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诉不加刑原则在刑事诉讼中的适用

上诉不加刑原则在刑事诉讼中的适用

“上诉不受惩罚”原则是全世界许多国家广泛应用的一项重要原则。这一原则确立了保护被告依法享有的上诉权利的目的，防止被告因害怕上诉而受到进一步的惩罚，确保上诉程序制度不成为现实的。一、上诉不加刑的原则“上诉不加刑”原则是二审程序中一项特殊原则,在立法上最早确立于1808年的《法国刑事诉讼法典》,它是从大陆法系中的“不利益变更禁止原则”引申而来的。其基本内容是:刑事案件于一审判决后,被告人或者他的近亲属、监护人以及辩护人不服而为被告人的利益提起上诉的,上诉审法院不得判处比原判决更重的刑罚;只有在为被告人之不利益而提起上诉时,上诉审法院才可以处以比原判决更重的刑罚。德国资产阶级掌握政权以后,从法国刑事诉讼法典中吸取了这一原则,在1877年《德意志刑事诉讼法典》第398条规定:“被告人一方对判决不服的提出上诉时,新的判决不得处以比原判决更重的刑罚。”1891年日本又以德国刑事诉讼法典为蓝本,套用了“上诉不加刑”原则,在其刑事诉讼法第265条中予以确立了这一原则规定。其后,大陆法系的其他国家也相继在刑事诉讼法中作了类似的规定。英美法系一些国家采用这一原则则比较晚。至今,在美国刑事诉讼法中,联邦宪法和联邦最高法院都没有确立“上诉不加刑”原则。在我国,对“上诉不加刑”原则通用的概念是指第二审人民法院审判只有被告人一方提出上诉的案件,不得以任何理由加重被告人的刑罚的审判原则,即使经过审理决定改判,也只能适用比原判决更轻的刑罚。我国刑诉法192条规定:“第二审人民法院审判被告人或者他的法定代理人、辩护人、近亲属上诉的案件,不得加重被告人的刑罚。”“人民检察院提出抗诉或者自诉人提出上诉的,不受此规定限制。”1998年颁布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257条中规定:“第二审人民法院审理被告人或者其法定代理人、辩护人、近亲属提出上诉的案件,不得加重被告人的刑罚,并应当执行下列具体规定:①共同犯罪案件,只有部分被告人提出上诉的,既不能加重提出上诉的被告人的刑罚,也不能加重其他同案被告人的刑罚;②对原判认定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只是认定的罪名不当的,在不加重原判刑罚的情况下,可以改变罪名;③对被告人实行数罪并罚的,不得加重决定执行的刑罚,也不能在维持原判决决定执行的刑罚不变的情况下,加重数罪中某罪的刑罚;④对被告人判处拘役或者有期徒刑宣告缓刑的,不得撤销原判决宣告的缓刑或者延长缓刑考验期;⑤对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但判处的刑罚畸轻,或者应当适用附加刑而没有适用的案件,不得撤销第一审判决,直接加重被告人的刑罚或者适用附加刑,也不得以事实不清或者证据不足发回第一审人民法院重新审理。必须依法改判的,应当在第二审判决、裁定生效后,按照审判监督程序重新审判。”当然第二审法院审理上诉案件并非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加重被告人的刑罚。在人民检察院提出抗诉或者自诉人提出上诉的情况下则不受上诉不加刑的限制。因为超出了仅有被告人一方的限制范围,在被告一方提出上诉,人民检察院也提出了抗诉或者自诉人也提出了上诉;或者被告人一方没有提出上诉,人民检察院提出了抗诉或者自诉人的提出了上诉,第二审人民法院可以加重被告人的刑罚。但是,如果人民检察院认为第一审法院所判刑罚过重,为减轻被告人的刑罚而提出抗诉的,第二审人民法院也应受“上诉不加刑”原则的限制,不得加重被告人的刑罚。上诉不加刑的原则是第二审人民法院审理二审案件必须遵守的原则,有利于消除被告人因担心加重刑罚而不愿或不敢提出上诉的思想顾虑。不能为了加重被告人的刑罚,而将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案件,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而发回重审或指定再审。这主要考虑到被告人一方上诉的目的在于申明被告人无罪或者罪轻,请求上一级人民法院通过重新审判改变一审法院的错误判决,期望第二审法院通过审理予以减刑或者从轻定罪或者宣告无罪。如果被告一方提出上诉后,第二审法院通过重新审理,加重了被告人的罪名和刑罚,则有违上诉人上诉的初衷,必然增加上诉人在上诉时的思想顾虑;甚至不敢提出上诉,即使明知第一审法院枉法裁判,也可能因惧怕第二审法院也有可能加重刑罚,而放弃这一诉讼权利。