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剧绝》版本考述

《观剧绝》版本考述

光绪五申年（1908年），长沙学者叶德辉在《乾隆元年金德英所著《观戏绝句》第30卷中记载了《观戏绝句》，称之为《蜀门观戏诗》，并被列入《双梅影丛书》1卷。这一刊刻,使得经历了将近一个半世纪辗转的手书《观剧绝句》得以保存,重要的是保留了大量题跋、和作等文献。值得深思的是,在明清文人心目中,戏曲历来被称为诗词之变体,其体格也被认为是越来越卑,而金德瑛《观剧绝句》创作时也称是游戏之作。这部一度流入书肆而被金德瑛后人购回的《观剧绝句》得到三十多位名人题跋,并且得到晚清名家近三百首的和作及叶德辉的重新刊刻,这可以说是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一方面,金德瑛以仿元好问《论诗绝句》三十首的形式创作《观剧绝句》,形成了以一组诗歌论剧的形式。另一方面,与金德瑛作为乾隆魁首的德隆望尊的地位、人品学识和金德瑛后人的文化活动分不开,同时晚清文人学者以和诗为契机,来表示对康乾盛世和文运昌隆的追怀。目前学界对于金德瑛及其《观剧绝句》的研究,主要有赵山林先生《清代中期咏剧诗歌简论》(《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1期)、《近代咏剧诗歌简论》(《文艺理论研究》2006年第1期)等文,对清代咏剧诗概况有一定论述,使读者清晰得知清代咏剧诗的全貌,但未对金德瑛《观剧绝句》具体情况作专门探讨;张晓兰《清代观剧诗考论》2一文考述了观剧诗的演变与发展概况、观剧诗在清代的演变与兴盛,并阐述金德瑛《观剧绝句》以及诸家的和诗、题词的概貌与考据性特色,但对于金德瑛的具体事迹所述较简,对于《观剧绝句》现存版本的情况则付之阙如。本文则从前人较少论及的角度对这一论题进行考述,包括金德瑛作为乾隆魁首的身份、《观剧绝句》流传的版本的比较、和诗体现的戏剧思想等。一、金德水体考术金德瑛(1701—1762),字汝白,号慕斋,五十岁后因喜咏唐代陆龟蒙“老桧成双便作门”的诗句,又更号为桧门。著有《桧门诗存》、《观剧绝句》、《双桂堂文集奏议》、《小清凉山房荟说》等。金德瑛为浙江仁和人,祖籍安徽休宁,本姓程。金德瑛的事迹在蒋士铨《左都御史桧门金公行状》、金兆蕃《金氏如心堂谱》中的详细记载,使得我们对金德瑛的家世与生平有较为清晰的了解。金德瑛为唐代上国柱歙州都知兵马使程沄的后裔。到宋代程若颜曾做仁和县丞而定居此地。而到了元代的程湄,孤寡无依,由瓯山其姨父金应元养育,后金应元又将女儿配之,程湄后改姓金,为瓯山始祖。金德瑛父金硕论曾为候补主事,硕论有两子,长子金德镕,以仁和鹾籍补博士弟子员,金德瑛即为次子。在瓯山金氏中,金德瑛为十五世3。金德瑛八岁失怙,九岁失恃,由其叔父金询携至常州,先后受业于金坛王澍和秦宫璧。十四岁应仁和童子试,受知于学使王泷,补弟子员,三年后,又从王步青学。雍正二年(1724)二十四岁时应浙江乡试,主司李凤翥搜遗卷得金德瑛文,大为激赏,却被同考官所抑。