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国内公德私德问题研究综述

近年来国内公德私德问题研究综述

中国著名学者梁启超首次以西方资产阶级的公民模式研究了中国“新民”的公德和私德。他说：“每个人都熟悉自己的身体，每个人都熟悉自己的集体，所以每个人都是公德。”。二者皆人生所不可缺之具也。无私德则不能立,合无量数卑污虚伪残忍愚懦之人,无以为国也;无公德则不能团,虽有无量数洁身自好廉谨良愿之人,仍无以为国也。”并认为中国传统道德观历来只讲私德而不重公德,所以“我国民所最缺者,公德其一端也”12。后意识到以此判断整个中国社会的道德状况,存在问题,又试图重新阐发对公德与私德的认识:“自主观之动机言之,凡德皆私德也。自客观影响所及言之,凡德皆公德也。”127梁启超前后对公德私德不同的界定,导致公德与私德认识实际上的模糊与含混不清。随着我国现代社会的飞速发展,公共生活领域与私人生活领域的拓展以及一些学者对传统中国社会的深度解读,当前理论界对公德私德问题的理论话语日益活跃起来。一、公德与私德的相互转化从近几年的研究成果看,许多学者受梁启超早期对公德私德认识的影响,主要也是在西方文化语境中把握公德私德涵义及关系。认为公德体现的是一种契约精神和公共理性,是个体与团体的伦理关系,是人们在履行社会义务或涉及社会公共利益的活动中应当遵循的道德行为准则,它是与集体、社会、民族或国家有关的道德。比如有学者就明确提出:“公德的本意,实际上是一种公共关怀,是一种公共精神,是超出个人的界限,关怀超出个人利益以外的公共领域的事情。这是公德最初的意义。这个意义集中的体现是政治。”这实际上是有着公民、城邦政治传统的西方语境下对公德的共识。而私德则相对应的体现为个体的道德境界以及一个体与一个体之私人关系,是与家人、朋友等私密性交往中应当奉行的道德规范。有学者侧重对现代意义上公德私德的探讨。认为现代公德的前提是现代个体人格。他有自由的信仰,自主的选择。因而不是从集体对个人单方面的规定,而是个人自由选择形成的共识。现代私德就是讲个人私生活的德性。只要我不妨碍公共秩序,即使我有癖好,任何人无权干涉。这种私德,是以现代人格的自我意识为内涵的。公德与私德在现代条件下还有一个特点,它们之间是分化的:在公共领域建立一种规则、制度,然后你要遵守,但是要保持公民权。公德与私德的分化,相应地要求在社会生活空间中给人留有私人领域和真正民主和法制的公共空间,作为公德与私德的依托。有学者从道德的历史特性出发,认为中国古代其实是建立在家庭基础上的、围绕家庭关系来构建人与人行为关系的社会。这种社会必然迥异于西方以个人为本位的团体性社会,因此,其公德私德的内涵也不同于西方社会。在中国“以家庭意识为本根的道德意识,把社会关系视为家庭关系,……政治伦理同于家庭伦理,治国的前提或本根是治家。那么,这种家族伦理在中国传统社会……应该属于公德范畴,因为其他一切道德范畴都是从其延伸出来的,或者说只有在符合家族伦理的前提下其他道德规范才有自身的合法性”。“相反,被当前学界经常表述为公德的仁爱、侧隐、诚实、正直之类道德规范则应属于中国传统道德中的私德范畴。”以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无论公德还是私德,作为一种道德观念,它们都是由社会存在决定的,离开社会就不会产生道德。道德是人类社会特有的现象,任何道德都是社会道德。作为社会普适性的公德与作为个体私人性的私德在社会交往实践中,往往交织在一起。一方面,私德作为行为的外显,与社会公德一致的主体活动和交往实践得到社会的肯定、弘扬与强化,促进社会公共秩序和规则的实现;而与社会公德不一致的主体活动和交往实践,则会对社会公德产生消解作用,不利于社会公共秩序的良性发展。另一方面,社会公德会通过社会的教化与导向促使个体内化社会要求为自己的德性并转化为私人交往的准则。个体在社会实践中对社会公德的内化与外化,有助于社会公德的弘扬,也有助于个体摆脱个人和私人交往的局限和狭隘,以更加开阔的视野审视自己的生存与发展、社会的运行与人类的前途和命运问题,从而构建良性的心理秩序与行为规范,促进私德的提升与发展。正是公德与私德的相互转化推动着人类社会的道德不断发生变化和进步。