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学术中的问题问题

中国古代学术中的问题问题

现在，学术界非常重视关于学术“问题”的讨论，这是科学研究的繁荣特征。就讨论问题而言,我国古代最早的具有代表性的书籍是《周易》。《周易》是占卜的书,它通过阴阳八卦的组合进行提问和解答,在神学思想体系中体现了朴素的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思想。我国古代的思想家,他们的智慧无一不是同问题的研究结合在一起的,如记述孔子与其弟子等人对话的文集《论语》,就是一部有关问题研究和讨论的学术著作。“论语”二字尽管历来的解释不尽相同,但“论难”与“答述”的基本含义却是大家认同的。孔子同他的弟子之间的对话,实际上是孔子对弟子们提出的问题给予解答。在孔子同他的弟子的关系中,孔子是学者的形象,对他的弟子们来说,他主要是以“诲人不倦”的态度为弟子们提出的问题“答疑解惑”。因此就问题而言,则是问和答的结合,而就问题的研究而言,则是提出问题,解答问题,追求答案。古往今来的学者们大都有提问的习惯,对学术问题的讨论一般是先提问或立论,因此提问是学术研究和讨论的前提。提问和解答的关系是辩证的,提出的问题经过解答而得到解决,同时又产生新的问题,寻求新的解答,周而复始,逐渐接近真理。我国历史上有众多善于提问的例子,如孔孟的弟子、屈原等。屈原的提问建立在自己对真理追求的意愿上,因此他的问题意境高远,少有企及。如在《天问》中,屈原就自然、历史、社会等一连串提出了172个问题,天文地理、博物神话、人物历史无不涉及。作者还对古代史迹和人物提出许多疑问,真可谓是一篇旷古奇文,被鲁迅赞为“怀疑自遂古之初,直至百物之琐末,放言无惮,为前人所不敢言”(鲁迅《摩罗诗力说》)。屈原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在《天问》里,即使对当时已经有了现存答案的问题,屈原也提出严厉的追问,试图寻找新的答案,表明了屈原锲而不舍的探索精神。有人提问就需要有人解答,在古代,解答问题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因此需要有专门解答问题的人,而专门解答问题的人则是最早的学者和专家。同时,提问和解答的相互需要又促生了古代教育,如我国的孔子和希腊的柏拉图等创办学园招收弟子讲学,就是出于有人登门造访、质疑问难的需要。学园的创立推动了学术研究,学园成了当时的最高学府,学者可以一心在这里专门研究学问,著书立说,授徒讲学。因此,学者也就变成了专家,致力于某些问题的专门研究。我们可以发现,学者的专门研究是以对某些问题的研究为基础的,如古代希腊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柏拉图的著名学术著作《理想国》,根据问题建立体系,展开研究。他在书中系统地讨论了当时诸多重要问题,如宗教问题、道德问题、文艺问题、教育问题(包括托儿所、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研究院以及工、农、航海、医学等职业教育)、专政问题、独裁问题、共产问题、民主问题、家庭解体问题、婚姻自由问题、独身问题、优生学问题、节育问题、男女平权、男女参政、男女参军等等问题。柏拉图对于问题的研究,在方法上为西方学术研究提供了可供借鉴的模式和范例。由于学术和学问的根本目的就是研究问题、解释问题、给出答案、获取知识和追求真理,因此自古以来学术研究的专门化特征是十分明显的。由于古代的学科分类不像现在精细,所以古代的专家往往又是百科全书式的巨人,如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拉伯雷、歌德、马克思、恩格斯等。但到了20世纪,出现古代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已越来越不可能,而更多的是出现了分科更为细致的专家,自然科学如此,社会科学亦然。我们今天要走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黑格尔、马克思的治学道路显然已不可能,但是我们发现有一条道路可以使我们更容易到达前辈们追求的目标,这就是比较文学。古代的中国和西方国家,许多学者们一生探讨的问题涉及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两大领域,这其中已经包含了比较文学的因素。例如在古代希腊,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在许多门学问的研究上下了功夫,研究的内容涉及天体、物理、政治、哲学、文学,就某一门学问来说是专门化的研究,就整体而言则又有了现代比较文学的特点。也正由于他们对某一门学问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是这一门学问的专家,因而他们才能提出自己的独特见解,并在他们已经解决的问题的基础上又提出新的问题供自己和他人研究。