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岳麓书院藏秦简移除》案例看唐代市场与商人管理

从《岳麓书院藏秦简移除》案例看唐代市场与商人管理

东汉以后，传统的工商和食品制度逐渐崩溃，商品流通经济开始发展。据《史记·货殖列传》记述,从春秋末年到西汉前期,是古典商品交换经济非常活跃的时期。但是这种印象是来源于正史的宏观描述,如果要探究其具体形态,则因为文献不足征而所知了了。近几十年来,随着出土资料的不断增加,这种情况有所改观,对这一时期的市场管理、货币政策等问题有了深入研究的可能。一、土地的处置权《芮盗卖公列地案》是处理因市场用地而发生纠纷的案件,为了论述方便,我们先将整个案例移录如下:这一案件的大致情形是:芮将其与材非法占有市场中的棺列,私自卖与方,后因反悔而发生官司。其主体内容皆和秦时国家市场管理政策法规相关,从中我们可以归纳出如下几点:首先:市场土地的所有权归属国家,“●材曰:巳(已)有棺列,不利。空列,故材列。十余岁时,王室置市府,夺材以为府。府罢,欲复受,弗得。乃往九月辤(辞)守感。感令亭贺曰:毋(无)争者鼠(予)材”。王室,根据里耶简8-455号简,秦改制后称为县官,即政府。其次,正是因为市场土地国有的法理基础,使得国家也就拥有了对这类土地的出让、分配权力,制订这类土地的收受规则。“棺列旁有公空列,可受”,即政府具有出让市场空地的权力。所谓“可受”,此“受”字的含义与《二年律令》中受田的含义一致,按照一定条件授予土地。第三,商户能够从政府接受土地,可以有赠予等部分处置权力。比如《识劫第四,政府对商业用地有规划的权力。秦汉时期的商品交换经济比较发达,商品种类繁多,黄今言先生曾据《睡虎地秦墓竹简》梳理出秦代商品的种类。以上这个案例体现的是对市肆土地的管理。除此以外,市场秩序同样也要置于政府管控之下。这在睡虎地秦简记述的相关律文中有所反映。《睡虎地秦墓竹简·秦律十八种·金布律》:“贾市居列者及官府之吏,毋敢择行钱、布;择行钱、布者,列伍长弗告,吏循之不谨,皆有罪。”从本文开头我们所举的案例看,秦代国家也设置了相应的职官来管理市场,其中出现最多的是亭,文中有亭长和亭佐。对于亭这一机构兼负市场管理的职能,裘锡圭先生据秦陶文和秦印的材料指出:“市”和“亭”大概是并列的。亭啬夫既然兼管市务,而市务又比较重要,所以有时就在亭啬夫印里加上“市”字,表明他兼管亭、市二者。有可能在当时亭啬夫就可以叫市亭啬夫。”市场内按照行业分成列,从张家山汉简的材料看,每一列中似乎也有相关管理者,即列长、伍人等,《张家山汉墓竹简·二年律令·□市律》:“市贩匿不自占租,坐所匿租臧(赃)为盗,没入其所贩卖及买钱县官,夺之列。列长、伍人弗告,罚金各一斤。啬夫、吏主者弗得,罚金各二两。”还应该注意到,秦代虽然设有专门的市场,政府也施之以严密的管理措施。但在这类专门市场之外,同样也存在着买卖交易活动,《岳麓书院藏秦简》中记录了两个实例:埱冢者锡。到舍,达巳(已)分锡。达谓敞:巳(已)到前,不得锡。今冢中尚有器,器巳(已)出,买(卖)敞所。诚以旬余时,以二钱买不智(知)可(何)官城旦敝赤帬(群)襦,以幐盛。前一条是出卖盗发冢所得铜器,后一条则是嫌犯买刑徒衣物,从常理推测也不会在专门市场公开买卖的。但这种市场之外的交易应非常见,一则因为所卖皆不是常用商品,或者是非法交易;二、乡守和祠祀的市场上一节所举关于市场商铺用地买卖纠纷的案件,反映出当时市场已经普遍存在。这固然是当时商品交换经济比较发达的反映。同时市场管理政策、法律又如此繁密,也体现出集权体制下,国家权力对基层社会的渗透。政府对市场如此感兴趣,除了政治上的考量外,也有经济方面的现实需要。市场可以为政府提供稳定的租税收入,即所谓“市租”。在新出秦简中虽未明确提出征收“市租”,但可以借诸临近时代的文献推测出来。战国时期,已经出现了“市租”,《史记·冯唐列传》:“李牧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除征收租税以外,政府也直接参与到商品买卖当中,使其和市场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秦代虽然国家以集权的方式控制、甚至垄断了大批的物资资源,但在行政活动中,仍然需要从市场上补充相关商品。