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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我手写我心蒙田和他的“美国嫡传弟子”爱默生的随笔

任晓晋刘堃我手写我心:蒙田和他的“美国嫡传弟子”爱默生的随笔任晓晋刘堃武汉大学外语学院在世界随笔史上,法国的蒙田和美国的爱默生是两座无法绕过的丰碑。他们用随笔铸就了本民族的精神底蕴,审视了人类自身本质,也因而成就了自身不朽的大师地位。蒙田终其一生写就的三卷本《蒙田随笔》首开随笔文体之先河,深刻影响了以帕斯卡尔和培根为代表的欧洲随笔的演进;爱默生,这个“美国版蒙田”,于大洋彼岸的美洲大陆延续了蒙田开创的这种文体,缔造了美国精神,被誉为“美国的孔子”。本文从创作动机、创作形式和创作价值三个方面解读了这两位大师随笔作品中体现的人本主义主题和思想。人性化的“自我”是贯穿二者随笔的核心概念。认识自我从而实现自我,是他们随笔的根本理念。这种自我认识和自我实现在随笔自由随意的文体特征中找到了最佳书写形式。而正是因为这种我手写我心式的思想和写作最能唤醒读者的自我,并与之对话,他们的随笔从而得以穿越时空成为人文思想的经典。[Résumé]Dansl’histoiredesessaismondiaux,MicheldeMontaigneetRalphWaldoEmersonsontdeuxmonumentsincontournables.Leursessaisontcontribuéàfaçonnerl’héritagespiritueldeleurnation,etàexaminerl’essencedel’humanité.Ilssesontdoncconsidéréscommemaîtreimmortel.Montaigneconsacratoutesavieàsesoeuvresd’essais.Composésde3volumes,ilsconstituentlespremiersessaisdanslemondeentier.Cesoeuvresontprofondémentinfluencédesessayisteseuropéens,dontBlaisePascaletBaconsontlesfiguresemblématiques.Emerson,leMontaigneaméricain,poursuitcestylecrééparMontaignesurlecontinentaméricain,etcréel’espritaméricain.Ilestdoncsaluécomme¨leConfuciusdesAméricains¨.Leprésenttravailessaied’interpréterl’humanismeincarnédanslesouvragesd’essaidecesdeuxgrandsmaîtressoustroisaspects:lemotif,laformeetlavaleurdeleurcréation.Lesoihumaniséestleconceptdebasetoutaulongdel’essai.Lacompréhensiondesoietlaréalisationdesoiconstituentlesconceptsfondamentauxdesoeuvres.Cetteauto-reconnaissanceetcetteréalisationdesoionttrouvélemeilleurstyled’écrituregrâceàlalibertédesessais.Commel’idéequej’écriscequejepensepeutréveillerlepluslesoideslecteurs,etquecelaleurpermetégalementdecommuniqueraveceux,leursoeuvrespeuventainsitraverserletempsetl’espace,etdeviennentlesfiguresemblématiquesdelapenséehumaniste.