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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玄同论《春秋》

一般来说,对可疑运动的批评主要基于“怀疑勇气”。但疑古辨伪的倡导者们,在学术上从不固执己见,而是不断地探究,不断地完善自己的学术观点。本文以围绕《春秋》性质问题而发生在钱玄同与顾颉刚、傅斯年和胡适之间的学术互动为中心,讨论钱玄同关于《春秋》性质认识过程,揭示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们对待学术的求实精神和良好学风。一、钱玄同既认为孔子作《春秋》,也认为考形式,有自己观点钱玄同和顾颉刚二人是五四时期倡导疑古最力的学者。1923年顾颉刚在《读书杂志》第9期发表《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提出“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的理论,这篇后来被顾颉刚称为“轰炸中国古史的一个原子弹”的文章发表后,反对者多,赞成者少。钱玄同是少数赞同者之一,他在顾文发表后,迅速回应,赞扬顾说为“精当绝伦”,并阐发了自己对儒家经典的怀疑和认识。与顾颉刚注重对古书和古史的辨伪不同,钱玄同辨伪的重点在经书上。钱玄同在回复顾颉刚信中提出了六经与孔子无涉,孔子无删述或制作六经之事,六经的配成当在战国之末的观点,并对六经性质进行了新解释。1其中,关于《春秋》,钱玄同提出,“王安石(有人说不是他)说它是断烂朝报,梁启超说它像流水账簿,都是极确当的批语。孟轲因为要借重孔丘,于是造出‘《诗》亡而后《春秋》作’,‘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的话,……硬说它是‘天子之事’,一变而为《公羊传》,再变而为董仲舒之《春秋繁露》,三变而为何休之《公羊解诂》,于是‘非常异义可怪之论’愈加愈多了。”2在中国传统经学中,今文和古文两派或认《春秋》为孔子所作,或认为孔子所修订,都肯定《春秋》与孔子的关系。不同的是,经今文学认为《春秋》蕴含着“微言大义”,是政治哲学,古文学则认为《春秋》是一部历史著作。在此,钱玄同打破今古两家观点,提出考证孔子的学说和事迹,只有《论语》比较的最可信据。他根据《论语》中没有关于孔子作《春秋》的记载,提出对孔子是否作(或修)《春秋》的怀疑。钱玄同在给顾颉刚的信中写道:《论语》中“关于《春秋》的话,简直一句也没有。”3不仅如此,钱玄同认为今文家最喜征引的、认为是关于《春秋》的微言大义的“答子张问十世“和“答颜渊问为邦”两节,真是平淡无奇,一点也看不出什么‘非常异义可怪之论’”,而且《春秋经》、《公羊传》、《春秋繁露》中也没有和这两节相同或相近的话。因此,钱玄同说:“这样一件大事业,《论语》中找不出一点材料来,不是极可疑的吗!”怀疑是学术研究的起点。否定六经是孔子所作或所修,是近代中国经学思想的一大转变,对当时和后来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写作于1926年的钱穆之《国学概论》对此评道:“若胡适之、顾颉刚、钱玄同诸家,虽建立未遑,而破弃陈说,驳击旧传,确有见地。”对于钱玄同“论六经与孔子无涉,谓六经之配成,当在战国之末”的观点,钱穆也认为“虽同为论证未全之说,要其对经史上同为探本穷源之工作,同有可以注意之价值也。”4钱穆既明确指出钱玄同学术的价值,但也指出其论证未全的不足。考虑到钱穆不属于疑古阵营,所以这更是一个值得注意的评价。论证未全,与上古文献不足征有关,但在文献不足征的前提下,倾向怀疑则与这一时期的强烈的反传统思潮的影响有关。