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突围与安全战略十年战争对美国陆军的影响

技术突围与安全战略十年战争对美国陆军的影响

在9月11日的事件之后的10多年里，美国陆军在阿富汗和伊拉克之间进行了两次战争，并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共投入110万人，杀害40000人，造成3000万人受伤。①在战争初期的主要作战阶段,美陆军进展顺利,相继推翻阿富汗塔利班和伊拉克萨达姆政权,既走出了越战失败的阴影,也有力回击了美国新军事革命中、特别是海湾战争和科索沃战争后出现的陆军无用论等观点。在随后持久的非正规战阶段,美陆军在关系战争最终成败的维稳、反叛乱、东道国安全能力建设和民事机构防务支援等行动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这两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深刻影响着美陆军的建设与发展。当前,经历十年战争的美陆军又步入了新一轮转型期,正在为实现“2020陆军”的目标而努力。一、美陆军战略指导思想的转变技术制胜论在美陆军战略指导思想中根深蒂固。在小布什第一任期,陆军积极拥护拉姆斯菲尔德提倡的军事转型,试图凭借技术优势驱散“战争迷雾”。转型成果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初期成效显著,美陆军以“快速决定性作战”、“震慑论”和“特种作战”等先进作战理论为指导,凭借技术优势,通过与其他军种及多国部队联合作战,用较短时间,以较小伤亡和代价相继推翻了塔利班和萨达姆政权。然而,对于美陆军而言,真正的战争考验却刚刚开始,阿富汗和伊拉克成为继越战之后陆军所遭遇的耗时最长、伤亡最多、代价最高的非正规战场,陆军伤亡人数一再攀升,远远超过正规战阶段。更严重的是,残酷的战场环境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导致很多官兵患上严重的战场综合症,给个人、家庭和整个陆军造成了沉重负担。与此同时,伊拉克局势仍然持续动荡,阿富汗塔利班也在卷土重来。时至今日,美军官方仍难以用“胜利”一词为这两场代价高昂的战争定论,而只能以“负责任地移交安全责任”和“体面撤出”为战争收场。战争实践已经证明,技术优势并不能确保战略目标实现,也不能确保战争胜利,有时甚至会适得其反。残酷的战争现实迫使美陆军对惯有的战略指导思想和思维方式进行调整——从以技术为中心转向以人为中心。在纪念伊拉克战争爆发十周年研讨会上,美陆军对伊战经验教训的探讨和总结贯穿始终,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司令鲍勃·康恩(BobCone)指出:“战争一直并且将始终是人的活动……我们可以瘫痪伊拉克的防空、指控和后勤系统,但这不能阻止伊拉克人找到进行战争的其他方式。”②美陆军战略指导思想从以技术为中心向以人为中心的转变,主要体现在三方面。首先,把人的因素置于各种威胁混合相生的复杂陆战环境的首位。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初期,美陆军试图凭借技术优势和强大实力“震慑”对手,采取快速决定性行动以锁定胜局,却忽视了对相关国家语言、宗教和文化的学习、理解与尊重,实质上是轻视了战争中人的因素,结果导致叛乱频发,形势恶化。严峻的形势让陆军逐渐认识到,精通当地语言、熟悉当地文化的专家,与手持先进武器的士兵同样重要,甚至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因此,陆军高层要求官兵不仅要成为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更要善于沟通和交流,成为友好使者、外交官和身处一线的情报员。为此,美陆军把学习外语、理解外国宗教和文化,作为职业军事教育的必修课程,与官兵的晋升与奖励挂钩,定期进行外语能力测试并向成绩合格者发放津贴。此外,美陆军高度重视信息操控和舆论战,努力扭转虐囚风波和焚烧《古兰经》事件等丑闻造成的负面影响,利用多种媒体积极营造有利的舆论氛围、树立自身的正面形象,并在实践中将各种措施制度化。其次,在行动方式上注重直接路线与间接路线相结合。战争初期,美陆军企图凭借技术优势通过快速决定性的军事打击直接实现战略目标,结果却事与愿违,军事手段的巨大杀伤力和破坏效果,换来了更深的仇恨、更频繁的袭击和更动荡的局势。美陆军逐渐认识到,只有将直接路线与间接路线结合才能实现预期目标,在恐怖袭击和叛乱频发的非正规战场上,间接路线往往更有实效。与依靠“蛮力战略”取胜的直接路线相比,间接路线立足于通过斗智斗谋实现智取巧胜、甚至不战而胜,更多体现了人的智慧与谋略,更多依赖于人的主动性的发挥。美陆军在战争实践中把直接路线与间接路线相结合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建设性能力与破坏性能力相结合。