如在自然科学方面,亚里士多德提出的“物质”、“空间”、“时间”、“运动”等一系列最基本的概念,至今仍然是自然科学领域中被研究的问题。他提出“力”的抽象概念,创立了力与运动关系的“运动定律”,后者是后来伽利略的“惯性定律”的基础。可以说,后来牛顿著名的“力学三定律”、宏观力学理论的成熟,以量子力学为代表的微观力学的诞生,都是由亚里士多德的力学问题深化发展而来的。因此从古人的研究看,属于今天跨学科的比较文学研究,没有坚实的专门研究基础是不行的,比较文学的研究必须建立在专门性的研究基础之上。古代无论东方或西方的学者大多具有我们现在称之为比较文学方面的素养、方法和知识,孔、孟、老、庄和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就是这一类人物,他们在比较文学的研究方面给我们提供了范例。就诗学而言,亚里士多德的研究可以说至今还少有企及。他是最早用比较方法专门研究了悲剧、喜剧和史诗的学者,尽管他论喜剧的部分已失传,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诗学》的比较性质。我们可以从《诗学》中发现亚里士多德的研究特点,这首先就是他把文本作为研究的基础并提出问题。他在《诗学》里论述了文艺理论中文艺与现实的关系和文艺的社会功用,提出了一系列有关文艺学的问题,还第一次给悲剧下了定义。他的研究说明,任何重要的问题和高深的理论都是不能脱离文本的,离开了作家和作品,就无所谓文学的研究。亚里士多德无论是对史诗还是戏剧,其熟悉的程度和研究的深度都是可以称之为专家的。其次,他通过不同艺术形式的比较来阐释问题。他在《诗学》中不仅研究了悲剧、喜剧、史诗,还研究了抒情诗、音乐、舞蹈、表演技巧等。因此,《诗学》从姊妹艺术的角度,不仅通过比较的方法完成了对希腊戏剧的重大研究,还通过对戏剧和诗歌的研究阐释和解决了文学中的一些根本问题。第三,《诗学》的研究有其明确的目的性,即研究的中心问题。无论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涉及到多少其它的艺术种类或文艺问题,但研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解剖悲剧,并对悲剧给以理论的说明。就《诗学》而言,它对我们今天比较文学脱离作家与作品的基础而致力于理论研究的倾向是有很大启示的。就比较文学而言,其本质不外乎以比较的方法从不同的事物或方面阐释文学问题,因此无论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还是孔子、孟子,他们研究问题的方法至今仍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古代研究问题运用的基本方法是辩证法。孔子坚持“叩其两端而竭焉”的讨论原则,提倡“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以及“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等辩证思想,从正与反、终与始、本与末两个方面对问题进行考察,在提问和对话中获取知识和寻求真理,他所凭借的是辩证的工具。孔子正是凭借这种辩证的研究方法和可贵的探索精神,才创立了对百家争鸣起了极大推动作用的儒学。自孔子以来,辩证法是我国研究学术问题的基本方法。孔子之后的孟子,在继承孔子的政治思想和教育思想的基础上,也主要以阐释问题的方式形成了自己的政治和学术思想。他以对话形式切入论题,阐述自己的观点,言辞犀利,论辩纵横捭阖,表现出提出问题和分析问题的高超能力和技巧。他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名句包含有很深的辩证思想。在老庄的学说里,对问题的研究别有洞天。如老子提出的“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德经》第40章),庄子提出的“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庄子·则阳》)、“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庄子·知北游》)等,对于我们在文学研究中如何遵循客观规律和辩证地分析事物,都是值得借鉴的重要思想。正是辩证法的普遍运用,我国古代的学术研究才以问题为先导繁荣起来,形成诸子著书立说和百家争鸣的局面。对于西方的学术研究,辩证法更是被学者们如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黑格尔、马克思等运用于各个学科。亚里士多德不仅善于运用辩证的方法,而且还对辩证法进行研究,写出了《工具篇》、《逻辑学》、《物理学》、《修辞学》、《形而上学》等有关方法论的学术专著。黑格尔研究成果的取得在根本上有赖于他