不过,钱玄同虽然完全否定《春秋》与孔子的关系和其政治哲学的性质,但却不固执己见,而是不断求证。1925年3月16日,钱玄同致书顾颉刚,讨论春秋性质。钱玄同提出,关于《春秋》,有两个绝对相反的说法可以成立:“(一)认它是孔二先生的大著,其中蕴藏着许多‘微言大义’及‘非常异义可怪之论’,当依《公羊传》及《春秋繁露》去解释它……。这样,它绝对不是历史。(二)认它是历史。那么,便是一部鲁国底‘断烂朝报’,不但无所谓‘微言大义’等等,并且是没有组织,没有体例,不成东西的史料而已。这样,便决不是孔二先生做的。”原因是“孔丘底著作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们虽不能知道,但以他老人家那样的学问才具,似乎不至于做出这样一部不成东西的历史来。”两种观点,钱玄同倾向后者,“我近年来是主张后一说的。但又以为如其相信‘孔子作《春秋》之说,则惟有依前一说那样讲还有些意思。”5钱玄同的这一段话,反映了他对孔子是否作《春秋》以及对《春秋》的性质的认识仍存在着不确定性。钱玄同所说的两种相反的说法,反映了今、古文经学的观点。如果接受今文家的主张,则摆脱不掉孔子与《春秋》的关系,如果完全赞成《春秋》是历史,则又与古文家相一致,也同样摆脱不掉《春秋》与孔子的关系。五四时期,钱玄同强烈批判传统,否定经的神圣价值。为彻底否定今古两家学说,钱玄同提出以“学问才具”为标准,来评定孔子与《春秋》是否有联系。显然,这也不是一个客观的标准。钱玄同的观点得到了顾颉刚的赞同。顾颉刚为钱说提出六条根据:1,《论语》中无孔子作《春秋》事,亦无孔子对西狩获麟的叹息的话。2,获麟以后定为续经,没有凭据。3,如果处处有微言大义,则不应存“夏五”“郭公”这闕文。存闕文是史家之事。4,《春秋》为鲁史所书,亦当有例。故从《春秋》中推出些例来,不足为奇。5,《春秋》称名无定,秩序失伦。如果出自一人之手,不应如是紊乱。何况孔子思想是有条理的。可见其出于历代相承的史官之手。6,孟子以前无言孔子作《春秋》的。孟子的话最不可信。顾颉刚还探讨了《春秋》为孔子所作一说出现的原因。6顾颉刚并没有解决钱玄同的困惑。因为顾颉刚与钱玄同二人使用的方法和思想倾向相同或者接近,所以得出的结论也接近。钱玄同对顾颉刚的观点表示佩服,但提出获麟后的续经并非鲁史之旧,乃是刘歆等伪造,并且认为《春秋》作为一种幼稚的历史,并没有“例”。7钱玄同彻底否定今文家对儒家经典的解释,但在获麟以后是否伪经问题上却一直采纳今文学家,如康有为和崔适的考证结果。二、《春秋》本是否为孔子作以及过的问题钱玄同关于孔子和《春秋》关系及《春秋》无微言大义的说法,得到了顾颉刚的赞同,却遭到了傅斯年的批评。傅斯年是顾颉刚在北京大学读书时的同学,《新潮》杂志主编,也是新文化阵营中有代表性人物之一,1920年,考取公费到英国伦敦留学,1923年9月到德国柏林大学学习。傅斯年看到钱玄同在《读书杂志》上讨论古史的文章,便与陈寅恪讨论,在1926年将这些意见写给了顾颉刚。8对钱玄同的文章,傅斯年称赞为“精而了然”,“自己去了许多云雾”,他赞成钱玄同关于孔子与《易》、《诗》、《书》无关的观点,更认为钱玄同对于《礼》、《乐》“所论甚是”,但对钱玄同完全否定《春秋》与孔子的关系及《春秋》蕴含着孔子的思想的观点则表示:“至于《春秋》和孔子的关系,我却不敢和玄同先生苟同。”9与钱玄同和顾颉刚使用归纳的方法梳理传统文献不同,傅斯则从孔子所处的时代背景出发,对孔子与《春秋》的关系进行了更为广泛深入的分析。傅斯年认为周平王东迁后的形势是内里上陵下僭,外面四夷交侵。到孔子时,这样的局面更为加剧。孔子抓住时代主题,要内整纲纪,外边攘夷狄,要使一个乱糟糟的世界依然回到成周盛世文化上。所谓“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孔子以此游说诸侯,列君欢迎,而却屡屡遭到执政大臣的反对。