随笔蒙田爱默生自我人性引言他是“莎士比亚的老师”,是“法语的光荣”,是“人世间一切自由思想的守护神”,是“竭力争取内心自由的一位先驱战士”,“一个我们同时代的人,一个今天的人和一个永远有现实意义的人。”①奥地利杰出传记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倾情为之立传,将自己的“天鹅绝唱”献给了这位四百多年前的外国人。就连自诩为太阳、推崇超人意志的尼采都深深为之折服,发出慨叹:有这样一个人写过的东西,真可以增加我们在尘世生活的兴趣。②那么,这究竟是何许人也?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写作?稍稍涉猎西方文学史都不难作答:这显然是指蒙田和他的三卷本《随笔集》。这位十六世纪文艺复兴晚期的法国人,三十七岁就退隐书房,斥全部余生写就107章的随笔。这是他终生唯一的写作,也正是凭借这“整整八百五十页谈论自己,但我们仍期望更多”③的一部书,蒙田首开随笔文体之先河,跻身为能与“但丁和莎士比亚一比高下的”大师行列。其随笔之经典,在当代大名鼎鼎的美国文论家哈罗德•布鲁姆看来,有助于确立“西方正典”的中心,足以与《圣经》和《古兰经》相提并论。④在他十九世纪的美国先辈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那里,哈罗德•布鲁姆同样感受到了蒙田这种如同宗教典籍具有救赎神性的文字魅力。他自豪地称其为“美国版蒙田”⑤。布氏坦承,自己每天都必须阅读爱默生,而且年事越高越发需要,因为他需要爱默生的高度个性化的智慧以支撑自己继续生存下去。⑥布氏认为,爱默生之于美国,犹如约翰逊之于英国,歌德之于德国,蒙田之于法国,他们都是民族的圣贤。⑦在他身后的每一位伟大作家和思想家,尊崇也好,反对也罢,都绝无可能无视他。⑧文论家琼斯更宣称,和苏格拉底、耶稣以及其他一些圣人(如佛陀或孔子)一样,爱默生也是这样一位全人类精神的伟大导师。⑨这位美国超验主义哲学的领袖人物,一生见证了美国蓬勃兴盛的整个十九世纪,影响异常深远。凭借一篇题为《美国学者》的演讲,被誉为“美国思想的独立宣言”的发布者。尽管也有诗集遗世,但为其赢得巨大声誉、奠定不朽地位的主要是他的演讲和随笔。对于蒙田这位三百多年前的法国先哲,爱默生无比景仰,欣然承认自己是蒙田的信徒。⑩他酷爱蒙田的《随笔集》:“我至今还记得我同它一起生活的快乐和惊奇。我觉得这本书好像是我自己写的,前世写的,它是那样诚挚地对我的思想和经验讲话。”⑪他的主要著作,除其从17岁就开始坚持半个多世纪没间断的著名的日记,主要就是分别于1841年和1844年出版的《随笔第一集》和《随笔第二集》,在标题和内容上显然都不加掩饰地仿效“导师”蒙田。他的随笔与梭罗的《沃尔登》以及亨利•亚当斯的《亨利•亚当斯的教育》等作品一起开启了美国的散文传统,奠定了美利坚民族的精神内涵。显然,随笔成就了蒙田和他的美国“嫡传弟子”(directprogeny)⑫爱默生。这两位大师的随笔之经典、思想之深邃以及二者之间的渊源为本文提供了研究契机。究竟什么是随笔?蒙田的开创之功体现在何处?这种体裁有何显著特征?爱默生对随笔的继承与发展在美国文化中究竟意义与价值何在?在评品蒙田和爱默生的随笔之前,有必要对此略谈一二。1580年春天,蒙田将自己戏称为“卤肉片”、“柴捆”的文稿结为两集,起了Essais这个书名出版。原意是对生活经验、思想活动、现实状况尝试思考及判断。⑬法文词essai意味“尝试”、“试验”,蒙田用这个当时尚属罕见的名称命名自己的写作,从这一点看,他是这种新的文学体裁的创立者。⑭季羡林在为译林出版社出版的中文版《蒙田随笔全集》所作的序中谈到,法文词essai和英文的essay,从形式上来看就能知道,这本是一个词儿。在法、英、德三国文学中是一种体裁的名称,而在中国则是散文、随笔、小品等不同的名称。