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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刘穆之与宋武帝高门士族问题

一、同书同卷与刘穆之《宋书》众所周知,在历代王朝的交替和社会变革过程中,一些困难的统治者在发展其势力的过程中,致力于制定合理的计划和方法。著名的有如曹军、诸葛亮和刘晓波的著名艺术家荀忠、刘穆之和宋武帝刘晓波也是。不过,检点相关评论,可见对刘穆之其人,以往论者,不仅以策士一类视之,而且多以为刘穆之对刘裕,“教误之也”,贬斥之意明显。宋人叶适《习学记言序目》卷三一“《宋书·武帝纪》”条论云:(刘)裕本刘牢之所拔,习见百年经略中原旧事,勇智兼人,宇量闳绝。若使息图僭夺,专意经纶,其于恢复混一之功不难成矣。裕非无此资,故前取燕,后取秦,皆欲顿驾立足为远大之基;所以随事沦胥,既得复失,终于割据分裂者,乃刘穆之教误之也。取天下自苏秦、张仪说破,萧何、张良做出,后世相承,盖有定说。英杰之士,必先识其大势所归,运动开阖,在本身材分之外;而穆之乃欲以区区应用刀笔小能,辄当豪杰佐时之目。嗟夫!彼谓如邓禹、荀彧者,无以异于贾充、钟会耶?叶适出于其所处国势而有愿于北征之念,以为刘裕“恢复混一之功不难”,然其终于无成,“乃刘穆之教误之也”,因此,刘穆之“欲以区区应用刀笔小能,辄当豪杰佐时之目”,“彼谓如邓禹、荀彧者,无以异于贾充、钟会”,将其视之为奸狡的贾充、钟会一流。在同书同卷“《宋书·顺帝纪》”条中,叶适纵论自古以来天下治乱分合变化,其中有言:“曹操之兴,荀彧本欲扶持,接续汉事,操不用,又杀之;陈群、王朗之流,随时好恶,旧论尽矣,此后无有知者。……虽诸葛亮亦然,然则管仲、乐毅,亮虽以自比,恐未必及也。故三国各不数十年而亡。况刘穆之比以前人更隔数十重见识。刘裕本有阔达意度,而穆之以狭劣教之;其君臣上下,自富贵娱乐一身之外更无他说,以致国祚短促,皆其自取;民生其间,受祸迫数,可胜叹哉!”这里又以“刘穆之比以前人更隔数十重见识”,“刘裕本有阔达意度,而穆之以狭劣教之”,轻蔑之情溢于言表。同书同卷“《宋书·刘穆之传》”条又论云:汉魏以后,天下共称诸葛亮,次则刘穆之。亮虽用其民不息,然民德亮,故不忘也,穆之未可语此。亮能束缚豪贵使洗手听法,穆之安能!亮任人能尽其器用所至,材者知不见遗,不材无所侥幸,穆之亦未至此。若夫佐(刘)裕大合英豪,竭力经营,使天下定于一,尤非穆之所知也。自曹操不能一天下,余岂以空谈责穆之!盖裕实有可致之资,其时亦易,然卒以不就者,既杀谢混,除刘毅、司马休之,自应止此,规小意狭,又再费日月故也。这里直接将刘穆之与诸葛亮相比,以为其在治国、用人方面远不如之,并进一步强调刘穆之不能辅助刘裕“大合英豪,竭力经营,使天下定于一”。又,同书同卷“《宋书·郑鲜之传》”条论及刘裕与高门士族之关系及其文化风尚,叶适重言“故余谓穆之教误刘裕也”。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一四“晋安帝”第六条论及刘裕篡夺,以为“裕之所事者,无信之刘牢之,事裕者,怀逆徼功之刘穆之、傅亮、谢晦也”;第十六条言“刘裕之篡,刘穆之导之也”;第二十一条又言刘裕代晋前夕,“当时在廷之士,无有为裕心腹者,孤恃一机巧汰纵之刘穆之,而又死矣;傅亮、徐羡之、谢晦,皆轻躁而无定情者也”。王夫之论史,颇重士人之节操与品格,而刘穆之辅佐刘裕,其“怀逆徼功”“机巧汰纵”,只是一味劝导刘裕篡夺而已。很显然,王夫之对刘穆之也颇为鄙视。由以上所引诸位史家所论,虽有时代之别和视角之异,但他们对于刘穆之,皆视之为并无特别操守和见识之策士。叶适所论,主要出于其自身所处之国势及士人情感,其期望国家一统,故一再批评刘穆之“教误刘裕”;王夫之则基于其一贯的儒家伦理道德立场,轻视刘穆之之品格及其作为。那么,我们究竟如何看待刘穆之及其辅助刘裕之活动呢?我们知道,东晋后期,在高门士族日趋衰微、各种社会矛盾不断激化、诸多社会冲突日益凸显的社会背景下,以次等士族为主体的北府尚武集团乘势崛起,其最突出的代表人物无疑是刘裕。