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与爱情的浪漫拜伦诗歌《无痛而终》与《你死了》

死亡与爱情的浪漫拜伦诗歌《无痛而终》与《你死了》

一、从“无痛开始”的角度来看死亡的价值1.独特的死亡感受“或延迟或早些时候，当时间给我带来时间，我可以让死者平静地睡眠，无梦的睡眠，让孤独的翅膀在我危险的床前慢慢扇动。”（痛苦与抑郁）。“无梦的睡眠”、“倦怠的翅膀”是作者对死亡的独特感受。在拜伦这里,死亡虽然可悲,但却并不恐怖,甚至,还隐隐约约充盈着一种浪漫的气息。能对死亡产生这样的想象,非年轻人莫属。因为年轻,因为距离死亡的路程还十分遥远,所以,虽然年轻人也会常常想起死亡,但他们对死亡的理解却与老年人有着本质的不同。死亡在年轻人这里常常是一种道具,它的功能和作用常常是为了抒发一种情感。“死亡的美丽”,这是只有年轻人才能想起的词的搭配和组合。不要一帮亲友或者继承人,或哀哭、或愿望我的死亡,不要让披头散发的少女感到或装作适当的悲伤。年轻时想到死亡,有谁没有产生过像拜伦这样的要求呢?虚伪、做作、圆滑是年轻人的死敌,只有所谓的成熟者才会喜欢它们。诗人没有完全否定继承人和少女的哀痛,但诗人也没有对这种哀痛抱有信心。2.诗中的死亡与爱情“我只要回到土里,静静的,别让多事的吊丧人挨近我,我不愿意妨碍人一刻欢颜,友谊原不曾料到泪儿飘落。”拜伦死后,家人曾经希望能将他的遗体安葬在著名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但是,由于英国统治阶级和拜伦的矛盾极深,他们拒绝了拜伦家人的请求。于是,拜伦的遗体不得不被安葬在他自己的领地纽斯泰德寺院附近的教堂墓地中。拜伦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没有妨碍任何人的欢乐,一个人静悄悄地回到了土里。然而爱情,在临终那一刻,如果能豁然停止无益的叹息,对于活着的她和逝去的他,或许能发挥最后的魅力。将死亡和爱情联系在一起进行想象,这同样也是年轻人的专利。死亡因为有了爱情的陪伴才会显得浪漫和悲壮。同样,关于爱情的话题大多也都离不开死亡。死亡是爱情的妆奁,死亡使爱情的色彩更加五彩斑斓。“我的普赛克!但愿直到最后,还看到你保持恬静的容貌,即使‘痛苦’也将会忘记,它过去的挣扎,对你微笑。”死亡降临的时候,有谁不希望与鲜花为伴呢?所以,古今中外,以花草祭奠亡人,几乎成了一个通则。死亡是丑陋的,惟其如此,人们才希望用美丽来装饰和遮挡。诗中的少女“普赛克”是诗人想象中的最美丽的鲜花,她的恬静的容貌是让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留恋的东西。有美女为伴,横亘在死亡道路上的一切痛苦都将不复存在,死亡的道路铺满着浪漫的玫瑰,诗人将在它们的陪伴下,微笑着走近死亡,走入死亡。只有这样,诗人才能实现自己最大的愿望———无痛而终。但这心愿终于枉然———因为美会凋谢,一如那垂死的呼吸,而女人的易于流洒的眼泪,生时欺骗你,死时却令你悲凄。安详幸福地走近死亡,这样的场景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实现,它只不过是人们的一种想象。就像呼吸会停止一样,少女的美丽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凋谢。现今的红颜知己,若干年后不但会色衰,而且也再难与之找到共同语言。至于那恬静的美丽,对于那濒死的人更是一种奢望。什么是女人的眼泪?在你活着的时候,女人的眼泪是用来欺骗你的东西,在你行将死亡的时候,女人的眼泪是用来给你带来更大的凄惨与伤悲的东西。拜伦一生对女人友好,此处对女人所发的议论,并不意味着他对女性已经失望和心灰意冷。这是一种描写和抒情,诗人想要据此表达出自己的洒脱与浪漫。因为在意,所以就故意肆意地去诋毁,因为喜欢,所以就故意恶毒地去谩骂。