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的爱情意识与精神分析学

严歌苓的爱情意识与精神分析学

严艺菊已经出版了许多作品，如《扶桑》、《小农鲤鱼》、《天浴》、《女史诗》等。近来受到海内外的广泛的关注,严歌苓的作品总的来说,是以弱者的女性作为言说对象的,体现她们的情感世界和女性意识,从题材上来分,则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对海外移民生活的总体书写,另一类是对文革、对历史的回忆。无论是海外移民的生活再现还是文革历史的重现,大部分都是以女性作为言说对象。本文拟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来看严歌苓的女性言说。1纯理想的爱情十九世纪是个伟大的科学革命的时代,当时的细菌学、生物学以及物理学都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人们都对自身的认识有了巨大的突破,而弗洛伊德的心里学说的出现,震撼了当时整个世纪,无论是接受与否,都对当时直至现在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对于骨子里有着典型东方女子的内敛与矜持的严歌苓来说,无疑是一次大的思想解放。她开始质疑,那种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誓言或者一个承诺的爱情到底是不是爱情,或者是说,在现实生活中,又是否真的存在呢?“三从四德”、“从一而终”、“贞节牌坊”这些仿佛已经是忠贞不渝的爱情的代名词了,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成了爱情的基础,提及“性”这个字眼,仿佛是罪大恶极或者是不知廉耻,中国古典文学《金瓶梅》的问世,被认为是禁书,而林黛玉和贾宝玉通过吟诗作赋才是感情的最高交流。这是传统而古典的的爱情观,但在严歌苓看来,是纯理想中的,是纯精神之上的,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最终只能以毁灭或者死亡的形式存在。弗洛伊德曾这样认为,大意为:如一切人类的理想,爱情作为理想,是基于牺牲,基于“做烈士”。所以严歌苓也意识到,那种纯粹的、不掺欲念的理想的爱情,只是一种遥远的向往,她曾在《性与文学》中讲到,通过读弗洛伊德也悟到:由美德、良知、理想而组成的超自我,往往代表牺牲,也就是死亡本能。所以说这种爱情,也只有在死亡中得到实现,得到安慰。在严歌苓的代表作品《天浴》中,正是演绎了在现实中无法存在而只有在死亡中实现的纯粹理想的爱情。故事中的文秀是老金从知青里拣出来学放马的,而老金是一个可以让文秀只管“放心”的人,因为老金的东西早给下掉了,在老金十八岁的时候,他的冤家“在他的腿裆间来了一刀,从此治住了老金的凶猛”。就这样,知青文秀和老金很“安全”的生活在一起。虽然为了不搂老金的腰(因为要骑一匹马)而放弃了看电影,可却喜欢老金专门为她唱的歌。一种纯粹的感情在他们不知不觉的相处中滋生起来。文秀为了返回城里,不得已向多个男人出卖自己的肉体,老金只能做着最无可奈何的反抗:晚上把那个男人的鞋偷偷扔掉或者对那禽兽不如的人做出最微弱的咆哮。严歌苓并没有让故事落入爱情的俗套,比如文秀被老金淳朴的善良所感动,和他过起“世外桃源”般的隐居生活。很明显,这基于理想的爱情,只能以毁灭或者牺牲的形式出现,当文秀“忽然扑过来,抱住老金,嘴贴在他充满几十年旱烟苦味的嘴上”,并用“几乎是深情脉脉的地看着他”时,老金明白了“她永诀的超然”,老金把枪端在肩上,最终枪响了。而文秀倒下去的时候,“嘴里是一声女人最满足时刻的呢喃”。文秀与老金,只有在最后的时刻,在最终面对毁灭或者死亡,才为他们的爱情寻找到了最决绝的出路。严歌苓认识到,不掺杂任何欲望的爱情,就是她曾经讲到的“古典的,为爱而爱的,理想主义的爱情”,在我们当代的现实生活中,似乎没有这样的爱情,是超越性欲的凌驾于性爱之上的,高于一切的爱情。这样,我们就更能理解在《雌性的草地》中,严歌苓对里面的人物命运的安排:小点儿和骑兵营长有过一场暗恋,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双方对彼此心灵的索取和折磨,使这爱情完全不需要肉体的参与,可最后,这刻骨铭心的爱情却是毫无出路。严歌苓曾在《弱者的宣言》中有过这样的看法:她很支持安徒生给小美人鱼安排的结局,就是小人鱼最终化成了海里的泡沫,而没有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而反对好莱坞对结局粗暴的更换。或许,从这里,也可以看到,在童话中都难以实现的理想爱情,在现实生活中,或许也只是一个美梦罢了。2《海东北部》中“人性的异化”作为一位女性作家,严歌苓心思细腻而且敏感,对女性性格与命运的关注几乎体现在她的所有作品里,深刻的揭示了女性在男权统治的社会中的人性压抑,并对此进行批判。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认为,“在人的潜意识里,人的性欲一直处于压抑的状况,社会的道德法制等文明的规则使人的本能欲望时刻处于理性的控制之中”。《雌性的草地》是严歌苓赴美前创作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也是她很看重的一部作品,作品主要讲述了在那个特殊年代的一个女子牧马班的故事,她们承诺了某个伟大的遗志,却必须要以牺牲、现身来兑现,她们只是把牧马事业当成自己的唯一,可是她们不曾知道,正是这被认为是崇高职业,却让她们成了悲剧的牺牲品。