他凭借其卓越的外战与内政业绩,不仅仅建宋代晋,完成了所谓的晋宋革命,而且开启了晋宋之际的一系列社会变革,并深刻地影响着此后南朝社会的走向。对此,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的认识与理解也日益明晰。不过,刘裕毕竟是一个“本无术学”的武人,其自晋安帝元兴、义熙年间以来执政,实际上主要得益于刘穆之的辅佐。从某种意义上似乎可以说,刘穆之是刘裕所推动的晋宋之际社会变革的主要设计师与执行者。有鉴于此,本文试图对刘穆之相关事迹作平实、客观之考论,不当之处,恳请指正。二、刘穆之,是刘氏之“经营”的核心刘穆之(360—417年),字道和,小字道民,《宋书》卷四二《刘穆之传》载其籍贯为东莞莒人,“世居京口”。可以推知,刘穆之家族与诸多京口地区的北府尚武次等士族人物一样,当在两晋之际北方遭遇混乱后避难南迁。东晋之初安置北来流民,一般将徐、兖一带流民安置在以京口为中心的晋陵郡,刘穆之个人具有一定的学术文化修养,本传载其“少好《书》、《传》,博览多通”,其后来辅助刘裕,虽军政事务繁忙,然“裁有闲暇,自手写书,寻览篇章,校定坟籍”,这都体现了士族社会的某些文化特征。不过,勿庸置疑,及至东晋后期,东莞刘氏之社会地位日趋寒微,崇尚武事,《宋书·刘秀之传》载其“野率无风采,而心力坚正”,“十许岁时,与诸儿戏于前渚,忽有大蛇来,势甚猛,莫不颠沛惊呼,秀之独不动,众并异焉”。刘穆之发迹后行家教,颇重子弟之武事,《南史》卷一五《刘穆之传附刘秀之传》载:“先是秀之从叔穆之为丹阳,与子弟厅事上宴,厅事柱有一穿,穆之谓子弟及秀之,汝等试以粟遥掷柱,入穿者后必得此郡。唯秀之独入焉,其言遂验”。刘穆之家教如此,说明其门风尚武与粗鄙化之趋势。东晋后期,随着高门士族社会的腐化,北府武人群体日益崛起,“北府人情”及高祖克京城,问何无忌曰:“急须一府主簿,何由得之?”无忌曰:“无过刘道民。”高祖曰:“吾亦识之。”即驰信召焉。时穆之闻京城有叫噪之声,晨起出陌头,属与信会。穆之直视不言者久之。既而反室,坏布裳为绔,往见高祖。高祖谓之曰:“我始举大义,方造艰难,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选?”穆之曰:“贵府始建,军吏实须其才,仓卒之际,当略无见踰者。”高祖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于坐受署。本传又载:“从平京邑,高祖始至,诸大处分,皆仓卒立定,并穆之所建也。遂委以腹心之任,动止咨焉。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可见自京口举义,刘穆之即为刘裕的核心谋士。确实,从相关记载看,刘裕在相关军政活动中,诸多事务无不“动止咨焉”,这由义熙五、六间刘裕兴师征伐南燕所发生一事可得到说明。《宋书》卷一《武帝纪上》载:录事参军刘穆之,有经略才具,公以为谋主,动止必谘焉。时姚兴遣使告公云:“慕容见与邻好,又以穷告急,今当遣铁骑十万,迳据洛阳。晋军若不退者,便当遣铁骑长驱而进。”公呼兴使答曰:“语汝姚兴,我定燕之后,息甲三年,当平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穆之闻有羌使,驰入,而公发遣已去。以兴所告并答,具语穆之。穆之尤公曰:“常日事无大小,必赐与谋之。此宜善详之,云何卒尔便答。公所答兴言,未能威敌,正足怒彼耳。若燕未可拔,羌救奄至,不审何以待之?”公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遣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此是其见我伐燕,内已怀惧,自张之辞耳。”由刘穆之所言“常日事无大小,必赐与谋之”,可见其以卓越的“经略才具”,成为刘裕谋主。