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性与德性西方共和主义的核心价值谁之德性何种共和主义评陈文娟教授新著《共和主义与德性》

德性与德性西方共和主义的核心价值谁之德性何种共和主义评陈文娟教授新著《共和主义与德性》

民族主义历史悠久，具有丰富的内涵，是西方政治思想体系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尽管其影响曾在19世纪中叶逐渐减弱，但它在20世纪中期的复兴与强势回归使其在当代再次引起广泛关注。面对“公民唯私主义综合症”（哈贝马斯语）的流行及其带来的负面影响，强调公共精神与公民参与的共和主义，不仅有助于强化公民意识，避免政治淡漠，加强社会合作，而且能够为重新审视全球化趋势下的民族国家及其主权意识等问题提供新的思路。因此，对共和主义进行深入、持久的探讨是十分必要且重要的。陈文娟教授新近出版的专著《共和主义与德性》（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以下简称“陈著”）是国内研究共和主义的又一力作。值得注意的是，陈著书名中的“德性”与“共和主义”并列并不是要以平行的方式分别进行探讨，而是从德性的视角出发，重新审视西方共和主义。把握德性这一古典共和主义的核心价值并以此为主线来谋篇布局，使得该著论题集中，脉络清晰。全书共分八章，既考察了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古希腊思想家的政治德性思想，以及西塞罗和马基雅维利的政治德性论，又谈及共和主义中的重要范畴与议题，比如古典德性与公民教育、自由与帝国、公民友爱与政治秩序，同时还从权利与责任、中立性与至善论的角度比较了自由主义和共和主义的公民德性论。尽管涉及议题众多、内容广泛，但章节之间能够层层铺垫、环环相扣。德性不仅是陈著的主线，而且也构成其研究的特色之一。正如桑斯坦（CassSunstein）指出的，公民德性是共和主义的核心价值。然而，共和主义的德性之维在当代西方学界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其原因部分在于，在价值多元的背景下，为了避免出现多数人压迫少数人的情况，新共和主义者不断作出理论修正，以期在公共交往结构中，通过民主沟通、对话与协商等形成公民共识，因此，以往学者们更多地致力于探究共和主义的制度、程序和法治等维度。而事实上，在强调制度且制度依赖现象日益明显的今天，有必要回过头来重新审视制度背后的价值支撑。正是意识到德性的重要意义以及共和主义的德性传统，作者凸显了德性在共和主义中的地位，并专注于德性问题的政治面向。相较于其他相关的中文著述，陈著的另一特色体现在，作者并没有停留于介绍某一或某些共和主义者的思想主张，或者简单地梳理共和主义的理论源流及发展脉络，而是围绕德性问题，对共和主义作纵向与横向的分析。诚如作者在开篇时指出的，本书试图从历史维度、理论维度和比较维度来阐释共和主义的德性思想。这使得该著的论证不仅具有思想史的关照，而且也回应了德性与荣耀的关系、古今德性之争等重要的理论议题。恰恰是这种历时性与共时性相互交错的写作编排，使得这张以德性为主线的理论之网更富有立体感、更具有启发性。力图理清“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的共和主义与自由主义、社群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的相互交叉和重叠”（陈著，第1页），既反映了该书的研究目标和着力突破的难点问题，也彰显出作者对共和主义的思考具有宽宏的视野。显然，“共和主义”与“德性”是该书的关键词。因此，我们不妨重点围绕这两个关键词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两个问题，进一步把握其创新之处，并在此基础上略作评析。第一个问题是谁之德性？“谁之德性”在陈著中似乎是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关乎其提出的一系列命题能否成立。作者注意到且强调了哲人德性与公民德性之间的区别，并把它作为阐释公民教育的前提基础。