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市场与农机制造业的简易化战略

农村市场与农机制造业的简易化战略

农业机械工业是与农村经济最密切相关的典型工业化和工业。在学界对抗战前中国机械制造业的研究中,农机制造业并未被单独加以分析,1这制约了对新兴城市工业与传统农村部门之间关系的考察,而这种关系是欠发达国家工业化的主要问题。罗斯基(ThomasG.Rawski)认为,在抗战前夕,中国机械工业的生产扩张逐渐建立起了工业与农业之间的直接联系,2但是这一结论缺乏充分的史料予以支撑。本文拟以近代农机产业较为发达的上海为中心,考察清末至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业的发展态势,分析决定产业演化路径的动力机制,并以此为个案剖析近代中国城乡经济的关系问题。一、民机工业结构发展的结构性成因晚清开埠通商以后,农用机械即有零星进口,农机制造业则起步较迟,至清末民初始有上海求新制造机器轮船厂等企业仿造进口产品,生产农用机器。但中国农机制造业发展颇为迅速,至抗战前已能生产碾米机、砻米机、面粉机、切面机、轧花机、灌溉泵浦等作业机械,以及内燃机等用来带动作业机械的动力机械。1近代中国机械制造业诞生之初即分化为民营企业和国营企业两大部分,农机制造业也不例外。下文将首先考察民营农机制造业的发展态势。由于资料缺失,除了上海以外,目前很难找到中国其它地区农机制造业的连续性数据。不过,近代中国的民营机械制造业主要集中于上海,该市农机制造业的发展态势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图1显示了1866—1937年上海农机制造业的发展动态:1866—1937年间,上海农机制造企业的数量是不断增长的,其中尤以1914—1931年增幅较大,该阶段属于行业扩张期。1931—1937年间上海仅新增1家农机制造企业,表明行业进入了停滞期,这大概因为1930年代农村萧条,农机市场亦随之疲软。1930年代初,由于长江流域的洪灾,过去对农机需求较多的一些地区出现了市场滑坡,海关报告称:“方水灾之未来也,棉花打包机器、舂米机器及其他农业机器,需要之数,原属甚巨,农人使用机器之兴趣甚浓,但以田禾被淹,遂亦不能作此想矣。”2除了天灾影响外,中国当时的农村危机尚有更深刻的结构性成因,由此带来与农村具有经济联系的工业部门的普遍萧条。1作为佐证,1937年时,“受上年秋收丰稔之赐”,机器需求“遂趋蓬勃”2,表明农机行业的发展受到农村市场需求的极大影响。综上所述,清末至抗战前上海的农机制造业初看起来呈现出向前发展的趋势,只是在1930年代面临着较大困难。1937年上海共有民营机械工厂570家,农机制造企业占其中的12.5%,当时上海连同机器修配业在内共有12种机械类行业,平均每类应有48家企业,占总数的8.4%,是则农机企业所占比重尚称不弱。3现有数据显示,1931年上海70家农机制造企业资本总额为428500元,每厂平均资本为6120元,略少于上海全部机械厂6950元的平均资本额;雇佣工人总数为1647人,每厂平均24人,略高于行业平均值21人。4这表明农机制造业在近代上海机械制造业中具有典型性。至于农机制造业的内部结构,目前所知统计数据只有1920年和1931年两个年份的,两者均涉及对雇佣工人数的细分统计,但前者依据使用机器台数判断厂家规模,后者则选取资本额为标准。由于1931年堪称抗战前上海农机制造业发展的高峰,本文选取该年份数据进行分析:数据显示,1931年上海民营农机制造企业无论在雇用人数还是资本额上都以小企业居多,工人数超过100的企业仅2家,资本额在5000元以上的企业仅4家。这暗示了上海农机制造业缺乏大企业,而对行业领军企业的质性研究可以印证数据推测。