刘裕之立威与代晋,一在于外征之勋业,关于刘裕、刘穆之打压豪强的具体政策与举措,《宋书》卷一《武帝纪上》载:先是朝廷承晋氏乱政,百司纵弛,桓玄虽欲厘整,而众莫从之。高祖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二三日间,风俗顿改。且桓玄虽以雄豪见推,而一朝便有极位,晋氏四方牧守及在朝大臣,尽心伏事,臣主之分定矣。高祖位微于朝,众无一旅,奋臂草莱之中,倡大义以复皇祚。由是王谧等诸人时失民望,莫不愧而惮焉。可见自元兴三年三月举义入建康,刘裕便大力整肃“晋氏乱政”,特别对“百司纵弛”的现象,其“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二三日间,风俗顿改”。通过对当时朝廷百官各种乱象的治理,一些高门士族则“时失民望”,显示出北府武人新政的风貌。又,《宋书》卷二《武帝纪中》义熙七年载:晋自中兴以来,治纲大弛,权门并兼,强弱相凌,百姓流离,不得保其产业。桓玄颇欲厘革,竟不能行。公既作辅,大示轨则,豪强肃然,远近知禁。至是会稽余姚虞亮复藏匿亡命千余人。公诛亮,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宋书·武帝纪中》义熙九年条又载:先是山湖川泽,皆为豪强所专,小民薪采渔钓,皆责税直,至是禁断之。针对东晋以来实行的侨州、郡县制度所造成的“居民未一”的状况,刘裕上表要求“请准庚戌土断之科”,“于是依界土断,唯徐、兖、青三州居晋陵者,不在断例。诸流寓郡县,多被并省”。刘裕厉行土断,使得国家直接控制了大量的人口,扩大了兵源与税源,增强了其对外军事征战的实力和保障。《晋书》卷一○《安帝纪》载义熙九年四月壬戌,“罢临沂、湖熟皇后脂泽田四十顷,以赐贫人,弛湖池之禁”。《宋书·武帝纪中》又载义熙十年“息民简役”。以上相关打压士族豪强之政策,皆出自刘穆之,《宋书·刘穆之传》载:时晋纲宽弛,威禁不行,盛族豪右,负势陵纵,小民穷蹙,自立无所。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科条繁密。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不盈旬日,风俗顿改。在东晋门阀士族政治格局下,不仅高门士族社会中的权势之家多在地方“占山固泽”、隐匿人口,而且一些地方性豪族也利用他们在乡里社会的影响力,大肆占据土地,经营田庄。这是当时社会的普遍现象,从而必然导致百姓困窘和国家空虚。对此,刘裕执政后,在刘穆之主导下,抑制“权门并兼”,适当地进行社会生产、生活资料的再分配,以免“百姓流离,不得其产业”,从根本上巩固新生的寒门政权。对于刘裕之打击权门与豪族之兼并,钱穆先生以为东晋中后期桓温、桓玄父子与刘裕的相关政策有其历史的内在关联,说“直到桓玄、刘裕,一面篡位,一面还是痛抑权门”,“可见桓温、桓玄、刘裕实是走的同一路线也”。关于刘穆之协助刘裕推行政治变革,沈约《宋书》卷四二传论曰:晋纲弛紊,其渐有由,孝武守文于上,化不下及,道子昏德居宗,宪章坠矣。重之以国宝启乱,加之以元显嗣虐,而祖宗之遗典,群公之旧章,莫不叶散冰离,扫地尽矣。主威之不树,臣道专行,国典人殊,朝纲家异,编户之命,竭于豪门,王府之蓄,变为私藏。由是祸基东妖,难结天下,荡荡然王道不绝者若綖。高祖一朝创义,事属横流,改乱章,布平道,尊主卑臣之义,定于马棰之间。威令一施,内外从禁,以建武、永平之风,变太元、隆安之俗,此盖文宣公之为也。为一代宗臣,配飨清庙,岂徒然哉!这里“文宣公”,正是刘穆之谥号,由所谓“威令一施,内外从禁,以建武、永平之风,变太元、隆安之俗,此盖文宣公之为也”,可见当时人皆以刘裕内政革新之功归之刘穆之。确实,在刘穆之主导下,刘裕执政后,地方吏治风气发生明显改观,其所任命之地方军政官员,特别是出自北府的官员,多有镇压、抑制豪强之举。《宋书》卷四八《朱龄石传》载刘裕以其为武康令,“丧乱之后,武康人姚系祖招聚亡命,专为劫盗,所居险阻,郡县畏惮不能讨。龄石至县,伪与系祖亲厚,召为参军。系祖恃其兄弟徒党强盛,谓龄石必不敢图己,乃出应召。