其间差别何在,还有待进一步研究。⑮这种写作在希腊议论文、书信、独白、悖论等文体、手法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最显著的特色。这特色不是在文章的长短或题材上,也不在结论,而是在于抓住思想的流动,揭示出思维的这种历程。⑯蒙田缘何要尝试一种新的写作形式来创作?在诗歌、韵文、书信等诸般手段之中,他和爱默生为何偏偏对随笔情有独钟、独辟蹊径地选择并终生坚持用这种体裁来著书立说?这二人的作品为什么能够穿越时空、成为不朽的人文经典?在传统价值体系日渐被消解的后现代,在个体日益被物化的消费型社会的当下,不时地亲近这两位随笔大师能否让日益变得“单向度”的现代人更真切地感知生命的丰美和存在的真谛,真正实现“诗意的栖居”?本文试图围绕着这些问题,从创作动机、创作形式以及创作价值三个方面对蒙田与爱默生的随笔进行论述。一、创作动机论:认识自我,坚守自我“认识你自己”,这镂刻在古希腊阿波罗神殿大门上的五个字,千百年来一直激荡着人类的心灵。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种终极追问挑战着一代又一代的西方人文主义者。在科学和神学永不停歇的博弈中,凭借竭力调和二者的哲学⑰,人类心灵希冀无限逼近自我本质。对此追问,苏格拉底,这位“大师中的大师”(蒙田语)都只得无奈承认“我一无所知”。但这不能成为停止追求知识和真理的借口。苏格拉底宣称,无知即罪恶;只有认识自己,方能认识人生。正是籍着这执着的自我求索,人类文明从蒙昧一路走到今天,人类还依然在这个认识自身的征途上跋涉着。十六世纪的蒙田,视苏格拉底为大师中的大师;十九世纪的爱默生,无比景仰柏拉图和蒙田。这两位其实有着师承渊源的伟大思想家,从各自所处的历史横断面上,用生命体验的方式共同深度参与了人类的这种求索,他们呈上的答卷便是随笔。“认识你自己”这条格言就高高悬挂在蒙田的书房里,这显然正是激励蒙田提笔创作的根本动因。在随笔一开头,蒙田就明确交代:“读者,这是一本真诚的书。我一上来就要提醒你,我写这本书纯粹是为了我的家庭和我个人,丝毫没考虑要对你有用,也没想赢得荣誉。”“我自己是这部书的材料”,我要努力“将自己的面貌呈现出来”,以期“从本质上深入考察自己”,“我会很乐意把自己完整地、赤裸裸地描绘出来”,“我的头脑最主要、最辛勤的工作,便是研究自己。”“好几年来,我只把目标对准我的思想,我只检验和研究自己;我若研究其他事,也是为了在自己身上—或更确切—在自己心中得到印证”⑱。或许正因想要真正认识自己,蒙田这个“孤独的自我探索者”,希冀进入“曲折坎坷的心灵和探入内心的黑暗深处”⑲,才会在正值壮年之际毅然选择回归书房,开始写作随笔,从此逃避“一切责任”,“投入智慧女神的怀抱,在平安宁静中度过有生之年”。实际上,人的自我意识被作家全然用作自己作品中的材料,在布鲁姆看来,在整个西方文学史上,这种做法发轫于蒙田;这也正是蒙田借以超越塞内加、普鲁塔克等文学先辈的强大中介,最终成为蒙田在整个西方文学史上极具原创性的标识。⑳可见,蒙田的随笔能够成为经典,自我是一个最举足轻重的核心概念,它成为作者种种哲思的起点,也是所有论断的最终落脚点。作为写作自我的滥觞,蒙田随笔的独特地位无出其右。一如“导师”蒙田,爱默生也终生痴迷于认识自我,专注于个体独特的生命感受。尽管没有像蒙田那样退归城堡、刻意保持距离观察社会,相反却积极投身社会用演讲和写作去唤醒大众,可爱默生本质上还是学者、思想家和诗人。他一生从未直接从事过政治,而是将毕生精力投入对自我和人性的思索中,思索所得,见诸笔端,遂成随笔。这种孜孜不倦的求索也反映在他的日记中。爱默生把自己的日记称为“储蓄银行”,终生都未曾停歇对这个银行的投资。从1820至1875年,从17岁至72岁他写了半个多世纪。在日记和随笔里,他详细记载内心的反省和对灵魂的探索,不断剖析自我,表达矢志不移地淡泊名利、追求真理的决心。