雍正四年以国子生的身份参加顺天乡试,为第七名。雍正八年的会试,主考官在用藏阄之法定取舍时,金德瑛被放。乾隆元年(1736)中进士,廷对之后,发生一些波折,众人认为违背定体,由于王士晋的极力争辩才置于第六,最终由乾隆帝拔为第一:贵州王公士晋新以河东总督入佐中枢,得公卷,极称赏。佥以文非骈俪,有违定体,欲乙之。王性刚直,恚甚,变色起争,乃置第六进御。上拔置第一4。作为乾隆朝新科魁首,其中状元之后,便一路春风,“赐进士及第、翰林院修撰、南书房行走侍讲、右春坊右庶子、左春坊左庶子、翰林院侍读学士、詹事府少詹事、太常寺卿、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礼部右侍郎左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5。作为新朝状元,金德瑛得到乾隆皇帝的重用,多次担任乡试及会试的考官,《金氏如心堂谱》对这些经历有详细记述:“历充乾隆元年丙辰恩科顺天乡试同考官、三年戊午科福建乡试正考官、六年辛酉科江南乡试副考官、十三年戊辰科典试读卷官、十五年庚午科福建乡试正考官、二十一年丙子科江西乡试正考官、二十二年丁丑科副总裁。”6金德瑛对当时世风的改变有很大的影响。视学江西时,振兴士林,扶持风教。蒋士铨记载:“抵任后整饬学政,振兴文体,培养士气,扶持风教,革剔规弊,以次施行。”7纠正当时为学风气,革除弊端,避免士子一味为帖括之文,鼓励学习经史,崇尚“清真雅正”之风:江西文章节义为古来名都,山高水深,士之嵚崎磊岢者负气矜奇,发为文字,未能一于醇粹。公(按:指金德瑛)律以清真雅正,凡学有本原,言有根柢者皆拔而奖励之,童子中十龄上下能背诵九经三传者,每节取入学。于是士林发奋经史,讲求古学,不复更从世俗庸师仅守空疏帖括,作侥幸弋获之想……士风丕变,盖数十年之所仅见者也8。金德瑛的这些活动对于培植士林、扭转世风和为国树人都有关键作用。在山东治理水患,也秉着诚实不欺的态度上报。所以金德瑛多次受到乾隆帝的眷顾,乾隆十五年(1750),一日入对时,“上曰:‘汝元年状元,尚作四品官耶?’公感眷问,再谢顿首。数日擢太常卿”9。乾隆二十六年(1761)被封为一品,金德瑛因严冬之日连日稽查通州仓储而病重,此时乾隆帝对金德瑛关心尤甚,“岁底,上每见廷臣,数问公病状,至云‘渠辛巳生,长朕十岁。’真殊眷也”10。乾隆二十七年(1762),立春日,六十二岁的金德瑛已不能面圣,临终前口授遗奏后逝世。而乾隆帝还屡屡问讯廷臣:“金德瑛久不入直,病必沉重。”11而此时金德瑛已去世。金德瑛性情简直、坦率,平时不臧否人物,“立身端平,无有偏党。于时贤流品,胸中泾渭分明,未尝加一臧否”12。但对人的过错则会“面折不少容”。对于功名态度则恬然处之。金德瑛长于书法,且对于金石有深入研究,“工书法,出入晋唐,善鉴别金石摹本及古人手迹真赝。日以此自娱”13,“平生手批经史,朱墨围乙,旁行夹注者几千卷……间有以考订相质者,为指摘诸书,不失行幅。同官奉敕修《西清古鉴》,其间鼎彝樽卣各铜器,公援据经史百家文集,订正为多。在山左购求汉唐以下碑版石刻充露库,考究精覆,题跋高简。