龄石潜结腹心,知其居处途径,乃要系祖宴会,叱左右斩之。乃率吏人驰至其家,掩其不备,莫有得举手者,悉斩系祖兄弟,杀数十人,自是一郡得清”。对于朱龄石,因其“既有武干,又练吏职,高祖甚亲委之”。《宋书》卷五一《宗室·临川烈武王道规传》载刘裕兴复晋室后,以刘道规主政上流军政,“时荆州、湘、江、豫犹多桓氏余烬,往往屯结。复以本官进督江州之武昌、荆州之江夏随郡、义阳、绥安、豫州之西阳、汝南、颍川、新蔡九郡诸军事,随宜剪扑,皆悉平之。……善于为治,刑政明理,士民莫不畏而爱之”。《宋书》卷五四《孔季恭传》载刘裕初掌权便以之为会稽内史,“季恭到任,务存治实,敕止浮华,翦罚游惰,由是寇盗衰止,境内肃清”。吕思勉先生曾指出,刘裕在军事上虽没有完成南北统一,但他的军事业绩并非侥幸,而是主要凭借整齐内政方面的变革:“宋武帝平定桓玄之后,首先整饬纲纪。对于这一种恶势力,尽量加以惩治。这件事情,就是刘穆之帮他办的。……所以刘穆之虽有策士的才能,却不是一个不懂得政治,而只会使些阴谋诡计的策士。而宋武帝,也不只是一个军事上的首领,而对于政治亦是有相当的能力。如果只是靠兵力和策略,而政治一塌糊涂,那就连宋武帝这点成就也不会有了”。穆之之殁,高祖表天子曰:“岂惟谠言嘉谋,溢于民听。若乃忠规远画,潜虑密谋,造膝诡辞,莫见其际。功隐于视听,事隔于皇朝,不可胜记。”此与魏武帝之惜荀文若正同。一代革易之际,必以武人位于大君,此不过藉其犷悍之气,以肃清寇盗,驾驭武夫,至于改弦更张,所以扫除秽浊,而开百年郅治之基者,必藉有文学之士以为之辅。此其功,与武人正未易轩轾,特不如武人之赫赫在人耳目耳。然当革易之际,能为大君而开一代之治者,亦必非犷悍寡虑之流,不过武功文治,各有专长,不得不藉文人以为之辅。既相须之孔殷,自相得而益彰,其能相与有成,亦断非徒为一身之计也。这里指出改朝换代过程中,尽管武人凭借其勋业而获取大位,但其社会治理与变革,则“必藉有文学之士以为之辅”。就刘裕而言,刘穆之正是如此,其作为涉及晋末之“改弦更张”“扫除秽浊”,开创了门第相对寒微的北府武人统治的新风尚,奠定了此后刘宋治国的基础。因此,作为一个谋议与辅佐之士,刘穆之之声名虽然远不能与诸葛亮等人相比,但实际上,他作为刘裕之核心智囊,其所作所为,不仅对于刘裕之建功立业关系密切,而且对于晋宋之际社会变革影响尤著。从这个意义上无疑可以说,刘穆之是中古时代不可忽视的政治人物。三、刘汉之“难必切至”与“辞穷理屈”—刘穆之协助刘裕监控高门士族众所周知,刘裕发迹及其代晋过程中,绝非一般的统治者地位的更替,而是意味着对高级士族门阀政治的否定。所谓晋宋变革,其本质正在于此。刘裕推翻桓玄的统治,名义上高举复晋之义旗,实际上则是北府寒门武人势力的兴起与得势。因此,刘裕甫一执政,便与一些高门士族家族及其代表人物发生激烈的冲突,于是先后诛灭太原王氏代表王愉、王绥父子,陈郡殷氏代表殷仲文、渤海刁氏家族,后来又诛戮陈郡谢氏代表谢混、高平郗氏代表郗僧施等。尽管刘裕在执政过程中也注意调整相关政策,以笼络部分高门士族及其代表人物,但终究由于门第与文化的差异,其间的关系总体上处于比较紧张的状态,一些高门人物即便不再激烈地对抗,但他们对刘裕及其北府武人集团总是心存鄙薄,抱有成见,采取消极的观望、不合作的态度。这尤以陈郡谢氏人物之言行为典型,如谢瞻为谢晦兄,《宋书》卷五六《谢瞻传》载其“弟晦时为宋台右卫,权遇已重,于彭城还都迎家,宾客辐辏,门巷填咽。时瞻在家,惊骇谓晦曰:‘汝名位未多,而人归趣乃尔。吾家以素退为业,不愿干豫时事,交游不过亲朋,而汝遂势倾朝野,此岂门户之福邪?’乃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及还彭城,言于高祖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过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荣冠台府,位任显密,福过灾生,其应无远。特乞降黜,以保衰门。’前后屡陈。高祖以瞻为吴兴郡,又自陈请,乃为豫章太守。