,走上了政治现实主义的道路,并最终成长为一位穆斯林民族主义者。(1)他的“两个民族、两个国家”理论是这一思想发展的最高阶段。三、以驻外资企业为中心的国家认同:阿斯林联盟对架构风险的初步探索1906年12月30日,代表穆斯林利益的政党———全印穆斯林联盟在达卡成立,标志着印度穆斯林开始以集体身份进入印度政治的主流,“被认为是1940年前在英印领导穆斯林利益运动的组织,由它开始倡导建立一个穆斯林国家”。在伊克巴尔和真纳等领导人的推动下,穆斯林联盟“在南亚穆斯林政治化过程中充当了先锋角色”。特别是1937年举行的省议会选举,导致穆盟与国大党彻底决裂。从此,南亚次大陆穆斯林和印度教徒分道扬镳、各分东西的时代正式到来,穆斯林国家的建立已经为期不远,指日可待。(一)未来的国家与国家1940年3月,穆斯林联盟在拉合尔举行年会。在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上,联盟领导人声称,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存在巨大而尖锐的分歧,要使他们继续统一于一个中央政权之下,就会危机四伏。真纳在22日的即席演讲中指出:“印度存在的问题不是教派之间的问题,而显然是具有国际性质的,问题也只能按此来解决”。“唯一的出路就是将印度划分为自治的民族国家,让两大民族各有自己的祖国”。23日,A·K·法兹勒—乌勒—哈克提出了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决议,历史上称这个决议为“拉合尔决议”(LahoreResolution)或“巴基斯坦决议”(PakistanResolution)。(2)决议宣称:“任何宪法方案在这个国家都无法实施,也不会为穆斯林所接受,除非它是按照下述基本原则来制订的:地理上毗连的诸单位划分为若干区域,这些地区的划分应作必要的领土调整,俾使穆斯林在数量上占多数的地区,如印度的西北地带和东部地带,能够组合成为独立的国家,在这些国家中,各组成单位将实行自治并拥有主权。”如果说这个决议还没有明白地说明即将设计的分离政体巴基斯坦的范围,那么,1942年初,真纳对康帕兰德教授的那段谈话说得就清楚明白了。他说,巴基斯坦必须是“一个穆斯林邦或者几个邦:在印度的一边,由西北边省、旁遮普和信德组成,另一边是孟加拉”。巴基斯坦决议的特别重要的意义是它已经不再满足于提印度全体穆斯林的特殊国籍问题,而是通过了关于把穆斯林居住的地区划分出来建立一个特殊的国家的决议。当时的媒体和人们普遍认为,巴基斯坦决议“等同于要求在穆斯林人口占多数的地区建立独立的穆斯林国家”。在拉合尔会议以后,穆斯林联盟的领导们声明,为建立巴基斯坦而斗争是它的主要目的。这是由分治思想向分裂行动跨出的最为至关重要的一步。分裂的推进器已经启动,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将它停止下来。会议第一次提出了建立巴基斯坦的问题,从此,建立独立的穆斯林国家不再是少数政治活动家头脑中的模糊概念,而成为穆斯林奋斗的目标。会议后,真纳(这时已被穆斯林称为“伟大领袖”)对当时孟加拉首席部长说:“伊克巴尔现在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如果他还活着,知道我们所做的工作正是他要我们做的事,他一定会觉得高兴。”他在一次讲演中宣称:“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巴基斯坦的建立”,表明了穆斯林为建立巴基斯坦的决心和勇气。至此,穆斯林联盟已经把绝大多数的穆斯林吸引到自己的队伍中来。建立穆斯林国家巴基斯坦已经不再是早期穆斯林学者停留在观念形态上的一种梦想了。(二)其他基层组织对国家的政策自二战开始以来,英国政府一直希望得到印度各族人民的合作,以便赢得这场战争。刚开始欧洲战局的发展令人忧虑,德国长驱直入占领丹麦、挪威、比利时和荷兰,以及法国投降的残酷现实都向印度资产阶级发出一种警报:法西斯的危险很快将波及印度。1940年7月,在浦那举行的国大党工作委员会会议上,国大党大多数领袖表达了支持英国政府参战、反对法西斯侵略的立场。会议通过的决议指出,国大党准备在英国发表战后给予印度独立和成立负责的国民政府的宣言以后,就立刻和英国当局合作。为了取得印度各派势力的合作,总督林立兹哥爵士(LordLinlithgow,1887-1952)于1940年7月放风说战后将移交政权,但又在1940年8月8日的答复(即“八月建议”)中宣布:“英国政府不会考虑把他们目前对印度的和平和福利所负的责任移交给任何一个其体制为印度国民中多数有势力人物所直接否认的政府。”拒绝对国大党作任何让步。但是这个答复中对穆斯林联盟为代表的少数党派的要求却作出了承诺,保证“没有他们的同意,不草拟宪法”。“八月建议”不仅像圣雄甘地所指出的那样:“扩大了以国大党为代表的印度和英国之间的裂痕”,而且加深了穆斯林联盟与国大党之间业已形成的隔阂。穆斯林联盟对于未来宪法的制定和执行必须得到它的同意和赞同这个保证感到满意。它接受了这个建议,并且明白宣称:“印巴的分治是解决未来印度宪法最大难题的惟一途径”。国大党拒绝了这个建议,主要原因是英国拒绝宣布“印度的完全独立”,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局对人数较少的教派作了保证”。1940年10月,甘地宣布开始公民不合作运动。这个运动的结果,有2500—3000名国大党人被殖民政府逮捕,并以违犯“印度国防法”的罪名交付法庭审判,国大党几乎全部领袖都被关进了监狱。到1941年底,国大党地方组织的活动已经明显削弱了。从此,次大陆以国大党和穆斯林联盟为主要政治力量的两大政党在领导各自所代表民族解放运动、分裂印度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印巴分治已经不可避免。(三)解决印据法上的印度问题二战结束后,英国政府预感到其在印度的殖民统治将难以为继,决定撤出印度。1945年,总督韦维尔爵士(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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