在小说的自序中,严歌苓讲到,在那个年代,“一切生命的‘性’都是理想准则的对立面。‘性’被消灭,生命才得以纯粹。”“写此书,我似乎是为了伸张‘性’。人性、雌性、性爱都是不容被否定的。”作品中的主要人物沈红霞,作为军人的后代,把她的牧马事业看得高于一切,甚至高于自己的生命,“奉献”两个字已经内化成她的灵魂,她的观念和信仰也已经完全理想化。可是作为女性,沈红霞本能地也渴望自我,渴望追求真爱,也有着强烈的追求生命与生存的权利,可在那异化的年代,欲望被压抑,人性被扭曲。最后她对牧马事业几乎有着病态的坚持和执着,将自己全部的感情倾注到一批红马身上,“红马”已经是她的初恋对象,是她情感寄托和精神支柱,只有“红马”才领略到了她女性独有的柔情爱抚,并且饮了她浴洗全身的水,沈红霞就是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展示着她生命的欲望,展示她的性爱美,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出自于女性的本能。弗洛伊德认为,“无意识是不能被本人意识到的,它包括原始的盲目冲动、各种本能以及出生后被压抑的欲望。无意识的东西并不会因压抑而消失,它还存在并伺机改头换面表现出来。”严歌苓正是把握了这种无意识的存在,用细腻的笔触在中篇小说《海那边》将它表现了出来。身在异地的泡是一个有些痴傻的人物,雇主王先生只给他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只是把他当狗一样的拢在自己的身边,用泡的勤劳和忠实为他创造利益。为了这份廉价的劳动力,王先生甚至不聘用女学生,为了“泡能够像头闲牲口那样太太平平活到死”。可是泡不会因为表面的这份感恩戴德就失去了作为人的本性,有点痴傻的泡仍然拥有旺盛的生命力,偶然从李迈克那里得到的废弃的女明星照片,被他认为是在“海那边”等待他的女孩。对王先生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的泡,当他的等待被王先生否定,告诉他“命里没有女人”的时候,泡会念咒般说了声又低又长的“有”。被压抑的欲望在此刻有了本能的体现。所以最后王先生硬性地中断了泡的这份虚无的等待,让泡的欲望支柱轰然倒坍时,换来的是痴傻的泡报复性的行为,将王先生杀死在冷库中。严歌苓在作品《第九个寡妇》中,就塑造了一个未被社会道德所压抑的女性形象,王葡萄二十几岁就守了寡,可并没有因此孤老终生,人性使然让她在那个圣洁而又禁欲的革命年代始终秉持朴素的人性。拥有蓬勃生命力的王葡萄,在艰难的日子仍然萌发了爱情,与她生命中重要的男性,有着纯洁的灵与肉的交流与沟通,与其他的八位寡妇形成鲜明的讽刺和对比,让人不禁思考在这背后所隐藏的深刻意蕴。人性的朴实信念,欲望的未被压抑,在文本中充分得以体现,这也正是严歌苓所想表达的并且喜欢王葡萄这一人物形象的原因。3“部曲”—对错位心理的言说纵观严歌苓的作品,不难发现,在她的作品中多次出现对错位心理的言说,女儿会为了自己的父亲而对死亡边缘的亲生母亲不管不顾,而母子之间有着超出正常的情愫,在我们现在看来,这是一种错位心理。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看,这就是所谓的“恋父”或者“恋母情结”,从心理学这一角度对严歌苓的作品进行解析,可以看到她对人物心里分析高超的技巧,以便走进人物的心里,看到文学真正的精华。弗洛伊德把小女孩对父亲的深情关注,想把母亲置诸一边,取代她位置的愿望,即“爱父嫌母”的愿望,称为恋父情结,这是女孩亲父反母的一种复合情绪。这本是一种潜意识的心理,严歌苓成功的借助了特殊环境中的特殊人物,将这种潜意识的心理状态合理的表达了出来。《冤家》中的南丝和十四岁的女儿璐一起生活在美国,想通过后天的努力,无论从心里从举止言谈还是外貌穿着,都想把女儿改造成一个由内到外彻头彻尾的美国人,一直称呼她的前夫为“张家人”,并否定他的一切。可女孩天生而来有着与父亲亲近的潜意识,并没有这样而对父亲产生排斥或者厌烦的心理,即使知道被母亲称为“张家人”的父亲出了学识以外一无所有,甚至是一个同性恋者,也没有隔断璐对父亲的看法,反而对成天讲着父亲是是非非的母亲产生了反感,这也加速了处于潜意识位置的“恋父情结”上升为意识。终于,当璐存钱给父亲买了个价值不菲的白金眼镜,却被母亲南丝丢出车窗外,潜意识的愿望在此刻彻底爆发,扭打过程中车疯了似地冲出去,“完成了翻滚”。最后,“璐从棱形的车窗爬出来”,而“南丝眼睛睁开,看着璐头朝地脚朝天地沿着公路走去”。严歌苓在作品中准确的把握了人物的心理状态,以此来揭示出人物的内心世界,以达到还原人物真实本相的目的。正如标题“冤家”,母与女,或许就是天生的一对冤家。弗洛伊德认为,对一个男孩来说,他的潜意识中有种对母亲的排他性占有欲,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一旦对他构成威胁,他都会产生仇恨,甚至想杀掉他们。严歌苓采取了隐性的方式,将“恋母情结”在其作品中也有一种表现,只是没有极端的方式,没有大起大落的外表,主要是通过人物的思维活动、心里变化等内在形态呈现出来。《红罗裙》中的母亲海云与儿子健将、《约会》中的另一对母子五娟和晓峰,儿子对母亲的依恋,已经超越了正常的亲情,这些都是错位心理的一种表现,更是一种人的本能欲望没有得到满足,导致人的精神障碍的现象。在长篇小说《扶桑》中,也有着“恋母情结”另一种隐性的表达,一个十三岁的白人男孩恋上了二十岁的中国妓女扶桑,迷住他的也正是扶桑身上所散发出的母性。严歌苓对人物心理的剖白几乎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自己的生活经历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