3.拜伦的死亡意识“那么,就让我孤独地死吧,无所悔恨,没有一声哀号,许多人都没有被死神贬低,痛苦很短暂,甚至没有觉到。”对周围一切元素的贬低都是为了突出在这个段落里出现的孤独。拜伦此诗极有可能是写给某位佳人看的。为了委婉地向对方述说自己的烦闷,诗人借死亡为话题,巧妙地向对方“炫耀”了自己孤独的美丽。孤独不仅是浪漫的,在这里还被赋予了勇敢的色彩。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敢于独自背负行囊、去走一条荆棘重生的路,这既是勇敢的象征,也是成熟的标志。“‘呵,但是死了,去了,’噫!到大家都必然要去的地方!复归于我出生以前的虚无,再也没有生命和生的哀伤!”虽然面对死亡时,拜伦将自己想象成了一个勇敢和洒脱的勇士,但在诗人的潜意识里,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没有丝毫。上一段落里,诗人在谈到死亡这一话题时说“许多人都没有被死神贬低”,这种强调“人多”和“势众”的心理特征间接地反映出了诗人面对死亡来临时那痛苦的畏惧。在本段落,诗人通过“到大家都必然要去的地方”这句诗再次强调了“人多”和“势众”的元素。认为在自己出生以前的历史和死后的历史都是“虚无”,这反映了拜伦唯心主义的世界观。“想一想你不曾痛苦的日子,算一算你有几小时的欢笑,你就知道了,无论你曾经怎样,化作虚无会比活着更好。”颓废的情绪卷上来,紧紧地裹挟住了拜伦的全身。对生命和生命意义的思考让诗人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对死亡的想象由平静到浪漫,再到失望,做事随性的拜伦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理性的情绪,他开始放纵自己的思绪,任由跳跃的诗行在自己的指尖和笔头自由自在地漂浮、流荡。二、从你死后，死亡的价值1.死亡与救赎的冲突在《无痛而终》之后,拜伦又创作了著名的论述死亡感觉和死亡价值的《你死了》。“呵,和别人一起怎及得对你的追忆!———你死了,这么年轻、美丽,没有人比得上你;你那种娇容、那种绝色,这么快回到土里!虽然泥土承受了它,而人们也将不经意地,在那上面践踏,却有一个人绝不忍,对你的坟墓注视一瞬。”美丽本是属于青春的,能将美丽与死亡联系起来的人,恐怕只有诗人和画家了。诗即画,画亦诗,诗和画从来就是筋络相连、密不可分的。拜伦在这里怀着极大的柔情对一位早逝的美女进行讴歌,虽然内心不无哀愁与忧思,但他却并没有将自己囿困在这样的情绪之中。对青春和美丽的追忆与赞美构成了本段诗歌的主题,那淡淡的哀愁和缕缕的忧思尽都化作了一种无以言表的美好感觉。在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已感觉不到死亡的恐怖,死亡变成了美丽,死亡幻化成了一种充满诗意的东西。这既是拜伦对这位早逝美女的最美好的祭奠,也是拜伦在内心深处为自己设想到的最美好的死亡形式。但是,死亡毕竟是一种永远的分别,面对它时不可能没有忧伤。诗人不敢面对那承载了她的泥土,他怕在那注视的一瞬,自己无法抑制住那涌上喉头的呜咽,悲痛伤心的泪水会夺眶而出。“我不想知道是在哪里,你静静地安眠,让花草尽情地滋生吧,我只不愿意看见:够了,够了,只要我知道,我的所爱,我心上的人,竟和泥土一样烂掉;又何必墓碑给我指出,我所爱的原来是虚无。”爱到极处,就会恨到极处。爱恨交加,才是真爱。诗人在这里抱怨,为什么自己的心上人会绝情地弃他而去,让他的一腔柔情无处抒发;为什么那青春的酮体会和泥土一样烂掉,再不肯将自己的美丽展示在人间。如今,自己的心上人早已在不知什么地方静静地安歇了,只剩下他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空寂无聊地打发着闲散的时光。