从这一假设出发,傅斯年认为“《春秋》一部书,不容一笔抹杀,而《春秋》与孔子的各类关系不能一言断其为无。”进而,傅斯年论述了《春秋》是否鲁史和是不是经过孔子笔削的问题。傅斯年说:现在我们对于《春秋》这部书,第一要问它是鲁史否?这事很好决定,把书上日食核对一番,便可马上断定它是不是当时的记载。便可去问是不是孔子的笔削。现在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确据去肯定或否定,现在存留的材料实在太少了。然把孔子“论其世”一下,连串其《论语》等等来,我们可以说孔子订《春秋》不见得不是一个自然的事实,即令《春秋》不是孔子手订,恐怕也是孔子后不久而出的著作。这著作固名为《春秋》,或即是我们现在所存的“断烂朝报”。即不然,在道理上当与现在的“断烂朝报”同类。所以才有孟子的话。这书的思想之源泉,总是在孔子的,既认定纲领,则如有人说‘孔子作《春秋》’,或者说‘孔子后学以孔子之旨作《春秋》’,是没有原理上的分别。10傅斯年还认为看不起《春秋》的原因是后人以历史待它的原故,于是乎有断烂朝报之说。傅斯年说,但知《春秋》不是以记事为本分,则它之为断烂朝报不是他的致命伤,梁任公批《春秋》为流水账簿更是俗气而又错误。傅斯年认为,史之成为一观念,是很后来的。章实斋说六经皆史,实在是后来的名词,后来的观念,加到古人的物事上而齐之,等于说六经皆理学一样的不通。且中国人对于史的观念从来未十分客观过,司马迁、班固都自比于孔子而作经,即司马光也是重在资治上。其所以有鲁之记载,可能是用为当时贵族社会中一种伦理的设用,本来已有点笔削,而孔子或孔子后世借原文自寄其笔削褒贬,也是自然。我们终不能说《春秋》是绝对客观,或者因为当时书写的材料很缺乏,或者是因忌讳,所以成了《春秋》这么一种怪文体,而不得不成一目录,但提醒其下的微言大义而已。这类事正很近人情,鲁史纪年必不始于隐公,亦不必终于哀公,而《春秋》却始于东迁的平王,被弑的隐公,终于获麟或孔子卒,其式自成一个始终,故如以朝报言,则诚哉其断烂了,如以一个伦理原则之施作言,乃是有头有尾的。11傅斯年还认为孟子论《春秋》的言论虽不科学,但却有其注意的价值。傅斯年说,把《诗》和伦理混为一谈,孔子时代就成习惯了。孔子到孟子百余年,照这方面的进化,不免到了《诗》亡而后《春秋》作之说。孟子说,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头一句颇值得注意,以狭义论,《春秋》中齐桓晋文事很少,以广义论齐桓晋文为霸者之征伐会盟,未尝不可说《春秋》之“事则齐桓晋文”,孔子或孔子的后人作了一部书,以齐桓晋文之事为题目,其道理可想,又‘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翻作现在的话,就是说,虽然以历史为资料,而我用来但为伦理法则之施用场。12总之,傅斯年认为,“《春秋》之是否孔子所写是小题,《春秋》传说的思想是否为孔子的思想是大题,由前一题,无可取证。由后一题,大近情理,我觉得孔子抓到当年时代的总题目而成列国的名声,并不靠什么六艺。”131926年当傅斯年读到《古史辨》第1册时,在长信后面又写了“补说(再论《春秋》与诗)”一部分,这部分是针对钱、顾讨论《春秋》性质而发的。他写道:《春秋》三传问题,现在已成熟,可以下手了。我们可以下列的路线去想:(一)《春秋》是不是鲁史的记载,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把二百多年中所记的日食一核便妥了。(二)左氏经文多者是否刘伪造?幸而哀十四年有一日食,且去一核,看是对否。如不对,则此一段自是后人所意加,如对,则今文传统说,即玄同先生所不疑之“刘歆伪造”坠地而尽。此点关系非常之大。(三)孔子是否作《春秋》?此一点我觉得竟不能决,因没有材料。