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宝乡保考述

清代宝乡保考述

历史上，中国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国家。对土地的管理和控制是其稳定权力的基础。农业财政税是所有朝代机器运作所依赖的主要税收。有清一代,属于国家正式编制的行政机构只建立到州县一级,并无近代意义上的乡政,正所谓“国权不下县”。然而,以知县为首的衙门终究无力对境内数百甚至上千的村庄进行直接治理,所以,在县政权与乡村之间存在一些“乡级组织”作为中介,协助官府治理和控制乡村社会。清初沿用明朝施于乡村的里甲制,并在此基础上推行保甲制度。官府希图用里甲主贼税、保甲主治安,通过这两套体系对乡村社会施以控制。然而对于统治者来说,尽管历朝屡次谕令推行,但完全符合其设想的制度体系可谓从来没有真正实行过。到18世纪,此类官方制度在很多地方已名存实亡,各地都采用了比较灵活的非正规做法,村庄之上大部更置一级,乡、里、屯、铺、地方,或同时并立,或先后相承,相互渗透之处颇多,皆因时因地而异,再由“里书”、“乡保”、“地方”、“乡地”等各种名目不一的“半宫方”人员来承担保甲、里甲的职能。由于顺天府宝坻档案的运用,当前学界有关乡保的研究有了很大的突破。(1)但目前学术界对乡保保举的了解仍仅限于对其大致过程的推测,而且多附属在对县———乡———村关系和制度、模式等问题的讨论之中。至于保举的程序,由谁保举、怎样保举,具体保举过程是否顺利,为什么存在大量推诿的案例,是否存在朋充、勒索、欺诈等现象,以及对这些问题采取何种处理方式,国家权力的代表者———县衙在乡保选充时所处的地位及所起的作用等问题,迄今尚未见有基于大量实证材料面做出的完整和专门的回答。为了避免大而化之的简单化描述,有必要选择一个能反映区域性差异的个案进行深入研究。本文拟以道光时期宝坻县刑房档案中关于乡保的各类纠纷案件为主要研究文本,对乡保保举的程序进行细致梳理,对保举过程中出现的推诿案例,及朋充、勒索等现象进行深入分析,力图在还原乡保保举实务的基础上,反映19世纪前半期华北乡村社会的组织结构与管理秩序,揭示国家权力在乡村治理实践中的地位与其治理理念。一、本保为保举人保举,其事“老”字,以暂予监举宝坻县,清代属直隶顺天府,所治地方以乡统里,即以里分保,其辖910村分为20里46保,里与保看似为上下隶属,其实则为一定程度上并行或错位关系(16)。里与保之间的比例似乎并非国定,但保与保之间却有共同之处,虽然每保所辖村庄各异,但均设“乡长、保正以董之”,他们与各里的书手、车领还有各庄的帮办,构成了宝坻乡村社会的“半官方”人员。关于乡保的保举原因,多是原乡保病故、告退或潜逃而造成空缺,书手本身又有承催钱粮专责,难以分身代办乡保差务,于是上禀恳请县令谕饬议举乡保。很多情况下,是县衙在下令斥革误公乡保的同时,饬令“该里车领、书手并帮办人等会同閤保绅民”(1),“在于本保村庄内选举家道殷实,谙练老成一人,限日内公保赴县,以凭验充乡保,接办差务”。经书手、车领与本里绅民公议出合适人选之后,齐赴县衙出具保状,如果他们保举的乡保“有催征不力,稽查■虞,以及欺诈违误等情,均惟尔保人等是问”。待知县批准以后,新乡保要出具认状,表示“情愿认充,接办公事,小心办公,不敢错误”之后,县衙将其列入卯簿册票,便算正式委任了。所谓正常、顺利的保举,是指那些在县衙下发谕令保举的饬票后,直到新乡保出具认状前的各个环节中,无论是保举人还是被保举人,均未发现推诿现象的案例。按信息的下达和上传,可分为如下两类:首先,县衙斥革并饬令保举。道光九年,厚俗里乡保孙士禄临差逃避,县衙于六月二十八日下票将其革退,并“饬令书手李希桂会同车领、士民人等”保举一人接充。