晦或以朝廷密事语瞻,瞻辄向亲旧陈说,以为笑戏,以绝其言。晦遂建佐命之功,位寄隆重,瞻愈忧惧。”永初二年,其临终遗书谢晦曰:“吾得启体幸全,归骨山足,亦何所多恨。弟思自勉厉,为国为家。”谢瞻对刘裕及其统治采取如此虚与委蛇的态度,体现了高门士族社会的主流心态,既有对门阀士族衰亡的失落,也包含着对寒门武人的消极的抵制。这方面更为典型的是谢澹,《南史》卷一九《谢晦传附谢澹传》载谢澹乃谢安孙,他对刘裕并不发生正面冲突,“初,澹从弟混与刘毅昵,澹常以为忧,渐疏混,每谓弟璞、从子瞻曰:‘益寿此性,终当破家。’混寻见诛,朝廷以澹先言,故不及祸。”但在内心里,他对刘裕颇不以为然,“宋武帝将受禅,有司议使侍中刘叡进玺,帝曰:‘此选当须人望。’乃使澹摄。澹尝侍帝宴,酣饮大言无所屈,郑鲜之欲按之,帝以为澹方外士,不宜规矩绳之;然意不说,不以任寄。后复侍饮,醉谓帝曰:‘陛下用群臣,但须委屈顺者乃见贵,汲黯之徒无用也。’帝大笑。”谢澹以方外士的形象出现,但一再调侃、戏弄刘裕,显示出门阀士族的态度与立场。与高门士族社会交往过程中,刘裕经常受到轻视和羞辱。《宋书》卷六四《郑鲜之传》:“高祖少事戎旅,不经涉学,及为宰相,颇慕风流,时或言论,人皆依违之,不敢难也。鲜之难必切至,未尝宽假,要须高祖辞穷理屈,然后置之。高祖或有时惭恧,变色动容,既而谓人曰:‘我本无术学,言义尤浅。比时言论,诸贤多见宽容,唯郑不尔,独能尽人之意,甚以此感之。’时人谓为‘格佞’。”由此可见刘裕缺乏士族文化修养,不善谈论,随着与高门士族社会之交往日益密切,“颇慕风流,时或言论”。但对于刘裕肤浅的言论,大多数士族名士“皆依违之,不敢难也”,内心里则极为鄙视,惟有郑鲜之“难必切至”,往往使刘裕“辞穷理屈”。这不仅使刘裕的谈论水平得以不断提升,而且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化解刘裕与士族社会文化交往过程所面临的窘境,因此刘裕后来称郑鲜之“独能尽人之意”,故“甚以此感之”,而士族社会则讥其为“格佞”。又,《宋书·刘穆之传》:“高祖举止施为,穆之皆下节度。高祖书素拙,穆之曰:‘此虽小事,然宣彼四远,愿公小复留意。’高祖既不能厝意,又禀分有在。穆之乃曰:‘但纵笔为大字,一字径尺,无嫌。大既足有所包,且其势亦美。’高祖从之,一纸不过六七字便满。”士族社会无人不擅长书法,而刘裕“书素拙”,必然受到士族社会的取笑,故刘穆之为其出主意,劝其“纵笔为大字”以藏拙。此外,更重要的是,士族社会对刘裕代晋建宋大多持观望态度,少有积极迎合者。《宋书》卷四三《傅亮传》载:“高祖有受禅意,而难于发言,乃集朝臣宴饮,从容言曰:‘桓玄暴篡,鼎命已移,我首倡大义,复兴皇室,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业著,遂荷九锡。今年将衰暮,崇极如此,物戒盛满,非可久安。今欲奉还爵位,归老京师。’群臣唯盛称功德,莫晓此意。日晚坐散,亮还外,乃悟旨”。当时刘裕代晋其势已明,然士族社会对此并不热心。《宋书》卷四二《王弘传》载刘裕称帝后,“高祖因宴集,谓群公曰:‘我布衣,始望不至此。’”刘裕如此惺惺作态,依然是观察士族社会的态度与反应。对当时高门士族社会的这种心态,刘裕自然深有感触。为有效地掌握和控制高门士族社会的动向,自执政始,刘裕及其统治集团对高门士族社会采取了严厉的监控与督察手段。义熙年间,监控高门士族的工作主要由刘穆之具体执行与落实。《宋书·刘穆之传》载:穆之外所闻见,莫不大小必白,虽复闾里言谑,途陌细事,皆一二以闻。高祖每得民间委密消息以示聪明,皆由穆之也。又爱好宾游,坐客恒满,布耳目以为视听,故朝野同异,穆之莫不必知。虽复亲暱短长,皆陈奏无隐。人或讥之,穆之曰:“以公之明,将来会自闻达。我蒙公恩,义无隐讳,此张辽所以告关羽欲叛也。”关于刘穆之交结宾客,《宋书》本传又载其“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拥滞。宾客辐辏,求诉百端,内外谘禀,盈阶满室,目览辞讼,手答笺书,耳行听受,口并酬应,不相参涉,皆悉赡举。