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唑安于室到不安于室分裂的人格,禁锢的灵魂泰蕾丝·拉甘形象解读

从唑安于室到不安于室分裂的人格,禁锢的灵魂泰蕾丝·拉甘形象解读

0不安于室女性刘明九先生指出，在研究法国女性的“不难”理论时，“文学中的女性在丈夫的权力婚姻结构中经历和命运，无论是主观精神、情感倾向和行为模式还是‘安于室’和“不安于室’。”所谓“安于室”主要指那些满足于平淡无奇或温馨和睦的家庭生活,遵从各种伦理道德规范的女性。而“不安于室”则与之相反,主要指那些背离家庭伦理道德规范的女性,这些人大多是家庭的破坏者与叛逆者。对于这类“不安于室”的女性,柳鸣九先生将其分为三种类型,即精神型、感情型与情欲型。法国作家左拉的实验小说《泰蕾丝·拉甘》(1867)以巴黎为背景,讲述了少妇泰蕾丝与情人洛朗因为杀夫后失去内心平衡,在恐怖中自杀身亡的悲剧故事。小说中的泰蕾丝就属于“不安于室”类型中的情欲型代表。笔者认为,泰蕾丝是个人格分裂者,情欲唤醒了她的肉体,却没能让她超越自我,摆脱精神的困扰。泰蕾丝的毁灭主要是因为缺乏清醒的自我意识所致。以下,笔者将就泰蕾丝从“苟安于室”到“不安于室”的感情转向切入,探索其行为转变原因及悲剧因素所在。1家庭中的失当泰蕾丝是一位法国上尉与非洲部落酋长之女的遗孤。两岁时被开妇女服饰用品商店的姑妈——拉甘太太收养,二十一岁时与表哥卡米耶结婚后,一家人由外省搬至巴黎,继续经营着妇女服饰用品商店。按理说,在拉甘太太这个由亲缘组成的家庭里,本该是祥和温馨的。泰蕾丝与卡米耶是表兄妹,他们青梅竹马,在拉甘太太眼里这种亲上加亲的结合无疑是天作之合、喜上加喜的事情。然而,这桩由家长包办的婚姻,并没有给当事人及家庭带来幸福。体质的差异,性趣的不同,导致泰蕾丝痛苦与烦恼。因而,在这个表面上平静的家庭中蕴含着掩藏着不安的因素。泰蕾丝对于自己的不幸婚姻安之若素,婚后六年心甘情愿地“苟安于室”,但她的内心却不满于自身的处境,身心分离,过着双重的生活,是个人格分裂者。(1)拉甘太的家庭泰蕾丝没有反抗拉甘太太为她包办的婚姻。泰蕾丝与卡米耶的错误结合主要是由于拉甘太太的私心所致。恩格斯曾经指出,“维系家庭的纽带并不是家庭的爱,而是隐藏在财产共有这一外衣下的私人利益。”在拉甘太太的观念中,她的家庭能够延续一定离不开爱,这个如同天使一般的母亲,用母爱从死神手中将儿子夺了回来,对于自己用药罐滋养大的孩子,拉甘太太充满爱心。为了在自己百年之后,病儿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她慎重地为他选定了一个称职的看护、细心周到的保护人——泰蕾丝。拉甘太太的母爱中带有明显的私心,爱的天平只倾注在病人这边,忽略了正常人的情感。泰蕾丝认为姑妈选自己做接班人,当卡米耶的保护神,自己也没有拘束。对于这桩婚姻,她没有反抗,并“听天由命,对一切抱无所谓的态度”。35泰蕾丝所采取的这种逆来顺受的被动态度,将自身陷入不相称婚姻生活的痛苦与压抑之中。(2)卡米共同的婚姻对于体质差且自私的丈夫,泰蕾丝同情、厌恶又无可奈何。造物弄人,上苍并没有让这对情侣享有相同强健的体魄。泰蕾丝与卡米耶婚姻的不幸主要原因是体质上的差异。卡米耶从小体弱多病,身体单薄,个子矮小,瘦弱的四肢动作迟缓。他缺少柔情,在拥抱泰蕾丝时没有异样的感觉,他觉得抱着一个男孩子。与外貌的苍白、性情的冷淡相似,卡米耶的性格也是极端自私的。卡米耶“只想到自己,只考虑自己舒适,想尽一切办法贪图享受。”9泰蕾丝富有热情,生机勃勃,却被强制过着疗养的生活,与卡米耶同床共枕、同饮共食中,分享着他的补药与陈腐的气息。在“禁闭的生活,强加给她的是死气沉沉的起居作息。”11泰蕾丝渴望过富有活力的生活。然而由于“卡米耶长期患病,得了贫血症,他体验不到年轻人的冲动的情欲”。12在他们结婚后的“次日,当这对新婚伉俪下楼时,卡米耶依然是满脸病容,萎靡不振,他不紧不慢地还是只顾着自己,而泰蕾丝也依然举止从容,不动声色,她克制着自己,脸上毫无表情,却让人有些不安。”