他以一个人文主义者的眼光观察、思考和记录着关涉每一个生命个体的生死、婚姻、爱情、宗教、教育等人生命题,同时,他也探讨时政、抨击压抑人性的暴行。正因如此执着于认识自我、强调自我感受的不可替代性,爱默生非常崇尚个体自身的直觉,认为个体可以无需任何中介与上帝直接交流,抵达最完美统一的境界。“人就是一切,自然界的全部法则就是你自身”。所以,任何一个独立自助的个体都应该高扬自我,通过自省和直觉去领悟真谛、发现真理,而不应迷信盲从权威。爱默生告诫年轻人:谦和温顺的青年在图书馆里长大,确信他们的责任是去接受西塞罗、洛克、培根早已阐发的观点。同时却忘记了一点:当西塞罗、洛克、培根写作这些著作时,本身也不过是图书馆里的年轻人。[21]从某种程度上讲,坚守自我比认识自我更能彰显智慧和勇气。而蒙田和爱默生的随笔实际上就是坚守自我的宣言,这也是它们成为经典的关键。蒙田宣称“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是一个人明白自己是怎样一个人。……一切艺术中的最高艺术乃是保持自我。”[22]为别人活够了,让我们为自己活着吧,至少在这短促的余生。”[23]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要在自己身上保持住内心的独立—仅此一桩—就意味着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他要度过他自己的一生,而不是仅仅度过一生。[24]可以说蒙田之所以仅凭一部随笔就能青史留芳,正在于他在文艺复兴的浪潮中高举了自我的大旗,将自我的主体地位前所未有地推向了极致。他终生思考的是“我该怎样生活”,个体怎样才能挣脱形形色色的奴性状态,生得其乐、死得其所,成为我自己。为此,他从官场急流勇退,回归城堡,身体力行自己的哲学。蒙田认为,人最伟大而光荣的杰作就是恰如其分地活着,这才是最根本而且最辉煌的事业。但能够始终知行合一、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坚守自己内心的自由,不放弃自我,这也是只有贤达如蒙田的智者方能践行的。对此,饱经纳粹劫难的茨威格有着深邃的感悟,他说:为了能真正读懂蒙田,人不可以太年轻,不可以没有阅历,不可以没有种种失望。蒙田自由地和不受蛊惑地思考,对像我们这样一代被命运抛到如此动荡不安的世界中的人来说,最有裨益。只有在自己深感震撼的心灵中不得不经历这样一个时代的人—这个时代用战争、暴力和专横的意识形态威胁着每一个人的生活并又威胁着在他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个人的自由—只有他才会知道,在那些乌合之众疯狂的时代里要始终忠于最内在的自我,需要多少勇气、诚实和坚毅。[25]深谙蒙田精神气质的爱默生也同样深刻认识到个体坚守自我的重要性。在他看来,坚守自我的关键在于自信自立:“我将不再脱离我自身而生活,/我将不再用别人的眼光来看待事物,/我的善良将显示善良,/而我的邪恶就是邪恶,/我将是自由之身。”正因为人应当坚守自我,因此不能盲目追随权威。他说:一个人应该学会发现和观察自己内心深处闪烁的微弱的光亮,而不仅仅是注意诗人和圣贤者辉耀天空的光彩。“正当对方呼声最高的时候,要心平气和地、坚定不移地坚持我们自发的印象。”[26]“在世界上,按世人的观点生活容易;在隐居时,按自己的观点生活也不难;可是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就在于他在稠人广众之中尽善尽美地保持了遗世独立的个性。”[27]人生在世,如若不能兀自独立、被人当做有个性的汉子,不能结出按其天性应有之果实,反而与众人混为一谈,被成百上千地看,按我们所属的党派来集体评估,以我们所属的地理区域,如南方和北方,来推测我们的意见—那岂不是莫大的耻辱?不能这样啊,我的兄弟们和朋友们!—看在上帝面上,我们不能这样生活。我们要用自己的双足行走;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劳作;我们要说出我们自己的心里话。