识者谓博奥古质,不减《金石》、《集古》两录。至临摹书法,日程月课,笺麻积累,几等于身”14。金德瑛的诗歌创作多取苏轼、元好问等人。认为作诗要讲究“切”字:文词之要,古人所谓不朽者,只一“切”字。切则日新而不穷,否将牵附粉饰,外强中干,貌腴神悴。苟知切之为用,则变化卷舒,象外个中,开辟无尽,第各就学识才分成其大小。若浮夸以侈规模,狭隘以诩矜贵,是皆虚车也15。论诗讲究“切”一字,体现对诗歌最为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要求,即能够做到自然。反对牵强附会,反对浮夸或狭隘的做法,这种以“切”论诗的观点,金德瑛也自我践行,四十岁以后才开始肆力为诗,而所作诗所存虽少,但多是性情之作。蒋士铨评其诗曰:“博观约取,冥搜妙悟。久之心有所得,离脱窠臼,寓目即书,理解天机,直书胸臆。”16金德瑛曾孙金衍宗亦曰:“平生不肯轻落笔,年过四十才吟诗。忽然盘空吐硬语,一字可却千熊罴。”17从诗歌留存情况来看,除了《观剧绝句》三十首,《诗存》四卷也只有四百零一首。钱陈群在金德瑛《诗存》序中曰:“先生为人醇古淡泊,宋元人中,尤爱东坡、梅溪、遗山、曼硕诸家,故其所作往往相近,顾生平著作多不自收拾,以故散失不少……予以诗取足存而已,一二首与千万首无以异也。”18二、以歌剧为主的本诗《观剧绝句》作于乾隆二十三年(1758)和二十四(1759)年之间。对于创作契机,金德瑛自序中有具体记载:当时际(戊寅)冬(己卯)春,公余漏永,地主假梨园以娱宾,衰年赖丝竹陶写,触景生情,波澜点缀,与二三知己为羁旅消寒之一道耳19。金德瑛平生喜好闲静,不爱丝竹声色,蒋士铨谓其“神明清澈,于世俗声色之娱一无嗜好……尤乐闲静取适,丝竹戏玩之具皆屏谢”20。即使观剧赋诗,也重其比兴讽喻之功能,在序言中提到“稗官院本,虚实杂陈,美恶观感,易于通俗,君子犹有取焉。期间亵昵荒唐,所当刊落,今每篇举一人一事,比兴讽喻,犹咏史之变体也”21。观剧诗就以诗歌为载体,以戏剧为评论对象,来表现比兴讽喻的态度。也体现了戏曲功能的推尊曲体的戏曲功能观。同时也可看出,金德瑛所观乃场上演出之剧,而非案头剧本。绝句共三十首,从形式上看,应是仿元好问《论诗绝句》三十首而作,各诗分别题作《加官》、《八仙》、《虞姬》、《苏子卿》、《明妃》、《李太白》、《马嵬驿》、《南内》、《白罗衫》、《寻亲记》、《范蠡》、《党太尉赏雪》、《听琴》、《玉簪记》、《岳忠武》、《扫松》、《写本》、《赵文华》、《严嵩》(乾隆刻本题《鸣凤记》)、《狮吼记》、《别头巾》、《演官》、《周遇吉》、《费宫人刺虎》(乾隆刻本题《刺虎》)、《柳敬亭》、《目莲母》、《钟馗》、《邯郸梦》、《达摩》。有些直接以剧目为题,有的则是以剧中人物为题。金德瑛孙金孝柏(1790—?,字西贞,号小山)《观剧绝句》的跋语曰:“右观剧绝句三十首,先大父总宪公之遗墨也。此诗公屡书之……此诗不编入正集中,初止二十四首,大约戊寅(乾隆二十三年,1758)、己卯(乾隆二十四年,1759)顺天使署之作,后增《加官》、《虞姬》、《周仓》、《赵文华》、《鸣凤记》、《演官》六首,向以为辛巳(乾隆二十六年,1761)夏作,今观是册,则在庚辰(乾隆二十五年,1760)前矣。”