但这传说必已很久,而所谓公羊春秋之根本思想实与《论语》相合。(四)孟子所谓《春秋》是否即今存之断烂朝报?此一段并非不成问题。(五)春秋一名在战国时为公名,为私名?……14傅斯年的信还涉及许多其他关于《春秋》三传的问题。“补说”部分强调的通过核对日食来验证传世文献真伪的方法,在该文“孔子与六经”部分中傅斯年就提出来了,在“补说”中又加以细化。将自然科学引入传统史学,丰富了中国史学考证方法,也是一种新的史学观念。其后,傅斯年在1928年《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对这一观念也有所论述。15傅文的一些观点,对钱玄同有很大触动。与钱玄同要竭力摆脱今古两家不同,傅斯年则不完全否定《春秋》蕴含一定政治哲学的观点,也不完全否定孔子思想与《春秋》间的关系,这一观点恰恰来自今文家,如傅斯年在信中说自己:“从甚小时候读孔广森的书,印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成了一个不自觉的偏见。”16傅斯年的批评恰好解决了钱玄同自己在完全否定《春秋》政治哲学性质时遇到的困惑,而这些困惑在他与顾颉刚的讨论中,并没得到解决。对此,钱玄同在读了傅斯年的文章后在日记中写道:“配得几本《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周刊》第十三、十四期。中有傅孟真《与顾颉刚讨论古史书》,其中对于我将《春秋》一笔抹杀为非,言《公羊传》中一部分确是孔子思想。我觉得很对。我本不坚持《春秋》为‘断烂朝报’之说,我尝谓《春秋》非微言大义之书,即系‘断烂朝报’,决不能象古文家那样解法耳”。17三、《春秋》是两个校正之书1920年代末到30年代初,强劲的疑古思潮渐渐退去。建立在怀疑基础上的研究工作也陆续开始,研究手段方法和理论也更加丰富和缜密。钱玄同坚持疑古,但其学术观点也有所变化。1930年12月19日,钱玄同致函胡适,讨论《春秋》的性质。胡适在《中国哲学史大纲》中曾认为《春秋》不该当它是历史看,应该以《公》、《穀》所说为近是,是孔子正名主义之书。后来,胡适在《国学季刊发刊宣言》中又批评清儒治《春秋》回到《公羊》的路上是太“陋“了,并批评这和治《易》回到“方士”的路上是一样的。对胡适这种观点上的变化,钱玄同作如下推断:(一)你仍认为《春秋》为正名之书,仍以《公》、《谷》所言为近是,但对于庄刘龚康诸公的“《春秋》扩大会议派”动不动说“微言大义”、张三世、通三统、黜周王鲁这些话觉得太讨厌了,离开真相太远了,所以用一个陋字来打倒它。(二)你前后的见解不同了,你后来认为《春秋》只是一部“断烂朝报”,不但没有那些微言大义,并且也不是孔子正名之著作。钱玄同进而询问胡适:“今有一事要请问你,你对于《春秋》,究竟认他是一部什么性质的书?”在没有得到胡适的答复前,钱玄同先谈了自己的意见。《春秋》确是正名之书,但不见得就是孔子的笔削(孔子一生,我以为并没有著过书),大概是荀子一派喜欢“隆礼”、“正名”的人们干的把戏。作《公羊传》者当是此笔削者的数传弟子之类,《公羊》所言已有些‘扩大会议’的意味,到了董道士和何老爹,越说越不可究诘了。至于清代的先生们,则离题更远,干脆一句话,他们是托《春秋》而‘改制’罢了。关于《春秋》有正名的思想,钱玄同并采用了钟鼎款识研究所提供的新证据来说明:我因为觉得《春秋》的称名上确有些奇怪:如整整齐齐的五等爵位,某也公,某也侯,……永远不变,今证之于钟鼎款识,实在觉得没有这么回事,尤其是楚国,这‘楚子’的称呼恐怕只是儒家的玩意儿罢了。此外,如那样的褒扬宋伯姬,也颇可疑。故鄙见以为认《春秋》有尔许微言大义的说法,固然不对;若认为是鲁国的‘政府公报’的原本,似亦未合18。钱玄同这一观点较之五四时期有所变化:第一,承认《春秋》与儒家有一定之关系,是儒家正名之书;第二,虽仍反对今文家的“微言大义”的提法,但也放弃了“断烂朝报”的主张。