七月初二,车领高顺章、帮办民人张明远等出具保状保举孙起为乡保,历时五天。道光十年,兴保里乡保马具五因点卯不到潜逃,县衙于五月初九下令将其斥革,并“饬令书手、车领会同士民人等公议”乡保。五月卅日,车领杜云生、书手刘步云、民人陈巨生等,便“奉票饬选举黄庄镇王永文”为乡保,并同赴县出具保状和认状,历时二十一天。这种由县衙直接下令斥革,并高效保举的情况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其次,上报乡保空缺并恳请议举。有时乡保的空缺信息县衙并不知道,比如乡保的病故、潜逃等,大多是由书手上禀后,县令才下令议举乡保,这是一种很普遍的情况,但其过程顺利与否,笔者尚未找到十分清晰且有力的证据,故不敢妄下结论。另一种情况是,原乡保向县衙告退,并请求谕饬议举。道光二十五年正月廿三,孝行里乡保王俊如禀告:“近来身年老,眼目昏花耳聋,不能跑跄,难以膺充乡保”,“叩乞施恩准退,俯准谕饬书手另选妥人接充乡保办公”。二月初三,车领孙天禄、民人邱文顺、王俊亭等便出具保状保白文福接充,历时十天。由此可出,在顺利的保举中,整个过程周期短,所花时间取决于县衙掌握信息后,由衙役将饬令传达,以及保人、被保人赴县在路上所用的时间。由于没有各方的推诿,这种保举往往是高效的。二、第三,保举人推荐术从道光时期宝坻县刑房档案看,绝大多数的乡保保举案例中,都存在推诿现象,或是保举人,或是被保举人,或两种情况的结合,这使得整个保举过程变得复杂、漫长,甚至遥遥无期。首先,被保举人的推诿。由于乡保差务繁重,又不属官府正式编制人员,稍有违误,便加以斥革甚至惩罚,所以很多被保举为乡保的人恐畏膺充受累,或躲避、或推脱,而不认充乡保一职。道光十二年,由于兴保里乡保王景春误比被革,县衙于三月十七日下令,“即饬书手刘步云会同车领士民人等”保举一人接充。三月廿五日,刘步云禀称已选得张兴保等堪可接充乡保办公。但在后来传其赴案验充之时,“所有张兴保、邢名远、李国樑,均皆躲避,身(刘步云)将张君选领交天差进域,行走路过于家沽,不意有该庄于二、于兆亮、于大宝出为阻拦,不容张君选传案”。除了躲避外,很多乡保“候选人”也会陈述各种理由而使其免为膺充。道光十九年,兴保里乡保董家耀病故,县衙于五月十四日“饬令书手孙连生会同士民人等公议妥人”验充乡保办公。在五月廿八日的禀件中,孙连生称选得张文贵、唐焕、张自富、张发、李承恩堪可认充。由于久不赴案验明,于是县令下票将其传至案下,在六月甘三日审讯中,张发称其当了门斗,不能兼办乡保的差务,然其他人又不能证实;唐焕由其侄唐得荣代讯,以示年迈不能膺充。只有李承恩以“不懂办乡保的事”为由,但经书手孙连生保证“情愿帮李承恩办差一年”后,他只好认充了。除了恐畏膺充受累等主观意愿之外,一些客观因素也会导致乡保无人认充。道光二十五年,兴保里书手李维芳已选王义周等,但“因年景被水歉收,均皆外出谋食”,无人来认充乡保,只好又选四人,禀请县衙“另票差传。”可见,在被保举人推诿时,县衙并不会强行命其充当,也不会对其进行惩罚,只是饬令书手等人,直至有人认充为止。这种情况中,书手所选的乡保候选人往往是多个,这与其不愿充当是有关系的。有些书手车领利用人们的这种心理,而以禀派其充当乡保相威胁而吓诈钱文。道光十二年七月初一,孝行里齐各庄民妇郭王氏将车领、书手告到县衙,称:(1)上年,乡保赵玉如被革,车领刘殿一、书手王殿元禀派其夫郭绪九接充,其夫恐膺充受累,刘殿一、王殿元便“藉此吓诈氏家东钱九十五千”后,派史朝相接充。(2)后史朝相被革,“王殿元又指派乡保吓诈氏家东钱六千”后派张美玉接充。(3)今年,张美玉被革,王殿元又将郭绪九禀派,藉此“吓诈氏家东钱三十五千”,并许诺“管保不充”。(4)六月二十日,“车领刘殿一差其子刘福顺至氏家云称伊父与王殿元意欲仍保张美玉复充,着氏再出钱,如不允,搃得充膺。”