清末民初,上海最早开始生产农机的求新机器厂也是整个机械行业的领军企业,然而,一战爆发后,求新厂接受了巨型轮船的制造业务,对农机制造无暇顾及,而鼓励与之有关联的小厂家继续生产农机。1上海大隆机器厂是近代中国机械行业最具实力的民营企业,该厂曾拟专门制造农机,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贯彻,而转向了生产纺织机械。2此外,上海稍具规模的农机制造企业尚有新中工程公司,但该厂在1930年代将兴趣转向了汽车发动机研制。3求新、大隆与新中都是近代中国机械制造业中的领军企业,但它们均未将生产重心放在农机制造上,其结果则是抗战前上海农机制造业缺乏具有规模效益的专业化大企业。在上海附近,无锡、镇江等地也有生产农机的工厂。无锡的机械工业以生产农机为主,“各厂大多制造戽水机,碾米机,打稻机,柴油引擎等各种。其销路本省江南北各地均有”。4镇江的机械工业并不发达,但其整机制品也以柴油引擎、打水机等为主。5浙江省永嘉县亦有少数铁工厂能制造柴油引擎、米机、砻谷机等。6此外,广州、武汉等地也有民营农机生产企业,但是这些企业同样规模狭小、资本薄弱。近代中国国营机械企业起源于洋务运动时期创办的军工企业,清末新政时期,各地兴办实业,一些官办工厂也尝试着生产农用机械,例如1906年筹办的北洋铁工厂即预备制造轧花机。7不过,进入民国以后,由于军阀混战,国营机械企业的发展较为有限,且多不从事农机制造。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中央政府在促进农业发展方面制定了一些政策,推广包括农机在内的新式农具。部分地方政府对该项政策亦积极落实,组建新式农具生产与推广机构。如成立于1929年的江苏省立农具制造所本是江苏省政府“为提倡改良农具廉价售给农民而设置”,后“因省款支绌,乃由该所自营自养”,遂使这一政府机关成为面向市场竞争的企业。该所由机器厂、铸铁厂、木工厂、装置试验修理等各厂构成,有工人120名,工程师4名,所长多系技术专家,生产包括柴油机、火油机、抽水机、碾米机等农机在内的十几种农具。1到1930年代中期,其它各省也有类似的国营工厂或相关计划。如河南省农工机械制造厂“以基金缺乏周转困难,于1932年由省政府令将机械制造局合并,增加资本专造农工器械,于是工作复行紧张”。21933年,湖北省政府建设厅认识到“川湘黔豫陕甘等省,近来颇讲求发展农业,将来必须需要多量新式农具。目前内地各省,尚无是项制造工厂。采用新式农具者,多购买舶来品”,因此拟于武汉创设农具制造厂,“不独价格较舶来品为廉,而转运上亦较便利”。3不过,整体而言,抗战前中国的国营农机制造企业在数量上是相当有限的,农机制造业的主体仍是民营企业。综上所述,抗战前中国的农机制造业呈现出向前发展的态势,农机生产企业分布较广,但企业普遍规模狭小、资本薄弱、雇员不多,且缺乏专业化的农机制造大企业。中国农机制造业的这种发展态势与其市场导向的技术战略是密不可分的。二、年—农机企业的技术战略与产业演化路径抗战前中国的农机制造业呈现出一种在低端市场上由众多小企业自由竞争的演化路径,这条演化路径带来了行业的去规模化与去中心化,而该路径系由农机企业市场导向的技术战略直接决定。中国的农机制造业起源于进口替代,自诞生之初即灵敏地应对市场信号。清末开埠以后,西洋农机输入到中国,以其高效而受到欢迎。例如,1880年,天津附近的一家新式农场“批租荒地五万亩,概从西法,以机器从事,行见翻犁锄来,事半功倍”。4当时,部分中国人已经认识到农机在生产上的价值,积极予以引进。然而,进口农机价格昂贵,阻碍了其大规模应用。例如,在广东,“农民有使用舶来器具者,然因舶来农具价格略高,未能普及”。5尽管如此,一些农用机器在中国仍然有巨大需求。湖北是产棉大省,20世纪初,该省从日本大量进口轧花机,这些轧花机“若其价值,以每车一具而论,在日本买价仅合银15两。