胡适在接到钱信后,就钱玄同提出的问题,阐述了自己的看法,第一,孟轲说:“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我想,其文则史,一句似乎是说,以文字体裁论,《春秋》是一部史,与别国的史正是“一也”,试看齐国史官记“崔杼弑其君”,晋国史官“赵盾弑其君”,其文的体裁正与《春秋》相同。况且“其义则丘窃取之矣”一句,从文法上严格说来,应译作“至于这里的意义,可是我偷了他们的了。”旧注以“窃取”为谦辞,我却不放过这句话。我以为董狐、齐史,都在孔子之前,史官的威权已经确立了,故孔子自认窃取史官“书法”的意义,而建立正名的思想。第二,所谓“孔子作《春秋》”者,至多不过是说,孔子开私家讲学著作历史的风气,创业不易,故孔子的《春秋》(即使不是今所传本)也不比断烂朝报高明多少。但私家可以记史事,确有使跋扈权臣担忧之处。固有乱臣贼子惧的话。此事正不需有什么微言大义,只要敢说老实话,敢记真实事,便可以使人注意(惧)了。……第三,孔门后人不能继续孔子以私家学者著作史的遗风,却去向那部比断烂朝报高明不多的《春秋》里寻求他老人家的微言大义。于是越钻越有可怪的议论发现。……第四,我们今日无法可以证实或否认今本《春秋》是孔子作的;也不能证明此书是否是荀子一派人作的。因为简短,固颇象‘断烂’;其实我们看惯了殷虚卜辞,更见了董狐、齐史所记,似可以假定今本《春秋》不是晚出的书,也许真是孔子仿古史书法而作的。毛子水当时在胡适家中,也看到钱玄同的来信,他提出三条意见:(1)《春秋》的底子可以是孔子以前史官所记录的。(a)书法是可能有的事。(b)断烂朝报的性质是古初的著作体裁使然,详细的必是口传而非文字。(2)孔子可以得到这样的记录,并且利用它。(3)孔子也许公布古代史官的记录,并继续记载当时的事。”19胡适也是五四时期主张对历史大胆怀疑的学者,但此时他并不是简单地否定和怀疑《春秋》与孔子的关系,而是将文献与孔子所处时代特点结合,对《春秋》做合理的推测和解释。胡适和毛子水关于《春秋》的性质说法与钱玄同观点有一致也有不同。一致的是,双方都承认《春秋》蕴含儒家正名的思想,不同的是,《春秋》与孔子究竟有无关系。胡、毛关于前者的观点支持了钱玄同的判断,印证了钱玄同的观点,关于后者,钱和胡、毛二人有所不同,但后来钱玄同也采纳了这一观点。四、从《四经”到《春秋》1931年,钱玄同发表《<左氏春秋考证>书后》一文,提出对《春秋》性质的新看法:《春秋》一定是一部‘托古改制’的书。你看它对于当时诸侯各国,称某某为公,某某为侯,某某为伯,某某为子,某某为男,用所谓五等封爵也者把他们都限定了,不能随便乱叫。今取钟鼎款识考之,知道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原来‘王、公、侯、伯、子、男’六个字都是国君的名称,可以随便用的。然则《春秋》中那样一成不变的称谓,一定是儒家的‘托古改制’,特地改了来表示‘大一统’和‘正名’的理想的。又如,‘公子庆父如齐,齐仲孙来’,‘公朝于王所,天王狩于河阳’,‘孟子卒’等等,都是用特殊的‘书法’以明‘义’,不是普通记载事实的态度。所以《春秋》的原本虽是鲁国的真历史,但既经‘笔削’,则事实的真相一定改变了许多,断不能全认为史料。20在《<左氏春秋考证>书后》一文中,钱玄同充分肯定刘逢禄到龚自珍、康有为、崔适的考证成果。在对《春秋》性质的问题认识上,钱玄同通过《春秋》对五等爵位的称谓的研究来证明《春秋》蕴含“书法”和“义”,放弃了《春秋》是断烂朝报,流水账簿的看法。21其后,钱玄同又发表《重论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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