[28]因此,每一个独特的生命体都应该“坚持你自己,千万不要模仿……每一个伟大人物都是无与伦比的”[29]。正是这样,提倡认识自我、坚守自我的爱默生用随笔在十九世纪的新大陆掀起了思想独立的浪潮、促进了年轻的美利坚民族的主体意识的觉醒。布鲁姆的断言颇为犀利:“爱默生的思想就是美国思想……其最容易记住的名字是‘自立’”[30]可见,自我是统摄蒙田与其美国弟子爱默生的随笔的核心概念,二者提笔创作的根本动机在于对自我的热切关注,其最容易让后人记住的名字是“认识自我,坚守自我”。二、创作形式论:笔随心动,书写自我布鲁姆认为,蒙田的成功就在于把自己和作品融为一体以达到一种清晰的原创性,从而摆脱“影响的焦虑”,成为经典作家。蒙田其人其书是高度一致的。没有一位作家像蒙田那样永久地、敏锐地倾听自我;也没有其他哪一本书在如此不断地完善着自我。[31]“与其说我塑造了书,毋宁说书塑造了我”;我只想“让世人通过我的书了解我本人,通过我本人了解我的书”[32]。在随笔中,蒙田不训人,也不说教,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描画下来,说出真情实况,然而这却是“一条崎岖不平的路,比表面看来要难走得多”。“道出自己的真情实况,从身边来暴露自己,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著名作家吴尔夫因而慨叹道:“像这样随自己兴之所至地讲说自己,把自己这混乱、多变、有缺陷的灵魂的整个面貌、分量、色彩、范围,都统统呈现出来—这种本领,只有一个人有,那就是蒙田。”[33]显然,这种心灵自传式的创作形式已将自身和随笔融为一体、我手写我心,难分彼此。然而,颇值得探究的是,这位痴迷“给自己一个非常真实的绝妙写照”的哲士蒙田[34],为什么会去专门创造随笔体裁并终生坚持使用?他为什么“宁肯咕咕哝哝地、单调乏味地讲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也不愿用一支精美的鸦羽笔写一部精美的传奇”?[35]对此,爱默生可谓洞若观火:《随笔集》就是一种有趣的独白,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36]。的确,蒙田的随笔实质就是一种笔随心动的心灵独白式自我书写。蒙田痛恶古典写作的繁文缛节,反对细琢的辞藻,青睐用不拘一格、率性随意的谈话式笔调写“平凡无奇的普通生活”。在《致读者》部分,蒙田明确宣称,“我宁愿以一种朴实、自然和平平常常的姿态出现在读者面前,而不作任何人为的努力,因为我描绘的是我自己。若是为了哗众取宠,我就会更好地装饰自己,就会酌字斟句,矫揉造作。”[37]蒙田常把自己偶然触发的感想记录下来,想到什么词就用什么词,对语言文字不润色不雕琢,不拘泥于规范,只提出思想观点但并不下断语,不求建立任何思想体系,因此,那种松散的句子结构很适合于他的这种写作特点;这种平凡文体的另一个优点在于可以运用口语。这种文体使他可以谈论自己,可以使他对别人以为理所当然的事物表示怀疑而自己并不插足其间,还可以信马由缰地任意挥洒。[38]就像鞋子刚好适合自己的脚,蒙田觉得随笔与自己的禀性甚相得。自然,不难理解,“为了弄清自己的倾向,将自己的富有个性的风貌充分呈现在这种闲逸的生活中”,蒙田开创了这种自由随意的文体,把内容的独创性和形式的独创性融合在一起。蒙田开创的这种文体深得爱默生的欣赏赞誉。他评价说,不同于剑桥大学的那些学究,他们总是不断更正自己谈过的话,说了半句,又重新开始,更有甚者,过分热衷于一语双关、妙语连珠,并且绕开内容去追求表达。蒙田谈起话来非常机敏,他了解世界,了解书本,了解自己,用词不加渲染:从不尖叫,从不抗议,从不祷告;没有软弱,没有惊厥,没有最高级形容词;他的字里行间都充溢着他的诚挚和精髓。[39]我不知道哪里还有什么书比它更少斧凿痕。它不过是把日常谈话的语言转移到一本书上罢了。