在总结战争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美陆军把“合成兵种机动”和“广域安全”作为核心能力写入条令。这两种核心能力反映了美陆军战斗力构成中既有所区别又相互补充的两个方面——破坏性能力和建设性能力。“合成兵种机动”是破坏性能力的体现,既体现了直接通过军事打击实现目标的直接路线特点,又体现了沿着敌人“心理期望最小或抵抗力最弱”的路线,出其不意采取行动的间接路线特点。“广域安全”是建设性能力的体现,谋求综合运用政治、军事和外交等多种手段,通过提供安全援助和加强东道国安全能力,建设、塑造美军良好形象、扩大政治影响,同时减轻自身在维稳和反叛乱行动中的负担,体现了美军高层提出的“借助伙伴国力量实现目标”的间接路线特点。二是特种作战力量与常规作战力量的结合。特种作战行动隐蔽性强,具有突然性,体现了出奇制胜的间接路线特点,符合美军“通过成本低、足迹少的方式实现安全目标”的战略理念,在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①在战争中,美陆军逐步摸索出特种作战力量与常规作战力量相结合的途径,特种作战部队的能力优势与常规部队的装备优势形成互补,双方联合行动的能力不断提高。二者优势互补、协同增效成为陆军的重要战略指导思想。到2008年底,双方互补增效的努力初见成效,伊拉克混乱的安全形势有所好转,暴力袭击事件降至2003年以来最低水平。在阿富汗,陆军特种作战部队和常规部队合作在2009—2010年间取得成效,双方在协同行动、目标选择和情报共享方面的合作不断加强。此外,二者还共同致力于推进东道国武装力量建设,为伊拉克和阿富汗培训安全部队。第三,在指挥方式上,推行以指挥官为核心的任务式指挥。任务式指挥要求指挥官、参谋与下级之间建立相互信任、相互理解的氛围,各级指挥官在上级意图范围内积极发挥主动性,善于把握稍纵即逝的战机并愿意承担风险。指挥官重点关注行动的目的,而非完成任务的细节,把精细控制降至最低,给下级充分的行动自由。把任务式指挥确定为新指挥方式并写入条令,归因于美陆军对十年战争经验教训的总结。2003年美陆军第3步兵师进军巴格达,以及随后的“迅雷行动”是任务式指挥的一个成功范例。陆军合成兵种中心司令大卫·珀金斯(DavidG.Perkins)中将回忆说:“‘迅雷行动’之所以取得成功,原因在于军和师一级指挥官在各自命令中确定了清晰的意图,相信下级的判断力,相信下级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以妥善处理不断变化的各种难题。”①二、提出了“全谱作战”概念,加强了军队建设十年战争期间,美陆军作战理念不断更新,经历了从“全维作战”(Full—dimensionOperation)到“全谱作战”(Full—spectrumOperation),再到“统一陆战行动”(UnifiedLandOperation)的演变。“全维作战”概念与美军2001年版联合作战条令JP3—0《联合作战纲要》保持一致,但内涵略有不同。②“全谱作战”概念与美军2008年版联合作战条令JP3—0《联合作战纲要》提出的“全谱优势”一脉相承,但在名称和内涵上均有所区别。③这种既有联系又有所区别的特点,不仅体现了美军条令体系从上至下、从全军延伸至各军种的连贯性、完整性和一致性,也体现了陆军的自身特点和军种特性。“全维作战”是针对作战空间而言,将“空地一体战”概念的陆、空二维作战空间,扩展为“陆、海、空、天”等多维作战空间,扩大了陆军的行动领域和活动范围。然而,这一概念在实践中未能发挥应有作用,尤其是在科索沃战争中美陆军被边缘化的局面,促使其反思并作出调整。其结果是陆军在2001年版作战条令FM3—0《联合作战纲要》中,用“全谱作战”取代“全维作战”,不再区分非战争军事行动与一般军事行动,而是将作战行动分为进攻、防御、稳定、民事支援四类,将维和、救灾和维稳等任务纳入作战行动的统一原则之下。“全谱作战”概念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场经历了实战考验,持久的战争既为陆军完善和更新作战概念提供了宝贵的实践经验,也让陆军在作战理念和观念上存在的各种问题不断暴露出来。在战争期间,美陆军及时总结战场经验教训,通过会议、讨论、征求意见等多种形式集思广益、广开言路,体现了美陆军作战概念演进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在总结战场经验教训和听取各方意见的基础上,浓缩“9·11事件”后陆军全部作战经验精华的2008年版联合作战条令FM3—0《联合作战纲要》发布,“全谱作战”被正式确立为陆军的作战概念,用“全谱”取代“全维”,突出了陆军作战行动的全方位、全时空、全天候、全手段、全功能等特征。十年战争实践表明,陆军战场环境呈现出正规军、非正规武装、恐怖分子和犯罪集团等各种威胁混杂相生的趋势,为此美陆军在2011年2月公布的2008年版作战条令的修订稿中提出“混合威胁”概念,推动“全谱作战”向“混合战争”方向发展。