13泰蕾丝与卡米耶的不协调婚姻从一开始就露出端倪。卡米耶依然病魔缠身,泰蕾丝继续克制自己,她那炽热的情欲并没有得到满足。在没有情爱的婚姻生活中,泰蕾丝没有享有与丈夫一样平等的地位。被拴在病床前的泰蕾丝“看到了那个疾病缠身的小男孩的影子”,“他还是那么虚弱,哼哼唧唧的,他的身上仍然发出一种陈腐的气味。”36在这种婚姻中,泰蕾丝无法与丈夫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她只不过是丈夫的保护神,卡米耶的护士,她姑母意志的执行者,家庭里的一个仆人。(3)人格异化与自我革新泰蕾丝“苟安于室”表象下隐藏着双重人格。在逆来顺受、听天由命的隐忍顺从的假面下,隐藏着强烈的不满情绪。由于寄人篱下及与病人共同的生活,让泰蕾丝变得内向,表里不一。这个外静内热的郁闷少妇,面无表情,平静如水,健壮的身体内却隐藏着被压抑的勃勃生机与躁动不安。由此可见,泰蕾丝的人格已经明显异化。泰蕾丝生活圈子里缺少富有生机与活力的人。她从没有朋友,厌恶婆婆与丈夫的客人,在这种格格不入、痛苦窒息的氛围中,泰蕾丝找寻借口,置身其外,冷眼旁观、苦挨时日。尽管厌倦枯躁无味、平淡无奇的生活,泰蕾丝在婚后六年里,仍然心甘情愿地“苟安于室”。她从从容容、忠心耿耿地为家庭效力,对于不公正的待遇,她装愚作傻,“毫无怨言,从没牢骚。”14。在家庭生活中,泰蕾丝表面上孝敬婆婆,恪守孝道、妇德,“她始终显得十分温良顺从,她的全部心愿就是把自己变成被动的讨人喜欢的、有着崇高自我牺牲精神的工具。”18骨子里,泰蕾丝并不愿随波逐流,心安理得地生活在那种“死寂的气氛”,过那种“半死不活的日子”。她的温顺其实是一种无奈、一种安天知命的生存状况,甚至有些“自暴自弃”169。她已成为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善者,一个人格分裂的矛盾者。2泰莱丝对洛朗的救赎让泰蕾丝红杏出墙、“不安于室”的人是洛朗。作为卡米耶的同事、小学同学,洛朗在泰蕾丝眼里是一个特别的人。他的拜访如同磁铁一般吸引住了泰蕾丝的目光。体格健壮的洛朗以他那爽朗的笑声、粗犷的言谈、强健的身躯唤醒了泰蕾丝内心沉睡的爱情,她对洛朗一见钟情,炽热的爱上了他。这时的泰蕾丝“仿佛从睡梦中惊醒,情欲点燃了她的生命之火。她从卡米耶软弱的胳膊里解脱,投入了洛朗强壮有力的怀抱,挨近这个健壮的男子,她内心就感到了强烈的震动,使她蛰伏在肉体里的灵魂苏醒。……她的一切本能都以其前所未有的猛烈程度一齐爆发出来。她母亲的血,这种灼烧着她血管的非洲血液开始奔腾了,在她那苗条、几乎还是处女的身体里汹涌着。”33在洛朗为卡米耶画完肖像后,他们一拍即合,立刻成为秘密情人。泰蕾丝热衷于偷情的生活,因为这种“出轨”满足了她两种心理需求:(1)以、为引导的导火线泰蕾丝“不安于室”,投入到洛朗温暖的怀抱,满足了从卡米耶处所不曾感受到的肉体上的享受。因而,偷情补偿了泰蕾丝婚姻中有名而无性的不足。“洛朗对她起了一种导火线的作用。第一次拥抱热吻之后,她那无情而淫荡的禀性便桀骜不驯地大大膨胀起来了,她只为情欲而生活。”128泰蕾丝“以大胆妄为和厚颜无耻为乐事。她没有片刻犹豫,毫不惧怕。她与另一个男人通奸表现得既坦然又坚决,她像她存心想铤而走险,以冒险来满足她的虚荣心似的。”37这时的泰蕾丝凭借着内心的本能冲动去爱,她的“出轨”不带有任何理智的色彩,只局限于生理欲望的满足层面。(2)泰束丝:完善自己的道德秩序泰蕾丝在“不安于室”后知道自己在干坏事,对于这种“出轨”,泰蕾丝全然没有恐惧不安心理,反而当作乐事,体验到复仇的快感。“我是在一个病人的陈腐、阴湿的卧室里长大的。……他们夺去了我的一切。”34“他们把我造就成一个虚伪、撒谎的女人……,一头驯服的牲口。”35“她在欺骗卡米耶与拉甘太太的同时,也隐隐约约地感到某种快感。”41她所以这样做,“仅仅是为了向姑妈和丈夫表明,她不是一头牲口”41,“让这两个好人”知道自己是有情人的。