人的自我意识从未被表现得如此充分和完美。剖开这些词语,它们就会流血;它们有血管,有生命。[40]实际上,这也正是爱默生追随蒙田、终生不辍随笔创作的原因。阅读他的散文,读者同样会深深震撼于那些“会流血”的温暖有力的文字,感知到那背后袒露着的鲜活心灵,字里行间流淌着的生命哲思。他的作品独具特色,不追求华丽辞藻,语言洗练,取喻生动,说理透彻,行文犹如格言,说服力强,形成影响深远的“爱默生式风格”。或许正因如此,马修•阿诺德宣称,在19世纪,没有任何散文比爱默生的影响更大[41]。“他是那些以心灵为居所的人们的良师益友。”[42]可见,蒙田和爱默生之所以选择随笔体裁,正在于写作的形式和内容找到了最佳契合点,相得益彰。对此,厨川白村在其著名的文艺论集《出了象牙之塔》中针对散文所做的论述颇为切中肯綮:在Essay比什么都紧要的要件,就是作者将自己的个人人格的色彩,浓厚地表现出来,乃是将作者的自我极端地扩大了夸张而写出来的东西,其兴味全在于人格的调子。倘没有作者这人的神情浮动着,就无聊。作为自己告白的文学,用这体裁是最为便当的。[43]读者读起这种体系松散的文章,也尽可随手翻来,无需遵从一定之规,从而尽情敞开心灵,和作者直接对话。三、创作价值论:人人皆我,我皆人人由上可见,“自我”是蒙田和爱默生思想体系的轴心,随笔是认识这个自我、书写这个自我的最佳体裁。十六世纪没有几本书像他(蒙田)的作品那样能够跨越几个世纪的间隔而与我们对话[44]。那么,如此我手写我心、高度个性化的写作何以能穿越时空,成为经典?其创作价值何在?所谓经典,在爱默生看来,就是阅读后能帮我们重新找回自我的著作。他说:人应当学会发现和感受他自身心灵内部瞬息划过的微弱的光芒,这要胜过流连于诗人和先哲天空的光辉。不注意自我的思想—只因这思想是人自己的—会使人自我消解。在每一部伟大的著作中我们都可以辨识出我们自己的忽视掉的思想:它们以一种带有陌生感的尊严重新回归到我们这里。[45]这和布鲁姆的见解如出一辙,布鲁姆认为阅读经典的真正作用就是能增进内在的自我成长。它们能帮助我们在自省时听到自我[46]。以此来反观爱默生和他的导师的随笔之经典性,实在再合适不过了。他们对自己毕生的探索、对自身挖掘的深度正是认识“人性”所能企及的广度和深度。读者“每一次读书,都是和作者的一次对话。这些作者都是智者,这是通往智慧的路。”[47]贴在蒙田书房里的古罗马喜剧作家泰伦修的一句箴言颇能说明蒙田和爱默生随笔的经典价值:“我是人,我认为人类的一切都与我血肉相关。”在蒙田看来,每一个人身上都完整地体现着人之所以为人这个本质,都体现出人类形态的完整模式。对此,茨威格理解颇为透彻:“……谁描述了自己的一生,谁就是为所有的人而活着;谁把他自己所处的时代表现出来,谁就是为了所有的时代。”[48]通过随笔创作,“蒙田要寻找的是他内心中的自我。这种‘内心中的自我’不属于国家,不属于家族,不属于时代,不属于种种客观情况,不属于金钱,不属于财产”。[49]所以,阅读《蒙田随笔》才会使茨威格觉得“和我在一起的不是一本书,不是文学,不是哲学,而是一个我视为兄弟一般的人,一个给我出主意、安慰我并和我交朋友的人,一个我理解他而他也理解我的人。”[50]伏尔泰赞叹道:蒙田像他所做的那样朴实地描绘自己,这是多么可爱的设想!因为他描绘的是人性。[51]维吉尼亚•吴尔夫对《蒙田随笔》能成为经典的原因,表述更加具体:成为我自己也意味着和整个人类相通。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过去了,在他这幅画像前(指《蒙田随笔》)总是聚集着大群的人,向它凝神细看,看出了其中反映出自己的面貌;而且,愈看啊,就看出更多的名堂,简直说不清自己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层出不穷的新版说明它那永久的魅力。[52]毛姆的评价更加全面:这本书是一个人的自画像。……他以极为巧妙的方式赢得你的心,你一认识了他,就会把他看作一位珍贵的朋友,此人就是蒙田。