一运此间销售,其价竟涨至25两或30两。是比之来价,竟将一倍也”,但“车价虽昂,而人犹乐于购办”。6进口农机在市场上获利丰厚诱发了本土厂家的进口替代化努力,而这种努力是从模仿开始的。例如,最早生产农用发动机的求新厂,即因为油气合炸力发动机“盛行欧美,制造者百有余家,而吾国无闻焉”,遂“步武泰西,追踪仿造”。7大隆厂起初主要修造轮船和纺织机械,1920年代初亦“鉴于美国1840年后,农业已采用机器,故除原有营业外,拟为农业服务,乃开始制造2.25HP-12HP柴油动力机和碾米、磨粉、榨油、轧棉、戽水机等,耕植、收获等机皆在计划之中”。8在一战前后,中国农机制造业回报颇丰,以上海合兴机器制造厂为例,其生产的25匹火油引擎每部1750元,月产3-5部,“业务应接不暇”。1如此景气的行情自然诱使不少厂家进入该行业,而这些厂家为适应中国农村市场的特殊需求也选择了与之相匹配的技术战略。简言之,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企业普遍采取的战略为选择生产简易化的产品,以低廉的价格作为与高品质进口农机相竞争的武器。在发动机制造上,中国企业一开始仿制的是汽锅引擎,但这种大型化的汽锅引擎不适用于农村,轻型化的内燃机制造逐渐成为主流。清末民初之际,在求新机器厂的带动下,以上海为中心的江南地区涌现出了一批制造火油引擎的机器厂。一战以后,国产柴油引擎仿制成功,费用更省,大大推动了发动机的应用范围。在近代中国,“火油机与柴油机无甚分别,马力小者多用之”,至于某些厂家制造的火油柴油两用机,“仅化油器之构造上,稍有变更;实际上,固仍然一普通之柴油引擎也”。2近代中国农村购买力弱,中国农机企业从一开始仿制蒸汽引擎到后来制造火油引擎、柴油引擎,都是为了降低农民的农机使用成本,以利推广。大隆机器厂在1920年代制造火油引擎,即因为“农田灌水,利用机器,近皆知其效矣,而偏僻腹地,苦乏相当燃料”,而煤油“随地都有”。3到1930年代“火油暴涨,昂过柴油4倍”时,又有企业家组建上海机器厂,准备生产“4匹马力柴油引擎抽水机”了。4从质量角度说,国产农机一般不如进口货,在常熟高英乡,“抽水机有两种,一种是国货,一种是德国货,国货虽然比较便宜,但费油较多,又不经用”。5然而,近代中国农村购买力水平低下,故国产机器能以其低廉的价格取得优势。以用于农村灌溉的内燃机来说,中国企业所造柴油引擎“售价最低者,每马力三四十元,最高者,百二十元左右,外国输入之柴油引擎,每马力约在二百元左右,故国产者之本质,虽不如人,惟以价廉之故,尚可受一般用户之欢迎也”。6此外,轻型化的农机拥有占地小、机身轻、结构简单、燃料节省这四种优点,也更适合道路狭隘、田地分散、技术人员缺乏的中国农村使用,中国企业家们对此有清醒认识,7并以之指导产品生产。例如,大隆机器厂生产的火油引擎“转移颇云轻便”,“开停手续,亦至简便,农家均可自己开用,无须雇用机匠”,因此“购用者渐多”。8江苏省立农具制造所亦“特别注重引擎之改进,力谋减低售价,以符农村之要求”。9实际上,专注于简易化产品的战略还提升了中国农机企业对这部分产品的制造水平,使国产农机在质量上也逐渐赶上同等档次的进口货。简易化产品便于批量生产,而批量生产就意味着规模效应,这对于本土农机企业的初期资本积累和技术改进相当有利。例如,在农用引擎制造方面,“国人自造之内燃机,为数颇多,制造技术,亦因之大有长进”。10至抗战前夕,江苏省立农具制造所出产之引擎上“向从外洋购进”的自来油箱“经悉心研究,已能自制”。11再如,轧花机本为清末湖北从日本进口农机之大宗,武汉的吕方记机器厂等企业遂“研究轧花机之制造”,其产品“不亚于舶来品,且售价较低于洋货”,因此,当1930年代该市“高等货品仍为舶来品所独占”时,进口轧花机则“已绝迹于武汉市场矣”。