“混合战争”的提出标志着美陆军作战理念的再一次演进,由过度关注和投资于传统作战样式,转为将更多资源和精力投向“多节点”世界中的多元威胁与挑战。这与美国防部2011年版《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对战略环境的评估相一致,既是对国家军事战略的进一步细化和延伸,也使之更具操作性。十年后的今天,美陆军在认真思考和总结两场战争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开始为应对今后十年的各种威胁作准备,启动新条令体系,提出“统一陆战行动”的新作战概念。新概念既是对十年战争经验教训的总结,也是对此前各版作战条令中作战概念的延续和发展,继承了“全维作战”强调的现代战争多维性质,和“全谱作战”强调的全时空、全手段、全功能等特征,同时又拓展了陆军的行动范围和领域,将陆军的行动融入联合部队、跨机构和多国伙伴共同采取的“统一行动”之中,同时明确了陆军在其中的地位和作用,理顺了陆军与其他机构的关系。此外,美陆军在新版顶层作战条令中,规定了未来陆军生成并运用战斗力的六项原则,即灵活、融合、杀伤、适应能力、纵深和协同。④陆军参谋长雷蒙德·奥迪尔诺(RaymondT.Odierno)对未来陆军的主要特点和行动原则也作出明确而具体的规定,指示要按照“纵深、多能,适应、创新,灵活、敏捷,联合、同步,致命、区分”①的要求,推进陆军作战能力建设。从“合成”到“联合”再到“统一”,从“全维”到“全谱”再到“混合”,用词的变化体现了美陆军作战形式和样式的发展变化,作战理念的更新,作战概念的演进以及使命、职能和行动领域的拓展。三、调整营队编制,增加部队力量美陆军建设在战争期间持续转型升级。首先,总规模和员额经历由增到减的变化过程。过去十年间,迫于战事需要,陆军现役部队总员额从2001年48.2万增长至2010年的57万,达到顶峰。如今随着战事结束以及迫于财政压力,陆军计划今后五年将现役部队削减至49万,陆军国民警卫队从35.8万减少至35.3万,陆军预备役从20.6万减少至20.5万。②陆军成为未来几年内美军各军种中削减员额最多的一个军种。但是,陆军现役部队总员额仍超过“9·11事件”前的48.2万,而且与战前相比,部队战斗力和官兵素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几乎所有陆军部队都经过实战检验,作战经验丰富;在特种作战力量和网空等领域的投入大幅增加,成效明显;指挥和控制能力显著提高,任务式指挥效果显现;旅战斗队全部实现模块化;陆航武器装备质量明显提高;陆军国民警卫队和预备役部队作战能力增强。可以说,即使陆军总规模和员额降至战前水平,但部队作战能力和官兵素质在某些方面已经实现了跃升。其次,美陆军组织编制向“精干、灵活、多能”方向发展。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的非正规战阶段,按照现代化高强度正规战要求编组的陆军过于笨重和臃肿,很难适应城市巷战、反游击战和维稳行动的需要,陆军高层不得不为部队消肿,向着“规模更小、能力更强”的目标,对原有组织编制进行调整,陆军在裁撤八个现役步兵旅基础上,计划再撤消两个重型装甲旅。与此同时,美陆军重新设计模块化旅战斗队组织结构,为增强模块旅的火力、机动和防护能力,给每个旅增加一个战斗机动营,从而使各模块旅编制员额增加700人。在陆军总员额不变情况下,新增战斗机动营的兵力主要从现有的旅战斗队抽调。此外,陆军还将原来的战场监视旅改为监视与侦察旅。新的监视与侦察旅不仅员额增加,侦察力量和手段增强,而且新增了炮兵等火力打击要素,从而使这些部队不仅能够发现目标,还能够对目标实施打击和摧毁。③第三,武器装备研发由追求高新技术转为向任务和实用聚焦。十年战争留给美陆军的深刻教训是,技术含量高的先进武器装备在战场上并不一定好用、实用,只有那些适应战场环境、满足任务需求的武器装备才能为前线官兵所接受。为此,陆军每年举行武器装备创新评比,请作战一线基层官兵当评委,评选出的武器装备还必须经过真实战场环境的考验,并以此作为未来武器装备研发的风向标。正是基于任务和实用标准,陆军果断放弃已经进行很多前期投入的未来战斗系统,转而研发能够在非正规战场有效应对游击战、路边炸弹、狙击手的新型装备。据统计,在战争中阵亡的陆军士兵有半数以上丧命于简易爆炸装置,这一严峻现实推动了新型防护装置的研发。另外,从任务需求和战场实际出发,美陆军武器装备的现代化转向以单兵和班为核心,注重提高单兵和班的杀伤力、机动力、防护力和态势感知能力。为增强战场态势感知,美陆军把构建并完善陆战网置于首位,形成由战术信息网、联合战术无线电系统、分布式通用地面系统、联合战斗指挥平台和网络勇士等五个项目共同支撑的“单一、安全、基于标准的网络环境”。④除陆战网外,美陆军从任务和实用出发,把新型陆战车和联合轻型战术车作为武器装备更新的关键项目。①新型陆战车的设计充分考虑战场实际,可以搭载九人步兵班,具备生存和防护能力、机动能力以及作战网络综合集成,能够在复杂地形条件和近战中有效实施火力打击和机动。具备防地雷反伏击性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