郭绪九听此话后,即外出躲避,郭王氏便以“以此车领书手串谋吓诈”为因将其状告。可见,有时人们宁可出钱贿赂书手、车领,也不愿膺充乡保。而面对书手、车领的勒索,村民又可以通过司法系统谋求解决。其次,保举人的推诿,可分为部分推诿和整体推诿两种情况。部分保举人推诿是指在保举过程中,除书手外的保举人,如车领、帮办、牌甲等人,互相推诿,并不遵谕公同议举。道光三年四月初三,厚俗里书手李如桂禀乡保赵宽泗二月间赴口外谋生,“身现在承催钱粮,难以分手代办乡保差务,恳恩赏谕议举妥人接充乡保”。县衙在两天后便发出了命令,谕饬“书手会向车领、协同该庄牌甲人等,在于所管村庄,秉公选举家道殷实,谙练老成一人”接充。然而到四月廿九日,李如桂又上禀,称:“车领赵名山并牌甲马振文等均皆抗谕不遵,身屡次会同公议,总系互相推诿,并不公同议举”,“叩乞太老爷俯赐差传,公同议举乡保”。县令在禀件后批示“传车领赵名山、牌头马振文二人饬遵”。果然到五月初三,书手李如桂、车领赵名山、帮办冯耀山等便保举刘太占为乡保,历时二十八天。道光十四年五月初八,县衙将和乐里乡保张廷选因误公斥革,并“饬该书手会同本里车领、绅耆士民人等”保举一人接充。至五月廿九日,书手张永保禀称车领桂继、帮办任永发等”并不遵谕选派,以致里下乏人办差”。于是,县衙于六月初一下票传上述人等赴县问明。至十三日,他们便“遵谕选举得中登庄民人刘际昌”为乡保,历时三十五天。由于县衙的饬票多是发给书手的,用语多为“书手会同车领、协同该庄牌甲人等”,或“谕仰该里书手、车领,即在该里会同各庄绅耆、士民人等”。所以,这些车领、帮办、牌甲、绅耆士民人等,为了避免乡保误公、潜逃所附的连带责(1),则钻“票内无名”这个空子,以此为借口而行推诿,但经县衙再次点名饬令或者直接将其传至案下,则不得不与书手、车领等共同议举。即便县令在饬票中明确点了名,有时也可能出现包括书手在内的所有保举人的整体推诿。道光十四年四月廿三日,县衙将新安里潜逃乡保王起先示革,即“饬令书手白林,会同车领、士民人等在于本保村庄内选举”一人接充。传达此票的快头于文亮于闰四月十六日禀报:“役屡次往催,奈书手白林、车领黄振德总系支吾,抗不遵谕选举”。县令使下令“着再催令白林等举保妥人认充,毋抗延干咎”。最后,车领、帮办、书手于五月十七日保举张必生充当乡保,历时五十七天。通常情况下,这种由衙役所禀报的整体性推诿,多是由于本里没有书手、车领,而其他人等,如帮办、牌甲,则因“票内无名”而拒绝领命。道光六年十二月初六,壮头董天来具禀,“因兴保里乡保马秀章误卯斥革,蒙票差役饬令该保车领士民人等共同议举妥人接充等因,役即往饬,缘该保并无车领、书手,其帮办人张文义、李怀瑞、刘明远、杜明山、李百万、王义周均因票内无名,并不会同议举乡保”。道光二十四年七月十二日,快头白全五禀:“兴保里乡保田宇病故,……奈查伊里并无书手,……役查该里书手之事向系乡保马得山等代办,(残)内无名不肯领,……叩乞太老爷恩准票内填注乡保马得山之名,以便协同往饬车领马锦荣、帮办王存兰等公议乡保”。从保举人推诿的各种情况来看,其推诿的真正原因虽无明确显示,但大都以“票内无名”为借口,而县衙只需发出有明确名单的饬令或将其差传到案,大多会“遵谕议举”。如果还出现“抗票不遵”,阻挠议举的事情,县衙则会将其传案,直至选出乡保为止。最后一种情况,保举人、被保举人均推诿。如果保举人不愿保举,被保举人不愿充当,而且县衙又屡次谕饬,在这种情况下,保举过程会变得复杂、曲折、漫长。道光二十八年五月廿一日,兴保里书手李维芳禀,请将不办公务之乡保傅德明示革。而其后的保举过程,很是曲折。至八月十七日,李维芳禀“并无妥实之人,均皆不愿充当乡保”,他“情愿代办乡保差务”,“俟后有妥人,即行禀举”。然到九月初十日,衙役禀:“役屡次饬该管书手李维芳选举妥人充当乡保,奈伊推诿不管,并不举人”。