当然公德和私德的相互转化不是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它和特定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条件相联系,只有在具备良好的转化机制下,两者之间才能相互转化,才能相互提高。如不具备相应的条件,两者的发展就会受到阻碍。至于公德私德相互交织的社会实践中的逻辑或阶次问题,有学者认为:公德既然属于公共意义上的,那么就需要全社会的人来共同遵守,并且直接受到法律的保护,应该属于第一阶次;私德属于个人的心理秩序和个人行为范畴,私人情感色彩较浓,必然居第二阶次。公德或是私德自身的水平层次高低的问题,笔者认为,任何道德都是有层次与境界的差异的,所以不能简单地说私德水平比公德水平低或是相反。私德只是在逻辑阶次上只有遵循公德才能获得自身社会存在的合法性。二、公德与民族间的交往以公共生活及公共理性来审视我国传统社会道德状况,就会形成与大约一个世纪前梁启超类似的判断:“吾中国道德之发达,不可谓不早,虽然,偏于私德,而公德始阙如”,“我国民最缺者,公德其一端也”,12“中国人并不是没有道德,我们有良好的私德,只是缺少一点社会公德而已”。即认为传统中国私德有余,而公德不足。与此相对,许多学者不仅认为中国传统道德中私德很发达,公德同样也不缺乏。“传统道德体系中并不缺乏公德理念,只是表现出的价值取向存在太多问题。”322传统公德过多地强调了社会整体价值,忽视了个体私利存在的合理性、合法性。还有学者承认中国传统道德中既有私德也有公德,但私德始终压制着公德,从而使公德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由于儒家伦理在处理二者的关系时,始终坚持‘血亲情理’的基本精神,特别强调家庭私德对于社会公德不仅具有本根性,而且具有至上性,结果就使它所提倡的社会公德(仁)受到了家庭私德(孝)的严重压抑,而在二者出现冲突的情况下甚至还会被后者所否定。”对此,有学者则提出相反的观点:“孝是维系社会稳定的根本原则,是社会所有成员必须遵守的公德。”仁爱之类道德范畴是属于第二阶次的私德,“作用在于服务和完善属于第一阶次的孝悌之德”。有学者强调公德私德的民族文化传统性,认为“不同文化传统的民族之间,公德私德准则的分歧不仅可能存在,甚至会十分明显”103。比如中国人在私德方面比较推崇知足寡欲、乐天安命;而西方人则崇尚进取和成就。总体上,中国人对私德的强调超过西方人。中国哲学带有深刻的反省精神,在处理人和自然的关系中倾向于人对自然的适应与和谐相处;在处理个人和他人的关系中倾向于个人的自制。而西方的哲学不需要那么多的反省精神,在人和自然的关系中强调人是万物的尺度;在处理个人与他人的关系中着重于协商而不是自制。形成此种差异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是,传统中国是一个大陆农业国,西方自古以来更多依赖于畜牧、航海和商业。结果西方人比较喜欢英武和勇敢,而以农为生的中国人不需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赞颂文质和谦让,由此才发展出着重内省精神的私德。目前学界持“传统中国私德有余、公德不足”的观点较多,故对其成因的分析也较为全面。经济社会结构上,中国古代社会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是造成中国人几千年来缺乏公德的根本原因。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能提供给一家人几乎所有的生活和生产资料,他们几乎很少与外界发生联系,唯一联系的简单的商品交换也因受到各种压制而没能正常的发展下去。家庭和家族成为社会的基本单位,在家族之外,没有真正形成一个作为“公共领域”的交往场所。政治制度上,在中国封建专制社会,政治对生活于乡土社会的中国人来说是远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国家在他们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个除了纳税、服役之外没有任何干系的抽象概念。在具体的家庭和抽象的国家之间由于缺乏一个中介性的“社会”,而无法生长出用来调节社会公共领域中陌生人之间关系的伦理规范。