1碾米机的情形与之相似,“最初均由美国输入,以Engelberg及Barnard&Leas两种牌子为最多,嗣经国人删繁就简,从事改造,售价亦较外货低廉远甚,故不数年,外货遂绝迹矣”。2总之,抗战爆发前,中国农机制造业在一些技术含量较低的农用机械生产上已成功实现进口替代。不过,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业的市场导向型技术选择战略也降低了厂家仿制或开发高档产品的动机,并使行业滑入去规模化与去中心化的演化路径。为了有效开拓农村市场,中国农机制造企业的技术选择战略奉行简易化原则,只生产技术最简单的产品。在实际应用中,还出现了新式机器与传统机械结合使用的场景,如新中公司“始创利用引擎,拖动旧式之龙骨车”,3其原因则在于满足一般用户“节省经费”的需求。4这种技术组合是适宜当时中国农村经济发展水准的,但也制约了农机制造业技术改进的空间。概言之,抗战前中国农机市场偏好低端技术。与此同时,专注于生产简易化产品的原则降低了农机行业技术壁垒,使众多小厂家能轻易进入该行业,这些小厂家往往“故意减低价格,力求销路之推广,而将原料、产品之品质减低,以求薄利”。5而市场对低端技术的偏好则使具有规模经济的大厂家无法取得对小厂家的竞争优势。例如,领军企业新中公司在1933年即表示农机“因制造简单,各厂从事者甚多,而本公司亦不欲以此逐鹿争竞,故出品减少”。6图4显示了新中公司历年所售碾米机、抽水机这两种主要农机的数量皆很有限:可以说,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业整体上通过低端技术选择战略在中国农村市场与国外大规模厂商进行了有效竞争,在同一个市场上,中国小厂商遵循同样的战略也有效地排挤了本国大厂商,整个行业遂出现去规模化趋向。这就解释了为何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业中缺乏专业化的大企业。此外,由于进入门槛低,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业在地理分布上也出现了去中心化趋势,削弱了中心城市农机制造企业的竞争力。在河北高邑,有一家小型农机厂颇具典型性,该厂“用翻砂法每年约铸轧花机60余架,弹花机15架,铁水车30余架,各种农具无定额。资本1300元。工人每名月薪3元至6元不等”。1这种小厂在产量与技术上自然不能与上海等中心城市的大厂相匹敌,但由于市场对低端技术的偏好,这种得地利之便的小厂足以侵蚀中心城市企业的市场份额。然而,去中心化与工业扩散必须区分开来。1931年之后,江南地区的农用内燃机制造中心由上海向无锡转移,2一些上海企业甚至迁往无锡。这是一种工业扩散,因为在无锡重新产生了集聚。而所谓去中心化是与去规模化联系在一起的,如永嘉的小厂家为与上海企业竞争,“于原料方面,力求减轻”,“使出品品质,趋于退化”,但因此而保有本地与邻县的市场。3总之,在市场偏好的诱致下,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业遵循了简易化的技术选择战略,使整个行业滑入去规模化与去中心化的演化轨道。三、推动了农村经济的快速发展,改变了农村经济发展的良性循环农机制造业作为新兴产业,代表着对传统农村经济施加影响的可能性变量,尤其表现为技术投入要素。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业的产生与演化路径都是由农村市场决定的,农村经济发展状况对农机制造业起着支配性作用,而农机制造业对农村经济虽有反作用,却缺乏足够的技术溢出效应。在农机制造业与农村经济的关系中,最根本的结构为农村市场对农机制造业演化路径的型塑,这种型塑亦决定了农机制造业技术溢出所可能产生的效果。按照一般理论预期,农机制造业能促进农村经济的发展,农村经济发展后会产生扩大的需求再刺激农机制造业扩大规模,两者实现良性循环。