他用一篇篇散文,替自己描绘出一幅逼真的肖像,他的嗜好,他的怪癖,他的缺点,都向你袒露无遗,使你觉得任何一位朋友也不如他亲密。在对他逐渐了解的过程中,你对自己的内心也会有所发现。因为,蒙田在以幽默的态度检视自己的本性时,也探索了一般的人性。[53]爱默生呼吁每个人都应“相信你自己的思想,相信你内心深处认为是正确的,对所有的人也是正确的”[54]。因为爱默生认为,对所有的个人来说,存在着一个共同的心灵。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入口,通向这同一个心灵,以及它的各个方面。[55]爱默生用了一个著名的比喻,形象地揭示了自我与这种“共同心灵”的关系:此刻的我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眼球。我不复存在,却又洞悉一切。世上的生命潮流围绕我穿越而过,我成了上帝的一部分或一小块内容。[56]蒙田的随笔作品因广泛涉猎人生重大课题而被人称为是一门“生活哲学”,怎样过好幸福自由的一生是它的最高宗旨。爱默生的作品不但在他的本土传诵一时,成为美国的自由传统的一部分,而且已经成为世界性的文化遗产,融入我们不自觉的思想背景中。[57]二者作品的经典性世所公认。究其实质,是因为每个人都是整个人类状况的缩影。[58]正因如此,蒙田和爱默生的随笔成为“为一切人又不为任何人所做的书”,从自我出发,走进共通的人性,从而唤醒激活读者的自我,进而与之对话,是他们的作品走向经典的关键。如同文学界里的拿破仑—巴尔扎克,用笔建立起辉煌的小说帝国,蒙田和爱默生用笔做武器,书写了一个围绕自我的随笔帝国。他们在这个帝国里对自我本质孜孜不倦地追寻,最终和全部人类灵魂汇成了一体。博克在为蒙田所做的传记中更是精辟地总结了蒙田的不朽价值:这相辅相成的两面—由对神的尊重,收缩、复归到对个人、个性的尊重,同时由对个人、个性的尊重扩大到对整个人类的尊重;由对神的世界的向往,收缩、复归到对自我世界的关注,同时由对自我世界的关注扩大到对整个世界的关注—恰恰构成文艺复兴时期以人为中心、具有世界意识的重要文化观念。这样,对人的研究、对人性的尊重便很自然地取代了对神的研究、对神性的仰慕,而且这种对人的研究和对人性的尊重同时还带有一种超越种族、超越民族的鲜明的世界意识、世界观念。这样的精神—文化特点在蒙田身上表现得相当突出。[59]这不啻也是对蒙田的“美国嫡传子”爱默生的深刻写照。结论蒙田和爱默生始终关注平凡人生、尊重个体价值、强调自我表现,对自我的哲思贯穿他们作品的始终。蒙田之所以有助于确定西方经典的中心,是因为每一位读者都可以借蒙田的指点而找到自我,不管这个自我已变得怎样破碎。[59]爱默生作品的价值也正在于此。在人日渐被物化的消费社会的当下,在自我岌岌可危、逐渐被消解的后现代,最终沦为“单向度的人”成了社会个体无法摆脱的宿命。蒙田和他的美国弟子启示录般的写作,必将引导迷失的现代心灵重拾对自我的追寻。这也正是经典的价值所在。蒙田和爱默生成就了随笔,在世界文学和哲学发展史上他们的随笔都具有不可抹杀的重要地位。他们的随笔使得这种自由随意的写作自此在世界领域内开始蔚然成风、大放异彩。自蒙田之后,随笔类充满人文色彩内涵的散文创作逐渐在世界各国文学中缓慢发展起来,最终成为和诗歌、戏剧、小说比肩的重要文类。反过来,随笔也成就了蒙田和爱默生思想大师的地位。在灿若星空的人类思想史上,他们一如地平线上的启明星,始终熠熠生辉,散发着永恒的魅力。(责任编辑:张村)①斯蒂芬·茨威格:《蒙田》,舒昌善译。北京:三联书店,2008年,26页。②尼采:《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周国平译。上海:译林出版社,2012年,12页。③HaroldBloom..NewYork:HarcourtBrace&Company,1994,p.151.④HaroldBloom..NewYork:HarcourtBrace&Company,1994,p.148.