她甚至为自己所做这种错事感到一种窃喜。“啊!她把这两个好人骗得真过瘾呵!她洋洋自得,厚颜无耻地欺骗他们时,内心是多么喜悦啊!”42泰蕾丝对自身的“不安于室”并没有强烈的自觉意识,她只是借偷情来发泄心中的积怨,满足一己感官上的快意,最终体验到的只是“热血更加沸腾不已”。从中可以看出,泰蕾丝的心智并不健全,她的认知尚停留在感性层面。应该说,泰蕾丝的“出轨”带有一定的反叛意识,她的纵欲行为已让自身超脱出牲口、工具这样可怜、可卑的生存处境,她在抗争没有性爱的虚假的夫妻生活的同时,已经将矛头指向她所属的有产阶层,因而,泰蕾丝不自觉的成为中产阶级家庭道德秩序的叛逆者。然而,泰蕾丝的“出轨”只满足于追求感官刺激,停留在对以往生活的不满层面上,泰蕾丝没有意识到自我的发展,她所作的美好居室的细微变化也只在于取悦情人。由于只满足于过双重的生活,没有采取正当的行动,或者离婚,或者出走,或者抗争等,泰蕾丝的“不安于室”就为犯罪埋下伏笔,也成为自身覆灭的掘墓人,敲响了自我灭亡的丧钟,这不能不让人在同情中为其扼腕叹息。3自我观的缺失泰蕾丝所以“出轨”并将自己置于死亡境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按照作者的构思是”情欲、本能的冲动”所致,笔者以为,除去生理的因素外,泰蕾丝缺少清醒、自觉的追求意识与自我意识。(1)由于没有为新的爱情设置自主的前景,泰蕾丝与他的情人在家中偷情长达八个月之久。“不安于室”的泰蕾丝并没有脱离家庭,使貌合神离的婚姻解体,让家庭分崩离析。当偷情受阻后,他们都不想终止肉体上的欢娱。在激情中,他们产生了拥有彼此、一起自由生活的愿望。倘若此时按正当手续处理,或向卡米耶摊牌表明他们的愿望,或者出走过自由的生活,也许结局就不是溺死卡米耶,使一个家庭分崩离析,将自身陷入走上通向黄泉不归路的困境之中。(2)泰蕾丝“出轨”到毁灭主要是缺乏自我意识所致。泰蕾丝没有“娜拉式”清醒的自我认知,也缺少“苔蕾丝式”明确的精神追求。苔蕾丝形象出自法国作家莫里亚克的小说《苔蕾丝·德斯盖鲁》(1927),这个形象直接脱胎于泰蕾丝形象,可以说是泰蕾丝形象的翻版。作为泰蕾丝形象孙女辈的女性,苔蕾丝出身于有产阶级家庭,她追求理想化、高尚的爱情生活;然而,苔蕾丝的婚姻及家庭生活与泰蕾丝相似,都是极不协调的。苔蕾丝的丈夫猥琐庸俗,只有肉欲没有爱情,她的周围也像泰蕾丝生存的环境一样,没有生机与活力,缠绕她的只有“烦闷,缺乏高尚的使命和崇高的义务,除了庸俗的日常习惯以外没有任何别的期待——得不到安慰的孤独。”573苦闷的苔蕾丝为了摆脱压抑、空虚、无聊的生活,不由自主地做出给丈夫下毒的事情。苔蕾丝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成为自己”,获得自身的自由。与泰蕾丝一样,苔蕾丝不满于自身沉闷、窒息的生存困境;与泰蕾丝不同之处在于,苔蕾丝具有一种清醒的自我意识、自我追求。她质疑丈夫,怎么能够忍受那种如同死亡一般可怕的生活。她渴望摆脱家庭,逃出牢笼,“到巴黎过独身女人的生活,自己养活自己,不靠任何人……没有家庭!只由她的心来挑选家庭,不是按照血缘,而是按照精神,也按照肉体,去发现真正的亲属,不管他们是多么稀少,多么分散。”619为了达到自身的独立与自由,苔蕾丝“脱去面具,进行无诈的战斗”591。即使遭受软禁、被放逐也没有放弃自我的追求。泰蕾丝身上所缺少的正是苔蕾丝那种独立的自我意识。泰蕾丝与苔蕾丝一样,郁闷、焦虑、对生活感到绝望,但她却没有苔蕾丝那种绝决的抗争意识——“冲出牢笼”、独立战斗的精神。泰蕾丝仍然戴着面具忍耐着厌倦的家庭生活。当她以为爱情降临时,被不同气质所吸引,满腔热忱地扑进洛朗的怀抱;当这种爱情因谋杀事件夭折后,她只有采用极其谦卑的心情乞求赎罪,以忏悔、哀悼亡灵的做法来洗清自己的罪过,排除内心的恐惧。为了抚慰内疚之情,她竟将死去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