22据金孝柏跋语可知,金德瑛所手书《观剧绝句》,并非只是一本,且前后有所差异。从叶德辉观古堂刻本看,金德瑛《观剧绝句》诗后附有“庚辰(1760)八月录为宏度足下,桧门老人金德瑛”之句23。宏度,即杨潮观,“宏度,扬州牧,名潮观,金匮人,有《吟风阁诗钞》,乃公丙辰(乾隆元年,1736)分校所得士也”24。金德瑛中进士之后就参加当年的顺天乡试的同考官,“充乾隆元年丙辰恩科顺天乡试同考官”25。杨潮观于此年(1736)中顺天乡试举人,恰为金德瑛门生,同时杨潮观又是清中叶与蒋士铨齐名的戏曲家,著有《吟风阁杂剧》。《观剧绝句》即金德瑛于乾隆二十五年专为杨潮观所手录之册。在现存的刻本《观剧绝句》中,有两个版本可以得见,其一是乾隆刻本(已收入《四库未收书辑刊》第九辑第二十八册),有金德瑛于乾隆己卯所作序言,观剧诗三十首以及金忠淳跋。见图一:其二就是叶德辉观古堂刻本。《观剧绝句》为叶德辉叶氏观古堂刻本刻于光绪戊申(1908)年五月,分为三卷,上卷为金德瑛观剧绝句三十首,并有叶德辉序及金德瑛原序,且附录后人三十多人题跋。中卷为诸家和作,有王先谦和作三十首、朱益浚和作三十首、皮锡瑞九十首、易顺鼎和作三十首。下卷为叶德辉本人的和作,九十首。见图二:两个版本中,共有十二首诗有文字不同,这种不同与金孝柏所提到的《八仙》诗中“不许登天许蹇人”与“别本”“不信登天逊蹇人”的不同是一致的,同时,也发现两版本诗歌的顺序也有个别调整。更为重要的是,在“原本”中,叶德辉在《严嵩》、《别头巾》两诗后皆有按语,如《严嵩》按语曰:“德辉按,‘黔山’疑‘钤山’之误,原本如此。”1所谓“原本”,即指叶氏所根据的手书本,亦即为杨潮观所手书之本。《别头巾》诗后叶德辉按语曰:“德辉按,‘奸’疑‘妍’之误,原本如此。”2叶德辉所认为的为杨潮观手书本中的“黔”、“奸”错误,应为“钤”和“妍”,而乾隆刻本中恰恰是叶德辉所认为正确的两字:“钤”、“妍”。从这些现象来看,乾隆刻本的《观剧绝句》,也基本可以认定是金孝柏所谓的“别本”。“别本”在“原本”之后,在遣词用意等方面又作了改定,这样就基本符合这两个版本情况的事实了。胡重于嘉庆十五年(1810)的跋语提到“忆(重)十七岁时从姑夫砚云先生(按:砚云先生指金忠淳1733—1797,金德瑛第五子,号砚云)许读总宪公《观剧绝句》,原稿汪茂才大经(按:汪大经1741—1869,字书年,号秋白,又号西村,浙江秀水人)书而刻之,迄今四十余年,尚能背诵一二也。”又可知,乾隆刻本为汪大经所刻。三、金石家、学者等金氏之作在叶德辉观古堂刻本《观剧绝句》中,从金德瑛在诗后所作的简单跋语来看,此部《观剧绝句》是金德瑛专门为杨潮观手录的一份。但是不知何等原因,这份观剧诗流入书肆,恰好为金孝柏购回。此后则在金氏后人手中流传、保存。金德瑛家族在嘉兴繁衍,已是望族。金德瑛之后,自乾隆到光绪间,中举者有十三人:金洁、金忠济、金孝枚、金乔年、金孝柟、金孝槐、金辰吉、金升吉、金衍宗、金衍照、金应藩、金蓉镜。其中又有金洁、金忠济、金衍宗、金衍照、金蓉镜、金应藩等六人中进士。宦名不显的金孝柏、金孝余、金孝继等人也对《观剧绝句》的流播起到了关键作用。