同时,“上诉不加刑”原则的存在,客观上有利于促进检察机关积极履行法律监督职责,加强一审法院的责任感,注意提高办案质量。二、英美专门法系关于判决的启示“上诉不加刑”原则是诉讼民主的一种体现,是提高检察工作和审判工作质量,特别是保护被告人的辩护权所必需的重要原则。这一原则在大陆法系国家被广泛采用,而在英美法系一些国家则不实行“上诉不加刑”原则,这就是说上诉法院有可能加重原审判决中所定刑罚。因此法官在作判决时就不去追求判决的统一性,而是更多地考虑案件的具体情况。但就我国目前的“上诉不加刑”原则,笔者认为缺乏实践价值。(一)增设上诉抗诉。“上诉不加刑”原则,国外刑事、审“上诉不加刑”原则设计的目的、初衷是通过这一原则的确立,鼓励一审被告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辩护人、近亲属在一审审结后对一审被告人认为无罪或罪轻的案件进行上诉,从而使一审被告人得到公正的审判,并且提高检察院工作和法院审判工作的质量,但又不因为一审过程中对一审被告人适用了较轻的罪名和较轻的刑罚而加重其刑罚。根据这一原则,即使法院在只有被告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辩护人或其近亲属上诉的二审过程中发现了一审法院对一审被告人适用了较轻的刑罚,二审法院也不能在二审判决中加重对一审被告人刑罚。但同时我国《人民法院组织法》第14条和《刑事诉讼法》第205条规定:“各级人民法院院长对本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在认定事实上或者在适用法律上确有错误,必须提交审判委员会处理。最高人民法院对各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上级人民法院对下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确有错误,有权提审或者指令下级人民法院再审。最高人民检察院对各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上级人民检察院对下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确有错误,有权按照审判监督程序提出抗诉。各级人民法院对于当事人提出的对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的申诉,应当认真负责处理。”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审判监督程序,即对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发现确实存在错误,人民法院应当提起再审程序。二审法院在只有被告人一方上诉的案件审理过程中,可能往往已经发现一审判决中的错误,因受“上诉不加刑”原则的限制和制约,而不能在二审判决中直接加重对一审被告人的罪名或刑罚。虽如此,但法院对于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确有错误的判决又有义务和责任加以纠正,因此法院就只有启动审判监督程序,在审判监督程序中,再审法院则不再受二审中“上诉不加刑”原则的限制,可以根据自己认定的事实来适用法律,从而做出正确的判决和裁定,这里面就包括加重对一审被告人罪名和刑罚。我国再审可以加刑与西方国家的做法正好相反,西方各国在现代刑事诉讼法中根据一事不再理(即避免双重危险)原则,对生效判决的再审均予以严格的控制。一般均规定只有在为了被刑事判决人的利益时,才允许提起抗诉。在美国,如果被告被陪审团判定无罪,案子到此结束,无论检察机关有什么样的理由,甚至几天后找到了被告就是罪犯的确凿证据,检察机关也不能上诉或重新开审。《法国刑事诉讼法典》第572条规定:“重罪法庭宣告的无罪释放裁定,只能在为了维护法律而且不损害被释放一方的利益时方得上诉。”德国、日本、罗马尼亚甚至还确立了再审不加刑原则。《德国刑事诉讼法典》第373条规定:“[重新审判后的判决;再审不加刑](一)在重新审判中,应当是或者维持原来判决,或者撤销原判对案件另作裁决。(二)仅由受有罪判决人,或者为了他的利益由检察院或者他的法定代理人提请再审的时候,对于原判决在法律对行为的处分种类、刑度方面,不允许作不利于有罪判决人的变更。”我国刑事诉讼法未确立“禁止不利被告”这一原则,而依再审理后认定的事实真相判决,可以宣告较原生效判决更重的刑罚。