依作者的观点，以往关于德性问题的思想史研究，尤其是对古希腊的德性思想研究，常常没有把两者区分开来，从而导致众多理论困难。而在凸显两者差异的基础上，陈著着力论证，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所关注的多种“主要的德性程度不一地都具有政治面相，密切地相关于城邦生活；对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而言，这些德性的塑造、培养和教育最后甚至还成为其整个思想体系的旨归”（陈著，第17页）。就此而言，作者对两种德性之划分的强调是合理的，确如卡恩指出，“真正哲人的超凡德性”与“普通民众的德性”的区分是必要的。如若缺乏类似的区分，公民教育是否可能以及如何可能等或许是难解之谜。由此，在公民教育问题上，陈著还力图从教育目标、内容、形式和实质等角度对古典德性与公民教育之间的关系作出了较为深入的探析，并将其与现代公民教育中政治维度的缺失进行了对比性分析。这一努力对我们颇具启发性。沿着陈著区分不同德性的理路，实际上我们还可继续作出细分，区分出政治家德性与普通公民德性、哲人德性与政治家德性等。虽然陈著在个别地方提到了前一种区分，但遗憾的是，作者并未如其对哲人德性与公民德性的划分那样，对此作出明确的辨析与说明。此外，在分析公民德性时，陈著似乎将其论域集中于正义和节制，而未及勇敢等德性。这或许与作者对古典共和主义的公民德性因素在当代社会之尴尬处境的基本判断相关，即“现代社会和资本主义的个人主义因素使得公共利益、共善等概念水火不容，古典德行观念包含的强烈的军事因素使之在贸易和商业社会中显得格格不入”（陈著，第228页）；又或许作者自有文本上的依据和学理上的考量。考虑到新近国内学界对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人关于勇敢德性的成果，作者不妨就此作出澄清或另文探讨。第二个问题是何种共和主义？作为西方政治思想的重要传统，共和主义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复杂的脉络。根据价值诉求侧重点的不同，共和主义可理出多条相互交错的支脉。比如，陈著在导论中就区分出剑桥学派的共和主义（波考克、斯金纳、佩迪特、维罗里）、法律共和主义（阿克曼、森斯坦、米歇尔曼）、社群主义的共和主义（桑德尔、沃尔泽、麦金泰尔）、世界主义的共和主义，以及施特劳斯学派的共和主义，等等。与此同时，尽管德性是共和主义的价值内核，但并非所有的共和主义者都专注于德性问题，从萧高彦把民主共和主义与宪政共和主义作为其《西方共和主义思想史论》（商务印书馆，2016年）的主轴，以及刘训练在《共和主义：从古典到当代》（人民出版社，2013年）以公民人文主义与工具论的共和主义为论说重点也可看出这一点。鉴于此，在谈及共和主义的德性思想时，有必要继续追问：作者在何种意义上谈共和主义，以及赞成的又是哪一种共和主义？在思想史考察的基础上，陈著落脚于新共和主义及其在当代政治意识形态谱系中的定位，并在论著的后半部分重申了“责任共和主义”（responsiblerepublicanism）和“至善论共和主义”（perfectionistrepublicanism）的立场和主张且为之辩护。在作者看来，透过责任的维度，共和主义公民身份在国家与公民的关系中“获得了自身的规定性”，而温和至善论则既有助于强化政治参与，同时也是“我们超越道德实在论和价值虚无主义所走出的第三条道路”。（陈著，第226页）这条进路的选择意味着，作者对在西方学界有着广泛影响的工具论共和主义存有疑虑。正如一些学者指出的，虽然工具论共和主义把自身看作是自由主义的批评者甚或替代者，但不管在政治理论根基上还是公共政策主张上，它都无法与自由主义的主流派别拉开足够的距离。即使是在最精微的分析哲学层面，它所建构的“无支配自由”“第三种自由”仍难以令人信服地超越自由主义调适性较强的各种自由观。鉴于工具论共和主义在理论解释上的无力，作者在拉开共和主义与自由主义之距离的同时，从强共和主义的立场出发——这大概与作者此前曾从事阿伦特的研究不无关联（《政治及其公共性：阿伦特政治伦理研究》，中国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