4但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业的演化路径不符合这一标准模式。一开始,较有实力的农机制造企业确实试图追求规模效益,如1927年新中公司即表示:“凡制造工厂,规模愈备,出品愈速,费用愈省,小工厂之不能与大工厂竞争者此也,本公司为谋发展农工,增加效率计,必得步步扩展,力求完备。”5然而,到1933年时,规模已趋完备的新中公司在农机市场上却迫于小工厂的竞争压力而步步后撤,这显现出中国农机制造业的演化偏离了“常轨”,其原因则如前文所述。不过,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业虽被锁定至低端技术发展的演化轨道,它还是与当时的农村经济形成了小生境中的微循环。在局部地区,农机制造业带动了农村经济的发展,后者又支持农机制造业的扩张。例如,在无锡,农村劳动力向城市工业的转移导致当地“人工物价,均较他处为昂,故机械之需要较殷”,6利用农机进行灌溉较为普及。1930年代初的调查表明,在无锡县第四区,“所有河道通畅各农田,除少数仍用人力或牛力戽水外,大半均已利用机器灌溉”。7据当代学者估算,1930年代中期无锡机械灌溉的面积占该县水田总面积的63%-77%,8相当可观。无锡机械灌溉的发展带来了农机制造业的繁荣,甚至使机械工业中心上海的农机产品“大受打击”,1遂使区域农机制造业中心由上海向无锡转移。因此,仅以无锡而言,农机制造业与农村经济的良性循环在一定程度上是存在的。除了局部地区的良性循环以外,农机制造业还在碾米、轧棉等行业中产生了技术外溢效应,为农村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助力。对碾米业而言,农机企业生产的碾米机促进了这一行业在内陆地区的扩散,如江苏省“内地各县镇,俱有机器碾米厂之设立”。2以轧棉业而论,旧式轧花方法“非常迟缓,容易混杂”。3而农机企业生产的新式轧花机提高了生产效率,因此,在轧花机制造中心武汉,每年“待棉花收获后,四乡农民,纷纷来汉购买”,4有力地推动了中南地区乡村棉产加工业的发展。实际上,一些农机企业还主动跨行业经营,直接介入农产加工。例如,1934年,上海中华铁工厂的经理王佐才“因鉴于陇海路一带棉产颇丰,而缺少轧花厂,乃赴彰德与该地农民合作,开办一轧花厂,藉以提倡轧棉事业,而宣传国货机器之功效,结果,成绩不差”。到1935年时,中国棉业贸易公司在陇海路沿线创办轧花厂9家,“其所用机器,均由中华铁工厂制造,此即为该厂营业计划之第一步成功”。5因此,抗战前中国的农机制造业可以视为改进农村经济的积极技术变量。不过,无论是局部地区的良性循环,还是若干行业中体现的技术进步,在程度上都是相当有限的,抗战前中国农机制造业对农村经济并未起到特别明显的促进作用。即使在农机利用较为发达的江苏省,农机的使用率也不算太高。例如,1930年代初,南汇已经使用机器车水,“但用者甚少”;奉贤“现有新发明之戽水机、甩稻机等,因购价较贵,农民用之甚少”;吴江“农民所用农具,旧式居多,惟客民所种湖田,则皆备具车水机、碾米机,其他各项,仍用旧式”;常熟“新式农具,有引擎戽水机,但不甚普遍”;镇江拥有“16马力引擎吸水机3架”,但“其他农业机器之应用,尚属罕见”。6在近代中国农村,购买力低下与人口众多是抵制资本化的重要原因,这也使旧式农具成为农机的强有力替代品。对于砻谷机、轧豆机、棉花机、剥玉蜀黍机、播种机等农机,抗战前各企业均有现货可供出售,但这些农机“究非必不可少之机器,而乡民对机器之认识不深,故销路欠佳”。7实际上,在近代中国,普通农家往往连旧式农具也很难备置齐全。据1935年对五省11县1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