作为金氏后人,他们希望祖上的手迹能够得到广泛流泽,得到更多名家的题跋。且卷后有三十多人作题跋,陈鸿寿、王苏、赵魏、钱泳、金衍宗、赵翼、朱休度、胡重、白谦卿、朱昌颐、沈维鐈、林则徐、张迎煦、汤贻汾、庞际云、孙葆元、麟桂、查文经、鲍源深、薛书堂、汪大经、李焕文、吴郁生、章钰、邓邦述、端方、刘心源、王先谦、皮锡瑞、朱益浚、叶德辉等。最后由叶德辉刊刻为三卷。另外又有诗歌、题跋而叶德辉未刻入集中,如俞樾《春在堂诗编》乙巳编,有诗《题金桧门先生观剧诗后》、陆钟琦《题金桧门总宪观剧绝句》、沈兆沄《织帘书屋诗抄》卷十二有《为金兰生二尹题其先德桧门先生观剧诗册》等。这些题跋者中,有的是著名金石家、书画家,如陈鸿寿、汤贻汾、章钰、邓邦述、端方、刘心源。有的则是著名学者,如王先谦、皮锡瑞、叶德辉等。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题跋者中多与金氏有更密切的关系,如钱塘陈鸿寿(1768—1822)是著名画家、篆刻家,其祖父与金德瑛同征鸿博,又同入词馆,陈鸿寿又与金孝枚订交,两家为世交。这些题跋记载与金氏后世交往过程,也体现了题跋者对待观剧诗功能的态度。这些题跋所关注的问题之一就是以观剧绝句的功能观,如朱休度在跋中云:“观剧诗虽近闲情,要有咏史遗风,方推能事,盖诗通于史,为其可以名乎得失之故也。读总宪公诸首,语长心重,庄雅不佻,庶几擅西昆之清丽而又远东维之孊嫚,洵堪作仪琳圭臬。”26沈维鐈更是把金德瑛所作观剧诗看做是体现了咏史特征的风雅之作:“咏史之作,义关劝惩,非学有本原,长于讽喻,未易称也。今读总宪公观剧诗三十首,即偶尔留恋抒写,而知人论事之学,温柔敦厚之旨,靡不自在流出,此咏史之余绪而风雅之正轨也。”27孙葆元:“兹捧读桧门先生观剧诗三十首,词飞珠玉,字挟风霜,借傀儡之登场,寓无穷之惩劝,虽偶尔游戏,而知人论事之识,自流露于墨楮间,则东山之闲情,实南史之直笔也。”28麟桂:“史笔文章观剧诗,兴衰事业固如斯。注成铁案千年后,公论难将一字移。”29查文经:“东方谲谏原堪予,庄叟语言亦自佳。况得风人三昧旨,何方游戏出诗家。”30金安澜也是突出作为陶写性情的观剧诗的“史补”作用,“丝竹樽前兴,风霜笔底遒。崔鸿良史补,苏鹗杂编搜。论世追千古,游仙梦十洲。寓言通讽喻,褒贬例《春秋》。”31薛书堂跋曰:“字则朴厚浑坚,上追魏晋;诗则比物赋事,都归劝惩,乃知先辈立言,期于不朽。”32《观剧绝句》得到大量和作与最终校订刊刻,也与金德瑛后人金蓉镜的交游有很大关系。金蓉镜(1856—1929),号闇伯,光绪十五年(1889)中进士,其房师就是著名金石学家、书法家刘心源(1848—1917)。后来金蓉镜官湖南郴州、靖州直隶州知州,永顺府知府33,在湖南的宦游经历中,与王先谦、叶德辉等人相识,《潜庐诗集》卷二中卷四《溪州集》中有《将赴溪州黄敬舆太守(自元)、孔静皆院长(宪教)、席沅生观察(汇湘)、王莘田郎中(铭中)集王益吾祭酒葵园祖行,叶焕份吏部(德辉)作陪赋诗留别》34一首,提到与黄自元、孔宪教、席汇湘、王铭中、叶德辉等人的交往。