⑤HaroldBloom..NewYork:HarcourtBrace&Company,1994,p.147-148.⑥HaroldBloom.Ed..NewYork:InfobasePublishing,2008,p.xxi.⑦HaroldBloom..NewYork:HarcourtBrace&Company,1994,p.184.⑧HaroldBloom.Ed..NewYork:Infobase[①]斯蒂芬·茨威格:《蒙田》,舒昌善译。北京:三联书店,2008年,26页。⑨尼采:《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周国平译。上海:译林出版社,2012年,12页。⑩HaroldBloom..NewYork:HarcourtBrace&Company,1994,p.151.⑪HaroldBloom..NewYork:HarcourtBrace&Company,1994,p.148.⑫HaroldBloom..NewYork:HarcourtBrace&Company,1994,p.147-148.⑬HaroldBloom.Ed..NewYork:InfobasePublishing,2008,p.xxi.⑭HaroldBloom..NewYork:HarcourtBrace&Company,1994,p.184.⑮HaroldBloom.Ed..NewYork:Infobase⑯BertrandRussell..London:GeorgeAllenandUnwinLtd,1974.p.xiii.⑰蒙田:《蒙田随笔全集》(中),潘丽珍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6年,52页。⑱博克:《蒙田》,孙乃修译。北京:工人出版社,1985年,77页。⑲HaroldBloom..NewYork:HarcourtBrace&Company,1994,p.151.⑳吉欧·波尔泰编:《爱默生集》(上),赵一凡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3年,67页。[21]斯蒂芬·茨威格:《蒙田》,舒昌善译。北京:三联书店,2008年,79页。[22]蒙田:《蒙田试笔》,梁宗岱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年,116页。[23]斯蒂芬·茨威格:《蒙田》,舒昌善译。北京:三联书店,2008年,16-17页。[24]斯蒂芬·茨威格:《蒙田》,舒昌善译。北京:三联书店,2008年,3-4页。[25]吉欧·波尔泰编:《爱默生集》(上),赵一凡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3年,283页。[26]吉欧·波尔泰编:《爱默生集》(上),赵一凡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3年,288页。[27]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爱默生随笔全集》,蒲隆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2006年,114页。[28]吉欧·波尔泰编:《爱默生集》(上),赵一凡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3年,307页。[29]Bloom,Harold..NewYorkandOxford:OxfordUniversityPress,1982.p.145.[30]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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