九月廿八日,县衙再次发出命令:“饬令书手李维芳,赶紧保举妥人”。然而,在以后的四个月内,书手李维芳一直没有选举乡保的举动。这使得县衙不得不再次“饬令书手李维芳,赶紧保举妥人”,明确要求“限五日内赴县”。而李维芳的回复远远超出了这个期限,两个月后,他禀称:“身在于本里选得民人郭凝远、王惟立、李万爽、马聚斋、吴贵臣、李景达、杨景文、刘文新、丁有生……堪可充当乡保办公,奈伊互相推诿,均不充认”。一次选得九人,无异是将此选举任务推给县衙。四月初一,县令发出了命令“将后开郭凝远等,限五日内传集赴案,以凭验夺”。笔者无法确认这些人是否赴县了,如果赴案,其又有何审讯,均不得而知。只是到四月廿四日,书手李维芳与帮办张名山等禀称,这“实因年岁歉收,无人接充”,并保举不在上述九人之列的于鹤亭接充乡保,历时十一个月。最漫长、最曲折的一次保举发生在兴保里,它从道光四年到道光七年,经历了三任知县,其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查问被革的乡保是否愿意复充,由于书手被革,又无车领,其帮办人等屡次推婆,最后只好饬令该里的文生和武生保举乡保。在乡保保举中,县衙的动作、反应非常迅速,效率是很高的。多数情况下,是保举人不愿承担连带责任而以“票内无名”为借口推诿,或是被保举人恐畏膺充受累而拒不认充。但经县衙再次明令谕饬或传票堂讯后,大都会保举一人充当乡保,其推诿、复杂、曲折、漫长如此例者,可谓是空前绝后。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充当乡保,甚至还有毛遂自荐的情况。道光二十二年,兴保里乡保傅发因承摧租粮不力被革,因同样原因而于去年被革的乡保傅德明主动呈禀,称“情愿仍接充乡保”,“叩乞将册票更身之名”。然而他认充后,并不像所承诺的“承催不敢稍存怠懈,如遇别项公务,身亦小心办理”,而是“历年秋后潜逃,并不承租下忙租粮”,致使书手李维芳于道光二十八年禀请县令将其革除。三、保举是非“不保”在保举乡保过程中,有两个环节是最重要的:一是县衙谕令保举的饬票———它既是推诿者的借口,又是应对推诿最有效的手段;二是书手、车领、帮办人等的公议。而在这两个环节中,对“候选人”的意见并非在任何时候都是一致的。首先,不同意县衙的斥革决定。县衙可能因点卯未到而将乡保斥革并下令保举新人接充,但有时乡保可能是因外出办差而误卯,并非规避差徭刻意逃匿,在这种情况下,书手、车领,甚至普通的民众,都可以禀请知县收回成命,俯顺舆惰,恩准原乡保照旧膺充。道光四年五月廿七日,兴保里乡保马万通因屡次误公、点卯面谕均不到案而被斥革,县衙“饬书手杜云生会同绅耆人等迅速在所管村庄秉公选举”一人接充乡保办公。而车领杜云生、监生孙与清、民人马玉聪,于七月十四日上禀:“马万通于四月间执批出差,五月内回家,得有伤寒病症,因月疚不痊,以致传唤未到”,但马万通“为人公正,老城练达”,“办理差务,上不误公,下不扰民,实系众所推服”,所以恳请太老爷“俯顺舆情,恩准马万通照旧膺充乡保”,并声明其“倘若误公,惟生等是间”。但知县并没有准禀,仍决定:“着速遵谕公同另举妥人以凭传验饬充”。于是车领杜云生、监生孙占鳌、民人马玉聪,于七月廿日再决上禀,称:“今时值初秋,大雨淋漓,河水涨发,乡保马万通现在拨夫日夜看守,将伊斥革,拨夫无人,又一时难选妥人膺充”,所以“生等再四思维,无可奈何,只得叩乞仁明老父师太老爷俯念一时无人,暂准马万通充当乡保,以济公务”。事至如此,县令只好批示:“姑准复充该乡保”,但如再有误公错事,定严惩不贷。道光二十二年二月,慈恩里乡保赵文举误卯被革,县衙饬令车领邓立山保举一人接充。后赵文举禀称自己因外出问要所垫封粮银,偶得伤寒以致误卯,并无潜逃情事,并愿照旧充当乡保。