一切都是虚无,一切都曾经那么真切地存在过,但一切又都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美人已逝,她带走的不仅是属于自己的美丽,还有诗人的美梦和真情。2.谁让美人儿中的美丽“但我却爱你直到最后,如你爱我那般;你对我始终一心一意,现在更不会改变。死亡给爱情贴了封条,岁月、情敌再不会偷去,负心又怎样抹掉;伤心的是,你不能看见,我没有错处或改变。”毕竟是对亡人的思念,在这样的诗里不可能没有对往昔岁月的回忆。但是,诗歌不是故事,虽然它也不完全拒绝叙事,但头绪杂乱应是诗歌叙事的大敌。拜伦将对往昔岁月的回顾定格在了“忠贞不渝”这一视点上,只强调了两人的“一心一意”,从而巧妙地避开了这一难题。在接下来的诗句中,诗人用略带黑色幽默的口吻写道,他们俩之间的爱情以后将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和背叛,因为死亡给爱情贴上了封条。死亡让一切成为永恒,死亡让青春和爱情永驻。“生命的良辰是我们的,苦时只由我忍受;欢愉的太阳,险恶的风暴,再不会为你所有。你那无梦之乡的静穆,我已羡慕得不再哭泣;我更无须乎怨诉,你的美色都已毫无踪影,我至少没见它长期凋零。”死亡将诗人和自己的心上人阴阳两隔。在阴间,昔日的心上人在享受着“无梦之乡的静穆”;而在阳间,欢愉的太阳虽然也有出现,但是却无法抵消那“险恶的风暴”所带来的难言的苦楚。对生命的体验,在拜伦这里常常表现出一种颓废和绝望。生不如死,死不如从来就没有活过,这样的思绪常常萦绕在拜伦的心头。那开得最艳的花朵,必然是最先凋零,而花瓣,虽然没有手攫取,也会随时间萎缩;然而,假如等花儿片片萎黄,那比看它今日突然摘去,岂不更令人悲伤;因为人的眼睛怎堪忍受,一个美人儿由美变丑。死亡在给爱情贴上封条的时候,也给青春和美丽贴上了封条。诗人的心上人虽然娇艳无比,但“那开得最艳的花朵,必然是最先凋零”。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诗人和他的心上人都应该感谢死亡,因为正是死亡让一朵最美丽的鲜花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凋零。美丽的鲜花不堪忍受的不是那突然来临的死亡,而是那由远及近、从慢到快的“萎黄”。世人的眼睛宁愿看到美人早逝,也不愿看到美人“由美变丑”。“如果我能哭出,像以前,我应该好好哭一场,因为在你临危的床边,我不曾有一次探望;我不曾怜爱地注视你的脸,或者把你轻轻抱在怀里,你的头靠着我永眠;我该悲恸:无论爱情多空,呵,你我已不再乐于其中。”本来,因为留下了许多的遗憾,诗人应该悲痛欲绝。但也许是生活的磨难让他的泪腺已干,也许是尘世的不如意让他的心已变得坚硬如铁,反正,当他想象着心上人孤单离去的背影时,他竟然没有流下一滴伤心的泪。欲哭无声,这是一种怎样的伤心和怎样的悲哀。一方面,诗人在表达着自己的愧疚之情,这里面包含着巨大的温柔;一方面,诗人却又在表达着自己的诀别之意,这里面包含着明显的失望与遗憾。在诗人的印象里,那曾经存在于二人之间的爱情既是美好的回忆,也是痛苦缘由。“可是,从你残留下的珍异,尽管你都由我拾取,那我也仍得不了许多,还不如这样把你记忆!通过幽暗而可怕的永恒,你那不会磨灭掉的一切,会重回到我的心中;但你埋葬的爱最使你可亲———胜过一切,除了它活的时辰。”死亡不仅让现今的美好成为永恒,而且还让那已经流逝掉的美好重新回到了诗人的记忆之中。死亡是美丽的,它可以让爱情、青春和美丽永驻。但是,这命题的成立须要以无法回避死亡为前提。虽然是“你埋葬的爱最使你可亲”,并且似乎是“胜过一切”,但它的实现却需要去除掉“它活的时辰”。否则,死亡的爱情终究还是远远逊色于鲜活的爱情。在诗歌的末尾,诗人终于承认,“永恒”不仅幽暗,而且“可怕”。前文一直强调的死亡的美丽在这里被淡化了,对生命的赞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