在里耶秦简中,有几条政府采购的资料:卅一年十月乙酉朔朔日,贰春乡守这是贰春乡长官上报所购奴隶的数量和金额,按照当时法律是每月朔日必须汇报的工作,如下面两支简所言:卅三年二月壬寅朔朔日,迁陵守丞都敢言之:令曰恒以Ⅰ朔日上所买徒隶数·问之,毋当令者,敢言之。Ⅱ8-154二月壬寅水十一刻刻下二,邮人得行。圂手。8-154背39卅二年九月甲戌朔朔日,迁陵守丞都每月第一天上报购买徒隶事,说明此事频繁发生,而购买徒隶,只会来源于民间市场,在政府内部为调拨。虽然政府控制了大量的劳动力资源,但从市场上购买奴隶也是重要的补充形式。地方政府为了完成特殊的赋税征收,也要从市场上购买一些特殊的物品。比如里耶秦简8-1662:“商品交换经济对政府的功用而言,不仅体现在为政府补充资源,反过来政府的剩余物资也需要通过市场变卖,获取经济收益。里耶秦简记载了对畜官这一机构的考课项目:与我们讨论题目相关的是第一条“徒隶牧畜死负、剥卖课”,所谓“死负、剥卖”,就是出卖牲口筋、角、皮毛等畜产品。既然是对畜官考课的重要内容,说明这是一种常态。法律上对于“剥卖”畜产品也有细致的操作规定,《睡虎地秦墓竹简·秦律十八种·厩苑律》:将牧公马牛,马【牛】死者,亟谒死所县,县亟诊而入之,其入之其弗亟而令败者,令以其未败直(值)赏(偿)之。……其大厩、中厩、宫厩马牛殹(也),以其筋、革、角及其贾(价)钱效,其人诣其官。其乘服公马牛亡马者而死县,县诊而杂买(卖)其肉,即入其筋、革、角,及(索)入其贾(价)钱。钱少律者,令其人备之而告官,官告马牛县出之。对于死掉的国有马牛等牲畜,要及时出卖,防止腐烂贬值。乘服马牛死在途中,则就近分割出卖,并且规定出卖的价格。这些都是保证将政府的损失减少到最低,这也从一方面也反映了秦代商品交换经济比较发达,市场分布比较密集。先秦秦汉时期祠祀活动比较普遍,并且也受到统治者重视,祭品丰厚。对于祭品的处理方式,先秦时期官方以“赐胙”将祭品分给下一级贵族,完成带有政治目的的仪式。秦代则是出售祭品,在里耶秦简中有两组表现出售胙食的简,一组见于《里耶秦简(壹)》,时间为“卅五年六月戊午朔己巳”,一组是张春龙先生先期公布的,时间为“卅二年三月丁丑朔丙申”,表格中的两组简,售卖祭品的时间分别集中在两天,为库或仓同一机构同一天出卖祭品,说明为祭祀完毕后统一售卖,估计时间也不会间隔太久。经手人除了库或仓的主官和佐官外,还要令史视平。所谓“视平”和“监”,《里耶秦简牍校释》云:“或省作‘视’、或省作‘平’,同样场合有时也用‘监’字,疑‘视’或‘视平’与‘监’字含义类似,指督看,以保证公平。”三、关于市人的法域属性传世文献中记载秦代国家对待商人态度存在着一个悖论,既有国家重视商人,如褒奖乌氏倮、寡妇清这种大商人的记载,且有自东周开始逐渐发展起来的商品交换经济传统并未中断的宏观描述。然而在“七科谪”中,七种贱民身份却有四种和商人相关。对于这种矛盾,也有学者试图加以弥合。如崔向东先生认为,奖励乌氏倮是因为目的在于笼络他,避免他与戎王相勾结,有利于北方的安定。奖励巴寡妇清在于为天下贞洁树立榜样。这都是个案,“不能依此来断定秦始皇尊奖所有的私人工商业者,鼓励私人工商业的发展,也不能以此断定秦始皇的工商政策前后发生了改变”。市场中商人也用特定的名词来表示,即“市人”。里耶秦简简6-14有:“华令佐利讯(审问)市人,市人不到二、三●敢(谳)之:江陵言:公卒芮与大夫材共盖受棺列,吏后弗鼠(予)。芮买(卖)其分肆士062五(伍)朵,地直(值)千,盖二百六十九钱。以论芮。二月辛未,大(太)守令曰:问:芮买(卖),与朵别贾(价)地,且063吏自别直?别直以论状何如,勿庸报。鞫审,(谳)。●视狱:十一月己丑,丞暨劾曰:闻主市曹064臣史,隶臣更不当受列,受棺列,买(卖)。问论。●更曰:芮、朵谓更:棺列旁有公空列,可受。欲受,065亭佐驾不许芮、朵。更能受,共。更曰:若(诺)。更即自言驾,驾鼠(予)更。更等欲治盖相移,材争066弗得。闻材后受。它如劾。●材曰:巳(已)有棺列,不利。空列,故材列。十余岁时,王室置市067府,夺材以为府。府罢,欲复受,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