相反,私人道德却得到了充分的发展。文化价值上,同封建社会的自给自足的私有制生产关系是相适应的。儒家文化为核心的传统文化十分注意个人的品德修养和血亲伦理,而血亲伦理的私人关系性、差序等级与权宜相对主义,至今制约着中国公共生活与私人品质的现代性转变。至于当前的社会道德状况,学者们认为,西方发达国家由于有着长达三四百年的工业化发展史,公共生活经验积累相当丰厚,兼有漫长而较为普遍的商业生活,积淀出了稳定的契约伦理传统,铸就了西方人坚定的公德理念。而中国由于长期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公共生活缺乏、商业生活不足,家族伦理却足以为人处世、安身立命。因此,形成了浓厚的人情色彩的私德,而公德理念却非常淡漠。现在随着我国工业、现代化过程的跨越式发展,以居民身份为基础的社区的联系在重要性上已超出了以家族背景为基础的亲缘联系,公共生活场所正在成为人们主要的生活圈,个人与社会组织的关系也由过去的家族隶属关系转为平等的权利义务关系。当国人走出传统的乡土社会并构架现代意义的公共生活时,明显缺乏一种支撑这种生活的公共伦理精神。道德明显的历史惯性,使得中国传统的血亲伦理、家族道德在目前公共领域错位运行,造成许多公共规则的形同虚设。这就产生了人们公德观念的发展跟不上现代社会的发展、现代社会的发展对公德提出的要求与原有道德观念不适应这一要求的客观矛盾。三、公民道德建设是公德私德的社会前提基于我国社会发展的现代转向,以及对中国传统及当前道德状况的判断,学者们对当前及未来我国公德私德的建设也提出了自己的构想:有学者认为现代化社会是开放社会,公共生活、公众利益问题突出起来,社会公德的地位和作用因而显得更为重要。因此,当下道德体系重构的任务,首当其冲是要在完善公共法则和社会契约上下功夫。公德对立国来说比私德更重要,因为公德是各种道德的源泉,是国家和社会的凝聚力。有学者则提出,我国未来的道德建构的思路不是要一味地弱化私德,而是将私德在个人日常私生活范围内加以发扬光大——这正是中国的优秀道德遗产之一,与此同时,在公共生活中则以强制的和非强制的措施强化公德理念——这是当前道德建设的着力点。让私德与公德各在各自的领域里共同发展才是我国21世纪道德建设的合理选择。有学者强调私德对公德的基础、原起作用是在任何时代都存在而不容抹煞的。私德最初在个人生活实践中形成,它一旦被社会所接纳,就会成为社会所提倡的公德。同时公德在形成社会舆论压力的条件下,也有助于形成人们良好的私德。私德相较公德来说,更容易发挥自律作用和增强道德评价的内部动力,而公德更多表现为一种“他律”,这种“他律”如果缺乏私德的基础,经常会变得“走样”或失态。私德涵养是公德建设的个体基础,公德建设是私德涵养的社会前提。由此亦可见,公民道德建设应该是公德建设与私德涵养双管齐下、良性互动、不可偏废。虽然学者们在公德私德建设的权重上存在争议,但也形成了一些共识:比如都认可传统儒家伦理在当前的道德建设中仍可发挥积极的正面效应。孔孟提倡的大部分家庭私德和社会公德,诸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仁者爱人、恻隐辞让等等,就其本身而言,却是一些至今依然具有正面价值、值得充分肯定的道德品质,可以为当前的道德建设提供丰富的文化资源和传统智慧。此外,孔孟自觉地强调家庭私德与社会公德的和谐统一,力图把儒家道德规范体系的这两个维度有机地联系起来,显然也能够为当前的道德建设提供有益的启示。都认为公德和私德从道德主体的精神状态向道德行为的转化是需要相应的社会条件的。这些社会条件可以用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来概括。公德与私德不仅仅是伦理观念问题,还包含着公共舆论、社会的公私域状态,以及相应的制度。这样一些作为社会存在的条件是刚性的,是非常重要的。公私德建设不仅是从伦理观念信仰到行为习惯的教化修养,而且要求相应的公私领域社会体制改革。这一方面要积极开展道德教育,进行合理的价值观念的引导,要求人们对“崇公抑私”群体本位的价值观进行现代性反思与批判,给个体价值留足发展空间,同时加强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