于是县令批示:“究竟是否索要垫封钱粮外出,抑或规避差徭有意逃匿,着车领邓云山查明确实禀覆,一面候传训夺”。十三天后,车领邓云山禀覆:“伊并非规避差徭有意逃匿,查伊充当乡保数年,在里下办公妥协,庄众皆愿伊充当”。这种情况表明,县令关心的并不是谁担任乡保,更不会直接任命,而是要有乡保,并且乡保还能很好地办差,按时赴县点卯接受面谕,至于合适人选,还是听从对情况熟悉和了解的乡民的意见,哪怕他们所保举的人恰恰是刚刚被自己斥革的那位,在这一点上,国家权力还是要俯顺舆惰的。其次,保举人内部意见不一致。在保举人内部,对所保举的人选,亦并不是一致认可的。道光十二年四月,兴保里书手刘步云选得张兴保拟接充因误比被革的乡保王景春,然殷实之户王振先、王俊哲、张兴旺、王振武、孙良必、张士龙“不愿张兴保等认充乡保”,并表示他们“情愿议出乡保,公保认充”。道光二十六年十一月十四,厚俗里冯希曾保举张其祥接充被革刘太占之乡保。四天后,书手李天玺上禀,却称车籖帮办冯希曾等人”因钧票无名,屡次支吾,并不公保乡保,不先行垫办扫数完纳租粮,竟以不愿充当乡保之张姓捏禀堪充乡保搪塞”。可见,当保举人内部出现意见不一致的情况时,或是因为利益矛盾,或是因为推诿搪塞,虽然不能弄清到底谁占据强势、以谁的意见为主,但其不同意见是可以表达,甚至能送至县衙讨论。四、为诈索钱文而充乡保朋充是指已革乡保更名复充,或由其至亲接充,以及私充的现象,其目的是飞帖打网、讹派吞肥、诈索钱文等等。虽然县衙并不直接任命、指定乡保,也不参与乡众内部的公议,但对朋充现象,原则上是不允许其存在的。道光四年,被革得义里角沟庄甲长康洪亮现乡保王宪章系已革王玉章易名朋充,并私派角洵庄杨万字充当甲长散放赈票。后经杨万字澄清,原甲长康洪亮与原牌头杨万吉因领放粥米揪殴不和,经庄众公议,更换马瑞生接充牌头,杨子谦接充甲长,“身并未充当甲长,王现(宪)章亦无私派身充当情事”,王宪章称,“彼时身尚未认充乡保,焉有私派甲长之事”,虽承认王玉章是其族兄,但自己“系经车领牛秉铎等共同保举,如有朋充情弊,牛秉择岂肯朦混”。道光六年六月十四日,得义里车领牛秉锋、帮办杨辅臣等保举高八封庄王万仓接充因玩公示革之乡保王贵奇。由于二人同村,县令怀疑“王万仓是否复名更充”,要求其“候堂讯察验夺”。结果发现王万仓系王贵奇之侄,故不准认充。车领牛秉铎、帮办王善远与各庄牌甲只好于八月初一保举与高八封庄相隔五里的王家庄民人王玉章接充,并特地指明两人虽系同姓,然并非一族。当然,并不是每一次“朋充”都会被县令识破,现实中总有朦混过关的例子。道光八年十一月廿九日,好礼里书手王成谟、民人马敬夫等具状上告:“为朦混谋充乡保,叩天恩准讯究斥革,赏谕另选接充事。切身里等乡保张巨川外出贸易,伊堂叔张守铸私自接充,飞帖打网,藉派官地讹索钱文。经身张余九等呈控,蒙恩讯明,不准张守铸充当,听候谕饬士民公议保举妥人办公,奈张守铸希图诈敛,串通伊堂叔张金声,并伊亲崔永龄,保举张化新充当,伏查张化新系张守铸之号,伊先私充乡保,即藉端诈索钱文。今以伊之号朦混认充,身等閤里受害莫大”,故“叩乞仁天太老爷恩准讯究,赏谕另选接充”。后张化新终于被革,道光九年九月,书手王成谟、车领陈秉文、民人李宗远等,保举孙玉亭接充。可见,虽然大多数人不愿膺充乡保,可当时确是有人为了能够诈索钱文而千方百计朦混谋充乡保一职(1),在司法系统尚能正常运转之时,也能对朋充讹诈等情弊进行有效处理。在道光时期,笔者尚未发现由大耆绅地主所操控的傀儡反复易名把持乡保一职的证据。(2)五、乡保的更换频繁在道光时期的宝坻,当县衙得知乡保空缺之时,便会以很高的效率统令该里书手、车领并帮办人等,会同閤保绅民,于本保村庄内选举家道殷实、谙练老成一人,赴县出具保状、认状,以凭验充,接办差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