又数客暱宾,言谈赏笑,引日亘时,未尝倦苦。……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辄为十人馔。穆之既好宾客,未尝独餐,每至食时,客止十人以还者,帐下依常下食,以此为常。尝白高祖曰:‘穆之家本贫贱,赡生多缺。自叨忝以来,虽每存约损,而朝夕所须,微为过丰。自此以外,一毫不以负公。’”可见刘穆之通过广泛交结宾客,建立了一个情报系统,“故朝野同异,穆之莫不必知”,进而向刘裕汇报,“虽复亲暱短长,皆陈奏无隐”。刘穆之的情报活动固然涉及方方面面,但对高门士族人物的监控无疑是其中的一个核心内容。刘裕文化修养差,必然以此受到士族社会的讥讽,比如刘裕对于士族社会热衷的书法等自不擅长,刘穆之提醒其应“小复留意”,建议其“纵笔为大字”。《宋书》本传载刘穆之“凡所荐达,不进不止,常云:‘我虽不及荀令君之举善,然不举不善。’”刘裕用人,多有赖刘穆之考察与推荐,特别是高门士族人物更是如此。《宋书》卷四六《张邵传》载“刘毅为亚相,爱才好士,当世莫不辐凑,独邵不往。或问之,邵曰:‘主公命世人杰,何烦多问。’刘穆之闻之以白,帝益亲之,转太尉参军,署长流贼曹”。《宋书》卷五三《谢方明传》载:“丹阳尹刘穆之权重当时,朝野辐辏,不与穆之相识者,唯有(谢)混、方明、郗僧施、蔡廓四人而已,穆之甚以为恨。方明、廓后往造之,大悦,白高祖曰:‘谢方明可谓名家驹。直置便自是台鼎人,无论复有才用。’”《宋书》卷五四《羊玄保传》载“刘穆之举为高祖镇军参军,库部郎,永世令”。谢晦本因刘穆之举荐而为刘裕所用,《宋书》卷四四《谢晦传》载其“初为孟昶建威府中兵参军。昶死,高祖问刘穆之:‘孟昶参佐,谁堪入我府?’穆之举晦,即命为太尉参军”。谢晦逐渐受到刘裕重用而与刘穆之生隙,故为穆之嫉恨,一直难以晋升,“晦美风姿,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点漆。涉猎文义,朗赡多通。高祖深加爱赏,群僚莫及。从征关、洛,内外要任悉委之。刘穆之遣使陈事,晦往往措异同,穆之怒曰:‘公复有还时不?’高祖欲以为从事中郎,以访穆之,坚执不与。终穆之世不迁。……穆之丧问至,高祖哭之甚恸。晦时正直,喜甚,自入閤内参审穆之死问。其日教出,转晦从事中郎。”可见刘裕提升士族人物,即便身处戎旅,也往往征求刘穆之的意见。《南史》卷二四《王悦之传》载:“王悦之字少明,晋右军将军羲之曾孙也。祖献之,中书令。父靖之,司徒左长史,为刘穆之所厚,就穆之求侍中,如此非一。穆之曰:‘卿若不求,久自得之。’遂不果。”可见士族人物得不到刘穆之引荐很难获得重用。与此相关,刘穆之提供的信息也决定着刘裕对某些士族人物的惩处,《宋书》卷五三《庾登之传》载其出自颍川鄢陵庾氏,为东晋司空庾冰之后,“登之虽不涉学,善于世事,王弘、谢晦、江夷之徒,皆相知友。转太尉主簿。义熙十二年,高祖北伐,登之击节驱驰,退告刘穆之,以母老求郡。于时士庶咸惮远役,而登之二三其心,高祖大怒,除吏名”。可见,刘穆之总是将士族社会的动态即时向刘裕汇报,以迅速决定对相关人物的惩处。刘穆之对高门士族社会的督察与监管,使刘裕有效地控制高门人物。正因为如此,刘穆之死后,刘裕极为哀伤。《南史》卷一五《刘穆之传》载:及帝受禅,每叹忆之,曰:“穆之不死,当助我理天下。”可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光禄大夫范泰对曰:“圣主在上,英彦满朝,穆之虽功著艰难,未容便关兴毁。”帝笑曰:“卿不闻骥騄乎,贵日致千里耳。”帝后复曰:“穆之死,人轻易我。”其见思如此。所谓“穆之死,人轻易我”,表明刘穆之死后,刘裕一再遭遇高门人物的轻视、戏弄。当然,刘穆之死后,其监控高门士族人物的做法依然为刘裕延续。如对谢晦,作为高门士族人物虽颇得重用,但实际上刘裕对他始终心存疑虑,《宋书·谢瞻传》载其为谢晦兄,“永初二年,在郡遇疾,不肯自治,幸于不永。晦闻疾奔往,瞻见之,曰:‘汝为国大臣,又总戎重,万里远出,必生疑谤。’时果有诉告晦反者。”