因此学者马祥福说,据现行的法律规定,上诉案如确需加刑,通过审判监督程序为唯一合法渠道。我国“上诉不加刑”原则的规定,虽然可以使一审被适用了较轻刑罚的被告人在二审中暂时不被加重刑罚,但是随之而来的审判监督程序又可以使一审被告人重新归位于应受的处罚。这不仅使被告人增添顾虑,担心申诉提起再审后会比目前处境更加不利,从而放弃救济的机会使自身的合法权益遭受损害,也会使司法机关无视国际准则规定的被告人免受双重危险的权利,不受任何限制地为查明案件事实真相反复提起再审程序(我国目前的再审没有时间和次数的限制)。如果按照《执行〈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257条执行,“上诉不加刑”原则实际上就等于被取消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法院认为需要加刑,最终总是可以加上去的,只不过是绕了一个圈子通过审判监督程序而已。故从诉讼制度的实践价值本身来说,在是否能加重对一审被告人处罚方面,“上诉不加刑”原则与审判监督程序之间无疑存在矛盾。因此,很多学者认为审判监督程序是对“上诉不加刑”原则的破坏,是“曲线加刑”,因而加以反对。我国目前的诉讼制度,审判监督程序可以加重对一审被告人处罚。这就使得我国的“上诉不加刑”原则在一定程度上形同虚设。因“上诉不加刑”原则在实践中存在这一缺陷,使得在一审中事实上被处罚较轻的被告人的上诉目的往往很难达到,并且同时也增加了法院通过二审了解案情的机会,再通过审判监督程序加重自己罪名和刑罚的机会和危险性。这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诉讼程序公正是实体公正的前提与保证,但由于程序设计上的不合理,即使实体上最终达到了相对的公正,也同样会使被告人和社会对法律失去信心。(二)审判决的效力在只有被告一方上诉的案件中,二审法院在审理过程中发现一审判决确实存在着适用了较轻处罚的情形,因受“上诉不加刑”原则的限制,而不能加重对一审被告人处罚,但等二审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人民法院马上启动审判监督程序,依程序撤销二审判决,重新做出正确的判决。在最终效果上,社会正义到此基本上得到了伸张,受破坏的社会关系也得到了抚平,但对于我国目前有限的司法资源,无疑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浪费。同时也增加了诉讼当事人的诉累。因再审不过是对二审所进行的不同结果的简单重复。二审法院的判决刚刚生效,随之就进入审判监督程序,相同的当事人,相同的认定事实,甚至相同的法院,结果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无疑是我国司法制度的一种缺陷。三、增设“上诉不加刑”原则“上诉不加刑”原则,对于保障被告人的辩护权、维护上诉制度,切实加强审判监督以及促进提高审判工作与检察工作质量等,确实有着重要的作用与意义。但是对于因受“上诉不加刑”原则限制而在二审程序中没有加重对一审被告人处罚的案件,法院仍然可以、而且应当通过审判监督程序加以纠正。这对于一审被告人自身提起的上诉,虽增加了一次使自己从轻或免除处罚的机会,但同时也使法院增加了一次加重对一审被告人处罚认识的危险性。审判监督程序这一纠错程序必然对“上诉不加刑”原则在一定程度上构成破坏。这一原则也因法院主动提起再审的威胁而变得不彻底,使之在一定程度上流于形式。所以说在诉讼法中,在规定“上诉不加刑”原则的同时,又规定审判监督程序来纠正二审中的错误维持判决,这在诉讼制度的设计上本身就是一个缺陷。并且二审法院在明知一审判决中的错误,而不能加以纠正,必须等到终审判决生效后,才能增加一个额外的程序加以纠正,这同时是对我国有限司法资源的一种浪费。而且在实践中“上诉不加刑”原则也容易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用于规避法律,逃避制裁。针对我国目前“上诉不加刑”原则在实践中存在的缺陷,结合我国实际,笔者建议可以创造性地借鉴其他一些大陆法系国家的做法。在这些国家,不利于被告的再审要么完全不允许提起,要么被限定在较为狭小的范围内,受到如诉讼时效、申请理由等方面的限制,而且其还必须遵守“再审不加刑”的原则。在我国刑事诉讼中对于确实需要受理只有被判决人一方上诉而适用过“上诉不加刑”原则的案件,可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