金蓉镜将所藏《观剧绝句》出示以征题咏,得到了王先谦、皮锡瑞、朱益浚、叶德辉、易顺鼎等人的题咏、和诗。叶德辉对当时和诗的情形,曾在《桧门观剧绝句》序中描述:“金桧门先生《观剧绝句》,旧为蝴蝶装,其裔孙闇伯太守蓉镜宝藏之,间出以征题咏。长沙王葵园祭酒、善化皮鹿门孝廉、莲花台朱纯卿观察皆有题句,又各依次和之。余久废声律,见猎心喜,和至三叠,始以活字版印行。最后得龙阳易顺鼎观察和作。”35可知,金德瑛为杨潮观手书的《观剧绝句》,被金孝柏购回后是以蝴蝶装的形式装订在金氏后人手中流传,金蓉镜结识叶德辉后才使得这部观剧诗得到叶德辉的刊刻。这几位和诗者,在文坛、学界大都声誉甚高,当然和作者身份地位不同、心态处境不同,在诗中所展现的意趣也有差别,但总与个人的感怀相关。于时葵园久乞祠禄,主持坛席逾二十年,文讌从容,所谓丝竹陶情,东山遣兴已耳。纯卿门业鼎盛,兄弟皆以文学仕宦,为海内所企慕,又兼莱衣板舆,家庭之至乐。鹿门方离忧患,终日手一编谈郑学,其于人世之荣辱苦乐,若无所触于心目。诸贤所置之境不同,要其忧时感事,以身世无聊之语发于诗歌,无不各肖其人之声容笑貌以出36。王先谦(1842—1918),字益吾,学者称之葵园先生,湖南长沙人。同治四年(1865)二十四岁时即中进士,光绪二年(1876)任国史馆总纂,光绪六年(1880)升补任国子监祭酒,光绪十一年任江苏学政。光绪十五年辞官著书,后主讲思贤讲舍、城南书院、岳麓书院等。王先谦在经学、史学、诸子学、文学等方面成就极高,文学方面有《虚受堂诗存》、《虚受堂文集》、《虚受堂书札》,编纂《续古文辞类纂》等。近代学人李肖聃在《湘学略》中给予极高的评价:“长沙阁学,季清巨儒,著书满家,门庭广大。予尝论其尊崇经学似仪征阮相国,厘正文章拟桐城姚郎中,校注群史若嘉定钱宫詹,考证诸子如高邮王观察。而考其平生著书,尤有功于楚学。”37叶德辉称其作和诗是丝竹陶情,“于时葵园久乞祠禄,主持坛席逾二十年,文讌从容,所谓丝竹陶情,东山遣兴已耳”38。皮锡瑞(1850—1908),字鹿门,湖南善化人,举人。工骈文、诗歌,著有《师伏堂骈文》、《师伏堂诗草》,经学方面有《五经通论》、《经学历史》等。叶德辉评其“鹿门方离忧患,终日手一编谈郑学,其于人世之荣辱苦乐,若无所触于心目”39。朱益浚(1852—?),字莼卿,江西莲花厅人,光绪进士,曾为湖南巡抚。朱益浚与朱益藩皆以文学出名,也都曾中进士,叶德辉谓其“纯卿门业鼎盛,兄弟皆以文学仕宦,为海内所企慕,又兼莱衣板舆,家庭之至乐”40。易顺鼎(1858—1920)字实甫,号哭庵,湖南龙阳人。晚清著名诗人,有《出都诗录》、《吴篷诗录》等多卷。虽然处境不同,但在叶德辉看来,不管是金德瑛还是后来和作者,都是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也就是通过对剧作或剧中人物的评价来抒写自己的心态。叶德辉不仅和诗,并且将其刊刻,对《观剧绝句》的流播起到关键作用。叶德辉是清末民初著名学人、藏书家。叶德辉对时人鄙薄戏曲、鄙薄论戏表示不满,“出之昔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