不仅如此,《宋书》卷三《武帝纪下》载永初三年五月刘裕临终前告诫太子曰:“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非如兄韶有难御之气也。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谢晦数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同异,必此人也。小卻,可以会稽、江州处之”。四、刘穆之朝议与刘图汉的政治身份在刘裕势力壮大与地位上升过程中,刘穆之不仅始终帮助刘裕打击高门士族社会中异己人物,而且协助刘裕压制、清除北府集团内部的竞争对手。从某种意义上似乎可以说,当时来自北府内部的军政实力派人物对刘裕的威胁甚至比高门士族社会的异己人物要大得多。我们知道,刘裕在桓玄建楚代晋后返回京口图谋起事,当时北府地域诸多尚武之次等士族人物亦多如此,刘裕通过何无忌等人进行联络和组织,其中较早参与谋划者有刘毅、孟昶、诸葛长民等人。他们在起事过程中,各掌方面,特别是刘毅,其声望和功勋与刘裕相当,故在复晋之后,地位颇高,有“亚相”之称。在刘裕清除这些北府将领过程中,刘穆之发挥了重要作用。刘毅等人与刘裕之间的矛盾与分歧,首先表现在对扬州刺史和录尚书事人选的安排和争夺。这一职位在当时具有特别重要的作用,刘裕在复晋后出于其地位与声望,并没有直接出任此职,而是以高门士族代表王谧担任,实际上由他在背后操纵,而刘毅等人则想居此位而掌控全局,于是刘毅当面以王谧曾依附桓玄相斥责,一度导致王谧“惧而出奔”,义熙三年,扬州刺史王谧薨,高祖次应入辅,刘毅等不欲高祖入,议以中领军谢混为扬州。或欲令高祖于丹徒领州,以内事付尚书仆射孟昶。遣尚书右丞皮沈以二议咨高祖。沈先见穆之,具说朝议。穆之伪起如厕,即密疏白高祖曰:“皮沈始至,其言不可从。”高祖既见沈,且令出外,呼穆之问曰:“卿云沈言不可从,其意何也?”穆之曰:“昔晋朝失政,非复一日,加以桓玄篡夺,天命已移。公兴复皇祚,勋高万古。既有大功,便有大位。位大勋高,非可持久。公今日形势,岂得居谦自弱,遂为守藩之将邪?刘、孟诸公,与公俱起布衣,共立大义,本欲匡主成勋,以取富贵耳。事有前后,故一时推功,非为委体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力敌势均,终相吞咀。扬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者以授王谧,事出权道,岂是始终大计必宜若此而已哉。今若复以他授,便应受制于人。一失权柄,无由可得。而公功高勋重,不可直置,疑畏交加,异端互起,将来之危难,可不熟念。今朝议如此,宜相酬答,必云在我,厝辞又难。唯应云‘神州治本,宰辅崇要,兴丧所阶,宜加详择。此事既大,非可悬论,便暂入朝,共尽同异。’公至京,彼必不敢越公更授余人明矣。”高祖从其言,由是入辅。由这一记载,可见刘毅“不欲高祖入,议以中领军谢混为扬州”。这是想效仿刘裕用王谧的前例,以高门士族代表人物谢混为扬州刺史,使刘裕无法反对,而谢混则与刘毅交结甚密;同时,如果刘裕决然领扬州刺史,则建议于丹徒领州,希望阻止其进入建康,而朝廷事务由孟昶处置,以免其直接操控朝政。此举直接关乎刘裕、刘毅、孟昶诸人未来政治地位的升降。在这一关键时刻,刘穆之为刘裕精心策划,以为“扬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促使其排除阻力,断然拒绝刘毅诸人的建议,亲自坐镇建康,任扬州刺史和录尚书事,从而使其与北府同辈在身份、地位等方面显出了高下之别。对于北府武人集团的分化与斗争,刘穆之明确指出“刘、孟诸公,与公俱起布衣,共立大义,本欲匡主成勋,以取富贵耳。事有前后,故一时推功,非为委体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力敌势均,终相吞咀”。作为北府中人,刘穆之最早明确地指出刘毅、孟昶与刘裕“俱起布衣,共立大义”,并无身份与地位的差异,“力敌势均,终相吞咀”。这实际上是劝导刘裕必须有有计划地处置北府“诸公”。北府元从勋贵先后被害者主要有孟昶、刘毅和诸葛长民。其中孟昶之死最早,颇为隐晦。义熙六年,刘裕北征南燕,卢循、徐道覆等率天师道军团再次生变,何无忌、刘毅等相继受挫,建康被困,岌岌可危。刘裕星夜南归,作为留守的孟昶等人则一再提出迁移都城,挟持东晋皇帝过江以避难。刘裕返都后,孟昶依然坚持己见,受到刘裕斥责,以致饮药自杀。孟昶之死颇为唐突,仿佛其畏敌惧祸,与其京口从义时的壮举相比,实在判若二人,令人费解,其中当有隐情。对此,吕思勉先生曾有质疑,他指出:“夫昶岂草间求活之人?北迁之计,王仲德、虞丘进并以为不可,岂昶之智而出其下?其欲出此,盖非以避卢循,而实以图裕也。昶之所以死可知矣。此为裕诛戮功臣之始。”北府武人集团中与刘裕对抗最激烈者无疑是刘毅,矛盾早已公开化,双方斗争涉及核心职位人选的安排、军功勋业的争夺、士大夫的交结等诸多方面。鉴于刘毅势力强大与声望卓著,刘裕通过军事征伐的方式以清除其势力。义熙八年,刘裕先将刘毅调任荆州刺史,并诛戮其党与;第二年,刘裕亲自领兵西征,彻底消灭了北府武人集团中最具威胁性的刘毅。至于诸葛长民,刘裕在西征刘毅后,突归京师,接见诸葛长民,叙谈过程中安排壮士殴杀之。关于诸葛长民与刘裕的矛盾,《宋书·武帝纪中》载:“初诸葛长民贪淫骄横,为士民所患苦,公以其同大义,优容之”。鉴于刘裕诛杀重将,诸葛长民颇为紧张,以致在刘裕出征刘毅时还“将谋作乱”。实际上,诸葛长民与刘裕之间早有歧见与矛盾。卢循之乱时,他与孟昶共持过江之议,《晋书》卷八五《诸葛长民传》载:“及卢循之败刘毅也,循与道覆连旗而下,京都危惧,长民劝刘裕权移天子过江”。在清除以上北府武人将领过程中,相关决策与实施,当然皆由刘裕主导,但在具体谋划过程中,刘穆之发挥了重要作用。由上文所叙可知,刘穆之早在义熙三年便明确提醒刘裕注意北府武人集团人物的异动,并帮助他确定了清除相关异己人物的策略,进而有计划地分步实施。在诛戮以上北府将领的过程中,刘穆之也参与了具体方案的落实。前述刘穆之帮助刘裕收集各方面情资消息,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些北府武将活动的情况。正因为如此,刘毅等人公开反对刘裕重用刘穆之,《宋书·刘穆之传》载:“刘毅等疾穆之见亲,每从容言其权重,高祖愈信仗之”。关于刘穆之参与处置诸北府重将,事关机密,难以详述,但通过诸葛长民事件可以见其一斑。《宋书·刘穆之传》载:“高祖西征刘毅,以诸葛长民监留府,总摄后事。高祖疑长民难独任,留穆之以辅之。加建威将军,置佐吏,配给实力。”很明显,刘裕虽以诸葛长民留守,但实际上对刘穆之“配以实力”,严加防范。作为刘裕最为信重的谋士,刘穆之在刘裕诛戮北府武人同侪过程中,既为其确定了总体斗争的规划,又参与其具体斗争的各环节,从而逐一清除了具有威胁的一些北府将领,逐步巩固和确立了刘裕的领袖地位,进而为其最终代晋建宋奠定了基础。前引文中刘穆之对刘裕自表忠诚,除饮食奢华外,“一毫不以负公”,确非虚言。进而言之,刘穆之之助刘裕清除部分北府旧将,不仅关乎相关人物个人之权位与命运,而且还涉及晋宋之际社会变革。我们知道,在北府武人势力崛起过程中,一些失落的高门士族人物企图通过在北府诸将中寻找代理人以延续其统治。其中谢混等便聚集在刘毅身边,支持他与刘裕相对抗,这就造成了当时刘毅与刘裕之间的斗争具有了寒门武人与高门士族斗争的性质。从高门士族社会的角度而言,他们在丧失了兵权之后,自然无法在军事上直接与刘裕相抗,只能通过政治上的斗争获得利益,其中一个重要的手段就是在北府武人集团中培育与刘裕相抗的有实力的人物。对此,田余庆先生曾指出:“门阀士族让出了统治权力。他们在政治上、军事上失败了。但是在社会上、文化上,他们还有相当大的潜力和影响。次等士族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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